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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構記憶,出賣感情 ──《金雞2》

導演:趙良駿編劇:阮世生、林愛華、胡耀輝演員:吳君如、杜汶澤、張學友、黃秋生、黎明、鄭中基、田蕊妮  六十年代出生的阿金(吳君如飾),經歷七十年代的展翅起飛,渡過八十年代的繁華璀璨,再滾下九十年代的經濟斜坡,性工作者的生活經歷隨香港發展起起落落;《金雞》的故事因而動人,因為我們可以看到地鐵通車、樓市暢旺、六四事件、移民浪潮、九七回歸、金融風暴、科網爆破……林林總總的片段,滿載豐盛的香港記憶,讓人緬懷。即使風光不再,然而感情依舊。  《金雞2》的故事在2046年展開,由八十歲老邁阿金重述過去,故事可塑性仍高,結果卻比預期令人失望。我不介意故事承接不了上集,完場時阿金在2002年收回近百萬欠債卻在今集2003年不翼而飛;更不介意電影忽然跳到2046年卻只能回憶2003的片段,畢竟我們剛踏入2004年,編劇阮世生、導演趙良駿未能為未來四十年的香港事蹟堆砌故事。問題是,2003年既然是令人感觸的一年,豐富的題材卻來得零星落索,創作人對香港記憶的取捨篩選,確實可圈可點。  重構部份經歷  正如阿金對戲中失戀的杜汶澤說:「回憶的感覺是很好的。」的確不錯,《金雞》的賣點,正在於把香港人的集體記憶一一道來,在悲喜中和應共鳴,因此首集成功,亦成為續集的借鏡,集中處理2003年的點點滴滴。問題是,觀乎續集的內容,主導箇中的事件卻只得沙士肆虐;高官犯錯消失,只有高調請辭曇花一現;政局變天隱沒,只有七一遊行閃瞬消逝;其他如張國榮逝世、廿三條立法、維港匯爛尾、失業率持續、溫家寶到訪、自由行造勢等諸如此類的事件,對香港都極之有決定性,卻沒有在影片中提及,當然,這可能是由於電影拍攝時間所限,未能將靠近年尾的大事盡數包括在內,但將高官以至七一的事件始末調節到只餘下片言隻字,難免令人忖度用心。  在《金雞》中,我們會見到回歸後的金雞因金融風暴洩氣,亦因科網急瀉破產,電影剪接了董建華的含糊其詞,更有阿金當眾直斥李澤楷,極盡嘲諷意味,卻又反映香港人對政局有不滿,與商人有距離。相對來說,《金雞2》卻少了這份大膽,醫療衛生以至個人操守,政局連番變天,卻不被帶到電影,可見續集縱有借鏡前作,對香港人來說,卻只重構部份經歷,出賣集體記憶。  內地同胞打救  究其原因,可能千絲萬縷,卻不能排除避重就輕,有意隱藏敏感課題,尤其當電影以眾多人物左穿右插,縱有黃秋生飾演的失意茶餐廳老闆,以及黎明飾演的疲憊抗沙士醫生,能與時局相關之外,其他的痴情丈夫和癲狂獸醫,姑且不批評兩者與時局毫不相干,卻拖延了主線發展,才待至阿金前傳部份表哥張學友的出現。  張學友的角色尤其加深了創作人的避重就輕,他的出現刻意為阿金補足前事,返回過去,減弱2003年的敘事過程,此一描繪尚可原諒,但若說當中是一次突顯避重就輕的證據,卻非同小可;電影中所見的表哥是內地來港新移民,凡事以錢為上,六親不認,很有八十年代《表姐你好嘢》及《合家歡》,又或九十年代《丐世英雄》及《創業玩家》等對內地人的貪錢卻又蠻勇的負面想像。然而結局表哥返回香港,迎娶阿金,但卻繼續詐騙,在詐騙背後仍然高調連番將「血濃於水」掛在口邊,更以近千萬存款讓阿金不用為下半世憂心,由此可見內地人的負面想像已轉化成「我貪錢但我重感情」的豪情壯語,創作者以一個內地人的情誼作為完結,與上集胡軍的劫匪角色遙遙呼應,港人忽然要依靠「同胞」支持的含意呼之欲出,卻留有一點感慨。  獲內地同胞打救,是兩片的結尾調子,又構築起一幅中國人團圓的圖像。可以這樣說,兩集《金雞》的目標觀眾都不單是香港人,而更是擁有廣大市場的內地或海外中國人,所以中國人的氣魄高高在上;香港的政情幻變,相對小市民的逆境悲歌,可能只有沙士最能在銀幕上「示眾」,當然,我們不會看到阿金像狠罵李澤楷般鬧楊永強,更不會見到阿金像到勞工署排隊般到七一場地守候出現,因為諸如此類,創作人自我檢視,隱惡揚善。沙士令香港蒙上污名,但這不單是香港問題,說起來比較容易「脫身」。  隱惡揚善帶來的隱憂  我有一個隱憂。看到這種隱惡揚善的檢視,是一種意識形態,在背後挑撥著創作人的神經,所以我們會見到《無間道》、《PTU》或《大隻佬》有香港及內地雙重版本。但更大的問題是,創作人在下筆前已預設了因政局而來的準則,取捨篩選。我不肯定《金雞2》的創作過程如何,卻可以肯定它在重構香港2003年集體記憶的同時,令觀眾感到缺少了甚麼,曾經肉緊過的日子被化為烏有。 For English version, please click here.

