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为什么介入党争?

求问如题。 我想问的,并不是孙权是怎么想的。想问的是,陆逊为啥要在那个时间和那个敏感问题上给人递刀呢?结合他的性格经历,不太能明白。 陆逊作为没落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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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登去世后原本团结在孙登旗下的集团不复存在,孙和是孙登临终推荐,孙权认可的新太子。从维护稳定,礼法传统上支持他自不必说,此外还有两条:

第一条:张昭俩孙女

张A是孙和的太子妃,张B是陆抗的媳妇

第二条:吴四姓张家歇菜了,太子党主要成员包括:陆逊、顾谭、朱据,这三位都为了太子把命搭上了。

顾谭是陆逊的外甥,他爹顾邵和陆逊都娶的孙策女儿,他祖母姓陆。他堂弟顾荣和陆机陆云好得跟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样,虽然辈份不太对。

你说陆与顾是什么关系?

完全可以猜测失去张B后陆抗又娶了顾氏女生了机、云。


吴国两宫之争到最后变成了一个寿命游戏。

可以想像如果顾雍、陆逊、朱据、朱然、诸葛恪这五位太子党核心都活着,孙权死后除了太子没人敢继位,不怕把篡位变成出殡吗?

反过来,这几位都没了而步骘、全琮在,太子党洗洗睡。

然而问题是,孙权去世前的几年,这七位里的六个基本以一年一个的速度先下线了,留下孙权、全公主和诸葛恪三脸懵逼。

以吴四姓为核心的太子党剩下个琅琊诸葛,以全公主为核心的全步同盟剩下个九十岁钓鱼都钓不动的吕岱。陆抗刚弱冠,顾荣就一小孩。步氏和全氏找个武统智魅七十的都困难。两宫加上孙权一起歇菜。

最后捏着鼻子整了个孙亮+诸葛恪+孙峻的组合。然后就是这几个人打生打死。诸葛、张氏灭族(张A张B的妈是诸葛瑾的女儿),孙綝杀朱异。

孙亮被废后,孙休继位,他的皇后是朱据和朱公主的女儿,率先吹响反击号角。联合丁奉诛灭孙綝。

丁奉是谁?少以骁勇属甘宁、陆逊、潘璋。注意这个顺序,不是因为陆逊是上大将军才属他,而是老早就是他的部属了。甘宁潘璋什么情况大家也知道,可以说丁奉的政治背景就一个:陆逊。

然后不太通文墨的他进入中枢,与施绩一起成为陆抗之前吴军的最高领导,施绩是朱然的儿子,老牌太子党。

这个过程中陆抗一直在挂机。这合理吗?这不合理。陆家人祖传的嘴欠手黑,陆逊陆抗陆机陆云陆绩陆凯一个个的都属于没事要怼别人几句,有事要怼别人几天的,如果对方姓孙,超级加倍。吴书里用大量篇幅描述了诸陆和别人热情洋溢的互动。后来普遍认为陆机灭族也是因为陆家嘴招祸。

是什么让陆家人突然变乖了?比如,他们已经通过丁奉把人都鲨了,那还骂什么。

类似的事情很快又发生了。孙休暴死,在有太子的情况下吴宫和朝(丁)廷(奉)一顿操作孙皓继位,他是孙和的儿子,他妹妹嫁陆抗的儿子--期间陆抗陆凯就挂机看着吴国所有世家衰落(顾荣年龄太小到吴亡前才上场),一声不吭,只有陆家进入两相五侯一堆将军的鼎盛期。反正陈寿没写,你们信吗?

所谓事不过三,第三次陆抗终于露出自己智统双90的獠牙。孙皓招步阐进京,吓得步阐立马反叛。

大哥我姓步的和故太子党两肋互相插刀的关系我又不是不知道。

然后陆抗就把步氏灭族了,还顺手打了羊祜一顿。两宫之争至此完全打完。


好了,现在我说陆逊是无辜被卷进去的,不是自己亲自上阵为太子前驱,谁支持,谁反对?

简单总结就是一句话: 集体利益的驱使。

1. 首先应该弄明白的是,三国时代主旋律也是吴国政权的主旋律,即统治阶级与地主豪强的阶级矛盾。吴郡陆氏是江东四大家族之一,跟孙家有着尖锐的阶级矛盾,并且因孙策与陆康二人的攻伐升到顶点。虽然后来孙权站在统治层面上一直寻求与江东豪强进行一定程度的合作,也取得了很多支持,但是阶级上的不同属性决定了统治阶层与地主豪强永远站在对立面,二者之间的矛盾只能缓和,无法消除。陆逊以吴郡陆氏的身份背景出仕吴国,在底色上与孙权就是天生对立。

2. 其次,应该搞清楚为什么孙权讨厌太子,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孙和若无重大错误,怎么会从被认可到被否定,一步步走向被废,直至被杀?

