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围城》里汪太太这个人物？

汪太太：赵辛楣，你别怂

文/荞麦花开

我曾分析赵辛楣、方鸿渐二人喜欢的女人，大意是赵辛楣是强者，人生态度主动积极，喜欢要强的发光的女人，他喜欢的是能聚拢一堆儿男人于膝下、主持太太客厅的“女社交活动家”苏小姐、汪太太，他赞不绝口的是能干的牛奶场女少主徐宝琼、他最后要娶的是那个偏要由文转理学电机工程的女孩。

而方鸿渐是弱者，人生态度消极被动，所以他之对苏小姐敬而远之，潜意识里可能自感差距，配不上她，他之喜欢唐小姐、包括后面的孙小姐，其实也因为自己在她们这种普通的大学毕业女孩子前，有留学生前辈的居高临下的心理优越感。

只有强者才能欣赏更强者，而弱者只能在“更弱者”（其实很多时候只是他看去的更弱）那里找到我很man的感觉。

但是，会不会这些分析都不够全面？

男人喜欢女人，很多时候只是一种口味，是一种动物性的本能，是下半身动物的精虫上脑。就如书中这句方先生留学生时期逢人便道的金句——

“世间哪有恋爱？压根儿是生殖冲动。”

书中赵辛楣和方鸿渐这对儿好基友也有拌嘴的时候，有段吵架是这样的：

辛楣冷笑道：“……为了一个黄毛丫头，就那么愤世嫉俗，真是小题大做！”
鸿渐把杯子一顿道：“你说谁？”
辛楣道：“我说唐晓芙，你的意中人，她不是黄毛丫头么？”
鸿渐气得脸都发白，说苏文纨是半老徐娘。

人往往是吵嘴的时候气急败坏冲口而出的话，最真相了。

看看，方鸿渐中意的人，都是年轻热力的直接冲击——鲍小姐是性的直接冲击，赤裸裸的辛辣热力；孙小姐是“刚大学毕业”；唐小姐更是“在北平他们的母校里读了一年，大学因战事内迁，她停学在家半年，现在也计划复学”，大学还未毕业，年龄当然该是比孙小姐还小，方鸿渐一见倾心，中意的还不就是她身上那点“摩登文明社会里的那桩罕物——一个真正的女孩子”的东西？

而赵辛楣喜欢的女人一言以蔽之，说句趸话，那就是东瀛岛国肉搏动作片所谓“三十路美熟女”，汪太太是“有名的美人儿”，美艳可知；苏小姐“去掉了黑眼镜，眉清目秀，只是嘴唇嫌薄，擦了口红还不够丰厚。假使她从帆布躺椅上站起来，会见得身段瘦削，也许轮廓的线条太硬，像方头钢笔划成的”——哪怕比汪太太或有不及，但有“眉清目秀”四字，比之样貌普普通通的孙小姐（“长圆脸，旧象牙色的颧颊上微有雀斑，两眼分得太开，使她常带着惊异的表情”），应该还是胜出的。孙柔嘉后来就在一边跟丈夫数落，说苏文纨“人家多少好！又美，父亲又阔，又有钱，又是女留学生……”杨绛先生在书的《附录》里也认可苏文纨美，“苏小姐也是个复合体。她的相貌是经过美化的一个同学。”（所以《围城》剧集里苏文纨美得不像样，观众百思不得其解，方鸿渐不要李媛媛，竟去要吕丽萍？认为过分夸大了苏文纨的颜值。但须知，李媛媛可是导演黄蜀芹最满意的选角！这内中，显然是有说道的。）

所以，方鸿渐说赵辛楣的口味是“半老徐娘”，赵辛楣说方鸿渐的嗜好是“黄毛丫头”，真是太精辟了！这就是赵方二人作为男人，在喜欢女人方面，那“生殖冲动”、那动物性的本能。

