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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夫君出巡遭乱党行刺,幸得一农女挺身而出,为他挡下一剑,才捡回一条性命。
夫君很是感动,与我说:「莲儿与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欲纳她为妾,还请王妃不要怪罪。」
我:「干嘛为妾啊!那可是救命之恩啊!得离!」
「臣妾自请下堂,把这王妃之位让给她就是了!」
叫莲儿的农女闻言受宠若惊,喜形于色。
只有我知道,王爷他根本不行!
成婚十年,我这个王妃还是完璧之身!
天晓得,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后来王爷对我死缠烂打,不肯和离。
王爷:「王妃,本王对你一片情深……」
我:「你不行。」
王爷:「王妃,咱们十年的夫妻感情,你就真舍得吗?」
我:「你不行。」
王爷:「你若敢走,本王诛你的九族!!!」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撇了撇嘴:「你丫的也不行啊!」
我现任是他皇叔摄政王啊,我就不信他敢动手!
1
我叫林月夕,是定安王的正妃。
成婚十年,王爷只有我一个妃子,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
外人只道我们夫妻情深,殊不知,王爷他根本不行。
王爷不能人道,给不了我寻常女人的快乐,心中有愧于我,所以即便我出身寻常商贾之家,王爷还是将管家大权交给了我,府中银钱任由我随意取用。
因为我告诉他,如果不能给我很多爱,那就要给我很多钱。
只要钱到位,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他不行的事情,还会帮他一起遮掩。
王爷觉得我真是个大好人,我觉得他可真是个有钱人。
王爷虽然不行,但他总觉得自己能行。
每逢初一十五,就要来我院里找我试试。
王爷:「爱妃,你看本王此物行不行?」
我:「王爷此物甚伟。」
王爷:「那你碰碰“它”。」
我一顿操作,累的手酸。
我:「王爷,这真不行。」
王爷表情严肃,双手紧握,鼻尖冒汗:「爱妃……这次一定行!」
「你看你看,行了吧,爱妃,快脱衣服!!!」
我懒洋洋起身,手指才挨到腰带,王爷就不行了。
他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脸悲痛欲绝的看着我,嘴唇颤抖。
我叹了口气,解下外袍丢出去。
走到他面前,跨坐在他腿上,抱着他的脖子安慰般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然后开始了我的表演。
「啊~王爷~不要~」
「好厉害~慢一点~」
「臣妾受不了了~~~」
叫了只盏茶的功夫,我嗓子都有点干,想停了。
王爷抱紧我的胳膊,哀求我:「爱妃,再……再叫一炷香的时间。」
我:「嗓子都喊哑了,不叫!」
王爷:「十万量。」
我无动于衷。
王爷:「二十……三十万量!」
我伸手要银票,王爷拍了下我的手心。
「谁随身带这么多,本王什么时候赖过你的账?下次补上!」
唉,谁让他是我夫君呢?
