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於駱以軍的小說或小說觀的有甚麼想法嗎?

如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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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个回答

谢自己邀。

从高中毕业开始读骆以军,《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脸之书》《遣悲怀》《经验匮乏者笔记》。个人最喜欢《西夏旅馆》,刚刚买到手新出版的《女儿》。

骆以军自己说过,他并不是一个天才型的作家,他在大学期间为了训练自己的小说写作,抄读了几百万字的内容,其中包括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长篇巨著。

这和他的文学风格极其相似,类似“苦吟”的方式构造现代都市中的怪诞陆离与大千众生相。

抛去还未读的《女儿》不表,荣获“红楼梦奖”的长篇《西夏旅馆》绝对是骆以军、甚至当代台湾华语文学创作的巅峰。

耗時四年有餘,逾40萬字,作為一個小說家魂牽夢繫的浩大工程,那些超越三維空間的場景構築;那些無視時間流向的事件敘述;那些頹廢喪志,卻亟欲正名的立體人物。這些無法歸類的元素如立體畫派的畫作般,恣意的遊走穿梭重疊並置解構。這是駱以軍演繹塑形的現代精神迷宮的書寫,我們在其中尋找探險,處處發現高度發展的心靈軌跡,我們迷走,每每於無能釋懷的悲傷之中,而如是的那個絕望時刻,就是駱以軍這艘黃金打造的太空船載人升空之時。只有在小說家龐大的敘述能量發動驅策下,我們能再次脫離地表引力,那會兒,我們將會看見原來原來,在猥瑣糜爛的敗壞中,原來原來一顆心是那麼溫柔美麗的散射溫煦的有如熟透的葡萄酒光澤,從地平線上緩緩地升起。
《西夏旅馆》以十一世纪神秘消失的西夏王朝作为历史托喻,以一座颓废怪诞的旅馆作为空间符号,写出一部关于创伤与救赎、离散与追寻的传奇故事。骆以军糅合私密告白与国族叙事,魔幻现实与情欲臆想,黑色幽默与感伤格调,铺陈现代中国经验最复杂的面貌。全书试探文学想象的禁区、人间伦理关系的极限,尤其值得瞩目。《西夏旅馆》文字华丽,结构繁复,意象奇诡,寄托深远,为新世纪华文小说所仅见。

我愿意将他的作品(《西夏旅馆》为例)归类为“魔幻现代主义”:

1.作品中强烈的孤独感、宿命感,对于现代人际关系的冷漠、隔绝、交易关系的格外强调,对于爱情、亲情、友情的不信任与疏离,完全体现了人生存其中的病态畸形世界。在小说结构和叙事方式上自觉进行更新,《西夏旅馆》融合了三条主线,数条暗线,在叙事上无征兆转换叙事者、叙事视角,形成了一种“精神分裂”式的叙事形态。

2.在西夏骑兵逃亡一线中,骆以军大量使用史料与伪史料(他自己创造的“史料”,颇有新历史主义的策略),融合中原神话与西域宗教、中原文化(中心)与西夏哲学(边缘),形成了种种关于“边界”的重构和质疑。在父亲逃亡一线中,融梦境、幻象、少数民族神话等等作为流亡中的复调。在旅馆一线中,还偶尔出现紫微斗数等等神秘事物。一切材料都用以营造神秘鬼魅的魔幻色彩,将《西夏旅馆》这本书的审美范围与内蕴无限拓展。

3.语言风格上颇为用力,惯用长句(我自己写作也是这样),一个长句中往往套用数个从句,比喻(隐喻、换喻、转喻)俯拾即是,其阅读过程之晦涩艰难由此可以想见。但是这种语言风格却恰恰和作品内蕴形成了巧妙的一致——怪诞、疏离而荒谬。



等我读完他新出版的《女儿》再完善答案。

过年回老家手边没有书籍没有材料没有摘抄的小本子好桑心。

我要去准备考研复试了。

:)

