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手迎戰自由化巨浪 — 電信總局|天下雜誌

縛手迎戰自由化巨浪 — 電信總局

一年近一千兩百億營業額,身為我國第二大服務業的電信總局,在我國邁入亞太營運中心的過程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但在瑞士國際管理發展學院(ⅠMD)針對各國所做「電訊建設能否符合企業需求」的評比中,台灣則遠遠落居第二十四名,連馬來西亞都不如。事實上,電信總局的硬體建設並不落後,具有成為亞太電信中心的建設條件,但改革步履蹣跚遲緩、應變能力嚴重欠缺的關鍵究竟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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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在愛國東路的電信總局,和公司化叫得漫天響的郵政總局隔街而立。郵政總局的革新,一如鮮綠反白字的企業識別系統,已經吸引許多人的目光;而看似無聲無息的電信總局,其實也正在向自己宣戰。
 「組織一定要大刀闊斧的改,」電信總局長陳堯激動的說。他讀成大交通管理系時,便以建教合作的方式到電信局服務。一路由基層做到電信總局的大家長。如今六十三歲的陳堯,頭髮已經花白。
 電信總局是全國第二大的服務業。資產總額超過三千五百億元(重估後價值上兆)。一年將近一千兩百億的營業額,相當於台塑做四年生意的收入。三萬六千個員工的規模,則有四個中鋼大小。
 去年電信總局更領先台電,成為全國最賺錢的服務業,稅後純益大約三百一十二億。
 然而對於要邁入情報產業社會的台灣,電信總局扮演的不是加速器的角色,反而像是絆腳石。不少廠商對於電信總局的「費率高、品質不穩定、維修不夠有效率」,迭有怨言。
 台灣急著在二十一世紀初成為亞太營運中心,但不管是製造、金融、空運、海運或媒體中心,都必須有現代化的電訊服務,做為科技、人才、資金、貨物、資訊流通的網路。身為最大、也是唯一的電訊服務供應者,電信總局目前的表現卻很難令人滿意。

翻修組織,重新來過

 在客戶導向的前提下,電信總局的作業流程、組織體系,似乎都要重新翻修過。搜索著成疊的資料,陳堯間間斷斷地說明,將來電信總局的組織要以事業部的形態,分為大客戶、中小企業、住宅、行動通信、加值服務、網路營運支援系統……。他抬起頭來強調,一條鞭式的服務,不會再讓顧客東奔西跑,求助無門。
 和一年前的採訪印象相比,陳堯除了說明電信總局的作為,也更願意談電信總局的問題、難處。
 兩年的總局長做下來,台灣國際標準電子總經理毛渝南形容他:「被磨得圓多了。」
 對於原先猶如一攤死水的人力結構,電信總局也在進行評估、調整。由於科技的進步,原來由工務人員執行的許多工作,現在都有機器代勞,例如機房的人力,電信總局人事處長陳成章已經計劃予以再訓練。他認為,類似數據所,讓工務人員搭配業務人員做行銷,就是可行的做法之一。
 根據台灣地區人力運用的調查報告,大學以上的受雇人員平均的月薪在三萬八千元左右;電信總局最基層的士級員工(初中畢業即可應考),月薪則在三萬到四萬之間。和民間企業相較,電信總局的待遇其實不錯。
 電信總局的人力素質也不差。依照去年「電信白皮書」的統計,電信總局接近半數的員工,學歷在大專以上,是一般製造業的四倍。即使是高學歷人才最多的金融保險業,大專以上的員工比例,也比電信總局少五%。
 待遇好、員工素質高的電信總局,營運績效的成長速度卻遠不如新加坡電訊。立法委員蘇煥智曾經分析,和八年前比較,電信總局的員工人數增加大約兩成,盈餘成長約二○%;但八年來,新加坡電訊的員工人數則減少兩成,盈餘卻增加二五○%。

