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這段時間,讓我代替騎士王領教你們的強大吧,希臘第一勇士阿基里斯,還有⋯⋯勝利王薩拉丁。」
Apollyon劍指二騎,輕聲說道。
「啊啊,沒錯,我們也沒辦法繼續拖延下去了。」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Rider漾起全然不像著急的微笑,Berserker則一吼嘯天震開了腳邊所有枯枝落葉,似乎迫不及待立刻撲上去和男子交戰一般。
對於Apollyon不動聲色,他們緊握各自的武具不自覺感到一股久違的沉重壓迫感。
靜謐又浸染一時,天上月華也宛如喪失了大半輝芒,令一方世界顯得更加陰暗數分。
Apollyon看著敵手們的神情、架勢,接著放開細劍任其消逝吹拂而來的冷冽夜風中。他接下來的舉止更是讓二騎如臨大敵,只見他破天荒緩緩地將手放到這數日從未出鞘過、彷彿單純作為飾品般掛於左腰的純黑日本刀刀柄上,由於他總是利用不知從何處拔出的刀劍戰鬥因此Rider他們甚至差點遺忘那柄刀的存在。那樣一個輕輕簡單的握刀動作,Apollyon渾身氣勢登時發生了變化,就如同超脫塵世徒留人間一地空白,捕捉不住一絲『氣勢』流放,其周身一公尺之內風平浪靜,儘管微風不斷地面草梢依舊巍然不動。
「「「────!?」」」
驚然,現場除去意識並未恢復我織田信長外的三騎從者不約而同地察覺到⋯⋯
──有「什麼」要來了!?
竄上背脊的森森冷意不禁令Rider寒毛直豎,瞠大眼睛直瞪漆黑男子的身影。
「⋯⋯我曾兩踏入空,舉世皆敵。」
「與世為敵。」
真正意義上的世界之敵,全人類唯一一次達成共識的共同敵人。
Apollyon言語細吐如蚊鳴。
三騎耳畔彷彿平地起雷霆。
剎那間,阿基里斯、蘇丹薩拉丁無法呼吸。迎面的驚人威壓比大川犯洪更加磅礡霸道,就連大氣也為之凝固,就像天空墜落般的壓迫感無聲地蹂躪著地表一切,馳騁過無數沙場、討伐過無數魔物的阿基里斯不可置信發現自己的腿在顫抖著,即使細微仍否定不了這個事實,生前無論面對何種場面都未曾有過這般不堪,不是興奮、敬畏、憧憬、殺意、怨恨,而是⋯⋯恐懼?這是恐懼?
前方一些的同伴身軀更是大幅度地抖動著,金屬盔甲隨之響動,就像極力壓抑這莫名湧上的醜態,他用力一腳踏地朝天怒吼,狂獸的憤怒在林間迴盪不止。
另外伴隨這道情感,他們本能性地出自靈魂深處湧上一種衝動,催促他們要即刻殺了眼前的那個男人。阿基里斯明白,這是身為英雄的本能,是英雄討伐巨大邪惡的本能。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皆蠢動亢奮著,藉著剛才Apollyon釋放的威壓,一瞬間英雄們紛紛進入了最佳的戰鬥狀態,向魔王(Apollyon)發散極強烈的敵意。
當然,做為正義騎士之王正在拯救信長的亞瑟王也不例外,甚至在三騎之中衝動最是強烈,若不是因為顧及彼此身為同伴和手邊還有不得中斷的重任,她必定沒辦法強行抑下揮劍砍向男子的本能。她稍微瞥了一眼男人的背影,近乎扭曲空間的可怕魔力與那世界之敵的愕然壓迫感已經達到了堪稱詛咒的境地,如同足以將世界染黑的絕望,普通人類或弱小的英靈光是目視就會瘋狂而亡吧⋯⋯這般痛苦一直都是由他一人背負的嗎?
「Apollyon,好傢伙⋯⋯!」
「吼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被迫中止的思考停留在疑惑上。完全激發出英雄鬥志的兩人對Apollyon一齊吶吼,猛然跨出腳步,化為蒼綠的彗星和銀白暴風抹消了雙方之間那點不足道的距離。
槍尖慢發卻先馳,刀鋒緊隨後至,面對幾近零時逼進眼簾的一突一劈,僅見Apollyon不疾不徐地推刀出鞘。純淨唯黑的刀身上銘刻彷若羽毛般的刃紋,但是整把刀連同持有者旋即被一陣濃厚的黑暗籠蓋,任何光線透不過那比深夜更加寧靜也比洞淵更加深邃的黑暗裏層,是被一切光芒拒絕的色彩,完全無法窺見黑幕後方Apollyon的面容身姿。旁觀亞瑟注意到,那些黑暗是由同樣純黑的刀鞘中不停歇湧現飄散出來。
大約半個心跳的時間過後,長槍沒入了黑暗,鋼刀也砍中黑暗之中。然而傳遞給二人的手感卻和空氣無異。
來不及困惑,Rider側腰就無故噴發了大量鮮血,緊接著Berserker的胸腔也浮現一條迸發血泉的刀痕。
──什⋯⋯⋯⋯!?
