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校園犯罪】操邪弄惡 外傳4 尼克波恩的奇幻旅程 - kg41228的創作 - 巴哈姆特
切換
舊版
前往
大廳
小說 達人專欄

【校園犯罪】操邪弄惡 外傳4 尼克波恩的奇幻旅程

Cure | 2017-05-21 12:42:18 | 巴幣 14 | 人氣 444




我發現這章外傳竟然忘記貼在小屋了,於是補上。

兩萬多個字,偏長的外傳喔。





操邪弄惡
 
 
 
外傳4 尼克波恩的奇妙旅程
 
 
 
  珍娜急得快哭出來了。
 
  車窗外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唯一的光源是車頭霧燈,而霧燈也因為納斯山長年籠罩的該死濃霧,只能照清前方約三公尺的距離。
 
  珍娜很後悔,她不該聽信男友阿薩斯的建議,獨自開車抄了未標示在地圖上的「捷徑」
 
  見鬼的狗屁捷徑,這條破路分明未被開發過,開了整整一公里連一盞路燈都看不見。
 
  「混帳阿薩斯,他肯定是不想讓我去迎新晚會才給我指了這條破路!」珍娜咒罵,洩憤地猛按喇叭。
 
  喇叭聲在毫無人煙的山徑裡異常響亮,珍娜放慢車速,將手機伸出窗外試圖接收那不可能存在的信號。
 
  「媽的,又是服務範圍外,納斯山在十年前好歹也有一座克普魯樂園啊,就算荒廢了也不至於這麼鳥不生蛋吧?」珍娜不死心繼續高舉手機,即便早在半小時前她就已經收不到任何信號。
 
  又堅持不懈往前開了十分鐘,慓悍如珍娜這樣的勇敢女孩也終於敵不過黑暗的恐懼,踩下了煞車。
 
  珍娜瑟縮在坐位上,拉緊身上的連帽外套。
 
  她放棄了,她不去那該死的迎新晚會了,這條開了一個多小時景色都絲無變化的鬼路令她失去了往前的勇氣。
 
  她打算在車上待過一晚,等明早霧散去後再掉頭打道回府,而回到宿舍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車鑰匙甩在阿薩斯臉上,然後比出中指向他提分手。
 
  想到阿薩斯會露出的智障表情,珍娜噗哧一聲笑了。
 
  當時阿薩斯在聽說珍娜要去大學的迎新晚會時可是大發雷霆,阿薩斯不能理解,為何已經有了男友的珍娜還要去那種擺明了就是想搞一夜情的骯髒派對。
 
  但珍娜卻只是單純的想去認識新朋友,阿薩斯那污化迎新晚會的說法也令珍娜火冒三丈,於是兩人大吵了一架。
 
  所以當阿薩斯突然態度轉變,甚至還替自己指出捷徑時,她雖本能地覺得有異,但最後還是相信男友終究會體諒自己的。
 
  結果她吃了大苦頭。
 
  其實認真思考,珍娜也不是不能明白阿薩斯的心情。畢竟自己好歹也是學校裡數一數二的美女,若是阿薩斯一點擔心都沒有自己大概也會氣得跳腳。
 
  「或許,我在阿薩斯眼中是個難搞的女友呢……」珍娜竟開始反省。
 
  陷入了與阿薩斯交往兩年的回憶中,她的雙眼漸漸迷離。
 
  珍娜呆呆地望著被車燈照亮的白霧。
 
  單調的畫面,連一絲蟲鳴都聽不到的靜,令珍娜緩緩打起盹來。
 
  頭垂著、晃著。
 
  沙沙。
 
  頭晃著、垂著。
 
  沙沙。
 
  珍娜的眼睛一瞬間睜得明亮。
 
  有聲音正在接近!
 
  沙沙聲是從左後方傳來的,珍娜戰戰兢兢轉頭,卻只透過車窗看到一片漆黑。
 
  那逐漸襲來的沙沙聲──或者說腳步聲,一點都沒有為珍娜帶來安全感。
 
  在這連信號都收不到的鬼地方會有人步行?珍娜可不是B級恐怖片裡的胸大無腦女角,會歡天喜地地敞開車門走出去,然後被潛伏在黑暗的殺人魔幹掉。
 
  那令人顫慄的沙沙聲終於停止。
 
  而珍娜的心跳也幾乎要撞破胸膛。
 
  外面的「人」就停在車門外,僅一道薄薄地鐵皮之隔。
 
  「上帝啊……」珍娜十指緊扣,19年來沒有任何一次的祈禱比此時還要虔誠。
 
  但很可惜,上帝的榮光今晚沒有降臨納斯山。
 
  在珍娜佈滿血絲的目光中,一張獰笑的小丑面具緩緩黏上車窗。
 
  「啊!」
 
  珍娜放聲尖叫,而車窗同一時間也被擊碎了。
 
  一隻粗壯手臂伸入,一把揪住珍娜引以為傲的美麗金髮,硬生生將她從車窗裡拽了出來。
 
  珍娜痛到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人力道之大讓她有種頭皮要被活生生扯下來的感覺。
 
  來人將珍娜拉出來後一點憐香惜玉的自覺也沒有,直接拖著她到了車燈前。
 
  戴著小丑面具的男人蹲下,仔細端倪珍娜痛苦的神情。
 
  「妳有收到邀請函嗎?」男人的眼神在珍娜金髮上游移,若有所思。
 
  珍娜害怕地瞪著眼前身材高大到不像樣的男人,抖道:「我、我、我是要去參、參加舒克、克大學的、的、的迎新晚會……」
 
  「那,我很抱歉。」小丑面具男雖是在道歉,但語調一點歉意都沒有。
 
  「沒、沒、關係……」珍娜強笑,右手撐地打算起身。
 
  一個砂鍋大的拳頭飛了過來。
 
  這一拳擊中了珍娜鼻頭,當下一陣令人牙酸的喀嚓聲響起。
 
  面具男沒有放過珍娜的意思,在珍娜的身體跌回地面之前,他一手揪住珍娜衣領,然後另一手瘋狂揮拳。
 
  每一拳都打在了臉上、每揮動一次手臂都是骨屑鮮血紛飛。
 
  面具男像個被鍵入指令的機器,拼了老命地毆打臉部破碎的珍娜。
 
  珍娜連思考為何會發生這種慘事的權力都不被賦予,一拳中斷了她的意識,下一拳又讓她在劇痛中醒來。
 
  這頓瘋打持續了二十五秒。
 
  等到面具男鬆手,珍娜已經是一具分不清面容的殘破娃娃。
 
  後腦勺重重跌在地面上,珍娜一丁點痛苦都感覺不到。
 
  雙眼被硬生生打碎,耳膜也因面具男驚人的拳壓而破損,數感消失的珍娜好像身處於無邊無際的虛空之中。
 
  意識越來越模糊。
 
  「對不起……阿薩斯……我不該去迎新晚會的……」意識消散之前,珍娜如此想道。
 
 
 
  關上車門,面具男一屁股坐上駕駛座,重重喘了好大一口氣。
 
  他脫下小丑面具,隨手扔在了副座上。
 
  他的臉頰上還有兩行尚未風乾的淚痕。
 
  「妳算是活得有價值,至少在妳死後還有我會替妳流淚。」他看著擋風玻璃外的珍娜:「不像我,是個被世界遺棄的孤兒。」
 
  他小心翼翼地,如呵護珍寶般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封黑色手寫信。
 
  你好,尼克。
  我比你所想像的還要瞭解你。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只要明白我能夠為你帶來全新的人生。
  你至今為止的經歷我都看在眼裡,你很努力,超乎他人想像的努力,你的所作所為不外乎只想得到他人肯定而已,為了如此卑微的願望你奮鬥了多久?從你殺死了自己的父親開始算起,二十年了吧?
  然而這二十年你不但沒有遇過認同你的人,反而還被FBI通緝,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你甘心嗎?
  我很明白你內心的迷茫,還有那止不住、幾乎如本能般的殺人衝動。
  我想你自己早就發現了吧?你在殺人時一點情緒也沒有。
  你不會因殺人而感到罪惡、不適、欣喜,你只是藉由殺戮試圖讓他人對你感到同情。
  我不會同情你,但正如前面的話所說,我能賜予你全新的人生。
  一個全新的、沒有汙點的、如處女般的純潔人生。
  來吧!來納斯山裡廢棄的克普魯樂園吧!九月二十五號凌晨,我會在那兒等待你,以及其他同樣渴望新生的羔羊!
  「全新的人生嗎?」尼克苦笑,將信重新收回大衣中。
 
  寧靜的山道中再次響起了引擎聲。
 
  尼克踩下油門,無情地輾過珍娜飽受屈辱的屍體。
 
 
 
  說起來好笑,尼克至今仍未弄清楚這份邀請函是如何寄到他手中的。
 
  能夠逃離FBI的追捕長達十年,他自有一套過人的藏匿之法,可這封信,就這麼在十多天前詭異地出現在他手中。
 
  當時他正乘坐在通往法國布魯塞爾的歐洲之星上,他從遙遠的路途中醒來後,就發現這封信壓在了自己手跟大腿間。
 
  他往左一看,身旁戴眼鏡的老頭靠在窗邊,張嘴發出低沉鼾聲;往右,隔著一條走道,茶色頭髮的年輕女子津津有味翻著手上雜誌。
 
  這兩人光從外表判斷,都不像是能夠無聲息把東西放入尼克手中。要知道,這十年來邊殺人邊逃跑,尼克早練就了一身耳聽八方的技巧,稍有風吹草動他都能立馬從睡眠中醒來,這堪比職業殺手的敏銳可是救了他不少次──他甚至殺過真正的職業殺手!
 