虽然他不行,但我还是得宠着。
「你王爷,你怎么又?啊~~~」
外头丫鬟婆子听的面红耳赤。
「王爷和王妃感情真好啊,十年了还跟刚成婚那会儿似的。」
「是啊,王爷那么宠爱王妃,外头的人都羡慕死了。」
「唉……可惜就是没有子嗣,这府里怪冷清的。」
王爷趴在我肩上,哭成个泪人:「呜呜呜……是本王没用,没能让王妃你有子嗣承欢膝下,享受天伦之乐。」
我:「没关系,王爷您有钱啊。」
「有钱就行!」
2
十四岁那年,我在逃难的路上遇到一位小娘子。
后来她死了,我便拿着她的财物,替代她在汴京城混得风生水起。
一日,我在铺子里杀了人,郎君吓得脸色煞白:「你一个弱质女子,居然敢杀人?」
我冷冷一笑:「算她,我都杀仨了。」
1
熙春三年秋,我在逃难的路上,救了一位小娘子。
后来她死在了雪鹰山上,我便拿着她的衣物干粮,一路自石州来到了汴京。
她曾说她家住在汴京万胜门外,家里有爹爹、阿弟和一个性情刻薄的姨娘。
可待我到了汴京才知道,她爹死了,房子塌了,家中财物全被姨娘趁水灾之乱卷走,五岁的阿弟也被人送进了福田院。
暮春三月,我在南城宜男桥附近寻了个爊肉铺子落脚,然后去福田院将那孩子接了出来。
每日里,我挑着担去巷子里卖环饼,那孩子便垂头蹲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李小娘子,来份环饼。」
巷口卖香糖果子的吴娘子最喜嚼脆食,自我到了此处,她隔三岔五便要在我的摊子前花上三文钱。
我笑吟吟地将环饼用油纸包好递给她。
可她非但没走,反倒朝我挤眉弄眼起来:「李小娘子,你那间偏屋,多少钱租的?」
「八百钱。」
「八百钱?绕遍全汴京也没有这低价呦!」
「是很便宜,不过我要帮忙送索唤的。」
「嘁,你就没觉得不对劲?」
我抿嘴含笑,故作糊涂地摇摇头:「没有。」
「你呀,瞧着机灵,怎料是个大傻子,夜里睡觉你可要警醒些。」
吴娘子用一双细眼觑着不远处大槐树下的刘家爊肉铺子,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人心隔肚皮,那母子俩可——」
她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路过我脚下正傻呵呵玩石头的孩子时,嘴里低声嘟囔了一句,「这还有个小傻子。」
我做的环饼金黄如蝶,焦香酥脆,每日都卖得极好。
今日也是,日头还未西斜,担子便空了。
挑担回去的路上,一向不太爱开口的小傻子突然在我屁股后面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我才不是傻子呢!」
「呵,你说你不傻,那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儿?」
「李佛留。」
「你阿姐呢?」
「李珍儿。」
「那我呢?」
「你、你叫李坏。」
我气得登时笑出了声:「你这臭小子才坏呢!蔫坏!说,是不是故意骂我?!我叫李环,玉环的环!前朝有个姓杨的贵妃与我同名,我长得和她一样美,这回记住了吧!再说错,不给你饭吃!」
佛留不服气,小声嘟囔:「不给饭吃,还说不坏?」
自打半个月前我将他从福田院里接出来,这臭小子还是头一回跟我说这么多的话。
这些日子,眼见着他的脸色好了,性子活了,话也多了,我打心眼里觉得欢喜。
「给你吃!我答应过珍儿姐,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放心,日后我便是你的亲阿姐。」
爊肉铺在巷口的大槐树下,推开门,爊肉铺的主家刘大娘子便跑着迎了上来。
「小环,呦呦呦,能干得嘞,累不累?快回屋歇歇。」
