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华的栋笃笑(STAND-UP COMEDY)水平怎样?和国外比有差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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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心为不懂粤语,没有听过黄子华栋笃笑的人们感到深深的惋惜

绝对的上乘,中国脱口秀第一人。

长文如下,从一名理中客的角度为不了解黄子华同时喜欢脱口秀的朋友做个科普:

栋笃笑,即外国的“stand-up comedy”,单人脱口秀,简称单口。国外的单口起源很早,一个人,一个麦,一把椅子,一瓶水就是他们所有的装备。我在准备英语时听了无数场脱口秀,从入门级的Chris Rock,到发掘Chris的Eddie Murphy,再到影响Eddie的Richard Pryor,这三位象征了黑人脱口秀的繁荣传承。(注意这与种族无关,只是一种风格的划分。)毒舌老爷子George Carlin,这些都是脱口秀的里程碑人物,之后我们常见的囧司徒,彪马爷,以及华人脱口秀者黄西,都是在这条路上发光发热的继承者。

这些人的风格各不相同,内容也各有偏重。从政治,毒品,男女关系,种族歧视,虽然囊括社会百态,但内容都保持绝对的原创性。如果简单的抄袭,改编,重复别人已经讲过的故事,这项艺术是不可能壮大至今的。让其他人花钱花时间听一个早就听过的故事,你还是人吗?此外,与相声小品等短时间表演相比,脱口秀更强调去传递一种很鲜明的思想与idea。一场一个半小时的秀,如果只是单纯的闹剧扮丑,是很难以维系气氛的。这种语言秀需要有自己的思想,有独特的见解,辛辣的批评,尖锐的自嘲,而这种艺术形式在言论控制的地方是很难存在。

所以它出现在了香港。1990年的香港。

黄子华——1990《娱乐圈血泪史》

1990年,黄生作为一名在TVB不得志的演员,在准备退出娱乐圈之际做了这样一场,也是中国第一场的栋笃笑。这一场秀的质量从今天来看也是很高的,内容涵盖了他作为一名演员在娱乐圈的所见所闻,人生态度,以及香港人民的日常生活,社会文化,男女之道,两岸关系,这些内容基本就是他所有秀的基本盘。

就这么多。没有照搬外国的段子,没有从笑话书找新笑话,完全从他的生活出发,去感悟,去思考,去创作。请不要拿国内那些拿着陈年旧梗的网络脱口秀演员和黄生做对比,完全没有可比性,为什么周星驰的地位难以撼动,为什么黄家驹的梦想被人称颂,在大部分人直接翻唱抄袭就能赚快钱的年代,他们这些人在做创作。这一点尤其重要,所以我花了这么长的篇幅来阐述这一点。

因为他开了一个好头。

那么黄生的创作质量高不高呢?我不认为黄生用粤语作秀,他的笑话就丧失了趣味性。相反,语言只是一个媒介,表演会增强戏剧效果,但内容才是幽默的内核。那么一个创作,一个笑话,一个故事要让人感到惊喜,一般都满足几个特点:

  • 首先是领先性.

我就举一个例子,去年比较流行的网络用语——我读的书少,你不要骗我。

这句话最先是李小龙电影里的一句话,而第一个调侃它的人,就是1990年的黄子华。

黄生讲自己真的好佩服一些演员。最佩服李小龙,为什么呢?他有一句了不得话——我的书少,你不要骗我。这句话很了不起了,一般上我们读的书少的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没读书的。

但李小龙不怕,我读的书少,你不要骗我。好有FEEL哦。

所以以后考试就不同了,“我读的书少,老师——你不要考试。”

所以以后上街,“我读的书少,你不要骗我——诶这个橙子怎么卖?”

所以以后去大陆,“我读的书少,你不要骗我——(先富起来的)一小撮人是哪一小撮人?”

  • 第二点是逻辑性。

黄生不同于某些学历很低的演员,他甚至大学读的是哲学系,所以他的正常秀逻辑性很强。这个很难用一两个例子说明,不过从他的粉丝口号可见一斑。秀场总是高喊着两个字,回水(退票),除裤(脱裤子)。

回水的起源是他扬言秀不好看就给每个人回水,来看秀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比起来,除裤就悲伤多了。

在1999年的秀中,黄生提到香港著名歌手,罗文。(代表作:铁血丹心,英年早逝)。黄生认为罗文是香港最后一位天皇巨星,他走后香港再也没有这样的歌手了。但是罗文是个很另类的人,在封面上露屁股,真的全露,大家都担心他这次露屁股,下次会不会转个身呢?