当然，黄毛丫头更“天真”“纯真”，更“傻”更“笨”，美熟女更有一种成熟的处世能力和风情，所以我前次分析的和这次分析的，可能也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由此说来，赵辛楣最后娶的那个念电机工程的女孩子，“去念什么电机工程，念得叫苦连天。放了暑假，报告单来了，倒有两门功课不及格，不能升班，这孩子又要面子，不肯转系转学。这么一来，不念书了，愿意跟我结婚了。哈哈，真是个傻孩子。”——黄毛丫头一个，估计也只是赵先生退而求其次的“慰情聊胜无”了。苏文纨是赵辛楣一直念念不忘的理想型，而曹太太在婚后又开始对曾经弃选的赵辛楣频抛媚眼（估计对平庸的滚圆脸四喜丸子丈夫也看厌了），那么这俩今后会否如小火车出轨，也就大可启人遐思了。

赵辛楣和方鸿渐之能成为好基友，很多人不解，其实除了处理世务一强一弱迥不相侔外，赵方二人看彼此如同自己——他们内心里都住着一个没长大的男孩子。这个往坏里说是今日女权主义者们鄙夷愤慨之“巨婴”，往好里说当然就是“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书里写，赵辛楣“身大而心不大，像个空心大萝卜”。杨绛先生在书的《附录》中写，“赵辛楣是由我们喜欢的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变大的，锺书为他加上了二十多岁年纪。”——这就是“身大而心不大”的出处了！如此说来，赵辛楣可谓名副其实的“巨婴”——身形巨大的婴孩了！赵先生内心里住着一个男孩子，实锤。书中让我觉得赵先生最孩子气的，是这一处——

辛楣（对鸿渐）惶恐道：“那许多请你别再提了！咱们不打不成相识，以后相处的日子正长，要好好的交个朋友。我问你，你什么时候知道苏小姐爱上曹元朗的？”
“今天早晨看见报上订婚启事，我才知道。”
“嗳！”——声音里流露出得意——“我大前天清早就知道了。她自己告诉我的，还劝我许多好意的话。可是我到现在不知道那姓曹的是什么样儿的人。”

哈哈，这段儿真是太喜感了。赵先生着实可爱！他任事都要争个输赢比个高下，哪怕与“同情兄”同仇敌忾患难共担，共同分享被同一个女人“弃选”的失败滋味儿，也要比比谁先知道她订婚了，新郎不是我。这种心理真是只有内心里住着一个小学生那么大的男孩子的人才会有。懂的自然懂~

所以赵先生在恋爱上是幼稚的，极不成熟的。他的观念是什么？我强，我很强，我比你身边围拢过来的其他男人都强。所以你为什么不选我？他没有细细思考过，为什么读书时代，班上最漂亮的女同学，谈恋爱的男生，往往并不是班上的学霸第一名？赵先生这个观念就像荞麦君曾经一直以来想不通的一个执念——为毛我老赵下笔万言倚马可待，文章才气一时无两，却屡屡在相亲市场上碰壁折戟？道理很简单，女人爱男人，没那么多道理，并不必然爱强者。往往是，弱者反而更能得到女神的垂怜，激发女性的母性保护欲，如唐小姐旁观者清，对方鸿渐道，“战败者常常得到旁人更大的同情。表姐也许是赞助弱小民族的。”比如《笑傲江湖》中的小师妹岳灵珊，为何放着比小林子强的大师兄不要，偏要爱林平之？也许，小林子那种弱弱的“失败者”气质，更能让岳灵珊有大师姐的卵翼小师弟的感觉。而这种母性保护欲的感觉，她很受用。