我不着痕迹地躲开她朝我伸过来的手,笑呵呵地与她应承。
「若无大娘子体恤,我们姐弟俩也不会有如今的安稳日子。」
「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郎啊,小环回来了,赶紧端碗蜜橘水来。」
她儿子刘大郎正在院中的案板上「咣咣咣」地剁肉,一边剁,还一边用余光偷瞄我的腰身。
听见刘大娘子唤他,他转身就去端蜜水。
我却早放下担子,一把将佛留推进了屋。
「大娘子客气了,今儿是初八,我这就去卢家送爊肉。」
说罢,我直奔灶间,拎起一个刻着「卢」字的红漆食盒转身就飞似的出了铺子。
乌金西斜,暮山含紫。
待走进汴京的满街人烟里,我才自胸腔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爊肉铺的刘大郎已年过二十,因着品性不好,又每日扛猪剁肉浑身又臭又脏,所以一直未能娶妻。
偏那刘大娘子又挑挑拣拣,哪家的小娘子都瞧不上。
如今眼见着是不得不低娶了,却不知怎的,盯上了我。
他们母子俩,一个白日里假模假样地笼络我,一个入了夜偷偷摸摸敲我的窗。
我虽心知肚明,却因着实在是太穷了,不得不暂且忍耐着。
卢家是爊肉铺的老主顾,听说他家的老夫人牙口不好,平素最喜吃咸香软烂的红白爊肉。
所以每月逢一和八,刘家都会来卢家送食盒。
这卢家住在太平桥附近,我已然来过两回。
这回,门房的老仆照例让我站在廊庑下等着,他则自食盒里拿出青花瓷温盘去回话。
卢家自外面瞧,粉墙黛瓦,连个乌头门都没有,可宅里却精致得很。
亭台廊阁掩映、花竹山溪环绕,四月繁春,廊庑对面的园子里栽着成片的垂丝海棠,如今娇袅粉嫩,开得正好。
那老仆迟迟不来,海棠花又勾得我心痒痒,于是我便不由自主地往园子里挪了几步。
可我刚到海棠树旁,一把长剑便擦着我的鬓发,如疾风般刺了过来。
「哎呀——」
我猝不及防,吓得登时后仰,却又有一只男人的手自后背沉沉地托住了我。
长剑翻飞,衣袂蹁跹,花香、竹香与酒香混在一起,光影、人影与剑影合三为一。
一时间,我竟被困在了原地,半步都不能动。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那舞剑的紫衫男子似是醉了,他脚步凌乱,眼神迷离,边舞边振振有词,手中的长剑几次险些伤到我。
心中叫苦不迭,我咬着牙在剑花的裹挟下,一寸寸地往廊庑挪动。
廊庑下摆着好几个白瓷花盆。
汗流浃背地挪到了一个花盆前,趁这酒疯子背对我的好时机,我举起花盆狠狠朝他的后脖颈砸了下去。
酒疯子骤然吃痛,回过头来朝我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我登时面容煞白,以为必得吃他一剑。
可谁料下一瞬,他竟然两眼一闭,四仰八叉地倒地呼呼大睡起来。
2
我和佛留住在爊肉铺后院的一间小偏房里。
这原是个连床都没有的杂物间,我用几块木墩和木板搭了个简易板床,夜里我们便睡在这里。
三更半夜,烦人的敲窗声又起。
「咚、咚、咚。」
小佛留吓得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李——阿姐,鬼又来啦!」
我紧紧将他搂在怀里,低声安慰他,也安慰着自己。
「你叫佛留,自然有佛祖在天上保佑你,鬼该怕你,你怕鬼干啥?」
「对!鬼怕我!我这就出去打鬼!」
傻小子听了我的浑话,竟然莫名胆大起来,踹开被子就要起身。
我紧忙一把将他摁在被窝里:「这个鬼只敢敲窗,也怪可怜的,今儿便饶过他吧。」
「哼,先饶了他。」
五岁的娃娃果然好骗,只是他哪知道,天底下最可怕的不是恶鬼而是恶人呢?
