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中,为什么严世藩会认为「两京一十三省是在他的肩上扛着」,是什么造成了他的这种误解?

如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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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党翻车两年后。

京官欠俸…闹讨薪。这传出去简直有辱国体。

道长要修宫殿没得钱,还得东挪西凑。

各地起义,天灾人祸…

百姓怨声载道,指着道长的鼻子骂娘。

我爹在时,是,捞多了点,财政赤字大了点。

但没少百官俸禄吧…

道长要修仙要盖宫殿,哥们哪一样没办好。

百姓过得不好,只会骂严党。无损皇上圣明。

我严世蕃举重达人,肩上扛着大明两京一十三省,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

为国操劳至此,就不能享受享受嘛。

娶九个老婆怎么了。

沈老板给杨金水送个花魁都花20万两,我给我爹包个戏班子花20个,怎么了。

这难道不是孝顺吗。

我请高瀚文做事,苏东坡用过的笔砚价值连城,我不带心疼地嘎嘎送。

你们请海瑞出山,干得还是九死一生的活儿,纯画饼就完了?完了还把人家眷接到淳安,生怕人家一家人不能齐齐整整?

我算是看明白了,自己不敢上,忽悠别人当炮灰是你们清流的惯用伎俩啊。你们对那个周云逸如是,海瑞亦如是。

我作为一国之辅,开销这么大,捞点怎么了?你告诉我怎么了?

你徐阶也是炒鸡大地主啊,在土地兼并这一块我都得喊你一声哥。

你大胡子张居正日后坐上来我的位子,还不是照样奢靡。

你们这些清流就知道盯着我的生活作风提意见,说的就是你高怼怼!

还问我奸字怎么写,不要东拉西扯了!

你也知道只有架起锅煮小米,没有煮道理的,大明朝这些破事怎么解决你倒是拿出个方案啊!道长沉迷修仙大兴土木,怎么不见你高怼怼蹦个屁?

我们搞改稻为桑,你们釜底抽薪。

我们为皇上办事,你们猛带节奏。

你们就知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能搞钱吗,能为皇上遮风挡雨吗。

我们挣10块钱,有6块钱是要给道长保护费的,传出去大家都指着我们父子黑了10块钱。这难道不冤吗,这我都认了。

为君父背锅,难道不是忠吗?

就拿巡盐来说,兄弟们走一趟,挣了10块钱,给国库4块钱,给道长2块钱,自己拿走4块钱。

兄弟们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忙前忙后,加起来才拿4块钱啊!这4块钱掰开都是有血有泪的!刨去开销,给兄弟们的那份,这4块钱落到我严世蕃嘴里又有多少呢?

而道长一个人拿走2块钱!我对君父简直太够意思了。

我甚至不忘给国库补上4块钱。

这难道不是公忠体国嘛?

综上,我严世蕃乃大明第一大孝大忠之人!

你们清流呢,在徐阶老家搞改稻为棉。挣10块钱。给朝廷交3块钱。分百姓1块钱。你们他妈的拿走6块钱!

笑死,你们甚至不用孝敬道长。

是,我们毁堤淹田,不把百姓当人。

然而你们分百姓1块钱,就是仁义了?心怀天下苍生了?以百姓之心为心了?

合着我们又是背锅又是给道长当狗,辛辛苦苦挣亿点钱。

你们是站着就把钱挣了。挣得比我们还多!

你们清流清高啊,了不起啊( 竖起大拇指 )

开口仁义道德闭口天下苍生,鱼肉百姓大搞土地兼并,几时有想过我大明朝的江山社稷!?

我们严党再贪婪只敢拿4块钱,你们直接拿6块钱啊!

是,我严世蕃后期是飘了,敢和道长四六分账,他四我六。

我就不懂了,同样是拿6成。

我伸手被抓,你们清流不掉一根毛。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今天就是把刀架我脖子上,我也要说!