  不管送信的人是何方神聖,有件事是毋庸置疑的。
 
  對方要殺死自己易如反掌!而那無聲傳遞則是一種變相的警告!
 
  當尼克陷入沉思,反覆查看信件時,他又發現了一項更為恐怖的事。
 
  這封手寫信的筆跡,是自己的初戀,妮娜,所有。
 
  而妮娜,早在十年前就被尼克親手殺死。
 
 
 
  車子行駛在黑壓壓的山林中,這片荒蕪好像沒有盡頭。
 
  尼克的雙眼越來越不俱生氣,像一臺失去能量的機械人。
 
  隨著路途前進,埋藏在尼克腦海深處的記憶也跟著窗外濃霧一樣,蔓延、滋長。
 
  尼克的母親是妓女,父親是個私德敗壞的員警。
 
  有一次母親跟嫖客起了衝突,對方嫌服務不好想打霸王炮,可身為妓女的母親賺的也是辛苦錢,豈是嫖客一句「不夠爽」就能打發?兩方爭鋒相對,大打出手鬧上了警局,而當時處理這則糾紛的警局局長就是尼克的父親,阿法波恩。
 
  想白嫖的男子名為查克,是當地黑幫老大李查德的三兒子。李查德能在那個區域混得風生水起,賄賂員警的事也沒少幹過。不幸的是,波恩正是收錢收的最爽快的那個。
 
  收了老子的錢,不管如何他兒子也得一併罩著,查克在走完流程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而尼克的母親,則被安了個莫名其妙的罪名拘留下來。
 
  但波恩想幹的事可不只如此,他仗著自己身處執法單位,背後又有李查德罩著,就夥同其他值班的員警輪暴了這個可憐的妓女。
 
  尼克就是妓女在那時懷上的孩子,一個永遠烙印在靈魂裡,醜惡的象徵。
 
  拍了許多不堪入目的相片後,妓女像條爛抹布般被扔在了後巷。
 
  臉上沾滿著男人的穢物,胸口還被戲謔地寫上一串手機號碼,附註:「婊子,要是覺得爽想再來一砲就打吧!」
 
  痛苦的一晚結束,卻是另一段地獄的開始。
 
  對那些善於壓榨可憐人利用價值的人渣來說,只一次美麗夜晚是萬萬不夠的。
 
  倒不是真的在意那些淫慾照,波恩手握的權力才是尼克母親真正的罩門,只要那畜生一聲令下,從今天開始她別想再拉到任何一個客人,就連那些曾經在她體內流連忘返的恩客,恐怕也會怕惹上麻煩而不再往來。
 
  為了存活,尼克母親只能打開雙腿,幹著她最熟悉卻得不到報酬的工作。
 
  晚上,在街角邊以誘人姿勢向路過的行人拋媚眼;白日,在波恩的辦公室裡蹲下身子吞吞吐吐。
 
  發現自己懷孕時,可憐的妓女在房裡放聲哭吼,癲狂的笑聲和著眼淚淒厲而震撼。
 
  她痛恨肚裡的孩子,每當她閉上眼想忘卻痛苦,微凸的肚子就不斷提醒她惡夢存在。
 
  某一次的例行公事,妓女鼓起勇氣提起了孩子的事。
 
  「我……懷孕了……」她戰戰兢兢的說,任由波恩將自己壓在辦公桌上。
 
  波恩充滿慾望的舌頭在妓女胸前停下。
 
  他抬起頭,似笑非笑:「親愛的唐娜,妳說妳懷孕了?」
 
  「對……是你的孩子……」唐娜雙唇發顫:「我拿了你的頭髮去醫院比對過了……」
 
  「是嗎?」波恩還是在笑。
 
  眼見波恩似乎沒有發火,唐娜強笑道:「你、你放心!我會去拿掉的!只是我為了去比對孩子身分已經花光錢了,所以你能不能……」
 
  「拿掉?為什麼?」波恩蹲下,耳朵緊貼唐娜微漲的肚皮:「這可是我的孩子,妳要是敢動手,我一定讓妳下去陪他!」
 
  突然波恩褪下褲子,示意唐娜背朝他。
 
  她機械式地照辦,雙手撐桌。
 
  桌上的玻璃花瓶,倒映出了唐娜留下兩行清淚的扭曲臉孔。
 
  唐娜很清楚,波恩要自己將孩子生下絕不是因為什麼狗屁親情,而是更邪惡的想法。
 
  他想讓自己痛恨那無辜的孩子。
 
 
 
  尼克自惡意中出生了。
 
  從有記憶以來,媽媽無時無刻都在跟不同的男人上床。
 
  那些男人每次都不同,有幾個偶爾會重複出現,但都有一個讓尼克很難忽略的共同點──完事後會給錢。
 
  小小年紀的尼克還不知道這就是所謂的「性交易」,只是粗略明白,跟各式各樣的男人在床上「運動」似乎是媽媽的工作。
 
  每次從薄木板外偷看媽媽工作,尼克都會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他隱隱約約感受到了,媽媽並不快樂。
 
  於是他痛恨起那些男人,每回都在木門打開後對他們擺起兇惡臉色。
 
  對此,有人嘿嘿訕笑、有人視而不見,更多的是,直接將尼克一把推開。
 
  媽媽總是在床上冷眼看著,即便尼克被推倒在地嚎啕大哭,她從來不做任何表示。
 
  最令尼克難過的,有一次他為了引起母親注意,故意上前踢了剛完事後的客人一腳。
 
  那一腳直直踢中客人下體,客人臉色頓時一青。
 
  不過畢竟只是小孩子的力道,客人很快便從痛苦中恢復。
 
  客人恢復,尼克就倒楣了。
 
  尼克不由分說被壓在地上亂踢亂揍足足一分多鐘,屎尿都給打出來了。
 
  過程中唐娜只是坐在床沿,瞇著眼睛抽著菸。
 
  「哼,小雜種!」客人將口水吐在尼克因痛苦而扭曲變形的臉上,離開前還不忘重重補了一腳。
 
  小套房裡,菸味和著屎尿味,還有尼克兀自抽噎的哭腔。
 
  唐娜將菸戳熄,起身走到了爛泥一樣的尼克旁。
 
  蹲下,輕輕耳語:「你承受的痛苦,還沒有老娘的萬分之一。」
 
  抽噎停止。
 
  離去的腳步聲啪搭啪搭,尼克本以絕望的心跳再次噗通噗通。
 
  尼克的雙眼變得無比明亮。
 
  他明白了一件事。
 
  只要終結痛苦的來源,媽媽就會對他溫柔了!
 
 
 
  五年的觀察下來,尼克非常熟悉唐娜工作時的喜好。
 
  約瑟夫留著一頭搖滾歌手的狂野長髮,長相不差,又練就一身好體格,是媽媽最喜歡的工作對象,每回他來了媽媽臉上笑容總是多上很多。
 
  次愛的是一名住在附近中國城裡的廚師,葉允,不過尼克很清楚媽媽喜歡他的原因絕不是長相,而是葉允來光顧時都會帶上一大堆他煮的中國菜。不得不說尼克自己本身也挺喜歡這個中國人,葉允是為數不多對他還算溫柔的人,有時甚至會帶上玩具給他。
 
  至於令媽媽討厭的對象……那可是多到說不完。
 
  柯爾克跟席伯多絕對位列黑名單中的VIP。尼克用看的就明白。
 
  這兩個人總是用暴力將唐娜拖至床上,而工作期間唐娜的哭吼也絕不停止,完事後扔在旁邊的一美元更是嘲弄中的嘲弄,尼克每次都會上前對兩人出手。
 
  想當然,下場也只是一次次的屎尿齊出。
 
  還有那個每次都帶皮鞭跟蠟燭的納魯也是榜上有名,每次唐娜看到他出現總是戒慎恐懼,工作時的慘叫也是不絕於耳。唯一還值得欣慰的是他給的錢似乎非常多。
 
  但,尼克心底清楚明白,上述的那幾個人都比不上自己的親生父親。
 
  只有跟阿法波恩纏綿時,媽媽臉上才會浮現出其他男人無緣見識的容顏。
 
  痛苦、怨恨、愉悅、欣喜、狂亂。
 
  多種各自矛盾的情緒融為一張表情,讓當時才六歲的尼克極其震撼。
 
  也是多年以後他才知道,母親唐娜所表現的,是一種被稱之為「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人質情節。
 
  每個禮拜五,唐娜會攜上尼克,穿著妖艷來到阿法波恩的辦公室。
 
  然後開幹。
 
  而尼克則被阿法逼迫看完全程。
 
  尼克流著淚,暗暗在心底發誓,總有一天要殺掉這個男人。
 
  只有殺掉他,母親才會快樂,不再痛苦。
 
 
 
  下定決心的那天後,阿法波恩的死狀就在尼克腦海中浮現不下百次。
 
  醒著時想,睡著時夢,從不間斷。
 
  很快尼克便受不了了,僅僅只過一個禮拜,他就偷偷把工具箱中的螺絲起子藏在口袋裡,隨著唐娜一同到了那間汙穢的辦公室。
 
  以往,尼克都是愁眉苦臉的走進,只有這次,他幾乎快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因為他明白,今天過後讓媽媽痛苦的根源就會消失了!
 