幸好那刘大郎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也就敢偷偷摸摸做些半夜敲窗、暗地瞄腰的事儿。
便是他有色胆,也得先问问我藏在枕头下的刀。
那日在卢家的事儿,我打算烂到肚子里,可没想到,几日后在巷口卖环饼时,我居然又瞧见了那酒疯子。
他穿着绿色紧身衫打马自我的担子前过,马已走出很远,他仍面色狐疑地回头朝我张望。
因怕他认出,我一直低垂着头,可佛留却忽然在一旁扯了扯我的衣角。
「阿姐,我饿。」
「又饿了?等着,阿姐去给你买炊饼。」
环饼三文钱一份,虽然好吃却难管饱,炊饼又大又圆,一个却只需两文钱。
我穷,恨不得将一文钱掰成八瓣来花,平日也只吃得起炊饼。
于是,我让佛留乖乖守着担子,自己则很快去了不远处的从食铺子。
可待我回来时,佛留手里却多了一枚白到发光的玉佩。
「哪儿来的?」我登时蹙眉问。
佛留欢喜地一指前面的土坑:「那里捡的。」
「捡的?」我拿过玉佩左瞧右瞧,「这玩意儿一看就很贵,咱们得尽快还给人家。」
「贵?能换多少炊饼?」
「少说也得换一百多个吧。」
那日的环饼依旧卖得很快,可我怕失主回来找寻玉佩,便和佛留坐在一块石头上等着。
正午时分,失主果然寻来了,竟还是那日舞剑的酒疯子。
四月艳阳高照,酒疯子接过玉佩,俯身下来摸摸佛留的头:「好小子,你可知道这枚玉佩价值几何?」
佛留得意扬扬:「它值一百个炊饼!」
「一百个炊饼?!谁说的?」酒疯子又气又乐。
「我阿姐!」
酒疯子直起腰身,顺着佛留的手指,偏过头来含笑望着我,半晌才问:「那日,是你吧?」
我讪讪地装糊涂,「不是我,是我阿弟捡的。」
「还装?就是你!爊肉、白瓷花盆,还有我身上的伤。」他用手摸摸自己的后脖颈,后又盯着我的脸,「我认得你额间的这颗红痣。」
「大官人,那日——」
本以为此番他定要寻我的后账,可没想到未待我说完,他便抢身向我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请恕卢某酒后失德,那日竟冲撞了姑娘。」
这个酒疯子说自己名叫卢璟,如今在宫中做从六品带御器械,而佛留捡到的这枚玉佩是前日他才自西域商人手里花高价买来的。
整整两百贯呢。
天爷呀,一个天天将几百贯挂在腰带上乱晃的贵人,居然差点被我用花盆砸断后脖颈子?
贵人果然出手阔绰,掏出钱袋子非要给谢礼。
我颤抖着心肝拼命不要,他却将钱袋子直接塞进了佛留的怀里。
飞身上马时,还留下一句话:「你们姐弟俱是实诚人,有事儿可去卢家寻我。」
「阿姐、阿姐。」
卢璟的马早已出了巷子,我却还沉浸在巨大的欢喜中,傻呆呆地望着马蹄踏过腾起的黄色烟尘出神。
「阿姐,你是不是傻了?」
佛留见我双颊通红,顿时有些害怕。
我颤抖着手一把将钱袋子抢过来塞进怀里,激动得连声音都有些沙哑:「佛留,还想不想吃蒸枣?」
「做梦都想!」
巷子里有个卖蒸枣的摊子,一文钱可以买五颗,佛留每次路过都馋得直流口水。
「阿姐给你买十颗!你敞开了肚子吃!」
今儿我发财了,必须得奢靡一下。
我一口气给佛留买了十颗蒸枣,可这小傻子却又犯起傻来。
他吃了三颗,又强往我嘴里塞了一颗,剩余的六颗都被他像老鼠藏粮一样藏在了枕头底下。
「那玩意儿放不住,容易臭了。」我好心提醒他。
可他不在意:「臭了也是甜的!」
半夜里,窗外又窸窸窣窣地传来了声响,随之而来的,还有男子的一声惨叫。
「啊——娘!」不慎踩了老鼠夹子的刘大郎在我的窗下一阵狼哭鬼嚎。
「咯咯咯咯——」我和佛留闻声,则躲在被子里乐到肚子疼。
「阿姐,今儿为啥不饶了那只鬼?」
「咱们有钱了,还饶他干啥?」
「有钱就可以不饶人?」
我捏捏佛留的小脸蛋:「钱是人的血,有钱了咱们就可以不受欺负了。」
佛留在深夜里朝我眨起眼睛:「阿姐,我知道了,有钱了咱们就可以甩掉那只鬼。」