搅吧搅吧,你们就扌

一只狐狸走在老虎前面,看到沿途所有动物都冲着他们跪迎,于是他得意起来,他还以为自己才是百兽之王。

没有错,严世蕃之所以有种“两京一十三省是在他肩上扛着”的错觉,就是因为他就是那只走在前面的狐狸,并不知道别人压根不怕他,怕的是他背后那只真正的老虎——严嵩。







证据就是吕芳劝酒事件后,嘉靖为了稳住局势,让徐阶到内阁值房办公,实领其事,又让严嵩回家养病。此时的严世蕃在西苑门口带着罗龙文跟冒青烟在那里跳脚,可就连此时的司礼监中并非掌印也非首席秉笔太监的石公公都能不买他的账,连门都不让他进。

所以严世蕃根本就不是老虎。不信你想想,剧中有人真的怕过严世蕃吗?

第一次御前会议上徐阶压根没拿他当对手,高拱更是直接跟他呛呛他娶九房姨太太的事,张居正也是不卑不亢,清流三人组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

而严党中流砥柱的胡宗宪,剧中在很多地方都体现了他对严世蕃的不屑一顾。并且直接说了他可以不念及天下苍生,不能不念及自己的白发老父的评语。

所以剧中主要人物他们对严世蕃的看上去的敬重与畏惧仅仅因为他是严嵩的儿子。而严世蕃对比却丝毫不知。剧中的严世蕃,一言以蔽之:就是个自作聪明嚣张跋扈又不听人劝的蠢货。

严世蕃的聪明是小聪明而非政治智慧。剧中他似乎能够很容易看透一些事,让人觉得小阁老是聪明的。但问题是,能看透事物仅仅是作为政治家最基本的素质。他能看透的,嘉靖,严嵩,徐阶,高拱,张居正,胡宗宪,赵贞吉哪个又看不透?但是这些大佬们看透了却能够藏住不说,并且还会用相反的行为干扰自己政治对手的判断。这就是他们作为政治家与严世蕃这种人的最大区别。

我们以嘉靖举例。嘉靖在剧中之所以让人琢磨不透,除了他自己天资聪颖能够看透人心人性,除了他二十四小时天眼系统能够让他随时开上帝视角了解更多信息以外,嘉靖笃信的那句政治哲学也是密不可分的:一句话不说出来你就是它的主人,一旦说出来你就是它的奴隶。所以嘉靖不好好说话,整天揣着明白装糊涂,让下面人去斗,去猜,然后他就能够把握政治平衡。

而除此之外,嘉靖帝的表面行为是能与他的内心决策切割开的。这是作为政治家的最重要的素质。说通俗点,哪怕嘉靖表面上再厌恶这个人也不会表露出来,反而会为了达到他的政治目的来故意表现亲近。

就像《教父》里的那句名言:To be close to your friend,but to closer to your enemy (亲近你的朋友,更要亲近你的敌人)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在冒青烟巡盐回来嘉靖已经得知他们背着自己还捞了几百万时气的大喊朕的钱,并且已经作出了要收网倒严的决定。









前面那么生气恨不得把严嵩严世蕃给吃了的嘉靖,可在马上跟严嵩徐阶的会面中却满脸堆着笑。并且不止一次借题发挥打压清流抬高严党。最后的结果剧中用了一个非常神的语言镜头给表达出来了:脸上全是阴影垂头丧气的徐阶还有一脸高光得意洋洋的严嵩,当然还有那个后面扭过头盯着这一切全能全知的万寿帝君。

如果此时是严世蕃而非严嵩,估计都会上去贴脸嘲讽一波徐阶:老徐,看到了吗?两京一十三省是在老子的肩上扛着。最后国库没钱不还得我们的人去搞?你们折腾来折腾去最后折腾出什么了?还有,郑泌昌何茂才的账老子记着在,咱们骑驴唱本走着瞧。

但身为政治家的严嵩,却是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把冒青烟送他的昆班直接送给了徐阶以世好。严嵩害怕徐阶吗?当然不怕。严嵩真的喜欢徐阶吗?他当然是巴不得徐阶死。但作为政治家,他很清楚有些事不能做绝,必须留有余地。自己在浙江贪墨案这么不利的局面上还能找到齐大柱通倭这个由头呢,万一把清流逼急了狗急跳墙弄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怎么弄?毕竟严世蕃手上干过的诛九族的事还少吗?