  「這不是尼克嗎?我親愛的兒子!」唐娜兩人一進門,阿法波恩便興致勃勃地上前將尼克抱起。
 
  見狀,唐娜默默蹲下身子,替阿法波恩拉下褲子拉鍊。
 
  一陣套弄,酥麻的爽感直衝腦門,阿法幾乎要抱不住尼克:「操!真他媽的爽!尼克,你長大後一定也要找這種吹簫一級棒的婊子啊!」
 
  阿法調整了下位置,剛想騰出一隻手操弄唐娜的頭,卻突感抱著的尼克口袋裡有不尋常的硬物觸感。
 
  「尼克,你口袋裡藏著什麼玩具呢?給爸爸看下吧?」阿法笑嘻嘻地裂嘴,食指輕搔尼克臉頰。
 
  「螺絲起子……」尼克低語。
 
  「什麼?」阿法皺眉,也不知是真困惑還是爽過頭。
 
  尼克沒有回應,右手緩緩探入口袋。
 
  阿法的表情隨著唐娜的逗弄而跌宕起伏,閉上眼享受的他渾然不覺大禍臨頭。
 
  尼克高舉螺絲起子,重重落下!
 
  「啊啊啊啊啊!」阿法慘嚎。
 
  尼克跌了下來,唐娜更是被已經痛到失去理智的阿法一腳踹開。
 
  阿法跪地嘶吼,一隻五公分長的螺絲起子正插在他眼窩裡,直沒手柄。
 
  尼克的表情冷靜得驚人,他迅速爬起衝至阿法旁,毫無慈悲地用力拔出螺絲起子。
 
  用力之大,讓一片血漬都飛濺到了天花板上。
 
  尼克沒有言語,更沒有猶豫,握著兇器就往阿法身上一陣猛刺。
 
  臉部、胸口、肚子、陰莖、陰囊、大腿,阿法身上所有的部位都沒有倖免,通通挨了連瘋狂也不足以形容的狂刺。
 
  唐娜的尖叫不絕於耳,急促的敲門聲及呼喊聲更是沒停過,但尼克就像冷靜地執行任務的職業殺手一樣,對那些雜音充耳不聞。
 
  待到尼克停手時,阿法早已被刺得肚破腸流,連臉孔都成了蜂窩。
 
  他扔掉螺絲起子,滿臉是血走向唐娜,露出笑容:「媽媽,妳不用再哭了!爸爸已經不會再讓你痛苦了!」
 
  尼克張開小小的手臂,想輕輕抱住不停抽噎的母親。
 
  「滾開!你這個魔鬼!」唐娜吼得聲嘶力竭,用力推開想獲得自己認同的尼克。
 
  尼克屁股重重跌到了地板,一張臉泫然欲泣。
 
  「我告訴你!你以為我哭是因為痛苦?錯!是因為太快樂!」唐娜神情瘋癲,站了起來。
 
  不知是阿法的死狀太過恐怖導致她精神崩潰,還是積壓已久的負面情緒終於爆發,唐娜走上前,一腳又一腳踢著尼克。
 
  「所有男人裡,他的技巧是最好讓我最爽的!有他罩著我每天都有工作可做!否則怎麼養你這個被強姦後生下的雜種?」
 
  「現在可好?你殺了他我該怎麼辦?怎麼辦?阿法波恩就算幹盡惡事,還有我這個妓女會為他流淚!你呢?怪物?你死了有人肯為你掉一滴眼淚嗎?」
 
  一腳又一腳,一字又一句,尼克此刻終於表現的像個七歲小孩──崩潰大哭。
 
  「媽媽……媽媽……我只想要妳快樂……只想要妳多關注我一點……只想要妳溫柔的抱抱我……」尼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跟方才殺神附體的模樣判若兩人。
 
  「閉嘴!給我閉嘴!」那番話沒有激起唐娜心中殘留的任何一絲母性,反倒讓她歇斯底里掐住尼克脖子。
 
  「咳!嘔!」尼克乾嘔,雙眼緩緩上吊,意識越來越模糊。
 
 
 
  究竟要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讓一個母親想動手殺死親生兒子?
 
  知道答案的人肯定不多,身為其中之一的唐娜也沒有機會解釋了,因為她被甫破門而入的警察一槍爆頭。
 
  一時衝動而開槍的員警也愣住了,腳一軟癱坐在地。
 
  其他警察則是被辦公室裡慘不忍睹的屍體給嚇到不能言語。
 
  整個房間是不合理的靜。
 
  唐娜的屍體前傾,鮮血和著些許腦漿自缺口慢慢滴在尼克臉上。
 
  尼克無法再說話了。
 
 
 
  縱觀古今中外,除了新聞媒體,大概就屬公家機關編故事的能力最強了。
 
  即便尼克在事件後不發一語,警官們還是靠著自己過人的想像力將案件拼湊了出來。
 
  妓女在長期受辱下壓抑了太久,終於在這次的例行公事中爆發,在阿法渾然忘我時拿出預藏的兇器將他刺了滿身,但這還不夠,她想起了自己的兒子是阿法波恩的種,這令她無法忍受,於是喪心病狂地對尼克痛下殺手。
 
  最後,被英勇的菜鳥警察所救。
 
  多麼感人肺腑?一時手殘的菜鳥員警不但沒受罰,還因為從瘋母手中救下無辜的孩子而倍受表揚。
 
  整個警局也將責任全部推到了無法反駁的局長──死人阿法波恩身上,撇得一乾二淨,好像當晚一起跟阿法輪姦唐娜的是外星人一樣。
 
  事件落幕,除了尼克一家人都皆大歡喜。
 
 
 
  尼克被安置到了孤兒院,半年後被唐娜的親戚──史密斯夫婦領養。
 
  史密斯夫婦對尼克的印象無疑是非常差的,唐娜是史考特的妹妹,家族早就因為她的妓女身分而與之斷絕關係,若非政府機關通知,史考特夫婦也不想來淌這場渾水。
 
  而尼克在聽說叔叔要來接自己時,心底是有那麼一絲期待的。
 
  「叔叔他,會不會親切地接納我呢?」隨著離開孤兒院的日子倒數,尼克總是思索著,那個與媽媽留著相同血液的男人會是什麼模樣。
 
  他會有著跟媽媽一樣的金髮嗎?是個人高馬大的壯漢嗎?還是挺著富人臃腫的大肚子?最重要的是……他會愛我嗎?
 
  當史密斯夫婦抵達時,得到消息的尼克馬上興沖沖地跑了出來。
 
  「叔叔……」尼克躲在院長背後輕聲叫喚,有些羞澀。
 
  史密斯先生果然有著跟唐娜一樣的漂亮金髮,他將它們整齊地往後梳,在配上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儼然一副社會菁英人士的模樣。
 
  而史密斯太太輕挽著先生的手臂,盡量讓自己的表情溫和:「你好,尼克,從今天起你就要跟我們一起生活了。」
 
  「我會當個讓叔叔嬸嬸都驕傲的孩子。」尼克羞赧地笑。
 
  「哼!我才不奢求你出人頭地,只要你別像唐娜那樣給家裡蒙羞就足夠了。」史密斯先生神色冷峻。
 
  這話說得刻薄,連史密斯太太都忍不住輕擰史密斯先生手臂。
 
  「哈哈,那自是當然,史密斯先生,尼克在這邊的孩子裡算是年紀偏小的,但他可比那些哥哥姊姊們要成熟,不僅乖巧懂事,學習方面更是沒有問題,假以時日絕對是個風雲人物。」見氣氛尷尬,半禿了的院長忙不迭為尼克說好話。
 
  總而言之,不管史密斯夫婦如何不願,這份血濃於水,無法逃避的責任終是必須負起。
 
  尼克跟隨史密斯夫婦,一同搬到了舊金山大理市的郊區。
 
  史密斯算是所謂的「人生贏家」,在一間連鎖品牌企業裡任職行銷主管,生活富裕。對他來說,多養一個孩子並不構成多大負擔。
 
  但,要他愛這個孩子卻是強人所難了,他本來就不喜歡小孩,太太也與他抱持相同想法,兩人對「生兒育女」表示抗拒,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厭惡。
 
  於是,尼克獲得了衣食不缺的生活,卻感受不到真正重要的愛。
 
  史密斯夫婦從來不讓尼克稱呼他們「爸爸媽媽」,只准叫「叔叔嬸嬸」;兩人也沒有替尼克辦過一場生日派對;想當然耳,更不曾一同出遊,拍下三人都入鏡的全家福。
 
  有時候尼克甚至覺得,自己的地位還比不上家中的黃金獵犬托比。至少托比被發現慘死街頭時,史密斯先生難過得嚎啕大哭,而自己出了場斷腿車禍,史密斯夫婦只是爽快的承擔所有醫藥費,卻連來一次醫院探訪都沒有。
 
  尼克雖感到失落,但早已嚐過地獄滋味的他懂得知足,有人願意給他地方住、餓不著,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這樣壓抑又扭曲的生活持續了九年,尼克在十六歲時,首次嚐到愛情的滋味。
 
  那年,原本住在史密斯夫婦家隔壁的老婦人將房子出售,由一對年輕夫妻接手,他們有個年紀跟尼克一樣大的女兒,名叫妮娜。
 
  第一眼見到妮娜,尼克就無法自拔的愛上她。
 
  妮娜身材高窕,留著一頭及肩如陽光般閃亮的金髮,笑起來時兩頰酒窩深邃,像個迷人天使一般。
 
  她喜歡在下午時分,陽光溫暖時坐在自家草坪上看書,那個位置恰好可以讓尼克從客廳窗戶看得一清二楚。
 
  金陽輕灑,佳人賞閱,那畫面美麗到尼克想親手記錄下來。
 
  於是,尼克頭一次向史密斯夫婦提出要求。
 
  「那個,叔叔……我想學畫畫。」餐具平放,尼克擦去嘴邊醬料,開口。
 
  安靜的餐桌上,連僅存的刀叉碰撞聲都停止,史密斯夫婦面面相覷。
 
  思考了一陣,史密斯先生道:「喔……那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你可以去報名相關的課程,學費我會付的。」
 