「没错,阿姐明日就带你去租新房子。」
这一个多月,我已经攒了差不多有一贯钱,再加上卢璟所赠的两锭银元宝,足够我们离开爊肉铺了。
四月的汴京春夜,连夜风都带着甜甜的花香。
那夜,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又回到了石州的雪鹰山神女祠。
山中天寒地冻,古木荫翳,珍儿姐姐被冻得浑身颤抖,正在祠内用香炉煮着一抔抔的雪水。
半年未见,我含泪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姐姐你的病好了?」
她亦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苍白清瘦的脸颊透着诡异的红晕。
「好了!都好了!谢谢你呀小环,你和佛留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3
我叫李环,霉运一环接一环的「环」。
本打算去寻个新房子落脚,可偏偏佛留又病了。
佛留是个惯会折腾人的,当初李家娘子怀他时,便几次差点滑胎,后来她拜遍了汴京所有的寺庙,这才顺利生下了胎儿。
可他一出生,李家娘子就因产褥症而亡,他在襁褓中也一直病病赖赖,不是起热了就是惊风了,惹得李家郎君日夜忧心。
后来,李家郎君受了家中妾室的怂恿,将年仅十一岁的女儿李珍儿送到石州有名的慈恩寺去修行祈福,并为幼子取名为「佛留」,寓意他是因着佛祖才能留在世上的孩子。
自打我将他接到身边,怕他渴怕他饿,怕他冷怕他热,每日走到哪儿便把他带到哪儿,他打个喷嚏,我都能吓得一激灵,生怕他有个闪腰岔气头疼脑热的好歹。
可便是如此精心,他还是又发高热了。
眼见着这小小的孩子烧得浑身火烫,我一咬牙将他背在了背上。
「别怕,阿姐带你去瞧郎中。」
听说梁门附近有一家张老儿药铺,他家有独门膏药,只需一贴便可以退热。
所以,我背着佛留,一路自外城来到了内城求医。
那张老儿倒是个极和气的老人,他给佛留把脉后笑道:「这是食积化热,无妨的,不过是一贴膏药的事儿。」
我对他千恩万谢:「那劳烦您给开几贴吧,我备着。」
「好说好说,一贯钱一贴,你拿几贴?」
我登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说的是一贯钱?一贴?」
张老儿笑呵呵地捋着胡须:「不赊账,不赊账。」
「那、先来一贴吧。」
张老儿看出我是个穷鬼,不过他颇有涵养,还是很温和地将膏药贴在了佛留的肚脐上,并嘱咐我要给他多揉肚子。
自药铺里出来,我的两条腿都是抖的。
这天子脚下的汴京城真是个令人活不起的地方,我一个多月的辛苦,居然只值一贴膏药。
「小祖宗,你可得赶紧好起来,瞧病忒贵啊。」
回去的路上,我边走边歪着头对软塌塌伏在我后背的佛留说。
「嗯。」
发了一夜的高热,这孩子毫无精神,唇上起了一层层的白皮。
「你别嘴上应着,心里不服,阿姐不过是个挑担卖环饼的,你日后——」
我故意拿话逗着他,谁料他却在我背上骤然全身抽动起来。
「佛留——」熙熙攘攘的汴京街头,我抱着高热抽搐险些摔坏的佛留,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
正这时,一位骑马的紫衫郎君在我面前勒缰下马,飞快地将佛留抱了起来,竟是卢璟。
「上马!抱紧!」
他伸出手沉声召唤我,将我也一把拽到马上。
四月和风迷人眼,我们三人踏马在汴京春色中疾奔,直到马行街的一家药铺前才停下来。
一下马,卢璟便抱着佛留奔进了药铺,我急慌慌地紧随其后,却一个不防,双腿一软,在门前摔了个狗啃屎。
「嘶——」
更糟的是,脚还崴了。