在明白了第1点之后,孙和被废其实顺理成章,孙权统治前期因局势紧张,外部压力大,所以跟江东豪强的合作力度很大。但是随着三国鼎立形成,外部局势趋于平稳,孙权就开始着眼于压制内部矛盾,而这种矛盾的激发,在两次南鲁党争期间达到高潮,被处死、流放的大臣基本是以出身划线,而非支持鲁王还是力挺太子,凡是江东豪强出身,倒霉居多,凡是寒门出身,只要自己没犯二,几乎不仅保命,还能升官发财。太子孙和的理念是坚决与江东豪强合作,他作为太子期间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联络各个大臣,尤其是名门出身的人,开茶话会,搞集体轰趴。表面看上去这绝对是一个未来明君的样子,有想法,有能力,也有派头,像极了康熙的八阿哥。

然而孙和搞错了努力方向,豪强是利用对象,而不是合作对象,魏蜀吴三国的开国之君都看清了这个事实,在能力范围之内尽量压制豪强发展,他们都以一己之力拉拽着历史进程,拖缓士族时代的脚步,而孙和却并没理解父亲,或者是不同意父亲的想法,他可能觉得支持豪强才是吴国发展的唯一途径。所以即便孙权多次严厉禁止,甚至公开发布法令,禁止皇子主动与藩臣联系,教导他们应该闭门苦读,不闻外事,但孙和依旧一意孤行,与陆氏、顾氏都打的火热,私下里偷偷联络。

这才是孙权的命门,他不可能把政权交到一个任由江东豪族控制的儿子手里。不过孙权在废黜太子这件事上还是没有足够决心,犹豫多年没有动手,主要问题在于鲁王孙霸也没比孙和强到哪去。在意识到孙权对太子不满,并且对自己有所偏爱以后,孙霸非但没有吸取孙和失宠的教训,反而走上了拉拢大臣的老路,搞得国中大臣一分为二,派系对立,惹恼了孙权。

3. 孙和与孙霸都不是孙权理想的接班人,唯一原因就是他们过于依赖江东豪强。陆逊作为江东豪强的领袖,带头为孙和摇旗呐喊,多次要求回京面陈太子地位的重要性。其实孙权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正是因为他说的太多了,才导致孙和失宠,陆逊的摇旗呐喊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孙和倒台,他喊的越卖力,孙权越没有安全感,陆逊在这方面的洞察力几乎为零,不禁让人唏嘘,一个叱咤风云的名将,智略无双的名臣,竟然对君主的想法没有一丁点感悟,甚至完全猜错,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陆逊的站队做法并没有错,他坚定的维护了他所在阶级的利益,并且在表面上看,维护太子地位也是天经地义,身为人臣无可厚非,无论他出于何种目的,这种做法都没什么可指摘的。

所有错,都在孙和与孙霸两个人身上,是他们制造了矛盾,激化了矛盾。可以说孙和与孙霸是一对不相上下的白吃,曹操曾经说“生子当如孙仲谋,若刘景升儿子,豚犬尔。”可是谁又能料到,即便孙权这样的被曹操夸奖的英雄,也生出了豚犬一样的俩儿子,无耐啊,一切都可能是命中注定吧。


多说一点吧。

孙权对陆逊是十分不放心的,夷陵之战后没几年,在提拔陆逊为上大将军的同时,孙权对荆州防务做出了至关重要的调整。

首先,让朱然驻守江陵,这小矮子是孙权同窗,心腹之人,打仗一把好手,还听话,所以坐镇中央;西陵作为荆州命门,是牵一发动全身的死穴,所以派孙权喜爱的步骘镇守,他穷苦出身,青年时代卖瓜为生,背景清清白白,永远不会对孙权产生掣肘,可以放心使用;公安位于长江南岸,是扼控上下游和南北岸的心脏,所以派老成持重的诸葛瑾镇守,这家伙的弟弟在荆州有人脉,所以诸葛瑾驻扎公安不仅能够向西示好,也能在当地治理士人,一举多得,并且诸葛瑾是出名的老好人,谁都不得罪,也不站边,是个会当官的明白人。

