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看懂了周处除三害的隐喻吗？

你真的看懂《周处除三害》了吗？ 最近刷完两遍台湾2023年的电影《周处除三害》，一遍删节版，一遍未删节版。必须说，这是近两年来我看过最出色的华语电影之一。但有意思的是，可能很多人都没有完全看懂《周处除三害》里的隐喻。 如果你还没有看过电影，建议在这里打住，因为以下涉及大量剧透。

电影本身剧情并不复杂，讲的是一个叫陈桂林的黑道杀手，在奶奶癌症去世之际，被自己的医生暗示，自己亦患肺癌，最多还有半年时间，并劝其自首，男主在派出所自首时看到通缉榜上自己竟然只排第三，于是决定在死前干掉榜一榜二，黑道留名。紧接着陈桂林顶着追捕警察追捕的压力，先干掉榜二大哥，顺便救了被大哥常年猥亵的养女，然后继续追杀退隐江湖后成立“斜角”自任教主的榜一大哥，并成功将教派灭门，最后自首，在狱中被医生告知并未患癌，全片以陈桂林伏法结局。 豆瓣看了一圈，基本上大家都认可两件事，第一，片子里有大量的宗教隐喻，第二，导演想讲的，远比这个故事看起来更多。但是目前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能导致全片上升到另一个维度的暗示，或者叫隐喻，且听我细细道来。 在我开始之前，我们必须捋一下片中的几个关键人物以及他们的关键信息： 主角陈桂林是个年轻的黑道杀手，惯用左手射击（注意这个信息，后面会讲到），唯一的亲人是奶奶，“患癌”后，决定干掉榜一榜二，动机是出名，而不是扬善，陈桂林很在意自己的“江湖名望”，从开场的葬礼戏，他与马仔的对话就能看出来，他听完小马仔描述自己的江湖传闻后，唯一纠正的是：我叫陈桂林，不叫什么“桂林仔”。 男二，一个名叫“陈灰”的刑警，台警的配枪是德国造的“PPQ”（这个信息很重要），男二在全片中存在感低到不正常，一共就四五个单元的戏，第一个单元是葬礼追捕，这场戏中他的配枪PPQ被陈桂林打瞎右眼后抢走；第二个单元是打探陈桂林的下落至黑道医生处；第三个单元，追捕陈桂林至榜二大哥楼下，并随剧情发展在河道中再次单挑陈桂林失败；第四个单元就直接来到了陈桂林干掉榜一大哥之后，在码头向他自首；第五个单元的内容就是结尾带着榜二大哥的养女为陈桂林送行。 黑道女医生，以药店为掩护，实际是台湾黑道的御用医生，在道上人脉广博，自己患癌后欺骗陈桂林，试图让他去自首，从而救赎自己的灵魂。 榜二大哥，毒枭。老婆在监狱顶罪，常年猥亵养女。战斗力极强，惯用冷兵器，家中未见热兵器。 小美，榜二大哥的养女，常年被辱，获救后回归自由。 榜一大哥，杀手，退隐后创建“斜角”，对信众生杀予夺。但很有可能他不是这个教派的第一任教主。 说了半天，这个没有人注意到的隐喻细节到底是什么？我来揭晓谜底，这个隐喻的关键是陈桂林用的枪。 陈桂林在片中一共使用了三把手枪，第一把是葬礼时使用的CZ75，捷克造，刺杀后被抛弃在草丛中。这支枪不重要。 第二把是被刑警陈灰追捕时，夺取的陈灰配枪，大名鼎鼎的“PPQ”，这支枪在陈桂林逃亡的四年中一直随身携带，并用于后续的刺杀，但是读者们请注意！这支枪，并没有贯穿全片，陈桂林只用它干掉了榜二大哥。 陈桂林干掉榜二大哥后，回到发廊救出养女，带养女出逃的途中，为了干掉榜二大哥的两个小弟，他掏出一只观众从未见过的格洛克17半自动手枪！这只格洛克17在片中没有任何交代，既不是自有，也不是缴获、拾取。