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冷知識】機器中的靈魂：一根被掰彎湯匙的奇幻漂流

網路上看到一張1974年的老照片吸引我的注意，照片裡頭幾個科學家正在觀察一個號稱能用念力把湯匙掰彎的奇人異士現場演示。

意外的是這張貌似假鬼假怪的超能研究現場照片，居然牽扯出了《攻殼機動隊》（Ghost in the Shell）、《駭客任務》（The Matrix）以及《2001太空漫遊》（2001: A Space Odyssey）幾部科幻經典的案外案。

超展開的連連看開始！

"There is no spoon."

照片中正在「發功」的男主角是以色列魔術師尤里蓋勒（Uri Geller）。他的其他可疑身份包括騙子、間諜、公關大師以及他自稱的真正超能者。

他的公關宣傳之成功，以至於如今的大眾文化中都把「念力掰彎湯匙」當成超能力的代名詞。事實上這個深入人心的畫面正是來自他數十年公開表演湯匙橋段創造的文化現象。

他本人也沒在客氣地總是聲稱《超異能部隊》（The Men Who Stare at Goats）中的喬治克隆尼（George Clooney）就是他自己，《駭客任務》的湯匙橋段指的也是他。

在他數十年的魔術生涯中，有這麼一段時間他並非自稱魔術師，而是自稱被幾千光年外的外星人賦予特殊能力的超能者。現今的多數定論是他和他的團隊宣傳及作假能力高超，但也有為數不多的科學研究資料對他宣稱的超能力持肯定的態度。

比如就在兩個多月前，美國政府剛剛將《超異能部隊》劇情中暗指的七〇年代CIA超能研究計畫Stargate相關所有檔案解密。這批剛公開的檔案中對於尤里蓋勒本人的研究結論竟是：

軍方科學家認為他確實有超能力！

"The Ghost in the Machine"

1974年魔術師尤里蓋勒參與了另外一次在倫敦的科學演示。

這場演示邀請了兩位倫敦科學界的名人參與，一位是天文學家兼科幻小說家亞瑟克拉克（Arthur C. Clarke），他被邀請的理由是他的小說雖然天馬行空〔在他的小說《童年末日》（Childhood's End）中超能力是一種物種進化過程〕，但他本人對超自然現象卻是個嚴謹的懷疑論者。

另一位在場的則是身兼哲學家、文學家、政治流亡者以及其他多種學科專業的博學家阿瑟庫斯勒（Arthur Koestler）。

《攻殼機動隊》原作者士郎正宗說英文書名〈Ghost in the Shell〉一詞正是來自阿瑟庫斯勒的哲學著作《機器中的靈魂》（The Ghost in the Machine）。他在漫畫中那些無止盡碎碎念的註腳中也多次表達他對這個詞背後議題的著迷。

哲學家吉伯特萊爾（Gilbert Ryle）率先使用「機器中的靈魂」一詞，用來反駁笛卡爾（René Descartes）的身心二元論。阿瑟庫斯勒則進一步延伸，認為靈魂／鬼魂是大腦在進化時原生發展出來不可分割的整體，而非大腦歸大腦、靈魂歸靈魂。人的靈魂絕對不會像機器中的靈魂一樣是被放進來，也能被拿出去的。

和亞瑟克拉克正好相反，阿瑟庫斯勒對於超自然現象異常著迷，除了「機器中的靈魂」這種哲學題目之外，傳心術、心靈致動（念力）、漂浮術都是他熱衷的題目。現今著名的超自然現象研究機構愛丁堡大學的「庫斯勒超心理現象研究會」（Koestler Parapsychological Unit）正是依他的遺願、用他的遺產成立。

這也正是這一天他被邀請來看人掰彎湯匙的原因。

"I'm sorry, Dave. I'm afraid I can't do that."

事隔四十多年，照片中這場實驗的真相已經很難追溯。魔術師尤里蓋勒本人的「紀錄」自稱實驗大獲成功，該被掰彎的都應聲彎了。

人在現場的亞瑟克拉克和阿瑟庫斯勒確實都對魔術師掰彎鑰匙、湯匙的能力驚訝不已，但也帶著各種疑問回家。克拉克據說向魔術師本人說原來你就是我的小說《童年末日》中的超能力進化者。庫斯勒的反應沒有留下紀錄，但他一直都認為一定有某些超自然現象可以被科學解釋，只是我們還沒發現。

最後，照片中的這三位奇人異士衍生出三部科幻經典電影，而且三部電影還錯綜複雜地互相指涉：

無論真人版或是動畫版《攻殼機動隊》都對在機器裡放進人的靈魂的議題有許多延伸。亞瑟克拉克時代對於機器進化的想像可能無法預料到，時至今日「機器中的靈魂」概念眼看就要成真（Hello, AlphaGo!），即便二十年前漫畫中那些看來很不可思議的義體（cyber enhancement）似乎也在不遠處的轉角就會發生。

至於玩弄湯匙的那部電影《駭客任務》，導演華卓斯基兄弟／姊妹則從不諱言他們／她們的靈感來源就是《攻殼機動隊》。他們的電影講的正是一個過度進化的機器（電腦）反過來統治人類靈魂和肉體的故事。

時間往前推一點，亞瑟克拉克和導演史丹利庫柏力克（Stanley Kubrick）合力完成的《2001太空漫遊》的主要情節線，是一部突然產生自覺而危及人類的機器（電腦）Hal 9000。後來亞瑟克拉克甚至在小說的續集中乾脆直接引用了阿瑟庫斯勒的書名「機器中的靈魂」來指Hal 9000的叛變（但在庫柏力克的電影中很明顯地是為了幫助人類進化）。

最後還有案外案，在《攻殼機動隊》延伸的動畫影集中，還出現了反過來向Hal 9000致敬的片段，讓電腦用讀唇語的方式「偷聽」人類對話，而正在討論的議題就是要不要關閉對人產生威脅的電腦（《2001太空漫遊》橋段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