勿念,和提拉米蘇——黃台仰專訪後記 - RTI 洞察中國

勿念,和提拉米蘇——黃台仰專訪後記

  • 2022-08-01 18:13 作者:胡戬
勿念,和提拉米蘇——黃台仰專訪後記
香港本土派人士黃台仰目前流亡德國(圖片:黃台仰提供)

很多人看完專訪後的反應,都是黃台仰變了,十居其九,畢竟文中都形容他變得沉實。有朋友笑說,是因為當年的「岸郊野都發展曬」,所以這種轉變是豁達?

向石賈墨探問對黃台仰的形容中,有很大部份沒寫到專訪裡,有一句我印象深刻得很,說他如果沒能好好控制情緒「佢死撚咗啦」,說難民營根本是精神的歷練(其實諗諗吓都幾痴線,今日去問yc對黃台仰嘅印象,隨時答難民營多過答本民前),所以說來,黃台仰還是有情緒的。

其實專訪中也不難察覺,他依然是那個會屌蘋果的黃台仰,依然是那個會屌李柱銘的黃台仰,套石賈墨所說,只是黃台仰的情緒「唔會再好dramatic地爆出嚟」,於是想來這或不是轉變,黃台仰依然是黃台仰,壓抑了的黃台仰,所以這孰好孰壞?

和黃台仰做訪問的最大感受,是紀錄片裡的黃台仰十分遙遠,好像是黃台仰說另一個黃台仰的經歷,第三身地。就算一些輕鬆不過的問題,「香港真係好靚」靚在哪裡,他可以鉅細無遺地,描繪以前會踩單車上飛鵝山,在觀音山的晚上遙望整個九龍和港島閃爍的點點燈光,「覺得有咁多人喺咁細嘅地方,有咁多唔同嘅嘢,呢樣嘢好獨特,全世界都好難有」,但在那種訪問的氛圍當下,感覺就如博物館的導賞。

這種壓抑其實並不罕見,尤其這些「枱面上」的人。公眾的期望彷彿令他們不容許有娛樂社交和私人的空閒是時間,好像每句說話每個貼文每個限時動態都會被放大檢視,要公眾利益至上。難道,你以為只有梁振英會mon po(編註:Monitor,監視)嗎?

整個訪問黃台仰唯一給我第一身的感覺,是到最後他提起梁天琦的夢,是撲面而來的壓抑感。

其實近一年每次落筆寫長訪,我都盡可能先體會要寫下的感受,旁敲也好,丁點都好,讓文字呈現出來不至於太置身事外,對自己而言,也對讀者而言,所以這篇後記一直未有動筆。直到凌晨四點多,我忽然感受到黃台仰所說,很清晰細緻地記一個夢是怎樣的一回事。

我被一段十六節音的吵醒,旁邊的人說,那是隔壁放風完結的鐘響。爬到窗邊的確看得到鐵欄,卻方向是錯的,只有樓與樓的暗處,也因此有些橫額還能得以倖存,在塵囂中搖晃的寫著「命運連動 榮辱與共」。

我要到九龍城一趟,的士上的後座坐著他,談了去多東拉西扯的沒營養,車到了,下車前我遞給了他一張紙,但又說著「都係唔好,害咗你」(編註:還是不好,害了你)把紙取回,以那種台灣隨處可見的原子筆替代。

紙上寫著「勿念」。

我忽然很想吃一份提拉米蘇,同車的家人一直不解地追問,我說那時我最能想到和屎一樣的食物,「直到你真係食緊屎,先會知之前都只係好似食緊屎。」

p.s 雖然咁講,做完訪問去影相,都係見得到黃台仰好鳩嘅一面LOL。

編註:黃台仰,香港本土派人士、本土民主前線召集人。黃台仰被視為2016年農曆新年「魚蛋革命」的領導者之一,因而被拘捕及檢控。2017年11月,黃台仰棄保潛逃,輾轉前往德國,在申請難民庇護期間,曾住在難民營。由於衛生條件惡劣,精神極度抑鬱,一度萌生自殺念頭。2018年5月黃台仰獲得難民庇護資格,目前在德國哥廷根大學就讀,持續為港入權益發聲。

作者》胡戬  前香港網媒編輯,飄洋來台後繼續心繫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