为什么罗文要在封面上露屁股呢?黄生给出两个理由,1,罗文的屁股真的很靓,2,罗文相信,香港人不会因为他露屁股就抹灭他的音乐。

而这么多年过去,再没有罗文这样的歌手,是因为歌星没有罗文那么靓的屁股,还是香港缺少即便一个人露屁股也接受他才华的环境呢?

所以以后大家见到喜欢的明星,不要说我爱你,让他除裤啦,这样香港文化才会繁荣啊!

所以每一次的秀场,黄子华出场,整个秀场都是此起彼伏的除裤声。

  • 第三点是最不可少的,趣味性。

一个故事要讲的有趣,太肤浅是不好玩的,有层次才让人回味。同样是90年的秀:

黄子华说自己从小就想当演员的,为什么呢,因为他从小就全身演艺细胞。

小时候大家都爱扮家家酒,扮什么爸爸妈妈,他和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已经不扮这些了。他们扮什么?——奸夫淫妇。

但是呢,可能因为他长得太正直,每次都轮不到他来扮奸夫。

(全场爆笑)但也不是扮淫妇,是扮淫妇的老公。虽然他年纪最小,但他已经能将淫妇老公那种纠结痛苦,不知道杀死人还是杀死自己的矛盾演的淋漓尽致。所以大家都称赞他,黄子华,你天生就是戴绿帽的料!

  • 第四点是共鸣性。

一些故事为什么打动人,是因为它很真实。帅哥美女太少,像李宗盛的凡人歌中唱道,你我皆凡人,活在人世间。黄生的笑话,大多从他自己的经历出发,有多搞笑,就有多心酸。

黄生当时考TVB演员班失败,于是去了编剧班,但贼心不死,为了演戏各种积极表现,近乎滑稽地献殷勤。整个TVB没有人不知道他,直到有一天,大老板终于找他了。

老板好亲切地说,子华,我听很多人都提到你的名字,不过呢我们是不会让你当演员的。

为什么啊?

因为你不够帅啊。

黄生很震惊,就这个理由?

不只哦,老板补刀,你有些角度都算是丑的。

黄生忙着解释,不是啊老板,是灯光啊,灯光的问题啊。不不,是我胖啊,我减了肥就帅了啊,你相信我啊,老板。如果你说,我不能拍戏是因为我有纹身,是我学历低,我无话可说,因为人要对自己的过去负责的嘛,但你说是因为我长得丑,这不是我的问题啊,这得怪我的父母啊,我为了自己爸爸妈妈那短短一刹那的快感,我真的承受好多。

我成绩不及格都自己签字给老师不麻烦他们的,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好负责的人?

以上是我从脱口秀角度对黄生的总结。为防剧透所以大部分是取自同一场秀的内容,而即便是我写出来的这场秀,你再去看他的表演,依旧会被他的表情和语调逗得哈哈大笑。经典是历久弥新,可以看无数遍的。陈佩斯的小品无论看多少次,台词倒背如流,再次看到还是忍俊不禁,一句皇军让我给你带个话引出无数遐想。

如果要和外国的脱口秀对比,我认为黄子华最接近的是George Carlin老爷子。

这里引用一位知友的评价:

从一个人的脱口秀中能感受到对宇宙、世界、自身生存环境以及自身的不曾停止的思考、他的人生哲学、他对自己人生哲学的思考和严格执行,以及由此而生长出的智慧和致命的幽默。

乔治卡林先生是一个。黄子华先生是一个。

除了脱口秀,黄子华还是一名相当优秀的演员。他主演的TVB电视剧《男亲女爱》创下50点的逆天收视率至今没有电视剧打破,《栋笃神探》更是打败了当年的《金枝欲孽》成为收视冠军,这个人身上能讲的太多,有时间我会慢慢补齐。

最后我不认为脱口秀会在国内大肆流行,即便流行应该也是阉割后的抖机灵。

但如果会,如果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中国脱口秀的开山鼻祖,黄子华当之无愧。

2000,《男亲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