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
不是簡單的倒敘,也不是賣弄蒙太奇的迷亂。可以說剛開始看《MEMENTO》的時候,無論是多有經驗的觀眾,都會完全摸不到頭腦。第一個鏡頭就很耐人尋味:一張寶麗來的照片——屍體(Teddy),隨著製片人員的名字的播放,照片由顯現到消失,地上的彈殼靜靜地躺著,突然彈殼開始滾動,跳躍,飛回槍膛,鮮血四濺的屍體突然開始抽搐,跳躍,變成活人……導演已經在暗示觀眾本片的時間順序。看到一半時,發現故事的主線有兩條:黑白的故事是順敘的,而彩色的故事是倒敘的,黑白和彩色相互交錯——順敘和倒敘的部分被分別分切成數個小段落,每兩個黑白、彩色段落之間的時間相連。所以影片是先播放一小段彩色,再播放一小段黑白,接著又是一小段彩色,時間在前一段彩色之前,前一段彩色的開始的鏡頭和後一段彩色的最後的鏡頭完全吻合,然後又是一小段黑白,時間在前一段黑白之後,前一段黑白的最後的鏡頭和後一段黑白的開始的鏡頭完全吻合。以此為循環,影片一直滾動了將近兩個小時,最後一個黑白的鏡頭結束:一張寶麗來的照片—— 屍體(Jimmy),照片由消失到顯現,畫面開始變色,變成彩色——這時候的時間是連續的——於是終於明白,整個黑白的故事發生在整個彩色的故事之前,無縫銜接!然而當你剛剛開始試圖將所有的線索按照正常時間的順序整理一遍,並以為自己開始理解劇情時,導演露出了「邪惡」的真實面目——轉折,顛覆,目瞪口呆,影片結束。
人物
Lenny,便是Leonard。主人公,一個失憶者,「A ten minutes man」。他知道自己是誰,知道自己的失憶(Contusion),他擁有一部分記憶——至少他自己這麼認為——在他受到歹徒襲擊,妻子被姦殺之前的記憶。他生活在舊金山,是一名保險公司的調查員,他遇到並著手調查一名失憶者Sammy。悲劇發生後,Lenny也成了失憶者,成為「十分鐘的人」。 Lenny因為失憶,養成了一種適合於他這樣的人的生存習慣:用照片,筆記(放在隨身的口袋裡面),和紋身來記錄線索,來代替他的記憶。他認為記憶是不可靠的,他只相信事實(fact),相信本能,不相信任何其他人,只相信自己找出的事實碎片:collect facts,make notes, and draw conclusions。
Sammy,Lenny記憶中的失憶者。Sammy的妻子曾在失憶前的Lenny所在的保險公司投保。因而身為調查員的Lenny的任務便是找出事實真相:Sammy是真正的失憶,還是假裝(a faker, a con man)。Sammy的失憶的症狀和事後的Lenny看起來一樣,卻能做出為患有糖尿病的妻子注射胰島素這樣複雜的事情。因此Lenny保險公司的結論是 Sammy的失憶是心理的(psychological),不是生理的(physical),並拒絕賠償。Sammy的妻子不相信Sammy是假裝出來的,她為了喚醒Sammy的記憶,甚至以自己為實驗品(犧牲品?),讓Sammy一遍又一遍地為自己注射胰島素,並在絕望中死去。Sammy最後進了精神病院。
John G,姦殺Lenny妻子並襲擊Lenny讓其失去記憶的人。Lenny滿身的紋身第一句便是「John G raped and murdered my wife. Find him, kill him.」警察不認為John G的存在,因為John G很聰明,做了些手腳,可是Lenny清楚地記得,在他失憶之前,被John G擊中後腦,躺在自家的地上,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著奄奄一息的妻子死去。Lenny憑藉自己的力量一步步展開調查。他收集到主要線索(紋身)有:1. Male, 2. White, 3. First name John or James, 4. Last name G___, 5. Drug dealer。Lenny最終甚至找到了John G的車牌號碼。
Teddy,影片第一個鏡頭就被Lenny槍殺的人,Teddy is John G,Teddy的真名就叫John Edward Gammell。Teddy是個臥底警察,時不時「幫助」Lenny,告訴他遇到了危險,告誡他離開城市。然而Lenny每次都不相信他,因為他有一張 Teddy的照片——這是他的習慣,記錄下來,寫上名字——在照片的背面,有一行Lenny的筆記:「Don't believe his lies.」
Natalie,Lenny的朋友。Natalie幫助Lenny調查John G車牌號碼,Lenny最終知道原來John G就是Teddy。Lenny也給Natalie拍了一張照片,背面寫著「She also lost someone, she will help you out of pity.」Natalie的男友Jimmy神秘失蹤,Jimmy的同夥Dodd以為Natalie私吞了二十萬美元的贓款而威脅她,Lenny幫助 Natalie解決了Dodd,所以Natalie幫助Lenny尋找John G,雖然Teddy曾一再告誡Lenny遠離Natalie。
