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酒筆記 “Barolo is the Bach of wine, strong, supremely structured, a little forbidding, but absolutely fundamental.” ---「A Long Finish」 by Michael Dibd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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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ema 是 Piemonte 種植 Nebbiolo 最北的產區，也是最陡的。這裡連「山坡」都沒有，只有幾近垂直的岩壁，葡萄就種在岩壁上開鑿出來的梯田。

Nebbiolo 在 Piemonte 主要的種植區域是 Alba 為中心的地區，流經 Alba 的 Tanaro 河右岸的Langhe、包括 Barolo 和 Barbaresco，及河左岸 Roero。但鄰近 Lombardia 的 Gattinara、Gemme，及更北與 Valle d’Aosta 交界的 Carema 也種 Nebbiolo。Carema 更是真正的 “piedi del monte”，在阿爾卑斯山腳下。

義大利西北角的 Valle d’Aosta 是義大利二十個區中最小的，如其名，就是一個山谷。這裡法語和義大利語並列官方語言，路標招牌都是兩種語言並列。由羅馬時代建立的城市 Aosta 往北過大聖伯納隘口是法語區瑞士，往西過小聖伯納隘口就是法國，都是越過阿爾卑斯山的傳統路線。現在還可以走 1965 年通車的白朗峰隧道去法國。曾經走過這些路的名人有西元前三世紀的漢尼拔，八世紀的查理曼，和十八世紀時的拿破崙，都是為了攻打義大利。

這其中最傳奇的是西元前三世紀北非迦太基和羅馬爭奪地中海霸權時的 Punic戰爭（羅馬人稱迦太基為 Punicus，意指他們來自腓尼基），漢尼拔由伊比利半島取道現在的法國，在冬天時越過阿爾卑斯山，出奇不意從北邊進攻羅馬。

發源於白朗峰的 Dora Baltea 河沿著山谷由西向東，轉向南出了山谷就進入 Piemonte，Carema 的葡萄園就在河邊陡峭的岩壁上。再往南就是Piemonte 的首府 Torino，義大利剛統一時的首都，尼采最喜歡的城市。Dora Baltea 最後在郊外匯入波河 (Po)。

幾年前讀過英國作家 Lawrence Osborne 的 「The Accidental Connoisseur」之後，我就想親自看看 Carema，還有尋找 Ferrando 的酒。這是一本從局外人觀點看葡萄酒世界的書，既有趣又挑釁，雖然有不少不經心的錯誤。我一直以為這個產區只有兩家酒莊的錯誤印象就是來自這本書。

在八月渡假期間，Carema 像個荒城，稀疏的房舍好像都被遺棄了。釀酒合作社「Cantina del Produttori Nebbiolo di Carema」的人說 Ferrando 搬到 Ivrea 去了，河下游十五公里的小城。合作社的門市是少數開門的店，我買了他們的 Carema Riserva ‘99，可能是全世界最超值的八歐元的葡萄酒，是十倍價錢仍會讓我心動的酒。又像 Barolo 又像 Burgundy，幾乎介於兩者正中，Nebbiolo 和 Pinot Noir 的相似和相異在此同時呈現。

這是山區的葡萄酒，從墾地到種植都要有人定勝天的意志，所有工作都得靠人工。葡萄園需要經常維護，流失的表土和崩塌的葡萄園得從山谷和河床取材重建。天氣寒冷，葡萄園中最獨特的景觀是支撐葡萄樹的空心石柱，以河床石頭和水泥做成，可以吸熱，一個個排列在葡萄園中。

Ivrea 就是每年二月嘉年華上演橘子大戰的小鎮，也曾是著名打字機 Olivetti 的總部所在，全盛時期聘用了三分之二的人口。第一次去 Ivrea，在環城的單向道路開車繞到昏了頭，在商店打烊之前終究沒找到 Ferrando，抱憾離開。

才隔幾天，在風景優美的 Lago Maggiore 大湖邊，靠近瑞士的 Luino，走進一家肉店想買瓶佐餐的 prosecco，竟然看到了沒聽過的第三家 Carema，來自 Orsolani 酒莊。店老板看著我手上的外帶 pizza，對於和 Carema 的搭配很有疑慮，經過解釋才放心。這瓶 Carema 顏色是不尋常的深濃，但單寧柔和，香氣是 Nebbiolo 但口感似 Pinot Noir，第二天變更好。

事隔三個月再去 Ivrea，住在鎮上，隔天一早沿著起霧的河邊走路去 Enoteca Ferrando。這時的我已經知道 Ferrando 的酒不容易買，所以只要在餐廳的酒單上看到就會點，毫無例外都是星級餐廳。每年只生產五千瓶 Carema，分為 Etichetta Bianca 和 Etichetta Nera，白標和黑標。一頭白髮的 Luigi Ferrando 說他沒有老年份的酒可以賣，新年份的酒也僅餘幾瓶架上的，還有擺在地上不可能帶走的超大瓶。眼看就要失望空手而歸，但被我們發現最高的架子上有幾瓶看起來很古老的酒之後，他搬來梯子取下一堆 1940 年代起的 Carema 和 Barolo。他坦承不欣賞太老的 Nebbiolo，喜歡還有很多果味的酒，他也不排斥新橡木桶。他的酒有時像 Nebbiolo 多於像 Pinot Noir，有時相反，是值得花時間慢慢欣賞的酒。

最後帶了十瓶酒離開時，Luigi Ferrando 已經是個和氣又隨興的老頭。他給了我們酒莊的地址，可以找現在負責的他的兒子。那些 Carema 的價錢是怎麼算的我完全沒概念，只隱約有個疑問為甚麼買愈多愈便宜，最後還附送了一瓶他們的甜酒。我以為再也不可能看到的 1945 Monfortino，只能等下次來再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