骆胖是我最欣赏的作家之一惹。他最突出的特点,首先就是他的文风。整个大陆没有这样的文风的,华文作家也找不出来第二个。骆的小说,你读到一句,就知道是他的小说。能够形成自己独一无二的风格,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就已经算是成功了。

骆师从张大春,受过系统的写作训练,读他的小说也能体味到"琢”的痕迹,但并不令人反感。骆的小说,走的是鲜有人走的一条路,乃是发轫于日本,在中国近代被郁达夫继承过,现在已经乏人问津的私小说。他的小说往往都是以第一人称,叙事空间也包裹在自己身边,掺有一些自己真实的经历和记忆,让读者有窥探他隐秘内心深处的快感。

小说的行文有联想发散式和直线叙事式两种。前者如伍尔夫,普鲁斯特,西西等,可以从一个叙事原点通过联想发散到很远的地方,然后再回来,再发散。后者如雷蒙德卡佛,布考斯基,拒绝任何联想发散,甚至拒绝比喻,只采用叙事,一路到底。骆的行文更像是处在中间。叙事的过程中不断进行着紧贴主干的联想和发散,但这种联想和发散只限于一个句子或是几句话的范围,并不会走得太远。最终呈现的结果就是繁复绮丽的,被各种比喻填充得满满的长句子。

骆擅长,也特别爱讲故事。我特别喜欢看他讲那些光怪陆离的男女情爱故事,或是都市传奇故事。但他同时又爱联想,他的那些精准贴切的比喻,又让人拍案叫绝。这两者的结合,形成了他独一无二的风格。

骆的小说的立意并不显得那么深邃,实际上往往讲出一个有意思的故事,他就满足了,我也满足了。可能在《月球姓氏》中,他还涉及过台湾移民身份的认同和寻根意识。但他感兴趣的主要还是现代都市人群最隐秘的内心深处。他们在想什么?他们想做什么?骆的小说颇具有后现代色彩,那个恢弘的主体被消解之后,现代人内心也就只剩下各种破碎零星的感觉经验。他不厌其烦地在《第三个舞者》《遣悲怀》《我们》《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里面去描摹那些无目的的,琐屑的生活片段,人们羞于提及的,诡异甚至病态的男女关系,亲子关系,朋友关系,并将这些故事加诸到自己身上,又是读者有着满足窥探癖的快感之中。他在小说里面也有住在透明盒子里面的一家人被外人窥探的段落。营造出这种窥探/被窥探的对立,也是他小说的特色所在。

骆还喜欢在叙事中进行时间和空间上的扭曲,譬如《遣悲怀》里面我和妻在大厦顶层被困在狭小的安全楼道内,《月球姓氏》里面大陆祖先和台湾现代居民的隔空对话。骆的故事像是时间和空间上的迷宫,走到似曾相识处,却发现面目全非,是现实发生了变化,还是记忆出现了偏差?骆显然不相信确定性,而是对我们这个主体丧失时代的种种扭曲和变形,充满了兴趣。

王德威在他的《当代小说二十家》里面曾经评论过骆以军,说他一直坚持死亡叙事,直到他最好的作品,《遣悲怀》中,用死亡来回忆时间的辩证。这篇评论可以一看,但王德威喜欢抛洒术语,用理论来贴标签,读下来还是觉得,你跟王德威隔了一层,他跟骆以军又隔了一层。

我喜欢他的那些私小说,觉得他最成熟,最好看的小说还是《遣悲怀》。《西夏旅馆》作为他新的尝试,当他利用私小说的笔触去构写更宏大辽阔的时空时,出现的突兀断层并没能让我欣然接受。港台作家往往比大陆作家更贴近西方文学主流思潮,有一些大陆作家还未广泛涉及的领域。当代大陆作家的支柱们仍然关注着农村和城乡结合部,现实主义仍然是主流,即便是莫言或是阎连科的魔幻现实主义尝试,仍然是深深扎根于乡土小说的现实主义土壤的。城市人的内心生活仍然少有涉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