除此以外,严世蕃另外不像政治家的原因就是他的火爆脾气。剧中所有的权谋大佬几乎都是人前谦逊和蔼,并不是他们没有脾气,也不是他们软弱可欺,只是他们作为政治家,明白不能过多树敌这个最根本的原则。没有人喜欢被人劈头盖脸的骂,特别是跟你有利益关系的。哪怕是饭店一个小小的服务员你骂了他,他上菜时偷偷给你吐口唾沫你又能知道吗?

说到这里我们又不得不提我们的老朋友赵贞吉了。我之前文章里写过赵贞吉是少年天才,但是为官太过气盛了。《明史·赵贞吉传》的记载是“学博才高,然好刚使气”,而一个太过刚直的人作为政治家是很难有建树的。真实的历史上赵贞吉是嘉靖十四年以二甲第二名也就是全国第五的成绩中进士。这还不算他其实六年前就已经以四川省第四名的成绩中举并且得到前首辅杨廷和的盛赞,他后来因为母亲去世差点遁入空门在家摆烂了六年。这样一个少年天才却是一直仕途不顺,甚至最惨的时候被贬为典使也就是县牢头,终于在嘉靖四十年又一次得罪严嵩后被罢官。

直到隆庆元年被隆庆帝重新启用任为礼部尚书然后在隆庆三年入阁。而此时的内阁格局是之前的首辅徐阶被赶回老家后,继任者内阁首辅李春芳还有阁员张居正都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陈以勤跟高拱是嘉靖二十年进士,还记得我们说的赵贞吉是哪一年的进士吗?对了,赵贞吉是嘉靖十四年进士。所以论官场资历他比所有内阁其他成员都要高,但他却爬的这么慢,并且在隆庆五年初就因为跟继任的内阁首辅高拱不合而自己辞职走人。换而言之,气盛的赵大人在内阁也就待了一年多的时间。

而同样剧中暴脾气的高拱在真实的历史上也是如此。明史记载高拱“性迫急,不能容物,又不能藏蓄需忍,有所忤触之立碎。每张目怒视,恶声继之,即左右皆为之辟易”。可以说高拱非常像剧中的严世蕃,但就算高拱这么高的才能,又是隆庆帝师傅这么特殊的身份,也仅仅做了两年首辅就因为自己口无遮拦被张居正跟冯宝抓住把柄联合起来把他赶回了老家。

所以严世蕃的脾气在官场中就是大忌,它会给他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树立很多本不需要树立的敌人。而一旦他背后的老虎严嵩失了宠,拿住他就像拿住一只蚂蚁,所以最后严党倒台时朱七更是一点好脸都没有给他,直接来了一招降龙十八掌把他轿子都给震裂了。还嘲讽了一句“贱种”,以严世蕃的脾气秉性我都相信他曾经就这么劈头盖脸的骂过朱七或者是朱七口中那位上司沈链。这时候朱七说出来不过又是一记回旋镖罢了。

所以严世蕃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在严嵩的庇佑下长大,错误的以为自己才是那只老虎。而他的嚣张跋扈而火爆的脾气又让他四处树敌,并且我之前的文章也不止一次提到,严党的棺材板是严世蕃亲手盖上的,这样自以为聪明却一再选择了最愚蠢的道路,最后后自后觉却无可奈何的严嵩也只能流下一行清泪,感叹终究八十一了,这条命还是丧在自己儿子手上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