績效成長不如人

 電信總局每個員工所能創造的盈餘,從原本是新加坡電信訊的一倍半,減少到只剩三分之一(表一)。
 於是在改革的壓力下,連一向坐慣辦公室的電信總局數據所員工,現在都得四出拜訪客戶、拚業績。他們的裝束雖然沒有一般業務人員的時髦、光鮮,甚至口才也不好,但前額微禿、有著兩道濃眉的電信總局數據所長曾濟深表示,數據所的行銷團隊,「跟人拚的是,在電信方面的專業、經驗。」
 走馬上任不到三個月的曾濟深強調,目前只佔總營收二.一%的數據業務,五年內要提高到七%。而且年年都要盯著數字,進行目標管理。
 此外,電信總局也要進行資費合理化。電信總局已經委託台灣經濟研究院進行費率結構的重新計算,範圍包括市話(市內通話)、公用、長途、國際、行動電話、呼叫器、查號等七項業務。預計不到三個月便有結果。
 連電信研究所也在上緊發條。這個一向被認為是「最沒有壓力的研發單位」,現在每個星期都得加開兩班晚上十點出發的加班車。
 電信研究所所長王金土強調:「要以管理的理念,來治理電信研究所。」他還因此在去年解聘兩名被研究室評估為無效的人力。
 「技術開發不再不計成本,」年過五十才接任所長的王金土,沒有電信人慣有的戒慎、謹言,他的言談率真而直接。
 王金土要使電信研究所由技術導向變為市場導向。轄下不僅成立市場行銷推廣小組,也和廠商觸角靈敏的行銷部門進行聯盟,並提供技術轉移的售後服務。
 大環境的劇變,使得資產總額將近郵政總局的十倍,連續六年的獲利率都超過二四%的電信總局,急著脫胎換骨,甚至擔心,明天的自己會成為今天的台汽、台鐵。
 說話向來謹慎、不帶太多情緒的電信總局總工程師蔡堆形容,電信總局的處境,「像是被綁在坦克車前,不往前走,就會被壓死。」
 即使是農曆春節期間,台灣如何成為亞太營運中心的話題,也沒有在傳播媒體上降溫。一頭銀髮的飛利浦總裁羅益強在電視上直指,台灣要成為製造中心,電訊、水、電的服務不能差。

國家發展不能等

 但是台灣電訊服務的品質,和亞洲其他三小龍相比,還得要加把勁,才能提升到並駕齊驅的水準。
 根據瑞士國際管理發展學院(IMD)去年所做的全球競爭力調查,一九九三年,台灣的電話普及率雖不算落後,但在亞洲四小龍中排名第三,僅高於韓國(表二)。
 曾經接受經濟部委託,進行亞太營運中心可行性研究的學者杜宸華,則拿著IMD的調查結果強調,台灣的電訊服務如果不改善,成立媒體中心就是空談……。
 例如每三分鐘計價六美元的國際電話價格,就仍比香港、韓國、新加坡來得貴(表三)。
 特別是針對各國「電訊建設能否符合企業需求」所做的評比中(IMD的調查),新加坡高居全球第一,香港第六,韓國第二十二,台灣則是第二十四(表四)。連馬來西亞都排在台灣之前。
 事實上,電信總局的硬體建設並不落後。曾經任職於電信總局的交通大學教授曾繁藤,以邁克.波特的「國家競爭力」理論,評估台灣的電信事業,他指出,不論是國內基本電話網路,或是國際衛星、海底電纜通訊網路,都證明台灣有成為亞洲電信中心的建設條件。
 但電信總局欠缺的是「軟體」。目前,國內的網路固然走向數位化、高級化,卻欠缺市場導向的觀點。曾繁藤以整體服務數位網路(ISDN)為例,北、中、南三區電信局已經次第展開試用計劃,服務的擴散速度卻沒有跟上來。換句話說,就像視訊會議、直通電話(如旅客可在機場使用直接和飯店聯繫的電話),由於欠缺推展,所以使用率奇低。
 電信總局亟待加強的是,對市場需求的掌握。在曾繁藤的評估裡,這包括提高通話完成率、改善資費結構、調降出租電路價格。
 除了開放的經營項目有限,香港電訊台灣分公司總經理周鐘麒指出,向電信總局租用的數據專線,還要附加三五%的費用,當然會壓縮到市場的發展空間。

競爭隨自由化席捲而來

 業者要求開放的聲浪,在亞太營運中心、國家資訊電訊基本建設(NII)計劃的推波助瀾下,形成一股銳不可當的力量,直撲電信總局。
 去年底開放的二哥大(CT—2)已經有人人、上大等公司,大肆在民間吸取資金,全國第二大規模的台北市電器商業同業公會也有意加入經營。太平洋集團則以太平洋銥公司投入戰場,經營的重心放在即將陸續開放的無線通訊業務。
 國際知名的電訊業者,也已將業務的觸角伸向台灣。除了美國三大電話公司AT&T、MCI、Sprint,新加坡、澳洲電訊也前來探路,大量承做兩岸三地轉接業務的香港電訊則更表明,他們的營運企圖是,「只要開放都做。」
 即將合法化的有線電視業者,更有意組成第二電信網,取代電信總局的部份網路。由於電信總局要將所有的用戶線路光纖化,必須等到二十四年後,而普及率接近六○%的有線電視,則已經是用同軸或光纖電纜鋪設,「為何要重複投資?」便成為有限電視業者轉進電信業務的契機。
 除了活躍在檯面的和信、力霸集團外,盛傳中有意介入經營的還有永豐餘、統一。連電信總局的上游供應商台灣標準電子、美台電訊、太平洋、華新麗華電纜,都相繼投入有線電視設備的規劃、製造。
 電信總局固然有莫大的生存危機,但也有人批評,如果一切都要等電信總局準備好,或佔到有利的位置才開放,「那麼他們把國家發展、人民權益放在哪裡?」
 一向秉持「堅持原則,做法技巧」的交通部長劉兆玄,透過適時、適度的自由化,推著剛過一百一十三歲生日的電信總局,調整經營體質。
 他也運用郵電司長的職務,讓電信總局具有發展潛力的人才,例如電信總局副局長呂學錦、前任數據所長賈玉輝,了解交通部的任務,「讓他們站在不一樣的觀點,思考電信總局的出路問題。」
 目前,負責改造電信總局的「作業流程與組織體系改進小組」,便是由呂學錦領軍。
 走在兩端分別是兩千萬人民、三萬六千名員工的鋼索上,劉兆玄顯得分外謹慎。因為稍有差池,付出的代價都極為慘重。

