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和阿富汗突厥系语言(阿塞拜疆语、乌孜别克语等)的使用情况如何?

伊朗和阿富汗都有较高比例的突厥系人口(阿塞拜疆人、土库曼人、乌兹别克人···) 在伊朗和阿富汗,突厥系语言母语者人数是否有下降? 会受到政府压制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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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一下伊朗的阿塞拜疆族情况。

伊朗总人口8000万,其中有1000多万都是阿塞拜疆族。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父亲是阿塞拜疆族,母亲是来自亚兹德的波斯族。

作为一个真•伊斯兰国,伊朗并不过于强调波斯族的特殊地位。宪法第十五条规定:

除波斯语之外,其他地方性、部族性的语言,也可以用于大众传媒,并在学校用于教授文学。

相比之下,伊斯兰革命之前,巴列维王朝是禁止阿塞拜疆语出版物的。

考虑到伊朗教育普及,而文化环境相对比较封闭,文字拉丁化是很难成气候的。

由于阿、波两族习俗差异不大,通婚比较普遍,语言实际上成为了民族认同的一种体现。因此,只要伊朗的阿塞拜疆族不消亡,只要伊朗没有变为一个波斯族或其他民族垄断权力的狭隘民族主义国家,阿塞拜疆语就不可能在伊朗消亡。

感谢邀请。首先想说明一点,突厥语族是阿尔泰语系下的一个语族,本身不构成一个语系(当然现在也有语言学家认为阿尔泰语系实际上是一个语言联盟,突厥语族、蒙古语族和满—通古斯语族之间的相似性只是语言互借的结果)。


下面就本人在伊朗的经历,对该问题简要谈下自己的看法。

先说结论:伊朗突厥语(主要是阿塞拜疆语)的情况是口语活跃、书面语空白。

伊朗政府规定,波斯语是伊朗唯一的官方用语,其他语言在政府机关、办公、教育、报刊和媒体等方面的使用都会由于各种原因被限制。恺加王朝由土库曼人建立,因此突厥语在当时享有较高的地位。但推翻恺加王朝的礼扎·汗生怕土库曼人东山再起,因此巴列维王朝对阿塞拜疆人和突厥语的打压尤其严厉。阿塞拜疆作家穆罕默德·赛义德·奥尔杜巴迪以伊朗宪政革命创作的长篇小说《烟雾笼罩的大不里士》也因国王的打压未能在伊朗翻译出版。伊朗伊斯兰革命后,由于政府强调伊斯兰世界的统一性,忽视或抑制伊朗的民族性、国家性,少数民族语言仍然没能同波斯语一起享有官方语言的地位。

阿塞拜疆语:伊朗的突厥语民族占人口总数的40%甚至更多(并不是国内资料上写的25%)。其中,伊朗突厥语民族中最具影响力的是阿塞拜疆族。阿塞拜疆族主要居住在伊朗的西北部,包括东阿塞拜疆省、西阿塞拜疆省、阿尔达比勒省、赞江省、加兹温省、库姆和德黑兰省等地。德黑兰虽然是伊朗的首都,但阿塞拜疆族人口占当地人口的一半以上,人口数量超过了阿塞拜疆地区传统的中心城市大不里士。德黑兰的商业主要由阿塞拜疆族控制。因此,阿塞拜疆语的使用在德黑兰十分活跃,每条街都可以听到阿塞拜疆语。然而,由于伊朗政府对阿塞拜疆语的使用加以严格限制,即使在只说阿塞拜疆语的大不里士,90%以上的阿塞拜疆族完全不能用阿拉伯字母拼写阿塞拜疆语,更不能阅读阿塞拜疆共和国的书面材料(实际上大不里士和巴库的方言有一定区别,虽然两者大体可以互通)。但伊朗阿塞拜疆语有书面语。随着伊朗对出版物的管理逐渐放松,加之伊朗阿塞拜疆族与阿塞拜疆共和国、土耳其的联系日益密切,伊朗阿塞拜疆族的民族意识不断觉醒,出版了不少用波斯语字母拼写的阿塞拜疆语书籍(在一年一度的德黑兰国际书展中来自大不里士的展位经常展出这类书籍)。

有关伊朗阿塞拜疆语的详细情况,可以参考之前我发表的一篇文章。


土库曼语:土库曼人主要居住在在伊朗呼罗珊、德黑兰等省份,是伊朗第二大突厥语民族。土库曼语在伊朗也有一定的使用人群,但是没有书面语。

喀什卡伊语:喀什卡伊是伊朗突厥语民族中重要而独特的一支(有人认为是土库曼人的一支),主要居住在法尔斯省,至今仍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喀什卡伊语属突厥语族乌古斯语支,和古奥斯曼语的接近程度更高。由于喀什卡伊语的发音变化少、口音较清晰,对于其他突厥语民族而言,喀什卡伊语比大不里士的阿塞拜疆语更好懂一些。

哈拉吉语:是一种古老而神秘的突厥语。哈拉吉人的人口只有40万左右,但是他们所说的语言和古突厥语非常接近,可以说是突厥语的活化石(比如“家”在哈卡吉语中是 äb,和古突厥语一模一样)。由于哈拉吉语的使用人口太少,大多数年轻人只能讲波斯语。我至今没有讲过哈拉吉人。

哈萨克语:伊朗的哈萨克人主要是小玉兹哈萨克,人口不多。我在去阿塞拜疆的时候有幸在伊玛目霍梅尼机场见到了同行的哈萨克人。由于我在新疆的时候有很多哈萨克族的同事,所以见到哈萨克人、听到哈萨克语时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总觉得自己回到了新疆。同中国的哈萨克族一样,伊朗哈萨克人的标配也是三种语言:哈萨克语、官方语言波斯语(在中国是汉语)、国内影响最广泛的突厥语—阿塞拜疆语(在中国是维吾尔语)。但是伊朗哈萨克族可能也没有书面语。

虽然以阿塞拜疆语为代表的伊朗突厥语使用受到限制,但由于人口优势,突厥语对波斯语的影响不容忽视,在这里简单谈一下:

  1. 波斯语吸收了很多突厥语族的词汇,比如:ghashogh(勺子)、otâgh(房间)、koochik(小)、sorâgh(询问)
  2. 词根虽是波斯语或阿拉伯语,但词法上受到了突厥语的影响,比如:sar-sabz(绿油油的)、harf - marf (话语)

但是在我看来,阿塞拜疆语之所以在伊朗的使用受限,根本原因是阿塞拜疆语的底蕴、文学性和影响力远不如波斯语,伊朗的周边地区长期笼罩在波斯语文化的影响下,阿塞拜疆语中大部分词语来自于波斯语或通过波斯语传入的阿拉伯语,大不里士的阿塞拜疆语更是如此,稍微复杂一点的概念大不里士人就要借助于波斯语才能表达。

另外,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自特朗普政府针对伊朗进行的制裁生效后,伊朗国内的经济状况不断恶化,谋生是摆在伊朗人面前一个现实的问题,即使部分伊朗阿塞拜疆族想改善民族语言在国内的状况,但面对不容乐观的经济形势,想必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阿塞拜疆语在伊朗的状况不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