陳嘉銘

導演:趙良駿
編劇:阮世生、林愛華、胡耀輝
演員:吳君如、杜汶澤、張學友、黃秋生、黎明、鄭中基、田蕊妮

 

六十年代出生的阿金(吳君如飾),經歷七十年代的展翅起飛,渡過八十年代的繁華璀璨,再滾下九十年代的經濟斜坡,性工作者的生活經歷隨香港發展起起落落;《金雞》的故事因而動人,因為我們可以看到地鐵通車、樓市暢旺、六四事件、移民浪潮、九七回歸、金融風暴、科網爆破……林林總總的片段,滿載豐盛的香港記憶,讓人緬懷。即使風光不再,然而感情依舊。

 

《金雞2》的故事在2046年展開,由八十歲老邁阿金重述過去,故事可塑性仍高,結果卻比預期令人失望。我不介意故事承接不了上集,完場時阿金在2002年收回近百萬欠債卻在今集2003年不翼而飛;更不介意電影忽然跳到2046年卻只能回憶2003的片段,畢竟我們剛踏入2004年,編劇阮世生、導演趙良駿未能為未來四十年的香港事蹟堆砌故事。問題是,2003年既然是令人感觸的一年,豐富的題材卻來得零星落索,創作人對香港記憶的取捨篩選,確實可圈可點。

 

重構部份經歷

 

正如阿金對戲中失戀的杜汶澤說:「回憶的感覺是很好的。」的確不錯,《金雞》的賣點,正在於把香港人的集體記憶一一道來,在悲喜中和應共鳴,因此首集成功,亦成為續集的借鏡,集中處理2003年的點點滴滴。問題是,觀乎續集的內容,主導箇中的事件卻只得沙士肆虐;高官犯錯消失,只有高調請辭曇花一現;政局變天隱沒,只有七一遊行閃瞬消逝;其他如張國榮逝世、廿三條立法、維港匯爛尾、失業率持續、溫家寶到訪、自由行造勢等諸如此類的事件,對香港都極之有決定性,卻沒有在影片中提及,當然,這可能是由於電影拍攝時間所限,未能將靠近年尾的大事盡數包括在內,但將高官以至七一的事件始末調節到只餘下片言隻字,難免令人忖度用心。

 

在《金雞》中,我們會見到回歸後的金雞因金融風暴洩氣,亦因科網急瀉破產,電影剪接了董建華的含糊其詞,更有阿金當眾直斥李澤楷,極盡嘲諷意味,卻又反映香港人對政局有不滿,與商人有距離。相對來說,《金雞2》卻少了這份大膽,醫療衛生以至個人操守,政局連番變天,卻不被帶到電影,可見續集縱有借鏡前作,對香港人來說,卻只重構部份經歷,出賣集體記憶。

 

內地同胞打救

 

究其原因,可能千絲萬縷,卻不能排除避重就輕,有意隱藏敏感課題,尤其當電影以眾多人物左穿右插,縱有黃秋生飾演的失意茶餐廳老闆,以及黎明飾演的疲憊抗沙士醫生,能與時局相關之外,其他的痴情丈夫和癲狂獸醫,姑且不批評兩者與時局毫不相干,卻拖延了主線發展,才待至阿金前傳部份表哥張學友的出現。

 

張學友的角色尤其加深了創作人的避重就輕,他的出現刻意為阿金補足前事,返回過去,減弱2003年的敘事過程,此一描繪尚可原諒,但若說當中是一次突顯避重就輕的證據,卻非同小可;電影中所見的表哥是內地來港新移民,凡事以錢為上,六親不認,很有八十年代《表姐你好嘢》及《合家歡》,又或九十年代《丐世英雄》及《創業玩家》等對內地人的貪錢卻又蠻勇的負面想像。然而結局表哥返回香港,迎娶阿金,但卻繼續詐騙,在詐騙背後仍然高調連番將「血濃於水」掛在口邊,更以近千萬存款讓阿金不用為下半世憂心,由此可見內地人的負面想像已轉化成「我貪錢但我重感情」的豪情壯語,創作者以一個內地人的情誼作為完結,與上集胡軍的劫匪角色遙遙呼應,港人忽然要依靠「同胞」支持的含意呼之欲出,卻留有一點感慨。

 

獲內地同胞打救,是兩片的結尾調子,又構築起一幅中國人團圓的圖像。可以這樣說,兩集《金雞》的目標觀眾都不單是香港人,而更是擁有廣大市場的內地或海外中國人,所以中國人的氣魄高高在上;香港的政情幻變,相對小市民的逆境悲歌,可能只有沙士最能在銀幕上「示眾」,當然,我們不會看到阿金像狠罵李澤楷般鬧楊永強,更不會見到阿金像到勞工署排隊般到七一場地守候出現,因為諸如此類,創作人自我檢視,隱惡揚善。沙士令香港蒙上污名,但這不單是香港問題,說起來比較容易「脫身」。

 

隱惡揚善帶來的隱憂

 

我有一個隱憂。看到這種隱惡揚善的檢視,是一種意識形態,在背後挑撥著創作人的神經,所以我們會見到《無間道》、《PTU》或《大隻佬》有香港及內地雙重版本。但更大的問題是,創作人在下筆前已預設了因政局而來的準則,取捨篩選。我不肯定《金雞2》的創作過程如何,卻可以肯定它在重構香港2003年集體記憶的同時,令觀眾感到缺少了甚麼,曾經肉緊過的日子被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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