陈桂林像是变戏法一样忽然掏出它来，并在之后的刺杀中一直坚定地使用这把枪，即便它会频繁地卡壳（灭门“斜角”的过程中有展示，卡壳卡到开了几十枪，卡了十几次），并不好用。而那只PPQ警枪则再也没有了交代，凭空消失了！而这只格洛克的去向，导演却有非常明确的交代——陈桂林在自首的时候交给了陈灰。 现在，我来说我的结论：陈桂林在杀榜二大哥的时候，要么是重伤接近不治，要么是中途被陈灰截胡。后面的刺杀行动，根本就不是陈桂林所为，是谁做的，我们一会儿再分析。 有人可能说，你想多了，不过就是一次道具错误而已，根本不重要。真的吗？我看不是。 首先，我们看这两支枪，PPQ是德国瓦尔特的高级货，是台湾刑警重金采购的配枪，在警局的规范使用和精心保养下，枪况一定非常好，所以不存在陈桂林有两只枪，但是自由选择用哪只的说法，因为从男主后期使用格洛克的情况来看，这只格洛克并不好用，频繁卡壳，假如你是一个杀手，你有两只枪，一只保养良好，一只频繁卡壳，你用哪个？ 其次，格洛克17也是全球著名的大牌手枪，事实上这是全球使用最广的手枪之一，以皮实耐用故障少著称，有“手枪中的AK47”的美誉，外有美军各单位、内有我国西北武警，采购格洛克的军警数不胜数，为什么偏偏陈桂林这只这么爱卡壳？原因只有两种，要么，陈桂林这支枪，是一只黑道上常见的黑枪，保养维护不善，枪况极差，但是男主的人设是战斗力极强的神枪手，一个神枪手为什么会坚持使用一只枪况极差的格洛克作为自己的武器？要么，就是格洛克的第二种常见的卡壳原因——弱腕卡壳，简单讲就是枪手击发的时候由于手腕软弱无力，导致手枪复进不到位，造成卡壳，后面的剧情证实了，陈桂林并没有身患癌症，所以肯定不是第二种情况，那就只能是第一种情况，这是一只枪况很糟的黑枪。 那问题就来了，什么人才会在有高级警枪的情况下坚持使用黑枪？一个黑道杀手会这么做吗？显然不会，那谁会？一个警察，一个真正的警察，如果他想要杀人，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用自己的配枪！ 所以，导演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了，乐于、敢于使用警枪杀人的陈桂林，早在干掉榜二大哥的时候，就已经重伤或死亡，而后面杀人的全都是刑警陈灰，所以他需要一只弹道查不到自己头上的黑枪。 可能会有读者说我瞎讲。不，并不是，我分析给你听。首先大家要明白，电影是时间的艺术，在有限的时间内，大部分导演都要尽可能塞进更多的信息和细节，几乎不会把镜头浪费在没有用的信息或道具上。而围绕这两把关键的手枪，导演可谓是煞费苦心。 我们先说陈灰的配枪PPQ，这支枪在电影的前半部分几乎起到了线索的作用，全片开头的追逃戏，让所有人都注意到陈桂林得到了警枪，而陈桂林在小美发廊踩点时，被榜二大哥持刀威胁，此时陈桂林从围兜下亮出了PPQ，导演还两次给了这把枪一个特写，不仅如此，特写镜头还露出了枪械型号——PPQ，陈桂林最后刺杀榜二大哥的夜战戏，导演再次给到了两个枪械的特写镜头，一样还是带了商标和型号！这种近乎偏执的镜头语言，我不相信这把枪只是个普通道具，更不相信，一个特写如此多的道具，道具老师后面竟然会“搞错了型号”。 我们再说说那把明显有故障的格洛克17，这支枪被陈桂林像是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掏出来，用它干掉了榜二大哥的两个随从，请注意！这一幕，距离陈桂林用警枪PPQ刺杀榜二大哥成功，仅过了不到三分钟，导演不厌其烦地从三个角度特写了这把枪的细节，分别展示这把枪的左面、右面和正面！