  如今,史密斯夫婦對尼克已經沒有多大偏見,這九年來尼克別說惹事生非了,甚至還在學校拿了獎學金,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也不曾向他們討要過物質上的享受──這幾乎超過了「好孩子」的範疇,孤僻又沒有休閒的尼克活像個修行中的苦行僧。
 
  現在尼克對繪畫產生了興趣,想培養正常人該有的素養,史密斯夫婦也是喜聞樂見的。
 
  「謝謝叔叔。」尼克燦笑,愉快地離開餐桌。
 
 
 
  尼克在繪畫方面的天分高得嚇人。
 
  初拿畫筆僅僅一個月,就能不靠參造物,憑腦海想像就將物品畫得栩栩如生;半年過後他已經可以代表班級參加繪畫比賽,並拿下冠軍;第十個月,他在市裡的繪畫圈已經小有名氣,還有人稱他為「五十年一見的天才」
 
  但即便如此,小有成就的他依然不敢踏出那最開始的一步──向妮娜搭話。
 
  小時的陰影讓尼克產生自卑,害怕被拒絕的他只能日復一日,躲在房間中描繪他夢中情人的模樣。
 
  或許是上帝賜予的垂憐,更有可能為弒父的報應降臨,命運戲劇性地將妮娜拉入了尼克的生命裡。
 
  那段日子,是尼克打從出生以來最幸福的時光。
 
  也是那段日子,造就了日後手刃多條性命的魔鬼尼克波恩。
 
 
 
  「叮咚。」
 
  周六,下午兩點,史密斯宅邸的門鈴突然響起。
 
  正在書房裡擬定下一幅參賽畫作的尼克一愣,叔叔跟嬸嬸這個禮拜都去拉斯維加斯度假了,而自己也沒什麼朋友,有誰會在這種時候拜訪?
 
  狐疑著,尼克還是下了樓打開門。
 
  門敞開,尼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在門外,套著一件綠色大衣、穿著超短牛仔熱褲的金髮女孩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繆斯女神──妮娜嗎?
 
  尼克還沒從震驚中醒來,妮娜先笑著開口了:「嗨!我是你的鄰居,妮娜。你就是那個很會畫畫的尼克對吧?」
 
  「嗯、喔,對,我是尼克。」尼克愣愣地張嘴:「請問……妳有什麼事嗎?」
 
  「嗯……我忘了帶鑰匙,把自己反鎖在門外了……在我爸媽回來前,我可以先待你在這裡嗎?」妮娜楚楚可憐地哀求:「拜託!大概一到兩個小時而已!」
 
  被妮娜這樣的美人懇求,只要是個男人都會欣然接受,更何況把妮娜視為繆斯女神的尼克?
 
  「請、請進。」尼克想也不想地做了個「請」的動作。
 
  「謝謝你!真是幫了個大忙!」妮娜衝尼克甜笑,進屋後好奇地東看西看。
 
  望著在客廳裡走動的妮娜,尼克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幸福來得太過突然」,關門的同時他不忘掐下自己手臂,好確認自己不是在作夢。
 
  「你想看電視的話,遙控器在沙發上。」尼克深怕她感到無聊。
 
  妮娜沒有回答,只是搖搖頭,停在了一幅掛在鋼琴旁的畫作前:「這個是你畫的嗎?」
 
  尼克失笑:「不是,那是莫內的作品『蛙塘』的仿畫,我不是走印象派路線的。」
 
  聞言,妮娜俏皮一笑,右手握拳,將虎口伸到了尼克嘴前:「那麼,請問尼克史密斯先生,你是屬於哪種繪畫流派呢?」
 
  「我的參賽作品一般以超現實主義為主,不過……」說到一半,尼克突然臉紅了:「我平常很常畫寫實的人物……」
 
  那些人物畫的主角,自然是眼前的妮娜了。可尼克是萬萬不敢說的,那鐵定會被當成變態。
 
  「還有那個,我的姓是波恩,不是史密斯。」尼克補充。
 
  「咦?你不姓史密斯?難道你父親不是……啊!」意識到自己心直口快的妮娜趕緊道歉:「對不起!我說了不該說的……」
 
  見妮娜自責,尼克連忙道:「沒關係!你不用道歉,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喔……好吧……」妮娜有些沮喪,對自己想到就說的壞毛病有些懊惱。
 
  她悻悻然地繼續觀看莫內的「蛙塘」
 
  因為一句錯話,兩人忽然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
 
  尼克真想撕爛自己的嘴,沒事補什麼充。
 
  彼此不甚熟絡,開始的對話也是由個性活潑的妮娜帶起,現在,尼克覺得自己有必要展現出男人該有的風度──打破僵局。
 
  「妮娜,我有這個榮幸,請你成為我畫中的主角嗎?」尼克鼓起勇氣道,即便他創作的妮娜畫像早已不下千幅。
 
  「咦?真的?」聞言,妮娜立馬轉過身來,燦笑:「我非常願意!」
 
  見妮娜愉悅地笑起來,尼克大受振奮:「你等我一會,我去樓上拿工具!」
 
  尼克興致勃勃地衝上樓拿出筆盒,再把一本新的素描簿拆封,待他回到客廳時,妮娜已經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了。
 
  「我需要擺什麼姿勢嗎?」妮娜還故意撩了下髮尾,古靈精怪地朝尼克拋媚眼:「我對自己的電眼還蠻有自信的喔!」
 
  尼克莞爾:「媚眼什麼的就不用了,妳只要坐著放鬆就好了。」
 
  妮娜點點頭,收起了玩笑之態。她坐直身體,雙手交疊在大腿,朝尼克露出淺淺的微笑。
 
  真美……
 
  尼克幾乎要看醉了眼。
 
  蔚藍的雙瞳彷彿海浪,層層拍打像是要述說什麼;修長的睫毛偶爾一顫一顫,如蝴蝶般輕舞──這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妮娜沒有騙人,這不做任何攻勢的姿態就快要將尼克殺死!
 
  尼克甩甩頭,將腦中的雜念屏除。
 
  筆隨意走,尼克憑著本能勾勒出線條,一年裡數萬次的摹寫早已深入他肌肉裡的每個細胞,只要握上筆,右手便不由自主的描繪出妮娜的模樣。
 
  如果說,每幅畫作都代表著畫家當時的意念,那麼,尼克所有創作都是基於對妮娜的愛戀。
 
  十七分鐘後,尼克速寫完畢。
 
  妮娜接過本子,表情從原來的微笑轉為驚愕,再從驚愕化為淚珠,一滴滴滾落在簿子上。
 
  看了那幅畫,妮娜馬上就知道了,尼克深深愛著她。
 
  因為即便是由外行的她來看,都能聽到那幅畫用聲嘶力竭的聲音大吼著:「我喜歡妳!」
 
  見妮娜掉淚,尼克頓時慌亂了起來:「妮、妮娜?妳……」
 
  他不知如何是好,卻也沒有輕拍妮娜肩膀的勇氣。
 
  半晌,妮娜拿著畫,抽抽噎噎離開了。
 
  而尼克失魂落魄地癱倒在沙發上,眼淚自眼角輕輕滑落。
 
  「我完了……她討厭我了……」
 
 
 
  失去求生意志的尼克像屍體般,用同樣一個姿勢躺了一整晚,直到天微微亮時,他才抵抗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一聲門鈴將他的意識拉至半夢半醒之中。
 
  他一點都不想起身。
 
  ……是誰?有誰會來敲自己的家門?難道是叔叔嬸嬸?也不對,他們有鑰匙,不用按門鈴的……
 
  會是妮娜嗎?
 
  「妮娜!」尼克驚醒。
 
  他連滾帶爬地衝至玄關,滿懷期待地打開大門。
 
  尼克的期望沒有落空,換上另一套休閒服的妮娜站在門外,面帶微笑。
 
  太好了!妮娜還願意見我!尼克在心中瘋狂吶喊。
 
  「怎麼了?看到我怎麼一副快哭了的樣子,難道是不歡迎我嗎?」妮娜雙手插腰,假裝生氣。
 
  「不,我很歡迎妳,請進……」尼克讓開身子,偷偷擦掉眼淚。
 
  「昨天很抱歉,突然就跑掉了……」妮娜背對著尼克淡淡說:「因為像這麼浪漫的告白,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告、告白?」尼克無法理解,怎麼看幅畫就變成告白了?
 
  「就是告白啦!」見尼克傻呼呼的,妮娜不禁轉過身來,急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看了你那幅畫就突然濃濃感覺到你很喜歡我,這麼突然我當然是不知如何是好啊!感動歸感動,但被第一次見面的人告白一定都會很緊張的吧?」
 
  妮娜越說臉越紅:「我因為太害羞所以跑掉了!而且為了證明我不是自戀,我上午還拿著畫問了好幾個朋友,問他們有什麼感覺。結果你知道嗎?她們清一色都回答:『畫這幅畫的人一定喜歡妳!』」
 
  連珠炮似的說完,妮娜氣喘吁吁。
 
  尼克愣愣地聽,內心又高興又是擔憂。
 
  喜的是身為創作者的成就感,有人能讀懂自己想表達的,那種快樂無以言喻;憂的是兩人之間的關係,要是妮娜拒絕了怎麼辦?那豈不是連朋友都做不成?
 
  「那……妮娜……妳對我……」尼克艱難地開口。
 
  妮娜看著尼克的眼睛,遺憾地搖搖頭:「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愛……我已經有個交往兩年的男友了……」
 
  尼克彷彿聽到,心碎的聲音。
 
  「也是……讓妳困擾了,很抱歉……」尼克難過地低下頭,努力忍住眼淚。
 
  本來就是了,像妮娜這樣的好女孩身旁本來就不乏追求者,自己不過是個殺死親生父親的人渣,到底是在期待什麼?
 