「佛留、佛留——」待我进了药铺,佛留已然躺在榻上沉沉地睡着了,而一位中年郎中正坐在他身边为他施针。
「先顾好自己吧,你阿弟无碍。」
卢璟大概从未见过如我这般惨的小娘子,鬓发乱糟糟、嘴唇流着血、裤子破着洞、走路一瘸一拐,每走一步,都疼得一龇牙。
他扶我在交床上坐下,自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递过来:「擦擦。」
我没敢接那帕子,只胡乱地用手抹了抹唇,然后朝他龇牙咧嘴颇为拘谨地一笑。
「多谢,你那帕子——很贵吧?」
他瞧出我的小心思,淡笑着将帕子揣回怀里:「你阿弟怎么病了?」
「大概是吃炊饼撑着了,一直发热,我背着他去梁门那边瞧郎中,谁知半路他便——」
「你背着他?」卢璟吃了一惊,「从宜男桥到梁门可不近呢,得走一个多时辰吧。不过远近倒是次要的,小孩子生病,最好来这『银孩儿柏郎中家』药铺,柏郎中的长辈曾在宫中做金紫医官,一向是给皇子公主瞧病的。在这汴京城里,没有谁比他更擅小儿科。」
我垂头:「我初来汴京,不懂这些。」
便是懂,这样的地方,我也来不起。
柏郎中为佛留施完针,又开了几服药,我战战兢兢地问他药费,他张口就说三贯钱。
这钱,卢璟伸手就要付,可我却坚持自己付。
用、用他给的谢礼——银元宝来付。
「无亲无故,你有戒心我明白,但其实你无须太过在意,我并不差这几贯钱,对你亦无所图。我不过是瞧着你们姐弟相依为命地过活,着实不易,想随手结个善缘而已。你阿弟如今病着,银元宝留着买药材买吃食都好,便是你这衣裳——」他指指我裤子上的破洞,「你还是买身衣裳吧。」
我:「……」
他是个宫中武官,性情耿直我能理解。
可这话,他说得也太直了些吧。
一时间,我又羞又愧,想回他两嘴,却知他是好意,可若不回他几句,当着铺子里那么多人,脸面上又着实有些臊得慌。
「多谢你,可前日那银元宝,我已经昧着良心收下了,今日绝不能再让你坏钞。」
「一码归一码,那是你们应得的。」
「哪里应得?物归原主本就天经地义。且佛留是我阿弟,这个钱原该我来出。」
「你这小娘子性子真拧。」
「不是拧,这是廉耻。」
一时间,他有来言我有去语,眼见着就要在药铺起争执。
正这时,柏郎中上前来打了圆场。
他指着卢璟笑着对我道:「你不知道他,他是汴京城有名的『散财郎君』,平日最是怜贫济困扶危解难,你不让他花点钱,他半夜都睡不着觉。」
「可——」
「唉,算啦算啦,瞧你也是个明事理的好姑娘,这样吧,今日我只收你两贯钱,那一贯,我看在卢大官人的颜面上给你抹了,这样如何啊?」
4
卢璟那张脸,让我平白省了一贯钱。
他骑马将我和佛留送了回来,临别前还是那句话:「我对你无所图,但你遇事可以去卢家寻我。」
柏郎中的医术确实比那张老儿强许多,回家的当晚,佛留便又精神了。
小孩子不藏病,身子一好,他便话多。
「阿姐,我们是不是又没血了?」
躺在被窝里,趁我给他揉肚子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咬唇问我。
我奇了:「为啥这么说?」
「你不是说钱是人的血吗,这回瞧病肯定花了不少钱。」
心仿佛骤然被针扎了一下,我双手一顿,突然不知怎的便泪目了。
谁说稚子无知?其实他们心明眼亮,比成年人可敏感多了。
「小小的人儿,瞎操啥心!没了血还有肉,没了肉还有骨头,便是有朝一日连骨头都没了,阿姐还有气儿呢!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就能挣好多好多钱,给你买好多好多蒸枣吃。」
小小的人闻言,在黑夜中复又兴奋起来:「我也能帮忙!」
我笑着捏捏他的小脸蛋:「傻小子,你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欢欢喜喜地长大,便是最大的帮忙了。」