人人忙考試

 電信總局面對的是組織性的病根。電信員工都是經過考試任用,而且實施終身雇用制。升等也不是憑績效,而是靠考試。
 由於職位細分士、佐、員、高員、副長、長等六級,甚至演變成人人忙著考試升等,事情反而沒人願意做的情形。一位曾任高階主管的退休員工說,這就是為什麼有些工務班的人,下午兩點過後就不做事,「因為忙著要到夜校上課。」
 這樣的人事制度衍生出的反淘汰作用,更是令人擔心。在電信總局,忙著做事的員工,因為沒有空準備考試,反而不能升等。一位退休的電信員工認為,在這樣的制度下,士氣自然受影響。在現有體制束縛下,電信總局除了人事不能自主,預算也不能自主。
 剛過百歲生日的電信總局,最近十年繳庫的盈餘將近一千五百億。財務狀況良好的電信總局,卻擔心沒錢可用。
 由於電信總局的負債比率在一六%左右,只有台電的三分之一,因此從前年開始,電信總局的盈餘便必須一○○%繳庫。為此陳堯曾到行政院力爭,但結果仍是「一點都不給我留,」他黯然地說。
 再加上電信總局負有建設台灣成為電信中心的使命,一提及此事,陳堯便急著要媒體「幫忙講講話」,即使國家財政日益困難,總還是要讓電信總局保留部份盈餘再建設。財務狀況惡質化的遠慮,始終在這個老電信人的心頭,揮之不去。

政治包袱沈重

 攸關競爭力的資費合理化,又有沈重的政治包袱。電信總局將近八○%的投資都在市話,但市話的收入,卻佔不到總收入的兩成。
 儘管如此,電信總局的獲利仍是服務業之冠。陳堯從不諱言,為了達到法定盈餘,在交叉貼補的情況下,市話以外的業務,例如國際電話、大哥大,資費均偏高。
 資費合理化要民意支持。可以預見將來計算出來的費率結構,長途、國際電話等會調降,而長期受到扭曲的市話部份,勢必會調高。不過立委改選在即,電信總局擔心會橫生變數。
 只有資費合理化,才能看出電信總局真正的經營績效。一位電訊業者指出,免得電信總局把自己在人事、成本控制上的不合理現象,隱藏在資費不合理的問題裡。
 電信總局也寄望待審的三法(電信法、電信總局組織條例、中華電信公司設置條例)為自己鬆綁。將來改制為國營公司,預算、採購雖還是不能自主,人事卻可採用雙軌制。陳堯說,連總經理都不必有電信人員任用資格,「可以找外面最好的人來做。」
 劉兆玄更相信,事在人為。只要用人有彈性,未來的中華電信公司便有競爭力。只是各方對三法的歧見仍大,包括監理單位的歸屬、業務開放的方式,甚至是不是連同廣電法、有線電視法一起修,不管立委、業者、學者都有不同的看法,而且透過各種管道試圖改變。
 說話音量不大卻鏗鏘有力的劉兆玄強調:「我願意為對的事情力爭。」
 在不少同僚眼中「絕頂聰明」的陳堯,則提高聲量說,「我站在電信總局主持人的立場,一定會去立法院防衛。」
 「電信總局長不是員工」、「反對公司化、民營化」,在立法院公聽會場的內外,從高雄、彰化、草屯來的一百多個電信員工,慷慨激昂的發出他們的聲音。他們不要自由化後,賺錢的業務都被拿走,「只剩賠錢貨,」他們認為民營化「就是賤賣給財團……。」
 邁向電信中心的挑戰,似乎已經不是電信總局就能夠獨立面對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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