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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卡2020】《1917》影評:用小人物的歷劫心境投射出大時代的反戰精神!

《1917》靠著強大的拍攝技術,一口氣拿下混音、視覺特效及攝影三座奧斯卡大獎成第二大贏家!
【奧斯卡2020】《1917》影評:用小人物的歷劫心境投射出大時代的反戰精神!
文 / 雀雀看電影

電影是科技技術的綜合藝術作品結果,技術若做到淋漓盡致當然就會強加得獎機率,像是史上首部「偽」一鏡到底得到奧斯卡最佳影片獎的電影《鳥人》。單就這技術而言,今年入圍奧斯卡最佳影片獎項的《1917》可謂青出於藍。

《1917》也是 21 世紀以來第二部有望奪得奧斯卡獎最佳影片榮譽的戰爭片《1917》(第一部是在 2010 年得獎的《危機倒數》)。事隔十年,戰爭類型電影的變異在於工業技術上的長足進化:《危機倒數》使用膠卷混合數位拍攝拍製而成,到了《1917》就已全面數位化拍攝。拍攝媒材的純粹度直接會影響作品本身的一致性乃至協調度。另外,打造高達 1.6 公里的戰場壕溝和敵人陣營裡不時出現的洞坑、橋墩、廢墟、農舍乃至充滿屍體的河堤場景之浩大工程也都成了片中毫不馬乎的一戰時代背景。

然而這些,說到底都只是《1917》讓其他奧斯卡入圍電影難以望其項背的基本高水準技術呈現部分;但《1917》真正威能之處,是在於電影它極其低調沈穩的敘事,背後卻織以一張全片一鏡到底的溫柔的網,支撐住了一個小人物歷劫心境投射在大時代的戮力反戰精神。

《1917》並非像是《敦克爾克大行動》或《珍珠港》那種拍攝歷史知名戰役的某個重點時空還原重現,反而是從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掘出一個可能早被世人遺忘的某時某地、某個軍隊中的某兩個小小士兵,讓他們臨危受命去完成「傳達停止進攻命令」的任務的過程。故事背景是德軍故意撤退,實則已經設下陷阱打算一舉殲滅來兵。為免前線 1600 位軍中兄弟平白送死,兩個年輕無名小卒站上無人區,一路跋山涉水,要趕在進攻時間之前阻攔悲劇發生。這時候,電影以一鏡到底緊咬著主角跟拍,影像就能在不斷掉的流動狀態下持續捕捉角色的緊繃情緒,觀眾自然更能感同身受角色的緊張感。

然而時至今日,善用出神入化的剪接技術常能讓觀眾看片時不受剪輯而被剪斷觀影情緒。台灣剪接大師廖慶松的名言就是「最好的剪接是讓觀眾感覺不出剪接的痕跡」,最高指標就是要讓觀眾產生連戲的順暢感。有時電影若執意為了一鏡到底而一鏡到底,其拍攝效果其實未必會比高明的剪接來得好。除非電影祭出更高明的一鏡到底拍攝技術。而《1917》便是非常高明的一鏡到底電影。

必須解釋的是《1917》並非全片一鏡到底,它是一部透過特殊取鏡和剪輯設計而完成的「偽」一鏡到底電影。乍看之下,電影看似從頭到尾緊跟著主角第一分鐘到最後一分鐘,但事實上整部電影尚有十幾至二十個剪接點、讓全片分頭拆拍。和《鳥人》一樣,《1917》最長的一鏡到底持久度是落在 15 分鐘左右(即是開頭到電影第 15 分鐘左右之處),這應該就是好萊塢目前要拍出具有動作戲或複雜動線的一鏡到底技術極限時間。

隨著士兵的跳上壕溝、穿越敵營,一路歷經波折的過程,攝影指導羅傑狄金斯的攝影機也得全程跟隨,從手持鏡頭到騎車跟拍甚或掛上懸臂追拍,歷經穿牆、涉水、爆炸、飛機迎面撞來、空拍等等各種混亂狀況都沒穿幫甚至還可以做出完美取鏡(甚至是環視角度的炫技取鏡),《1917》證明了好萊塢電影工業的職人精神無人能出其右。

「一鏡到底」說穿了就是「電影綜合技術的展現」,鏡頭越長,考驗的就是演員演技的持久度、攝影師的移動取鏡能力,還有導演的調度功力,甚至是劇組在前製期的多部門整合度無瑕。所以當一部電影標榜了「一鏡到底」的時候,多少都是帶有點炫技、炫耀或企圖引發影壇話題的意圖。影迷和影評都會繃緊神經、更專注去檢視有一鏡到底的電影。電影工作者也知道作品將會被放大檢視,所以拍的時候也會無所不用其極想把「一鏡到底」拍得拍得鬼斧神工、拍得讓人無話可說。久之,多少造成近年的一鏡到底電影越來越炫技或越來越嘩眾取寵的態勢。

也就是因為這樣,反而讓《1917》變成一部很特別的一鏡到底電影:《1917》的一鏡到底既抓緊了「敘事優於技術」原則、沒讓一鏡到底反客為主;再者看《1917》很多時候觀眾不會注意那些明明很難執行到位的一鏡到底,它們是以一種樸實無華的姿態被完美執行到位的。《1917》的一鏡到底很不炫技,甚至會導致有些觀眾在看了《1917》後覺得「這電影也沒什麼」之感。其實反而是印證了這電影的成功。

《1917》這樣用成堆卻安靜的屍體、戰爭一觸即發之前的緊張感,營造出殘酷的戰爭美學,告訴觀眾其實大部分戰死沙場的人都是死得很莫名其妙。光是這一點,就具有非常大的反戰宣導力量。於是乎當片尾最後那一場全體衝鋒陷陣殺敵、只有主角反其道而行拼命想要拉回士兵們的時候,「阻止戰事的發生」或「在戰爭中救人永遠比殺人偉大」等等反戰思維,其實早已不證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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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部以一鏡到底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的《鳥人》是將鏡頭跟拍在大明星麥可基頓身上;《1917》導演山姆曼德斯上一部嘗試一鏡到底的電影是在《007:惡魔四伏》的開場4分多鐘的長鏡頭,跟拍的是飾演詹姆士龐德的丹尼爾克雷格。然而這一次,他拍攝的是一戰裡兩位無名英軍的故事。用一鏡到底這麼華麗這麼極致的電影工藝技術,所聚焦的不是在一個大英雄或大明星演員身上,而是小人物。光是這一點,就再度呼應《1917》這部戰爭片的創作初衷與偉大之處,就是在於「戰爭一點都不偉大」的反戰精神,目的就是要呼籲小人物如我們:我們都該是人世間戮力反戰的精神價值捍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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