赵辛楣后来在去三闾大学的船上，对方鸿渐说：“我那天去的用意，就是试验我有没有勇气，去看十几年心爱的女人跟旁人结婚。咦！去了之后，我并不触目伤心。我没见过曹元朗，最初以为苏小姐赏识他，一定他比我强；我给人家比下去了，心上很难过。那天看见这样一个怪东西，苏小姐竟会看中他！老实说，眼光如此的女人就不配嫁我赵辛楣，我也不希罕她。”——这正是“痴儿竟尚未悟”（《红楼梦》第五回警幻叹宝玉语）！赵辛楣至死不悟，他并不是死于不够强。不然的话，现成的例子就在身边——方鸿渐难道比他赵辛楣“强”？不论是人生态度，处世能力，还是人脉，家世（赵家是民国新贵，方家是没落乡绅。现而今当然赵高于方），赵都高于方。甚至身高都高于方。（赵辛楣出场，书中写，在苏家客厅，“这时候进来一个近三十岁，身材高大、神气轩昂的人。”）按赵先生的逻辑，苏小姐那时就该垂青他赵辛楣，而不是各方面都不如他的方鸿渐啊？难道他会认为方鸿渐比自己强？也许，这时候长途旅行还未实质性展开，他还未及于给方鸿渐下那句考语，“你不讨厌，可是全无用处”。

赵辛楣平日里对“搞政治”云云口若悬河，但方鸿渐看穿了他只是理论家^[1]，为何？他这人就如《潜伏》剧里吴站长对余则成的评价，“心重，但手不黑”的后半句，赵辛楣骨子里是跟方鸿渐一样有孩子气的人，有孩子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跟这个世界只是在做游戏，过家家，真要到一刀扎下去要见血的当口儿，必然退缩。这样的人，不够龌龊，不够黑不够狠不够下作，是无法在现实世界的政治权力场中游走自如的。真正在三闾大学混得开的是李梅亭这样的人，赵政治家怎么样？“实在看不入眼，对鸿渐说这次来是上当，下学年一定不干。”这是往好了儿说。

孩子气往坏里说自然就是不够男人，不够担当，关键时刻怂包掉链子。所以当赵辛楣和汪太太的“事发”，俩人拉拉扯扯被汪处厚和高松年撞见，汪太太异常沉着，而赵辛楣“又怕又羞”“窘得不知所措”，怂的一比——

同时辛楣搓手恳求汪太太道：“汪太太，你别胡说，我请你——汪先生，你不要误会，我跟你太太全没有什么。今天的事是我不好，你听我解释——”
汪太太哈哈狂笑道：“你的胆只有芥菜子这么大——”大拇指甲掐在食指尖上做个样子——“就害怕到这个地步！”

两相比较，汪太太真似女中丈夫，敢爱敢恨，每临大事有静气，这一幕她“戏耍”了三个须眉，就好似《红楼梦》中尤三姐嬉笑怒骂，谈笑间戏耍贾珍贾琏兄弟二人于掌中，端的是飒！^[2]而赵辛楣之瑟缩怂包，亦正可类比《红楼梦》中两例：宝玉和金钏儿互相撩骚，太太睁开眼雷霆大怒，宝玉立马怂得一溜烟儿跑了；司棋和表弟潘又安的事发，潘又安同样是溜了，续书中司棋哭道，“一个女人配一个男人。我一时失脚，上了他的当，我就是他的人了，决不肯再失身给别人的。我恨他为什么这样胆小，一身作事一身当，为什么要逃？”汪太太洞悉了赵辛楣的真正成色，她不由得尖声狂笑，她幸好及时刹车止损。

孩子气是个又好又坏的东西。好，是不失纯真赤子之心，可爱；坏，则是巨婴无担当。一个人，既要有赤子之心，又要有男人担当，他的身上不能全是孩子气，但他身上也不可全无孩子气，那样，不是油腻，就是无趣。只可惜，如此“二难并”的男人，现实中没见几个。钱公对中国男人的抉皮见骨，真是遥接曹公，犀利得可怕。中国男人，不论是弱者方鸿渐，还是看上去的强者赵辛楣，数百年来，几千年来，到了关键时刻，都掉链子，都是“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

2023年9月12日，华西医院发生了一件情杀事件。“近日，有网友在社交平台发文称，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发生持刀伤人事件，当事双方均为医院肺癌中心医生，引发网友关注。事件起因疑似为双方婚外情所致，男医生秦某与女医生黄某婚内出轨，两人约定与原配离婚，但女医生黄某与丈夫离婚后，男医生秦某则未能与妻子离婚，黄某当天来到办公室后，用刀子捅伤秦某腹部，而后割伤了自己的脖子。”（据《鲁中晨报》2023年9月13日报道）

