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解读美国《Science》杂志最新论文,通过感染奥密克戎,不会得到免疫力,反而是削弱?

6月14日,美国《Science》杂志新鲜出炉的一篇论文。 [图片] 一出来,就成了焦点,推主页都在发这篇paper。 能引起如此大注意力,是它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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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个自己的经历吧,一言难尽。

三月底和四月底,我们全家连续两次得了新冠。三月份那次我和孩子都是阴性,老婆是阳性。我和孩子都是发高烧,但是只持续了两天就好了。老婆的症状持续了一个月,一直是不停的咳嗽。医生的治疗手段就是硫酸沙丁胺醇(albuterol),本质来说就是让你好受一点。四月份那次,症状和之前不太一样,老婆还是咳嗽,我和孩子都是嗓子疼。

本来觉得应该有抗体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感染了,结果到了五月份,孩子因为哮喘住院了。一开始是呼吸困难,用硫酸沙丁胺醇和泼尼松龙(Prednisolone)治疗两个疗程,每次都是停止治疗之后很快就复发,后来不得不住院观察,进行了40个小时的沙丁胺醇雾化和一个比较长的泼尼松龙治疗,总算是把症状压了下来。现在依然需要每天用布地奈德(Budesonide)雾化,防止复发。

我们家没有哮喘史,孩子也没查出过敏。后来去看肺科医生(Pulmonologist),医生说最近两个月遇到了大量的同样的儿童病例,都是各种各样的呼吸道病毒感染所致(RSV)。他认为是免疫力下降导致的。

孩子幼儿园园长的母亲,三天前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住进了医院。

我一个好朋友一家四口,已经四个人循环感染三周了。没办法上班。

我和老婆因为这几个月生病已经用完了PTO,如果再生病,也不知道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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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评论区朋友的祝福。

泻药。

这篇论文出现以后确实引发了很多震动,但不知道为啥好像局限在了特定圈层,昨天我还特意在知乎上查了没有相关的问题,就放弃了写一写的念头。

但没想到题主这么认真的在提问,感觉还是要写一点啥。根据题主的要求,我也尽量大白话的解读一下。

首先捋一捋我们以前的一些研究,我们目前针对于新冠病毒有许多的研究发现,这些研究有的是在临床中寻找规律,有的是解读病毒基因组变异,从基因层面寻找问题,也有的是根据当地的社会环境和防疫措施,从流行病传播的角度进行研究。

但这些研究都因新冠病毒出现的整体时间不长,研究不够充分,存在一些局限性,同时因为各种变异毒株出现的时间更短,所以局限性可能会更高,甚至包括这篇Science的文章也存在着类似的情况。

之所以把这么长一段话写在前边,就是想告诉大家,我们现在对于新冠病毒仍然处于研究阶段,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搞清楚,我们对于这种病毒的认识还是在动态变化之中。

这些情况就造成了我们对于新冠病毒的认知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很多偏差。

比如对于Omicron毒株的一些认知。

我们的多项研究都似乎表明,Omicron毒株的致死率出现了显著的下降,比如康奈尔大学的一项研究显示,新冠病毒的病死率从Delta的5.3%,下降到了0.9%,而英国年初的数据显示,Omicron的死亡风险比原有的毒株下降了67%。

这些数据似乎都在说明,新冠病毒的Omicron毒株的威胁下降了,我们似乎可以度过这次难关了。

然而就像我说的,很多研究是存在局限性的,而且很多局限性是不可以避免的。

就拿Omicron毒株的数据来说,Omicron毒株的病死率的下降,固然跟它的嗜肺性下降存在关联,但不可忽视的是,Omicron毒株在传播的时候的客观情况跟alpha还有delta这样的毒株的客观情况有了显著的变化。

第一就是疫苗的广泛接种。哪怕像美国这样的接种率算是比较低的国家,也完成了60%多的2针接种。

第二就是,不能忽略之前的感染和死亡群体。在之前的其他新冠毒株流行期间,大量的易感人群,或者说易危人群已经感染或者死亡,大家可以理解为自然选择过一遍,而幸存者要不是具有良好的卫生习惯和卫生环境,要不是体质好成功的扛过去了。

Omicron在传播的时候其实面临的就是这样一种情况,大部分人群接种过,或者感染过病毒,体内有一定的抗体抵抗能力,所以它带来的致死率下降似乎也可以理解。

但,不能忽视的是,即便这样的条件下,Omicron毒株造成的总死亡人数,在今年上半年,就超过了delta带来的死亡人数的总和。

这似乎显得并不合理。为什么一种流传的病毒的杀伤力下降了,反而造成的后果更为严重了呢?

这里边除了要考虑病毒的病死率下降的的情况下,还不能不考虑病毒的传播力得到了质一样的提升。

从Omicron毒株出现,我们就观察到它的传播能力显著增强,而从BA.1,到BA.2和BA.3,在到后边出现的BA.2.3还有BA.2.12.1还有BA.4和BA.5,R0在原本就上升到极高的状态下又进一步提升。

最早原始毒株的R0在3左右,Alpha比原始毒株大概高了30-50%,而Delta就更高,奔着7去了。而当Omicron的BA.1出现的时候就奔着8了,BA.2要更高,达到了10-12,而BA.2下的新变异毒株BA.2.12.1的则更高,甚至某些科学家推测它的R0接近了15.

