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洲「瘋」情 ─《出水芙蓉》

《出水芙蓉》中邏輯失顧的無厘頭是長洲島上的一場大亂。其一,明明是四乘一百接力賽卻只訓練羅嬌(鍾欣桐飾)一位選手,終極比賽時的毫無規則就沒甚麼奇怪了:其二,羅嬌千辛萬苦綁架了亞洲飛魚郭志遠(方力申飾),最後卻是靠「信」海中觀音,使出大海無量搞得泳池波濤洶湧,打敗了兢兢業業練習的對手。不乏人冒著冷汗笑宪了,詫異劉鎭偉導演怎會安排這個勝之不武的結局。不過放下故事邏輯這把尺,緊扣長洲的離島特性,選是能從這部瘋狂的電影中看出一些意味來的。

長洲作為導演劉鎮偉的出生地,在影片開首便以一個美麗的航拍鏡頭出現,被鎖定為上演連串無厘頭的大舞台。經過一段鋪墊之後,亞洲飛魚方力申以都市王子的姿態出現,而慘遭情傷的阿嬌則是土生土長的長洲平民少女。前者關注新聞炒作、商業合約,是典型的香港模式;後者則天真直率,不善心計,與長洲島上的純樸民風自成一脈。被綁架到長洲島上的方力申,其終極使命並不是影響游泳比賽的輸贏。而是接受長洲「真」與「信」的洗禮,最終悔過自新,決定放下面具和名利,到長洲島上去找愛情。

一定要從香港到長洲去,是導演劉鎭偉對出生地情結的大體現。影片未必是營銷長洲這個地點,而是試圖綁架金融都市文化,令人一睹離島文化之癲。雖然長洲「瘋土」上沒有邏輯可言,但勝在可盡玩樂之興,而且無須打假。

從「出」片的離島情懷往小處看,不得不提劉鎭偉導演對「一秒鐘」愛情的演繹,是以反西遊記中「一萬年」的方式發展的。

用情不專的柔道男,在電影開始就像至尊寶,不能兑現的一句「一生一世」,讓純真戀愛的羅嬌受傷到要自殺。最能勾起回憶的,莫過於這兩個人後來在海邊對峙的那一場戲了。同樣的,柔道男悔不當初,痛哭流涕許諾「一生一世」,竟也頗為反諷地強調:「這句一定要留到最後才説。」結局卻是耳光響當當:「一生一世」不是隨便説的!在無形中解構了至尊寶與紫霞被反覆傳唱的癡情對白。阿嬌的愛情所屬,不是紫霞的天長地久,而是與方力申在長洲島上踩單車時的「一秒鐘」感覺。

這關鍵的一秒鐘,不但被抒情的慢鏡放大,也被巧妙地定格於「遺失的人字拖」,在情動時被永遠地留於頗具長洲風情的石板路上。從「一萬年」到「一秒鐘」的轉化,用劉鎭偉導演的話説兩者是對等的,只要以「被實現」為前提。一萬年可以是瞬間的緣份而發生了的一秒鐘也可以是記憶中的永恆。與人字拖的「遺失」遙相呼應,片尾呈開放式。方力申與阿嬌是否能夠繼續談情,因為愛情曾經來過,所以結局根本不足為道。

除卻兩位主角之間的愛情聯繫,只看方力申闖蕩長洲島的經歷就能找到另一個現代版本的「九龍城寨」。方力串的羣劇感自然比不上「阿星」,不過卻同樣經歷了闖入長洲/九龍城寨──良心考驗——悔過自新——回到長洲/九龍城寨的過程。他在被囚禁的長洲島上遭遇怪人無數天賦異稟的龍婆,對鏡擦唇膏的阿霞,使用流星錘的功夫阿叔們甚至全島「沆瀣一氣」參予共同綁架的戯劇性,無不具有九龍城寨的特色。令人冷汗狂飆的田亮版「海上觀音」,最後在探照燈與捲地風沙中被宣稱為「非正常人類」也就不難引人聯想了。而阿嬌這一線索,則像是阿星的「功夫」分身,最後使用一招大海無量定輸贏,儘管無法媲美功夫的萬佛朝宗,大量特效鏡頭還是在此時湧現,強調功力之勁。發功完舉後,於水中缓缓升起了一朵奇葩——奇怪的巨型芙蓉花。它是遠遠沒有功夫,星爺手中那朵蓮花精巧美麗的,除了無厘頭,就只有無厘頭。
《出》片是一齣奇怪的喜劇,部份情節的發展無法貫穿整部電影,比如黄聖依與方力申結婚之事,就被導演含混過去;有些地方甚至是前後矛盾。然而撥開雲霧,又隱約能看見劉鎭偉導演試圖強調的離島文化,以及「一秒鐘」永恆久遠的愛情觀念。只能説,這次長洲之亂,是有他獨特的「瘋」情的,約莫就像唐寅的那句詩——「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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