  「如果妳不想再看到我,我可以理解……我不會打擾妳的生活……」
 
  「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會不想再看到你!」妮娜用力搖著尼克雙肩,認真道:「就算當不成情人,我們也可以當好朋友啊!我可不准你一聲不吭地消失。」
 
  尼克苦笑,卻也別無選擇。
 
  選項就只有「形同陌路」跟「成為好朋友」這兩種。要是變成陌生人的話,他不就又跟之前一樣,只能用偷窺的方式描繪妮娜;如果變成好友,雖不能更進一步,但卻能夠在最近的距離守護她。
 
  尼克暗暗下定決心,絕對不能重蹈九年前的覆轍,這次一定要讓自己所愛的人活得快樂!
 
  「今天來除了要正式的拒絕你,還要給你昨天為我作畫的回禮。」妮娜有些難為情,從包包裡拿出一疊厚厚的稿紙。
 
  「這是……小說?」尼克小心翼翼地接過,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上面標題寫著:「喪慶」
 
  「嗯,是我寫了一段時間的驚悚小說。先說好,你可不准嘲笑我喔!」妮娜板起臉孔,卻掩蓋不了將作品拿給他人觀看時的羞澀:「我習慣將草稿寫在紙上,然後再打進電腦裡,我一些寫作上的好友都說我像個老頭子……」
 
  「哪會!我覺得很酷!」尼克捧著稿紙,迫不及待地從第一行開始讀起。
 
  喪慶是一篇帶有靈異成分的驚悚故事,描述一個沒事就喜歡參加別人葬禮跟婚禮的無賴男子,在某一次混進婚禮時,赫然發現新郎跟他上禮拜參與的葬禮亡者竟是同一人的詭異故事。
 
  劇情曲折離奇,神展開不斷,再加上妮娜的文字帶有超凡魔力,一下子就讓尼克身陷其中。
 
  一旁的妮娜開始還有些坐立難安地看著尼克,深怕他讀不到兩行便將作品放下,但隨著尼克觀看的表情越來越豐富,妮娜也放下了懸在半空的心,露出恬靜地微笑。
 
  「咦……怎麼沒了?」尼克突然慘叫。
 
  最後一張稿紙翻完,故事斷在了最精采的地方。
 
  「怎麼樣?內容還行吧?」妮娜托著腮幫子,早已知道尼克的答案。
 
  「豈止還行!這根本……根本就是神作!」尼克激動地站了起來:「我從來沒看過這麼有趣的小說!而且妳的文筆超厲害的,字裡行間的畫面感強烈,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在看的不是小說,是電影!妳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你說的太誇張了啦!」尼克連珠砲般的誇獎讓妮娜有些飄飄然:「我小時候看過一本叫『Brain World』的書,那本書給了我非常多的創作靈感……」
 
  妮娜突然話鋒一轉:「你應該也是吧?你的畫那麼有靈氣,想必也是有個了不起的靈感來源吧?」
 
  尼克臉一紅:「是……是啊……」
 
  這時,妮娜突然想起剛剛那番話有多麼羞人,連忙摀起自己如蘋果般的臉:「我、我又說錯話了……」
 
  尼克看得如癡如醉。
 
  跟妮娜稍微親近了些,不但女神形象沒有破滅,甚至對她的愛戀又多上了幾分。
 
  妮娜的寫作才華是尼克萬萬沒想到的。
 
  不管是以愛慕者,還是書迷的身分,尼克發誓,他絕對要守護這得來不易的緣份。
 
 
 
  尼克跟妮娜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兩人就讀同一所高中,之前因不認識的關係所以毫無交集,但此刻,他們開始了一件非常曖昧的行為──一起上學!
 
  一男一女,彼此督促對方起床,然後肩並肩走到學校。這件事情,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說沒有一點情愫在裡頭無人會相信。
 
  反正尼克自己是信了。
 
  他不知道妮娜對自己是否存有戀人的感覺,也不覺得那很重要,他堅信。上帝讓自己與妮娜相識相遇,是為了讓妮娜永遠掛著微笑。
 
  尼克對更進一步的關係沒有遐想,而且兩人之間也沒有超過友情的親密舉動。
 
  上學的途中,兩人就只是互相分享創作時的心情,以及一些生活上的瑣事罷了。
 
  但,可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
 
  浪漫的兩人世界持續了一個多月,某一天早晨,尼克背著背包打開門,站在門外的人除了妮娜,還有一個身材高壯的紅髮少年。
 
  紅髮少年很高,他甚至比身材在同齡人中也很高大的尼克還要高。
 
  兩人踩在同樣的地面上,紅髮少年比尼克足足高了半顆頭。
 
  「尼克,這是我的男友查爾斯……」妮娜咬著下唇,有些不情願的介紹。
 
  「哈囉!尼克!我最近常聽妮娜提起你!」查爾斯大剌剌地上前,伸出右手:「聽說你很會畫畫,是吧?尤其是畫妮娜的時候?」
 
  「查爾斯!」妮娜憤怒地搥了查爾斯一下。
 
  「嗯,我是尼克。」
 
  面對充滿挑釁意味的話語,尼克沒有推縮,他淡然地握上查爾斯的手。
 
  沒有電影裡暗施勁道的小心思,兩人還算和平地握了握手。
 
  妮娜鬆了口氣。
 
  昨天查爾斯發現自己跟尼克一同上學後,大發雷霆了一整晚,即便自己有嘴說到沒嘴,不斷強調自己跟尼克只是好朋友的關係,他還是不放心地跟了過來。
 
  妮娜只能向尼克示意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眼神。
 
  三人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邊走向學校。
 
  硬生生插了個不是很熟的人令尼克提不起聊天慾望,大多時候都是查爾斯跟妮娜在打情罵俏,他在一旁不是滋味地聽著。
 
  雖說不抱任何想法,但看見自己心儀的女子跟他人卿卿我我,那種感覺還是讓尼克很不舒服。
 
  好在隔天查爾斯就沒有跟來了,那次的現身似乎只是為了宣示主權。
 
  尼克可以理解查爾斯的想法,擁有這麼迷人的女友怎麼可能會全然安心?所以昨日查爾的無禮只讓尼克有些不自在,還不至於到厭惡。
 
  但這個態度,只維持到妮娜哭哭啼啼地站在他面前的時候。
 
  「查爾斯打我……」門甫開,披頭散髮的妮娜劈頭便說。
 
  見到妮娜浮腫的左臉頰,尼克腦中一片空白。
 
  青筋自手背緩慢而猙獰地爬上臂膀。
 
  殺意,前所未有的炙熱殺意自每個細胞裡熱烈綻放。
 
  尼克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每吋肌肉都在瘋狂吶喊著:「殺掉查爾斯!殺掉查爾斯!」
 
  那個混帳……那個混帳竟然敢打妮娜?
 
  他根本聽不清妮娜到底在說些什麼。
 
  「我要殺了他……」尼克雙拳嗶啵作響。
 
 
  此時,瘋狂奚落查爾斯不是的妮娜終於發現異常:「尼、尼克,你剛剛說什麼?」
 
  「我要把妳的痛苦……乘以十倍奉還給他!」尼克的表情突然猙獰地不像人。
 
  「啪!」清脆響亮的一個耳光。
 
  這個巴掌登時將尼克從入魔狀態中打醒。
 
  疼痛自皮膚緩緩滲透進肉裡,尼克緊握的雙拳終於鬆開。
 
  「我不准你傷害查爾斯……那是我跟他之間的事!」妮娜搧完耳光的手還在顫抖,那瞬間尼克一閃而過的恐怖表情著實令她害怕:「你只要……只要安靜地聽我說就夠了。」
 
  「但是他動手打妳!」尼克語調上揚:「他哪來的資格打妳!」
 
  「那!那你又哪來的資格替我出頭!」妮娜失控尖叫:「你只不過是個朋友!我跟查爾斯認識了十年!整整十年的感情不是你能理解的!」
 
  尼克怔住。
 
  稍微平復了下情緒,妮娜流淚道:「對不起……我是個骯髒的婊子,我根本不像你畫中的那樣高貴美豔……利用你對我的喜歡,把你當成垃圾桶……備胎……」
 
  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是這樣的!
 
  尼克想大聲咆嘯。
 
  他的一切意念、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讓深愛的人露出笑容,而不是眼前這樣的……淚容。
 
  腦袋極速運轉著,尼克用最快的速度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他走上前,溫柔地替妮娜拭去眼淚。
 
  「沒關係……妳就盡情地利用我,把所有的不順遂都發洩在我身上吧……」尼克捧著妮娜精緻如陶瓷娃娃的臉龐,慢慢道:「我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存在的。骯髒一點、醜陋一點也沒關係,我會用生命守護妳……」
 
第一次,   尼克對妮娜做出了超過友誼的舉動。
 
  他緊緊地將妮娜擁入懷裡。
 
  妮娜沒有反抗。
 
  「我是個婊子……但沒想到你也挺賤的呢……」妮娜將整張臉埋入尼克懷中,發出了情緒不明的感嘆。
 
  扭曲。
 
  變形。
 
 
 
  關係變質了。
 
  兩人的感情沒有漸濃,更不是稀釋,而是像久未保存的牛奶那樣,臭酸、凋零。
 
  每逢妮娜跟查爾斯吵架,妮娜就會負氣來到尼克這裡,將所有不滿一股腦發洩。
 
  大部份是咒罵,但慢慢地,妮娜開始要求尼克畫她。
 
  尼克明白妮娜的想法。
 
  查爾斯有劈腿的傾向,對妮娜的寵愛比起以往少了很多,妮娜想從自己身上,搾取從查爾斯那失去的愛。
 
  尼克喜歡這樣子的發展,雖然要妮娜徹底放棄查爾斯是天方夜譚,但只要妮娜還願意找自己,那就表示自己對妮娜來說是重要的存在。
 
  不過,尼克自己也知道,這種病態的感情關係絕對不會長久,總有一天會失衡崩壞。
 
  而那個日子,來的比任何人想像的都還要快……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急促又慌亂的敲門聲。
 