这个特写对于情节毫无作用，既不能彰显男主的枪法，也不能表现对手的失败，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你注意到，这把枪，不再是陈灰的警枪了！ 不仅如此，我们跟着剧情继续往下走，这把格洛克17，跟着男主继续征战“尊者教派”，尤其是最后的灭门大戏中，导演第二次把镜头语言频繁地放在这把枪上，事无巨细地展现了陈桂林如何使用这把枪，怎样装弹、怎么排障、如何射击，光是装弹和排障，就拍了三四次，生怕观众注意不到他换枪了。这把格洛克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码头自首的时候，陈桂林郑重其事地把它交给了陈灰，导演再次给了枪械的商标一个特写，巨大的格洛克C形商标赫然出现在镜头前。 说到这儿，可能又会有人问了，你讲这么多，不是军迷谁能注意到？好，那我再给你一些其他的证明，你能想到的，导演自然也能，他在片中几次暗示了我们，这个故事“不简单”。 我们先看陈灰这个人物，一个刑警，在一部警匪动作片中几乎没有存在感，那为什么要设置这么个人物？？难道只是为了安排一个无能之辈给主角当一次“运输大队长”，送去一把主角就用了一次的手枪吗？显然不是。那这个角色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导演给了你很多提示： 先是“名字”，你难道不觉得一个人，叫“陈灰”很奇怪吗？首先男二跟男一同姓就很少见，再者说，谁家正常父母会给自己孩子起名叫“灰”？但是你仔细想，“灰色”是什么？是“白加黑”。 不仅如此，陈灰一出场就被陈桂林弄瞎了一只眼睛，等到陈灰第二次出场的时候，镜头特意给了他一个眼睛的特写，坏掉的那只眼睛是白色，好的那只是黑色，这几乎是把答案放在了桌面上，一个警察，眼睛里是一黑一白，象征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亦正亦邪、黑白通吃、黑化、阴阳眼……..怎么解释都行，你只要知道，妆发老师不可能只是随便买个美瞳就给演员戴上了。 那陈桂林呢？他哪儿去了？ 他死了，或者说作为一个“角色符号”死了，死在杀榜二大哥的夜战中了。其实关于男主的死亡，导演有很明确的暗示，在最后一幕高潮来临之前，陈桂林被尊者和教众当胸穿了一刀，扔进棺材，埋进了地下，过了一夜之后，竟然奇迹般地爬了出来！难道你们都没有觉得这里很不合理吗？一个人，被下了药，胸口捅了一刀，然后活埋了一夜，这也能活？不仅能活，还能杀回去灭掉榜一大哥满门？仅仅用“主角光环”来解释你不觉得很牵强吗？ 还有别的指向性线索吗？当然还有，我再说7条： 第一，陈桂林是左撇子，投降的时候是左手持枪，警察陈灰是右撇子，枪套在右边，所以正常人这个时候面对面交枪，应该是把左手的枪，很顺畅地交到警察的右手里，但是片中陈桂林冒着被特警击毙的风险，非要将手里的枪换到右手，试图交到陈灰的左手里，仿佛他知道，陈灰跟自己一样，也是左利手。 第二，陈灰得到小美发廊的情报后，为什么一个人去追查？身边连一个同袍都没有，跟陈桂林在河里搏斗的时候，也没有同事支援，你觉得一个老刑警，会这么干活儿吗？几乎全世界的刑警，都至少是双人同行办案，凭什么他陈灰例外啊？ 第三，你们不觉得陈灰的职业生涯很不正常吗？