Jimmy,全名叫Jimmy Grant(J. G),毒犯,Natalie的男友。他在一次交易中神秘失蹤,Natalie只知道Jimmy是去見一個叫Teddy的人。但是事實的真相究竟是什麼呢?Lenny有兩張屍體的照片,一張是Teddy的,一張是Jimmy的,是Lenny殺了Jimmy。這兩個人,都是John G,Lenny的John G。
邏輯
《MEMEMTO》的邏輯是完美的。每一次色彩的切換,每一次時間的更迭,都是從因果關係的互換。倒放的彩色的故事完全是從果到因的過程,但是如果沒有黑白的片段穿插於其中,果因就不能成立了,因此每一個黑白片段對於接下來的彩色片段來說,又是從因到果的過程。就像影片的名字《記憶碎片》一樣,就像Lenny的一張張零碎照片和紙條一樣,本片對觀眾邏輯思維能力的考驗就如同記憶碎片對Lenny的考驗一樣,這也是導演的高明之處。
結合時間和人物的線索來列一個邏輯序列:
Lenny殺了Teddy,因為Teddy是John G,在一個郊外廢棄的倉庫。
Lenny要殺John G,是因為John G姦殺了Lenny的妻子並讓Lenny失憶。
Teddy是John G,是因為Lenny在Natalie的幫助下,根據Lenny紋身上的John G的車牌號碼,知道Teddy就是John G,Natalie也告訴Lenny一個好的地點,郊外廢棄的倉庫。
Natalie幫助Lenny,是因為Lenny解決了Dodd。
Natalie要解決Dodd,是因為她的男友Jimmy失蹤後,Dodd威脅Natalie。
Lenny幫助Natalie,是因為Natalie知道Lenny是一個失憶人,Natalie很聰明地利用了他。
Natalie建議Lenny在郊外廢棄的倉庫動手,是因為那裡曾是Jimmy交易毒品的地方,隔絕,安全。
Dodd威脅Natalie,是因為他的同夥Jimmy帶著二十萬美元去見Teddy,卻一去不復返。
Jimmy去見Teddy,是因為Jimmy是毒販子,Teddy是臥底警察。
Lenny認識Natalie,是因為Lenny在西裝口袋裡找到了Feddy Bar的東西。而Feddy Bar便是Jimmy用來傳遞販毒信息的地點,Natalie是Feddy Bar的女招待。
Lenny在西裝口袋裡找到Feddy Bar的東西,是因為這件西裝原本是Jimmy的,事實上,Lenny開的美洲虎轎車,也是Jimmy的。
Lenny穿著Jimmy的西裝,開Jimmy的車,是因為他殺了Jimmy。
Lenny殺了Jimmy,是因為Teddy告訴他Jimmy就是John G,並告訴他交易Jimmy會出現的地方,也就是那個郊外廢棄的倉庫。
Teddy指使Lenny,是因為Teddy想利用Lenny殺了Jimmy,侵吞贓款。
Lenny相信Teddy,是因為Teddy給了Lenny一張Lenny的血跡斑斑的寶麗來照片。Lenny告訴Teddy關於Sammy的故事,Sammy也有失憶症,甚至無意間殺了他的妻子(注射過量的胰島素),最後進了精神病院。
Sammy 的妻子這樣做,是因為她絕望得想要挽回Sammy的失憶。但是保險公司卻拒絕為Sammy而賠償。而失憶前的身為調查員的Lenny,經過調查,認為 Sammy的失憶是心理上的,不是生理上的。Lenny也因此記住了Sammy,在Lenny失憶後,成為一個他自己引以為戒的人物。於是他在全身最明顯的部位——手上紋上了「Remember Sammy Jankis」。
解析
以上的因果關係就是本片的十分完整的基本結構,但是不要忘了一個重要因素——Lenny也是一個失憶者,像Sammy一樣患有「短期記憶喪失症」,一個神經病。那麼Lenny以前的記憶呢?他沒有新的記憶,那麼那些舊的記憶是否真實呢?——正如Lenny他自己說的:「Memories are unreliable. Memories are not perfect. It\'s even not that good. Memory can change the shape of a room, can change the color of a car. And memories can be distorted. They\'re just an interpretation, not a record……」我認為,Lenny的失憶症,一部分是生理的(Physical),he can\'t make new memories,只能記住幾分鐘前的事情;同時另一部分是心理的(Psychological),Lenny的失憶症是有選擇性的,他選擇性地忘記,選擇性地記憶,或忘記他失憶前便擁有的那一部分舊的記憶。
OK,到了這裡,邏輯序列的第一個問題的關鍵點還是沒有解決:Lenny為什麼會拿到Teddy的車牌號碼,並認為那就是John G的呢?為什麼Lenny要在Teddy的照片上寫上「Don't believe his lies」呢?