  尼克趕忙放下調色盤跟畫筆,從地下室衝上來開門。
 
  「尼克!保護我!查爾斯要殺我!」妮娜一把投進尼克懷裡,身體止不住發抖。
 
  「發生什麼事了?妳冷靜下來好好說!」尼克輕拍妮娜的背。
 
  「我、我剛剛趁查爾斯不在去他家裡突擊檢查,在他房間裡發現一件不是我的女性外套,我氣炸了,然後發瘋似的把他的PS4跟電腦全部砸爛!」妮娜抬起頭,驚慌地滑開手機,將螢幕對向尼克。
 
  「妳死定了!婊子!」查爾斯五分鐘前的訊息。
 
  「他、他等會如果發現我不在家,一定會找來這裡的!你一定要保護我!」妮娜哀求。
 
  「妳別怕,我不會讓妳受到任何傷害的。」尼克將妮娜安撫到沙發上,然後從冰箱拿了一瓶飲料給她。
 
  接著到樓上拿了根球棒下來,他可不想赤手空拳對上肯定身懷兇器的查爾斯。
 
  過了大約十五分鐘,史密斯宅邸的大門被人瘋狂拍響。
 
  「妮娜!別給我裝死!妳這婊子肯定躲到這裡來了!快給老子開門!」門外傳來查爾斯的怒吼。
 
  妮娜不敢出聲;尼克握著球棒,如臨大敵地走向門口,只待他打開門鎖,猝不及防地查爾斯跌進來,就好好賞其一棒!
 
  但是,尼克還來不及打開門鎖,就被早一步踹開木門的查爾斯推得踉蹌。
 
  「果然你也在啊!想搶我女人的王八蛋!」同樣也帶著球棒的查爾斯怒極反笑,一揮棒將重心不穩的尼克給打得眼冒金星。
 
  頭部遭受重擊,尼克痛的幾乎要睜不開眼睛。
 
  「換妳了,婊子!」查爾斯獰笑,大搖大擺走向妮娜。
 
  妮娜尖叫逃竄。
 
  電視破了、沙發陷了、木桌裂了、櫥窗碎了,逃無可逃地妮娜被逼到了角落。
 
  查爾斯高舉的球棒沒有揮下。
 
  強忍劇痛的尼克從背後,往他腦袋揮了一記全壘打!
 
  查爾斯戲劇性地飛了起來,將客廳木桌整個壓壞。
 
  尼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前給來不及爬起的查爾斯一頓毒打。
 
  一棒、兩棒、三棒……十五棒,直到妮娜哭著護在查爾斯身前他才停止。
 
  「妮娜……不用再哭了,他傷害不了妳了……」尼克笑著朝她伸手。
 
  即便氣喘吁吁,腦袋的傷口不停滲血,尼克還是覺得很開心。
 
  因為他辦到了!他成功保護了妮娜!那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麼!
 
  「啪!」一聲輕響。
 
  妮娜拍開了尼克的手。
 
  「你……你下手為什麼要這麼狠……把他打到都吐血了……」妮娜心疼地握著查爾斯的手,後者一臉怨毒瞪著尼克。
 
  「我……那天果然不該來敲你的門的……要不是查爾斯吃你的醋,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妮娜淚流不止,渾然不覺自己的話語讓尼克心如刀割:「我們的關係就到此為止吧……謝謝你這段時間為我做的一切……我們不要在見面了……」
 
  球棒匡噹一聲落地。
 
  尼克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那些眼淚,居然是為查爾斯流的?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無限多的問號佔據了尼克每個角落。
 
  明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所愛之人開心。
 
  明明自己做了這麼多努力,為得就是不被拋棄。
 
  可為什麼,被留下來的都是自己?
 
  眼淚不自覺爬滿了尼克臉龐。
 
  「混帳……混帳……居然敢這麼打我……」輔緩過身的查爾斯在妮娜攙扶下站起身子,那眼神恨不得將尼克生吞入腹。
 
  「查爾斯……我們走吧,不要再跟他扯上關係了……」妮娜擦乾眼淚。
 
  不提還好,這一說直接讓查爾斯想起了自己跟妮娜的關係就是眼前這混蛋從中作梗,是不折不扣的始作俑者。
 
  當下他再也不猶豫,掏出預藏的蝴蝶刀直接衝往尼克身上捅。
 
  刀子直直插入尼克胸口,他卻連哼都沒哼一聲。
 
  查爾斯鬆開刀,自己也愣住了,這家伙難道不會痛?
 
  忽然,尼克唰地拔出刀子,撲向了查爾斯。
 
  在妮娜肝膽俱裂的尖叫下,尼克跨坐在查爾斯身上,一刀一刀地往下刺。
 
  完全拋棄了理智,身下的查爾斯與阿法波恩跨越時空重疊,尼克再一次重現了九年前的慘劇。
 
  從一開始的激烈抵抗,到最後漸無聲息的微弱呼救,尼克不知道自己往下刺了幾刀。
 
  只明白,從今天起,他又要一個人了……
 
  忽然,一陣劇烈的危機感自背後襲來。
 
  出於自我防衛的野獸本能,他想也不想便舉刀反身一割!
 
 
 
  鮮紅的液體,順著揮動軌跡濺在了「蛙塘」上。
 
  溫熱的血像噴泉般淋了尼克整身,紅人似的。
 
  妮娜瞪大雙眼,張著嘴,卻怎樣也叫不出聲。
 
  水果刀自她本欲偷襲的右手跌落,喉嚨裂口不斷流逝的,是無法言喻的慟人酸楚。
 
  抽搐著,妮娜眼中的生機正在衰退,曾經迷人的雙眼,靈巧如碟的睫毛,全都染上了一片鮮紅。
 
  回過神來,妮娜逐漸失去體溫的身體,一動也不動地靠在尼克身上。
 
  「為什……麼?難道我不管做出多少努力……」尼克慘笑。
 
  望著赤色的蛙塘,尼克想起來了,這裡便是與妮娜真正熟識的起點。
 
  卻也是……結束的終點。
 
  輕輕地放下妮娜的屍體,尼克到浴室從頭到腳徹底洗淨了一遍。
 
  洗完後,換上一身輕便的衣服,帶著一些鈔票,準備逃亡。
 
  最後離去之前,他回頭看了眼史密斯宅邸。
 
  一滴血淚,自右眼滑落。
 
 
 
    漫無目的地逃亡,永無止盡的流浪。
 
  時間磨盡了尼克對生存意義的探討。
 
  曾經,他也想繼續拿起畫筆,再一次勾勒被他錯手殺死的初戀情人的模樣。
 
  但是,辦不到。
 
  只要一握住筆,顫抖的雙手就令他無從下筆。
 
  明明在殺人時,手起刀落毫無猶豫……
 
  「這一定是懲罰……」尼克喃喃,淚又不知不覺爬滿了臉。
 
  隨著回憶過去,這條彷彿黑洞的荒路終於到了盡頭。
 
  不遠處,克普魯樂園殘破的招牌隨著冷風搖曳,噫噫呀呀。
 
  尼克熄火,從車裡找到一根手電筒,帶上小丑面具後一步步走向路口。
 
  附近停了幾台車子,想必是邀請函裡其他的「迷途羔羊」所有。
 
  ……或許也不一定,其中有幾臺沒有車牌,一看就是偷來的贓車;也有一臺車副駕駛座裡坐著一個腦袋開花的女人,想來是跟尼克一樣半路強搶地貨色。
 
  「……那些『迷途羔羊』可真夠暴力的。」尼克經過時忍不住嘖嘖。
 
  來到門口的售票亭處,尼克心裡百味雜陳。
 
  還記得他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跟母親一起到遊樂園玩耍,從母親死後他把對象轉為了叔叔嬸嬸,但可惜的是還是沒有實現。
 
  沒想到他第一次來遊樂園,竟是在漆黑的夜裡孤身一人。他很想哈哈大笑。
 
  邀請函裡只寫了到克普魯樂園集合,卻沒明確寫出到克普魯樂園裡的哪一處,尼克不想在原地乾等,抓著手電筒慢慢往前走。
 
  走沒多久,他就發現前面不遠處有亮光及些許的人聲。他連忙關掉手電筒,躡手躡腳前進,躲在了吉祥物立牌後。
 
  光源來自旋轉木馬區的霓虹燈,四個戴著面具的男女或坐或站,有一句沒一句聊著。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這些人的共同點,就是手上沾染了不少人命。」戴著鴿子面具的肌肉壯漢雙手環胸,語氣不容質疑。
 
  值得注意的是,他的英文腔調十分奇怪,像是外國人。
 
  「那不重要,我只想知道發邀請函給我們的人是誰?」整顆頭套在馬面具裡,用小刀剃著指甲的男人淡淡說。
 
  亞洲腔!這個人是亞洲人!尼克暗暗道。
 
  「哼!」
 
  坐在旋轉木馬不遠處的木椅上,戴著米妮面具的女人伸了個懶腰,發出不屑哼聲。
 
  馬面男停止剃指甲,那雙黑溜溜的馬眼直直盯著米妮女嬌軀,褲襠隆起。
 
  「雖然比起妳這種老女人,我更愛的是蘿莉,不過……」馬面男將刀子收入口袋,拉下拉鍊:「目前似乎也沒別的選擇……」
 
  馬面男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下,寡廉鮮恥地自慰起來。
 
  「唉……真是令人作嘔……」戴著兔子面具,一身體面燕尾服的男人別過頭,一口純正英國腔。
 
  米妮女搖搖頭,頗為無奈。
 
  四個默不作聲的面具人,盯著一個馬頭人打手槍,那個氛圍說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啊!」隨著馬面男一聲舒爽嚎叫,一道白濁液體成拋物線落在了米妮高跟鞋上。
 
  驚人的力道!
 