这安排的可算是妥妥当当了,但是陆逊跑哪去了?他不是“大都督”么,应该坐镇荆州才对啊。陆逊确实在荆州没错,但是没在要害之处,而是安排在武昌郡,也就是原来的江夏郡,驻扎在夏口,他的任务是看守武昌皇宫,并且辅佐太子孙登执政——带兵不再是主要任务了,削弱陆逊在军中的地位,变相的夺军权。而另一位与陆逊共同辅佐太子的人是吕岱,主要负责军务——抢了陆逊部分军权的那个人。这老头子脾气死倔,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全军上下没几个人敢惹,陆逊跟他共事可以想见困难重重,更关键的在于吕岱是鲁王党代表人物,支持的是孙霸,属于看见太子党就瞪眼珠子,鼻孔喘粗气的类型,绝对不会配合陆逊做任何工作。

因此,陆逊其实被“明升暗降”了,地位上提升了,是上大将军,后来甚至还坐上了丞相,但权力大打折扣,军权没了一半,荆州防务也不太用的上他,江陵那边自有朱然“董为大督”,外加步骘、诸葛瑾配合——所有这些人都不是陆逊一伙的,甚至步骘就是鲁王党的领袖,是陆逊的政敌。陆逊被晾在武昌皇宫好不尴尬,辅佐太子没太多正事可做,旁边又有吕岱这个倔老头时不时挤对,穿小鞋。

后来陆逊被孙权多次派使者训斥,郁闷之中愤然离世,孙权对他仍然不放心,把陆逊的儿子陆抗召到都城,以他父亲的二十条罪状问责,准星直接指向了吴郡陆氏满门,由此可见孙权完全不是针对陆逊个人,而是对江东豪强这个群体。

不过幸亏陆抗对答自如,消除了孙权的芥蒂,两边的矛盾被缓和,可以说孙权与陆抗的这一次谈话,使原本剑拔弩张的两边取得了暂时的共识,甚至可能是一场潜在的内乱被二人平息。虽然我们无法看到两个人具体的谈话内容,但一定是与统治相关,陆抗若没有代表江东豪强答应什么,孙权又怎么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毕竟陆逊的二十条罪状摆在那里,第一次南鲁党争的血腥局面就在眼前,这么紧张的局势是不可能在没有任何协议的情况下自然缓解的。


继续加码。

关于东吴的南鲁党争和孙权的决断,曾经跟很多大佬讨论过,观点各不相同,有的人说孙权纯粹老糊涂了,也有的人认为孙权有意为之,设了一个很大的局。我个人其实更偏向于两者之间,孙权的犹豫不决和偏爱孙霸确实造成了后来无法收拾的局面,但是似乎他事先也没有料到太子问题到最后会一发不可收拾,走到濒临崩溃的境地。在与孙弘的谈话中,孙权无耐的感叹说“将有袁氏之败,为天下笑,为之奈何。”可见他这时候的心态更多是焦虑和无助。最年长的两个儿子不仅无法理解自己,纷纷拉拢豪族大臣分庭抗礼,而且骨肉相争。无论谁坐到他的位子上,恐怕也确实没什么好办法处理儿子之间都不高明的争斗。当然,孙霸以少夺嫡,错误是更恶劣的,所以最后被处以极刑。

相对来说,第二次南鲁党争的性质更严重,以丞相朱据带头,百官泥头自缚,到宫前请命,怎么看都有些逼宫的意味,且不乏无难军都督这样的精锐部队统帅,孙权因此当场爆发,大开杀戒,其实是一个正常的反应。

吴郡四大家族在事件中都遭到打压,陆氏的陆胤被下狱,陆逊被训斥后郁郁而终;朱据高居丞相,却被当庭脊杖一百,直接贬为县丞,实为莫大羞辱,并在赴任途中下诏追赐死;顾谭、顾承流放;张纯当场赐死。

朱据和张纯都是第二次党争时被处死的,顾氏在第一次党争就被治的妥妥帖帖,而陆氏的损失其实在四大家族中反而最小,陆凯、陆胤、陆喜、陆抗等陆氏宗族子弟并没有受到进一步处罚,这可能与陆抗和孙权的那次谈话不无关系。




再次延展讨论一下南鲁党争,尤其是发生在赤乌十三年(公元249年)的第二次党争,废黜太子、赐死鲁王的最终决定都发生在这次。

有几个比较有意思的点值得更多玩味。我关注到第二次党争距离上一次其实已经过去了六年,在经过第一次党争的流放、赐死一大堆臣属之后,吴国度过了平静且诡异的六年,并没有什么特殊大事发生,可是孙权为何在六年之后突然“兽性大发”,幽闭孙和,处死鲁王呢?