電影的最後一個因果邏輯,轉折,顛覆,目瞪口呆。
因為,Lenny就是Sammy,Lenny的妻子並沒有在那一次襲擊中被殺,她存活下來了,但是Lenny卻從此失憶,成為Sammy。Sammy原本應該也有這個人,曾經是Lenny以前的調查對象。Lenny把記憶中的自己偷換成了Sammy,Sammy失憶,Sammy的妻子不忍心看到Sammy的現狀,Sammy的妻子被注射了過量的胰島素而死——真相是,Lenny的妻子患有糖尿病,是Lenny殺了她!不是John G,不是Jimmy,更不是Teddy!Lenny的失憶症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她的妻子的死是鐵的事實,他知道這一點,無論是怎樣的死——於是他「選擇性」地遺忘,把自己變成了Sammy,Sammy殺了他的妻子(不是Lenny自己的),並認定自己的妻子被John G所殺(John G的確襲擊的Lenny和他的妻子,並讓他失憶,這是事實)。於是像他這樣一個嚴重的精神病患者有了生活的目標:復仇。住進精神病的人不是或不只是 Sammy,而是Lenny(注意1:29:56的那個一閃而過的鏡頭!)!
Lenny從精神病院逃出(這一點是從MEMENTO的官方網站上的精神病診斷報告中推理出的),開始他的調查。這時候有一個人幫助了他,就是Teddy。Teddy是警察,他接手了Lenny夫婦遭歹徒襲擊的案子,並由此知道了Lenny的失憶症。一年前,Teddy幫助Lenny找到了John G,Lenny殺了他。於是Teddy給Lenny拍下了那張血跡斑斑的照片,從照片裡看到那個時候的Lenny身上的紋身還不是很多。
但是Lenny是一個失憶者,他很快就不記得自己已經殺了John G;一覺醒來,他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復仇。Teddy幫Lenny安排住在Discount Inn,因為Teddy意識到了Lenny的利用價值。Teddy的真名也叫John G(John Edward Gammell),Teddy是他臥底在販毒團夥的化名,Teddy和Natalie的男友Jimmy在郊外廢棄的倉庫交易,為了侵吞贓款而欺騙和利用了 Lenny(Jimmy也認識Lenny)。Lenny殺了Jimmy後,Teddy告訴了Lenny真相(他也許告訴過Lenny多次):Sammy是個騙子,Lenny的妻子有糖尿病,真正的John G一年前就死了。Lenny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不願意讓自己的存在變得毫無意義,不願意受到Teddy的擺佈。Lenny深知自己的失憶症,面對殘酷的現實,Lenny做出了選擇,一個非常Ironic的選擇。
他心裡對著Teddy說:「I'm not a killer. I\'m just someone who wanted to make things right. Can I let myself forget what you\'ve told me? Can I just let myself forget what you made me to do? You think I just want another puzzle to solve? Another John G to look for? You're a John G. So you can be my John G. Do I lie to myself to be happy? In your case, Teddy... yes, I will.」
於是他在Teddy的照片背面寫上「Don't believe his lies.」燒去了一年前的自己和Jimmy的屍體的照片,抄下了Teddy車牌號碼,開著Jimmy的美洲虎直奔Tattoo Shop……
Lenny 在影片的最後的話耐人尋味:「I have to believe in a world outside my own mind. I have to believe my actions still have meaning, even if I can\'t remember them. I have to believe that when my eyes are closed, the world's still here. Do I believe the world\'s still here? Is it still out there? Yeah. We all need mirrors to remind ourselves who we are. I\'m no different.」
解析《MEMENTO》,是在看了全片兩遍,又按照正常時間順序看了一遍(我的紅龍DVD裡特別製作的版本)後寫出來的。但是大腦中仍然充滿了N個問號,正如網上另一些影評中寫道,《MEMENTO》可以有N中解釋,每個人的理解不同,推理時採用的假設不同,記憶的虛實不同,結論就可能完全不同。比如說,既然Lenny是個神經病,那麼他之前的一切記憶都有可能是他自己杜撰出來的,他有沒有妻子?這都成了疑問。而且,Teddy在影片最後告訴Lenny的真相,真的是真相嗎?Teddy既然利用了Lenny,那麼他真的可信嗎?記憶的謊言和他人的謊言,可以再一次輕易打破所有的邏輯,顛覆剛剛才建立起來的理念。但是我情願相信《MEMENTO》只有一種最好的解釋,最直接的解釋。導演留給了觀眾想像的空間,但是將可能性無限化,可許會弱化影片基於劇情本身想要表達的主題,以及想要提出的問題。
原帖地址:http://www.mtime.com/my/933874/blog/1315218/
曾經看到過一個強帖跟大家分享 (劇透!!)
|
> 去记忆碎片的论坛
最新讨论 · · · · · · (全部)
lenny的本名是什么?(鱼)
有个事情我想不明白(Jane Doe)
男主是什么时候在自己身上纹了那句 约翰G奸杀了我...(甜茶)
突然想到一个bug,自己想不破!求破(改个名字吧)
看不太懂(涛声依旧)
这估计是最省钱的经典电影(随遇而安)
Memento...or imagination...
这个分析很靠谱~
反正到最后发现啥都不能信了。。
mark
我觉得导演或编剧的目的就是想给观众留下想像的空间,所以剧情本身的主题就不再是重点了
我同意ls的说法
很靠谱
我x,又晕了
好晕好晕
Teddy后来话应该靠谱,大家都知道说了他一会儿就会忘记,所以说实话无妨。
头晕。
你 娘 的 请 用 国 语 , 看 得 我 ❤ 烦
> 我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