  在場三位男性嘖嘖稱奇,馬面男離米妮少說也有五、六公尺。
 
  米妮一聲不吭站了起來。
 
  從她緩緩自包包裡拿出尖刀的模樣看來,她隱藏在面具底下的表情肯定十分陰鬱。
 
  「哈哈!來啊!」馬面男猖狂大笑,也不甘示弱地掏出刀子,下身的穢物再次昂守挺立。
 
  劍拔弩張!
 
  正當所有人將目光擺在一觸即發的對峙時,一聲清脆地拍手讓全部人悚然一驚。
 
  「各位都比我想像的還要活潑啊!」一聲稚氣未脫的聲響。
 
  五人齊齊看向聲音來源。
 
  旋轉木馬區跟雲霄飛車區的交界處,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身披明顯寬大的醫師袍的小男孩,及一個面無表情穿著護士服的亞洲女人。
 
  離他們最近的鴿子壯漢被冷汗浸濕,他竟然完全沒有一絲察覺!
 
  能在前KGB特工的戒備下如此接近自己,這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請問,你就是發送邀請函給我們的人嗎?」兔子男彬彬有禮的問道。
 
  大家的目光都有些狐疑。
 
  這種小屁孩有能耐找到我們這些通緝犯?不可能!
 
  「對!就是我!」男孩肯定地點點頭:「先做個自我介紹吧!我是林沁易,在我身旁的這個美女姊姊是心鈺,照顧我生活起居的保母。那麼,下一個就從你開始吧!馬面先生!」
 
  馬面男沒有反應,只是直勾勾望著林沁易,不難想像面具下的他正在冷笑。
 
  不屑的冷笑。
 
  「我說你啊!林小弟弟,你似乎沒有搞懂眼下的情況啊?」馬面男囂張至極地站著三七步,手上刀子比阿比的:「我們這邊四個人都是不折不扣的殺人魔,要殺你這種小身板跟切豆腐似的,你最好趕快交待背後那個指使你出來的人,或許我還可以賞你個痛快!」
 
  林沁易低下頭,嘆了口氣。
 
  「老實說,我對你們其實挺失望的。」
 
  「我用盡心思閱讀了你們每個人的生平,模擬了好幾個死人的筆跡才寫出針對性的邀請函。你們可知道,我為了賜與你們全新的人生,延後了尋找我妹妹的計畫?」
 
  「我對你們用心良苦,將死人的筆跡從陰間帶回,希冀你們回想起在墮落之前,對你們而言最重要的那個人!好好帶著反省的心前來,接受你們的全新人生!」
 
  「可是,你們每個人都戴著面具!我可不記得這點有附註在邀請函上。」
 
  「你們壓根沒在反省,還在留戀著你們自以為不為人知的陰暗面。現在,我在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脫下面具,然後他媽的開始自我介紹。」
 
  林沁易語畢,將右手伸出,掌面朝上。
 
  一旁的心鈺機械般從懷裡拿出把手術刀,交到他手上。
 
  二話不說,林沁易熟練地舉刀往自己臉上劃了數刀。
 
 
 
  馬面男跨下的巨龍俯首。
 
  米妮身體不自然地一震。
 
  兔子男紳士的站姿歪了。
 
  鴿子男環抱著的雙手不知不覺放下。
 
  尼克更是差點握不住手上的手電筒。
 
  那個叫林沁易的小鬼,居然在他們眼前活生生把自己的臉皮割了下來!
 
  一聲慘叫也沒發出,甚至握刀的手也不曾顫抖,好像他手上拿的根本只是一塊豬皮。
 
  在場五人雖都不是善類,比這還血腥的場面也見過不少,但這樣的舉動出自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身上,就著實令人打從心底發寒了。
 
  「不聽話的,我就像這樣把他的臉皮連同面具一起切下來。」林沁易隨手把自己臉皮扔出。
 
  原本帥氣的臉龐,變成了一副只餘鮮紅肌肉組織的模樣。林沁易說話時還不忘微笑,那鮮明的肌肉牽動令人幾欲嘔吐。
 
  馬面男第一時間把面具扯了下來:「三船醒夫,日本人,連續姦殺犯。」
 
  三船醒夫信了,他相信眼前的屁孩就是指使者了,那一手自劃臉皮的變態戲碼他是生平頭一次見。
 
  「嗯,很好,下一位。」林沁易笑咪咪地看向米妮。
 
  米妮立刻二話不說卸下面具:「林宇珊,台灣人,我是心理醫生,但是我喜歡暗示我的病人去死,那給我帶來意想不到的快感。」
 
  「很誠實,下一位。」林沁易面向兔子男。
 
  兔子男脫下面具,行了個禮:「我的名字是海爾伍德,來自英國,是詩人兼童話作家……」
 
  頓了頓,他又道:「我把殺人視為一種休閒,我會讓死者以知名童話中的死法死去。」
 
  三船醒夫忽然插嘴:「哈!你很有名呢!原來你就是那個讓英國人聞風喪膽的『童話殺手』!」
 
  「不敢當。」海爾伍德禮貌地回贈:「閣下『幼女姦魔』的大名才是如雷貫耳。」
 
  「如雷貫耳嗎?哈哈!」三船無恥訕笑。
 
  沒有理會那兩個人沒營養的對話,林沁易看向了下個人:「請說吧!大叔!」
 
  鴿子男瀟灑地扯下面具,露出一張擁有數不清刀疤的猙獰臉:「鮑里夫伊萬,前KGB的特工,擅長暗殺及情報諮詢,退休後我將一身技術用在了清掃垃圾上。我跟你們這些人不同,我殺的都是沒資格活著的敗類。」
 
  林宇珊、海爾伍德、三船醒夫都面露不屑,鮑里夫指的「敗類」想必就是他們三人。
 
  「在心理學上,有很多種理論都在探討你這種自以為高尚的殺人魔。」林宇珊對自己語氣裡的嘲弄毫不掩飾:「不管你用多麼正氣凜然的理由來包裝自己的行為,本質都是在奪走別人的性命。你就承認吧!承認自己在蘇聯解體後無處可去,只能幹著沒有人需要你幹的老本行,而為了掩飾內心的罪惡感及殺人衝動,你只好把目標放在社會大眾唾棄的壞人身上。簡單來說,你就是個比三船醒夫還低劣的犯罪者啊!」
 
  「沒錯啊!」突然被誇獎的三船醒夫大受鼓舞:「我至少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己愛殺人、愛姦蘿莉,可不會杜撰一個高尚的理由來合理化自己。」
 
  「女人,你自以為很了解我?」鮑里夫臉色非常難看。
 
  「怎麼?難道被我正中下懷?生氣了?」林宇珊揚起下巴,冷笑。
 
  就在場面又要失控時,林沁易又和事佬般地拍起手:「好了,大家給最後一個人一點尊重吧!他可還沒做自我介紹呢!」
 
  還有一人?
 
  四人又是一驚。
 
  尼克從立牌後走了出來,面具早已拿掉:「尼克波恩,美國人,我是個通緝犯。」
 
  海爾伍德聞言,竟一臉震撼地走向尼克:「尼克先生!竟然連尼克先生也來了!」
 
  海爾伍德臉色漲紅,興奮道:「我真的無法理解,FBI怎麼捨得通緝您這樣的藝術家!您的每幅畫都是風華絕代之作!尤其是妮娜的肖像畫,那雙彷彿有生命般的雙眼隔著畫布都能確切感受到呢!」
 
  海爾伍德此刻的模樣就像是見到超級英雄的小孩子。
 
  「你、你過獎了……」太久沒被人稱讚,尼克有些不知所措。
 
  「不不不!絕對沒有言過其實!我是真心喜歡著您的畫。第一次在『寂寞鴉片』上看到您的作品,我就被深深吸引著無法自拔,之後了解到我們是同一類人後就非常渴望有一天能跟您見面,沒想到……我竟然能在這裡實現我多年的願望……我……」
 
  說到激動處,海爾伍德竟戲劇性地低聲啜泣,拿出手帕拭淚。
 
  尼克不知該如何應對這位感性的粉絲,只是在一邊尷尬地陪笑。
 
  不過這時,那位聚集了多位變態的林沁易小弟弟又適時發聲了:「好了,兩位,粉絲見面會的詳情可以待會再說,反正等會你們獲得新生後多的是時間。現在,我就單刀直入地說了,在座各位,你們可以開始思考要用什麼樣的新身分度過餘生了。」
 
  林沁易笑瞇瞇看著眾人,但五人臉上寫滿著茫然。
 
  「……我不懂你的意思。」林宇珊眉頭微蹙。
 
  「嘻,能夠當上心理醫師,想必攻讀了不少相關學位吧?像妳這樣學識淵博的高材生,竟會讀不懂我這五歲小孩說的話。」林沁易暢笑,繼續道:「賜予新生的意思,就是把你們現在的身分抹除,只留下嶄新的全白人生。沒有過去、沒有包袱、沒有罪孽、沒有負擔,剩下的,只有等待開創的未來。」
 
  「如何?聽起來很吸引人吧?」林沁易笑嘻嘻攤手。
 
  「別說笑話了,小弟弟。」林宇珊表情明顯不爽,道:「雖然我也很想知道你是怎麼聯絡到我們這些行蹤隱密的通緝犯的,可是,正如我剛剛提到的三個字,『通緝犯』,我們的背後可是有一大堆牛鬼蛇神追著的,即使我們願意重新做人,那些執法單位也不會放過我們的。」
 