毫不掩飾滿臉錯愕,Rider單膝跪地一手捂著傷口,Berserker則把劍作杖頑強地支撐著不讓龐大軀體倒下。
方才的一瞬間,一直分神關注事態的Saber也沒有掌握過程的頭尾。
戰鬥沒有因為這兩刀而結束。
待有世間最高等級祝福於身的Rider不顧傷勢迅速站起防備身形消失男子,腰間血液依舊流淌無礙,右手握槍在側,左手輕觸癒合又撕裂反覆循環的傷處,染滿手掌的血在夜森裡格外黯濁,同時也令他顫慄。
他思索著那一斬的原理,有些毛骨悚然。若是憑藉高速移動施展的攻擊,其過後必定會有不小的衝擊傳遞身上,但是那一刀透過肌肉時卻幾乎不起波瀾,震動程度連細微都稱不上。也就是說──
──那傢伙居然堂堂正正從正面,走過來『暗殺』我們嗎!?
嘴角小幅翹起,不見一絲苦澀。
有趣。太有趣了!
不僅臻至天人合一的境地,甚至連諸神的祝福亦能斬斷的那份武藝想必古今世上無人及右吧!
體內流動的血液猶如沸騰,Rider單手旋槍使力將槍底埋入土壤,環視了一周景色仍不見人影一角──連那不合乎自然卻毫無違和地混進世界的黑暗也消失無蹤。
可是,他肯定那名男子還佇立在戰場上,甚至跟自己的距離不會太遠。
忘記魔力正逐漸枯竭的事實,抑制不住靈魂激昂轟動的Rider挺起胸膛,拋開一開始相與Berserker一起聯手的打算,向遮斷一切存在痕跡的Apollyon吶喊道:
「Apollyon唷!你果然是教人熱血沸騰的對手啊!即使是生前都未曾遇過像你一般的人物,若是能和你一對一戰鬥,那麼就算因此退場也心無牽掛了!我不會讓任何東西干涉我們之間的對決!你願意和我一戰嗎!?」
作為英雄、作為武癡,此刻討伐魔王的心情非但是出自烙印基因的使命感,更是因為一顆純粹追尋武之盡頭極意的武者之心。
身旁Berserker的眼神裡閃過少許羨慕,曾經的他不只是數十萬大軍將領,同時也是一國領主,不被允許獨自遊歷各方像許多騎士那樣留下豪情萬千風流無數的故事,此次現世也被作為除了召主的命令之外幾乎沒有保留過半理智的野獸(Berserker)降臨,心底不禁有些無奈和不甘。但是他敬重這樣的人,一直信奉著的騎士道也令他決定袖手旁觀,這是對Rider與那名強大敵手的尊重。
是被Rider的話語打動呢?或是實際上平淡無情的表面下也抱持著一份武人精神呢?
不論理由為何,廣闊空間的一隅裡他腳踏黑暗悠悠靜靜走至Rider兩人身後百尺的枯黃草皮。低垂的日本刀沒有反射天空的星輝,身旁簇擁的濃厚黑暗像是有意識的生物般乖順地聚集腳邊,Apollyon純淨不參雜質的黑色眼眸遠望著透過Saber表情變化而察覺轉身的綠髮青年。
「喔喔,你打算接受我的邀約嗎?無名的魔王(Apollyon)唷!」
Rider笑著抽槍指敵,私下早已繃緊了全部的肌肉與神經。
面對他的質問,Apollyon──亞瑟沒有把握確定──輕輕漾起微笑。
「啊啊,能和希臘大英雄比武可是不許多求的機會啊。縱使是我,也想挑戰看看傳說中無二的大英雄⋯⋯但是,我希望五招之內定勝負。」
「⋯⋯⋯⋯你已經看出來了?」
「你的魔力應該已經所剩無幾了吧?這一戰,就是你的最後了。」
Apollyon抬刀至頰旁,以往不帶感情的眼神這次連Rider也能捕捉到幾分明顯流露出的情緒起伏,視線順著刀背直線延展,鎖定了Rider的左眼。滿身劍意終於不再被刻意隱藏,擺脫束縛的剎那如銀河返天,由地上拔起直奔九霄凌月,一刀開天門毫無阻礙而入無邊星海,一時間掩蓋了世間一切光華,奪取所有足夠接觸到《空》之邊角的武者目光,現場三騎更是當下呆滯忘記世界之敵帶來的影響,方圓十公里花葉沙石鋒銳成劍,草木皆兵。
劍意縱情,轉瞬即逝。
「由我來替你演奏這次聖杯戰爭的輓歌吧,大英雄阿基里斯!」
「喔喔,那真是求之不得啊──!!」
Rider不假思索地拋卻了直通靈魂最深處的震撼,沒有任何起勢,尾音剛落的一刻,百尺遠隔已然失去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