先是执行任务瞎眼、丢枪，这哥们儿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就继续用一只眼睛当刑警，那枪丢了四年，还背了命案，他警察却当得好好的，丝毫不受影响。这是哪门子的纪律部队？ 第四，养女这条线也很奇怪，陈桂林明明救了她，让她远走高飞，一个黑老大的养女，刻意远走高飞之后，怎么这么容易就会在结尾被陈灰找到，不仅找到了，还不费吹灰之力地邀请她同去为陈桂林送行，送别的现场也很奇怪，你说养女感激陈桂林这个好解释，但陈灰一个警察，面对一个弄瞎自己眼睛的死刑犯，又是送剃须刀，又是联系养女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第五，陈桂林从一开始就是江湖杀手，片中从未对自己的恶行悔过，除三害也不是为了救赎，而是为了出名，怎么就在刑场上忽然连续道歉“对不起大家、对不起社会、对不起……”?这个心理转变片中毫无解释，仿佛硬加进去的一般，我不信导演看着不觉得尴尬。 第六，未删节版里，导演非常执着于拍摄陈桂林的每一次爆头击杀，唯独陈桂林杀榜二大哥的时候，枪响的一瞬间，镜头被拉到了棚外，为什么？？难道不知道这是一个观众会“爽”的镜头吗？当然不是，导演是在暗示，棚里发生了别的事情。 第七，难道就没有人好奇过，陈桂林在刺杀榜一大哥的整个过程中，陈灰去哪儿了？消失了？ 讲了这么多，我来为你重新梳理一下，这个故事可能的原貌，看完你就会觉得，我们刚才看到的种种不合理，有了合理的解释。 全片开始后的第一场戏，陈灰追陈桂林失败后，瞎眼丢枪，被调离刑警岗位，精神出现问题，变得亦正亦邪，他利用职业之便，搞到一把黑市上最常见的格洛克17作为武器。由于右眼瞎了，只能换成左手持枪。（此处对应了陈桂林的左撇子射击习惯） 陈灰执着地一个人追查陈桂林的下落多年，直到跟上了医生线，一路查到榜二大哥家楼下，发现陈桂林追杀榜二大哥后，尾随至陈桂林跟榜二大哥的夜战现场，发现陈桂林重伤不支，于是掏出自己准备的格洛克17，结果了榜二大哥，陈桂林在死前恳求陈灰继续追查榜一大哥，陈灰回到养女小美房中，救下全裸的小美，邪恶的正义感被彻底激发，在这一刻，陈灰和陈桂林在人物符号上合二为一，陈灰走上了除恶的道路，也是彻底黑化的道路。 将尊者的教派灭门之后，陈灰自首，不管来接受自首的警察是谁，在陈灰的心里，他都是在向自己自首，代表陈灰和陈桂林两个人，向过去的“陈灰”自首，也只有做过警察的“陈灰”，才有可能在临死前毫不违和地说出“对不起大家、对不起社会、对不起………”这样的遗言，因为陈桂林的身边根本没有“大家”这个群体，一个杀手也完全不在乎“社会”这种东西，而“陈灰”的身边是有集体的，他的沉沦一定会连累整个警队被隔离审查，他的黑化也一定会对不起社会。 只有当故事这样理解之后，这部电影的很多奇怪逻辑才能解释得通，包括枪械、养女、陈桂林的不死光环等等等等………..导演看起来是拍了一部电影，但事实上，导演是拍了两部电影，一部用于讲这个世界的荒诞，另一部，用于讲，这个世界更大的荒诞。 最后的最后，让我们回到电影的名字上——《周处除三害》，到底谁是周处？谁是三害？我认为全片中有三个人想要“除害”，所以，他们都是“周处”，按动机发生的先后，分别是黑道女医生、陈桂林、陈灰，而这三个人，分别除掉了“三个害”： 医生的举动直接除掉了通缉榜上的三个人。 陈桂林的直接行为，除掉了榜二大哥、自己和陈灰三个人。 陈灰的直接行为，除掉了陈桂林、榜一大哥和自己三个人。 所以你看，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