  「退一百步說好了,就算你真有能耐替我們斬斷麻煩,你又確定每個人都想獲得你口中的新生嗎?」
 
  林宇珊故意看向三船醒夫,冷笑。
 
  三船醒夫抓抓頭,道:「啊……我目前還忘不了小女生又緊又窄的鮑魚的說……不太想重新開始。我只想看看是誰那麼屌,有本事把我找出來才到這兒的……」
 
  聞言,林宇珊故意仰起下巴,一副得意的模樣:「你看,狗改不了吃屎,對這種人渣來說,機會是最多餘的東西。」
 
  「嗯……我可不記得,我徵詢過你們的意願。」林沁易聳聳肩:「從我出現在你們面前時,這一切就已成定局,不管願不願意,你們都將成為我接觸世界的第一步。」
 
  林沁易邁步,瀟灑地走至尼克面前。
 
  所有人靜默無語,雖懷著滿腔疑惑,卻又好奇著這個叫做林沁易的詭異小孩會說出或做出怎樣狗屁倒灶的事情。
 
  尼克低頭看著眼前高度只到自己腰部的小男孩。男孩血肉模糊的臉龐令他一時間有些煩躁。
 
  「尼克,在我邀請的人裡頭,我最欣賞你。」林沁易天真無邪的雙眼裡閃爍著真誠:「多麼純真的一個人啊?所作所為不過是想得到他人認同而已,但如此卑微的願望,卻在這個世界裡遇到重重阻礙,大多數人擁有的溫暖,你也一丁點感受不到。」
 
  「這種得不到大部分正常人都有的東西的情況,簡直跟我沒什麼兩樣啊……」林沁易突然面露哀傷:「我是個……沒有名字的孩子……」
 
  林沁易別過頭懸然欲泣模樣讓眾人沒有反應過來。
 
  「你剛才的自我介紹不是說……你叫做林沁易嗎?怎麼會沒有名字呢?」尼克試著安慰。
 
  林沁易搖搖頭:「不……林沁易是『他』的名字,從裡面出來後先向『他』借用的,我至今為止還不知道要稱自己什麼……」
 
  「不過沒關係,等處理完你們的事後我會回到我的故鄉,接著再到日本一趟,我有預感能夠在那裡得到獨一無二的名字……嘻嘻……哈哈……」林沁易詭笑,那瘋狂的姿態讓在場眾人再次心生膽寒。
 
  不過,林沁易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失態,一下子回復到了之前天真無邪的孩童樣。
 
  「尼克叔叔,可以請你看著我的眼睛嗎?」沁易眨著自己純真的雙眸。
 
  「看著你的……眼睛?」尼克不明就裡,但還是下意識地低頭與林沁易四目交接。
 
  「沒錯,就像這個樣子……最好放鬆你的身體,盡可能保持什麼都不想的狀態……」林沁易挺直身體,興致勃勃地盯著尼克疑惑的眼睛:「待會你們就會知道,為什麼我可以給予他人全新的命運了。」
 
  沒有人知道該說什麼,看著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那場景有著說不出的滑稽感。
 
  彷彿黑洞一樣,尼克一對上林沁易黑珍珠般的雙瞳,就不自覺被吸引進去。
 
  扭曲、擠壓、壓縮,尼克的意識隨著那片不自然的黑向下墜落,陷入了完全的空白。
 
  尼克不知道自己瞪著那雙魔瞳多久,只覺得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他跟林沁易,連時間還有空間都模糊了,就像置身於外太空中。
 
  好像只過了一瞬間。
 
  更似渡了千萬個輪迴。
 
  那種剎那與永恆重疊的錯位感,令尼克全然迷失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
 
  而對視的另一方,林沁易狂喜地自言自語:「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眼睛會被稱為靈魂之窗!像這樣放開身心全心全意地『模仿』我也是第一次呢!」
 
  「你!你們看那個林沁易的臉!」三船醒夫忽然怪叫。
 
  大夥仔細一瞧林沁易的臉龐,全都倒抽了一口氣。
 
  「這、這到底是……」鮑里夫難以置信。
 
  「是、是惡魔的把戲……」海爾伍德渾身顫抖。
 
  林宇珊半跪在地,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懼幾乎要令她失禁。
 
  詭異對視中,只見林沁易自殘所留下的鮮紅臉部肌肉兀自扭動,彷彿有自我意識地交錯重組。
 
  慢慢地、漸漸地,一張全新的臉出現在林沁易年幼的軀體上。
 
  尼克波恩。
 
  「呼……完成了……」林沁易閉上眼,長出一口氣。
 
  再睜眼,已是與尼克波恩相同的湛藍眼珠。
 
  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人能夠在如此魔幻的情況下開口,或者說,在場的所有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腦袋一片空白。
 
  剛剛發生的事情到底是什麼鬼?要施什麼法術,才能讓一個人的臉龐完全變成另一種樣貌?
 
  眼前這個小鬼還是人類嗎?為什麼他會有改變相貌的能力?
 
  「我、我在作夢吧?」三船醒夫一屁股跌到地板上,雙手猛揉自己的腦袋。
 
  鮑里夫瘋狂回憶自己還在KGB時所瀏覽過的機密檔案,想從中找尋一絲有關眼前景象的資料,但只想起了一團屁。
 
  而海爾伍德彎下腰,早就吐得連膽汁都出來了。
 
  「我能夠……完美地模仿任何東西。」長著尼克波恩臉龐的林沁易淡淡道:「筆跡、聲音、行為、個性、長相、身材,只要看過一眼、聽過一次,不管對方願不願意,我都可以切切實實地重現,真假難辨。就連在聚集了眾多天才的『噩夢迴廊』中,我都被研究人員視為數一數二的存在。」
 
  林沁易的聲音在短短的幾句話中變換了五種聲音,那語調正是在場的五個人。
 
  「不過他們搞錯了一件事,在到達道西基地進行實驗後我的確超脫了,變成了人上人,但在那之前,真正的天才其實是我的妹妹啊!」
 
  「狠毒的心腸、精湛的演技,還有那近乎讀心術的心理揣摩,再加上人畜無害的天使臉龐,讓那些號稱眼光毒辣的洋鬼子都看走了眼,以為她只是個普通的、理解能力很強的跳級生。」
 
  「可是,在通過『鏡中實驗』後我突變了,我的模仿能力昇華了,突破科學桎梏,所以他們把我丟進了那個最恐怖的『噩夢迴廊』,打算用『它們』的力量控制我。」
 
  「但是,它們全部都失敗了,並且付出了代價……生命!」林沁易獰笑。
 
  「後來我又輾轉流到了51區,相信你們也明白,道西基地都困不住我了何況區區51區?離開那兒後我得到了真正的自由,但無所不能的優越很快就讓我感到了無聊,且開始羨慕起了我的妹妹。」
 
  「多麼刺激啊!遊走在道德與倫理的界線,操弄人性及玩弄生命的準則,這個被社會規範層層禁制的世界讓她的能力得以發揮完全,而我所擁有的,只是足以打破規範的力量罷了,無趣!」
 
  「我也要玩。我也要像我的妹妹那樣,跟著遊戲規則玩,而不是像上帝一樣,支手一揮將所有的規則抹除。」
 
  「只不過。」林沁易狡猾地笑了:「偶爾我還是會作弊,譬如說動用了模仿。」
 
  「接下來,我會模仿你們的長相、手法,在世界各地繼續作案,如果你們想改頭換面,很簡單,去整個型,換成截然不同的臉龐,用你們全新的身分去闖上一闖;要是不想改過自新,也沒關係,反正我也很想知道,當那些經驗豐富的警探發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兩處竟然同時發生兇手一樣、作案手法一樣的兇殺案時,會露出怎樣震撼的表情。」
 
  尼克的意識,在林沁易侃侃而談時早已恢復。
 
  看著一個小鬼的身體長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他也從起初的震撼轉為平淡,接著便成了喜悅。
 
  比起那什麼見鬼了的模仿,他更想要的是全新的人生。
 
  尼克累了,他不想再躲躲藏藏了,他只想要到一個沒有人認識自己的地方重新開始,說不定,還能找到一個願意認同他、愛他、甚至替他流淚的人。
 
  如今有人幫他拉走警方的仇恨值,他自然是非常願意重生的。
 
  於是,尼克哭了,是喜極而泣的眼淚。
 
  「像、像我這樣子的人渣……也可以獲得機會嗎?」尼克蹲下,淚眼婆娑望著林沁易。
 
  「當然可以,尼克叔叔,任何人都應該要有機會的,更何況你又不是懷著惡意殺人,你只不過是想讓所愛的人幸福而已。」林沁易安慰地揉揉尼克的頭髮。
 
  尼克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般跪了下來,哭道:「但、但是……萬一我又重蹈覆轍了呢?又殺人了呢?你還會再次給我機會嗎?我知道的,雖然容貌可以藉由手術改變,但是個性,還有這雙沾滿血腥的手是不會改變的……我很有可能再犯……到時候,你如果不願給我機會,那可以殺死我嗎?」
 
  聞言,林沁易笑了,且容貌變為了原來的稚氣孩童樣。
 
  「我是絕對不會殺你的,你是我所見過最努力的人。要是、如果、萬一,你再犯了的話,那麼……」
 
  「我會為你流淚的。」林沁易輕吻了尼克額頭。
 
  霎時間,尼克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豁然開朗了。
 
  他所遭遇的種種,受過的委屈、吃過的苦,都是為了和眼前的這位相遇。
 
  林沁易,是神。



創作回應

中年の許伯伯™
太棒了
2017-06-01 02:47:10
追蹤 創作集

作者相關創作

更多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