我觉得自己可能得了一种「手里有钱就出事」的病,所以我决定趁早去租个新房子。
自从刘大郎被老鼠夹子夹坏了脚,刘大娘子对我的态度便恶毒起来。
「呸!什么玩意儿!给脸不要脸!」
「不过是只外地来的骚野鸡,还真当自己是凤凰啊?!」
「天生就是个下贱胚子,再怎么抬举,也不过是个挑担卖的。」
她每日倚在门口指桑骂槐,喷出来的吐沫星子能淹死头老母猪。
我素日也不是个好惹的,若这世上只有我自己,我高低得把她薅成个秃瓢。
可如今我有了软肋,也只能暂且忍耐,学着「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幸好我很快租了新房子,新房子在金梁桥下,房主是对老夫妻。
他们住着沿街的一栋二层小楼,因觉得实在浪费,便把二楼隔成了三个单间出租,一楼的地方宽敞些,也被他们隔成了两半。
平日里,老两口便住在一楼的后隔间,前隔间临街,可以做点小生意。
我在二楼租了个单间,瞧着一楼前隔间也不错,于是也咬牙租了下来。
我打算日后在这里卖环饼和辣汤子。
待我把做生意的物什都置备完,卢璟的那两锭银元宝也所剩无几了。
见我面有愁色,佛留伏在我膝盖上笑嘻嘻地哄我:「阿姐别发愁,我日后还去捡东西!」
我「扑哧」一声乐了:「好好待着,可别再生病花——」
猛然想起那夜他无意中说过的话,一个「钱」字刚到唇边便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汴京拍花子的多,不许你乱跑!」
五月初,汴京金梁桥下悄然多了一家「李娘子环饼铺」,这家的蝴蝶环饼炸得金黄酥脆、薄如蝶翼,辣汤子也浓郁开胃,喝完令食客浑身酣畅淋漓。
我每日卯时便起锅炸环饼,烧水煮骨汤,待五更天寺院的头陀沿街叫早时,金黄的蝴蝶环饼已在竹笸箩里展翅欲飞,锅里的辣汤子也已翻滚成无数个蟹眼,诱人的香气飘荡在汴京初夏的晨风中,唤醒了一个又一个为了碎银几两勤勉奔波的早行客。
我是一个穷疯了的人。
三岁没了娘,四岁死了爹,靠着乞讨长到八九岁,之后便一直在富人家的后厨里帮着添柴烧灶、杀鸡宰羊,过着与狗争食的苦日子。
待到后来石州闹兵乱,在逃难的路上偏偏又遇到了山匪,丢了手中仅有的一袋干粮,若不是珍儿姐姐,我恐怕早就在雪鹰山上喂了狼。
汴京居,大不易,可是挣钱却不难。
守着这样一间小铺子,每日也能赚上两百钱,虽不能大富大贵,但足够我和佛留饱腹了。
佛留这个臭小子,我明明警告过他不要乱跑,可他偏不听,时不时就捡些东西回来。
「阿姐,这只鞋值钱吗?」
「阿姐,这块石头值钱吗?」
「阿姐,这条巾子总该值些钱了吧!」
三番五次,我实在不忍心见他眼中的小火苗失去光彩,只能对着烂了底的破鞋、沾了泥的石头和臭气熏天的汗巾子故作惊喜。
「哎呦,值钱!真值钱!我家佛留真有能耐!」
「我就知道!阿姐,我想吃蒸枣!」
「买!给你买!十颗够不够?」我极其肉疼地咬牙道。
「够!」这臭小子,吞金啊。
「早哇,小环妹妹。」日上三竿,同租的花袅娘穿着胭脂色的薄衫子,打着哈欠自二楼款款飘了下来。
「还早?巳时了!我都卖完三锅辣汤子了,迎春姐也早去徐大官人家里操持宴席了。」
「嘁,她要养儿子,你要养阿弟,我跟你们比什么?」
她倚在木栏杆上懒洋洋地一阵发呆,忽然想起了昨日教我唱小曲儿的事。
「呆子,那曲儿你会唱了吗?」她眯着一双桃花眼不怀好意地问。
我点头:「会了啊。」
「唱几句听听。」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恣意怜呐——」我清清嗓子,一边在油锅前炸环饼,一边高声唱了起来。
「不对不对,你是唱曲儿,不是和泼妇吵架,能不能姿态风流些,嗓音娇柔些,就像我这样——」