那这是一种什么概念呢?新冠病毒的原始毒株的扩散能力大概比西班牙大流感和季节性流感高一些,还比不上SARS。

然后呢?就随着各种变异,在传播能力上一骑绝尘,Alpha超过了SARS,delta就追着天花去了,Omicron已经超过了水痘,而BA.2.12.1这个出类拔萃的已经追上了麻疹,成为了人类已知的传播力最强的病毒之一。

那么后果呢?就是虽然致死率降下来了,但是因为有更更更多的人被感染了Omicron毒株,导致死亡人数反而增加了。同时因为更更更多的人感染,导致对医疗系统的冲击更更更大了,以至于本来能得到救治的其他疾病的病人因为缺乏医疗资源而死亡,所以Omicron带来的超额死亡数字更为夸张。

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有很多乐观的共存派认为,Omicron可能是上帝送来的圣诞礼物。因为它的超强传播性和较低的病死率,似乎可以作为一种减毒疫苗来使用,使得更多的人体内携带上新冠的抗体,从而降低了新冠病毒的传播,最后终结全球大流行的局面。

这个从基础的免疫学角度来说,似乎是一个可以理解的思路。

先不说如果给人类接种致死率还有0.9%或者更低的“减毒疫苗”会不会被枪毙,假设,这个减毒疫苗真的有效,也算是在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之后,人类或许有了点收获。

但是,从后续的研究来看,这个想法过于一厢情愿了。

目前这个愿景遭到了致命三连。

首先研究发现,不同毒株的疫苗的交叉保护情况并不一样。

从原始毒株疫苗,Delta毒株疫苗和Omicron毒株疫苗的三种疫苗引发的抗体保护能力来看,各种毒株的疫苗的保护力针对对应毒株最好,针对其他的毒株保护能力下降很多,比如我们接种最为广泛的原始毒株疫苗,对原始毒株保护能力最好,对Delta毒株的保护力就开始下降,对Omicron毒株保护力急速下降。

但让人难以理解的是,Omicron毒株的疫苗看起来只针对Omicron毒株有效,对原始毒株和Delta毒株都是飞速下降。而Delta毒株的疫苗反而不是这样,Delta毒株疫苗对原始毒株和Omicron毒株有下降,但还在可以接受范围之内。

虽然现在Omicron毒株是主流毒株,但Delta病毒并没有完全消失,也就是这种结果给了我们另一个不好的预期,虽然我们前边知道因为Omicron毒株的超强逃逸能力,感染过Delta毒株的人的抗体对Omicron毒株效果不大,可能会被Omicron毒株二次感染,但这个似乎反过来也成立,就是单纯的感染过Omicron毒株的人,在痊愈后似乎是可以被Delta毒株二次感染的。注意这里提到的是单纯感染Omicron毒株的人群,如果你之前接种过疫苗或者被Delta毒株感染过情况并不相同。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感染过Omicron毒株的人,最少在Omicron面前具备一定自保能力呢?

第二连击来了,研究发现,OmicronBA.1毒株产生的抗体,并不能有效的对抗正在上升期的BA.2.12.1和BA.4以及BA.5,也就是说,Omicron内部的不同毒株类型的抗体,似乎也不通用了。虽然当时的研究者是想警示大家,BA.1的疫苗对BA.4这样毒株效果不行,但反过来也是说,感染了BA.1毒株的人群,依然会被BA.5这类的毒株二次感染。当然南非和美国现在已经向大家证实了这一点。

那最后的希望在于,通过频繁的感染,是不是最少能维持体内抗体和免疫T细胞的高活性,避免一些严重的情况呢?这基本已经是共存理念的最后的防线了。但,就这个防线,也遭遇了第三连击。

也就是前天发表在Science上的这篇文章。

这篇帝国理工及英国几个相关的医疗机构的研究结果发现,首先再次证实了,连击1和2,也就是现在的疫苗对Omicron毒株的中和能力很弱,同时即便感染了Omicron毒株,它也没有起到减毒疫苗的作用,对Omicron的突变毒株依然中和能力非常弱。

如果说前两个情况还是在大家的意料之中,那第三个研究结果,就确实震惊到所有人了。

Previous Wuhan Hu-1 infection abrogated T cell recognition and any enhanced cross-reactive neutralizing immunity on infection with B.1.1.529.

而这篇文章带来的三杀,是可能我们担忧了很久的ADE,研究发现,在感染过原始新冠股毒株,也就是我们是说的武汉WT野生型毒株的人群,在遭遇Omicron毒株感染的时候,血清中的抗体中和能力和T细胞的免疫应答能力,不但没有上升,反而是下降的。

说实在的对这个结果我是很担心的,我现在都希望这个数据有点啥问题,但最少从文章层面是看不出问题的,而且这是Science上发表的文章,最少同行评议环节大家也认可了。

我为什么担心这个结果呢?现在市面上几乎是见不到野生的WT武汉毒株了,而且感染过最初毒株的那批人也不是很多,仿佛这个研究虽然指出了问题,但问题不是很大。我担心的当然也不是这个因素,而是,我们用的疫苗。

前边提到过,咱们现在接种的疫苗全都是根据原始毒株开发的疫苗。虽然有delta疫苗和Omicron疫苗,但也都仅限于小范围临床试验,而并没有正式的铺开接种。

那问题就来了,接种了WT毒株疫苗的人群,是否会发生文章中提到的情况呢?而且虽然大家都是针对WT毒株做的疫苗,那么S蛋白疫苗,rbd疫苗,完整的灭活疫苗,是否会有着不同的情况呢?

迫切的希望看到类似方向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