如果把视野放大到整个时代,就会发现一些端倪,在公元249年1月这个时间节点,发生了一个影响社会历史进程的重大事件——高平陵之变。众所周知,高平陵政变是士族击败魏国皇室宗族,走到舞台中央掌控权柄的标志,是士族时代降临华夏的里程碑。它发生在魏国嘉平元年正月,即吴国赤乌十三年正月,第二次南鲁党争的七个月之前。

发生在遥远魏国的政坛大地震,在孙权眼中会是一副什么模样呢?事不关己,莫名其妙吃个瓜么?当然不会的,高平陵之变同样影射出吴国类似的严重问题: 士族强大,威胁中央政权,矛盾日益尖锐。而吴国并没有像魏国那般强大且众多的宗室力量作为朝廷藩屏,一旦江东士族按高平陵之变的模板在吴国上演一次XXX之变,应该是能够更轻松成功的。这就是高平陵之变能够给到孙权的启示。可是回首望去,别说利用宗室对抗了,就连两个儿子都还傻傻的被士族控制着,其中一个还是未来要继承大统的太子,吴国的状况可以说比魏国要困难的太多太多了。

如果你是孙权,你会怎么选择呢?

虎毒不食子,孙霸是孙权更喜欢的孩子,我想孙权或许手握那个赐死鲁王的诏书,几个晚上都彻夜难眠,老泪纵横吧。


除了魏国上演士族夺权的戏码刺激了孙权老迈脆弱的心脏之外,另一个比较不被现代人注意的现象或许也是促使孙权最终决断的关键要素,也就是天象在公元249年8月发生惊世骇俗的巨变,随后孙权在当月就废黜了太子,赐死鲁王。

关于这个方面,之前专门写了文章进行详述,这里就不多说了,欢迎参考拙作:

星象异常与东吴的「南鲁党争」


南鲁党争是吴国一次重大的政治事件,它的影响直至吴国灭亡都没能消除。再多说一点,可能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吴国末代皇帝孙皓会是一个暴君,他为什么处理问题都常常选择极端手段?

其实在详细了解南鲁党争事件之后,孙皓的性格暴戾就顺理成章。他是孙和的儿子,党争之后孙和被废,外放至长沙。后来长公主一干人等落井下石,矫诏赐死孙和,嫡母张氏自愿殉葬,尚在幼年中的孙皓由母亲何姬独自艰难养大,他的人生父爱缺失,而且痛苦的前半生都拜党争所赐,在孙皓的眼中,父亲是太子,国之栋梁,地位应固若磐石。但孙霸以少夺嫡,纠结支党蒙蔽祖父,诋毁父亲,最终酿成了自己一家的惨剧。孙皓对鲁王党的恨无以复加,圣斗士中描绘凤凰座一辉是“集怨恨于一身的男人”,这也是对孙皓的精准刻画,他是在鲁王党的无限怨念中浸泡并长大的。孙皓继位后,凡是当初太子党以及他们的族人、后代,一律提拔、重用,比如陆抗、施绩,滕氏遭到族诛,孙皓聘娶滕氏女子,倍加宠爱。另外,孙皓追尊父亲孙和为文皇帝,为当初的太子地位正名,可见其怨念之深,其他宗室稍有风吹草动,当事人随即就被车裂。

西陵督步阐是步骘的儿子,一家三代人苦心经营“国之西门”,兢兢业业,但步骘当年是鲁王党领袖,带头抵制孙和,所以孙皓上位以后步阐成了惊弓之鸟,在看到新皇帝乱发淫威之后,步阐狗急跳墙,发动叛乱,其根由源自南鲁党争。

总体来说,南鲁党争对吴国的影响实在难以估量,孙权的决断中不仅有高平陵之变的刺激,也有古人十分看重的天象因素,他犹豫多年没有下决心对亲生儿子动手,可见他并不是存心制造派系斗争,当然也不是老糊涂那么草率的结论,老孙权处在万分艰难的境地,虽然他最终选择结束争斗的方式过于残忍,但是也不失为一举多得的唯一最优解。

然而对于陆逊来说,他选择忠于家族,也忠于了国家,结局虽然令人唏嘘,却也值得尊敬,后世学者评价江东四大家族“张文朱武,陆忠顾厚”,在四大家族各自的标签里,陆氏的“忠”字应该更多是伯言贡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