袅娘扭起小蛮腰,翘起兰花指,垂头斜眸作妩媚状:「恣意怜呐——」
「哕——」佛留不知捡了啥破烂,刚进门就听了这么一句,一大口枣渣当场呕吐了出来。
我一惊,放下铁箸就跑了过去:「咋啦?!」
佛留「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吃蒸枣撑着了!难受!想吐!」
5
一晃到了盛夏,汴京城的夜市渐盛,我的小铺子关得也越来越晚。
我钻钱眼里了,这几个月早起晚睡,除了去酸枣门外的东岳庙为佛留祈福,连门都几乎没有出过。
为此,袅娘天天嘲笑我:「你是铁人啊?哦不,你是铁环,哈哈哈哈。」
我翻着白眼怼她:「你登台了吗?得赏了吗?成当红头牌了吗?」
袅娘是在州西瓦子里给当红歌姬端茶倒水的,她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像她侍奉的赵五娘那样,登一次台能得十贯赏钱六匹绸缎。
不过眼下她还只是个连台都登不了的无名小娘子。
每每我俩拌嘴,同租的迎春姐都要上前来相劝:「你们两个丫头,天天吵闹,有什么可吵的呢。」
袅娘不服气:「你是不吵,可你唠叨啊,你瞧你儿子被你唠叨的,恨不得放假都住在书院里。」
迎春姐叹气:「唉,谁让我是个无依无靠的寡妇呢。你们知道的,我男人前年在汴河上搬货,突然自桥上掉下来一块板子,别人都没事,偏他被砸死了。那东家不做人,只赔了三贯钱,我们是外地人啊,这点钱租房子都不够,更何况我儿子还不到十岁,正是能吃能喝的时候,他得长身体啊,没法子,我——」
我和袅娘颇有默契地四目相望,不约而同地苦笑起来:「唉,又开始了。」
「迎春姐,你这话我俩都听了八百遍了。」
「唉,我也不想说,可我心里苦啊。你们知道的,我是个无依无靠的寡妇——」
「求你别说了,再说佛留又得吐了。」
「啊?佛留又被蒸枣撑着了?你们知道的,我虽然是个无依无靠的寡妇,但我养孩子是很精细的,唉,你们没当过娘,等当娘了就知道,女人啊这一辈子都为儿女牵肠挂肚,直到入土也不得安生。为啥?哼,你死了,他也得求你在地下保佑着他,我虽然是个——」
袅娘见她又陷入「无依无靠的寡妇」旋涡里不能自拔,唯恐我铺子里的食客被唠叨跑,生拉硬拽地把她卷上了二楼。
她俩一走,铺子里立刻清静了许多。
到了亥时,最后一个喝辣汤子的客人也走了,我强撑着精神准备关门。
正这时,一位年轻的郎君在铺子门前勒缰下马,撩袍迈着长腿阔步走了进来。
「卢官人?夜这样深了,你还未回家?」
一见卢璟,我面色讪讪的,不知怎的忽然在心头涌起一种别别扭扭的情绪。
卢璟见了我也有几分意外:「李娘子?你在这里开铺子了?」
「托您的福呢,全倚仗你赠的那两个银元宝。我这里有环饼和辣汤子,您尝尝我的手艺?」
「好,多谢。」
他看起来确实是饿了,坐下来连喝了三碗辣汤子泡环饼才放下筷子。
「你阿弟怎么样?铺子生意怎么样?」
「都挺好。」
「每日能赚多少?」
「三四百钱总是有的。」
「嗯,你很能干。」吃饱喝足,他眉目舒展,唇角皆是笑意,「不过还得想办法多揽客,汴京城花销大,喝口水都得花钱。」
我点头如捣蒜:「谁说不是呢!我想法子了,日后我就边炸饼边唱小曲儿。」
卢璟唇角的笑更深了:「唱曲儿?」
「对啊,我先给你唱一段听听。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恣意怜呐——」
我见他不信,立即学着袅娘的模样,扭着腰身,翘着兰花指,刻意压低声音唱了起来。
「咳咳咳——」卢璟突然呛住,棱角分明的脸上不知为何涌起两团异样的红。
「你、你知道这曲儿是何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