——读者诸君试看，这岂非像极了赵辛楣勾搭汪太太，当汪太太“为爱勇敢”的时候，赵辛楣却怂了。电视剧《楚汉传奇》（2012）片尾曲《为爱而生》（宋祖英演唱）以女子口吻唱道“我是你的一些，你是我的一切”。此句警切透彻，道出了男女关系千年之“苛恕不齐”“歧视而不齐观”。钱锺书《管锥编》对此有精微透彻的论析。全书集中笔墨论此，凡三见：

1.《管锥编》第一册“周易正义•八•大过”论“枯杨生稊”与“枯杨生华”：

“九五：枯杨生华，老妇得其士夫，无咎无誉。象曰：枯杨生华，何可久也！老妇士夫，亦可丑也！”一事也，皆“过以相与”也，而于老夫则奖之，于老妇则责之。恒之五六：“恒其德，贞；妇人吉，夫子凶。象曰：妇人贞，吉，从一而终也；夫子制义，从妇凶也。”《诗•卫风•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皆乖平等之道，假典常以逞男子之私便，古谚语所谓：“使撰诗、制礼、定律者为周姥而非周公，当不如是”。明王文禄《海沂子•敦原》篇曰：“制礼者为男子，不免为己谋”，一语道破。此亦如亚理奥斯图（Ariosto）诗中诅咒古人定律，许男放荡而责女幽贞（【增订四】蒙田谓妇女每率性径行，不遵世法，却无可非议，盖“此等法度皆男子所制，妇女初未与闻焉”。即所谓：“怪得是周公做，若是周婆做时，断不如此说。”）；小仲马剧中谓男子自恃强权，制立两套伦理，一为男设，一为女设。考道德演变者是以有“双重两性道德”之说。意大利古小说叹男子制法行法，高下在心，故于女苛酷，苟物极而反，女得执政，其心性柔慈，必不以男之道还治男身；则尤为异想创论矣。

傅玄《苦相篇•豫章行》（《玉台新咏》卷二）及白居易《妇人苦》二诗陈诉男女嫁娶之道不公失允，义正而词切。后来如《二刻拍案惊奇》卷十一“天下事有些不平的所在”云云，李渔《一家言》卷八《花心动》词“制礼前王多缺，怪男女多情，有何分别”云云，意虽相似，其语佻而不庄。《儿女英雄传》第二七回“同一个人，怎的女子就该从一而终”云云，则明知其不当，且从而强为之辞焉。然吾国习传，尚有一事，未见论者拈出。徵之元人院本即可。杨景贤《刘行首》第一折鬼仙自言：“五世为童女身，不曾破色欲之戒”；王重阳应之曰：“若要度你呵，你可下人间，托生做女子，为刘行首，二十年还了五世宿债”。《度柳翠•楔子》观世音亦云：“我那净瓶内杨柳枝叶上偶汙微尘，罚往人世，化作风尘匪妓，名为柳翠，直待三十年之后，填满宿债，返本还元。”胥与《西游记》之夸称唐僧为十世童身者适反。是则学道修行，男期守身，而女须失身，一若与“周公贻孽”之“女戒淫邪，男恕风流”（李渔词语），大相径庭者，而其实乃重男贱女之至尽也。盖视女人身为男子行欲而设：故女而守贞，反负色债，女而纵淫，便有舍身捐躯诸功德。释氏之“金沙滩头马郎妇”，基督教之圣姑娜非沙、圣姑埃及女玛利亚，皆此物此志。寿涯禅师《渔家傲》咏鱼篮观音所谓：“牵人爱，还尽许多菩萨债”（《全宋词》二一三页）。又“生稊”、“生华”，歧视而不齐观之极致矣。

2.《管锥编》第一册“毛诗正义•二五•氓”论“士之耽兮”与“女之耽兮”：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笺》：“说，解也。士有百行，可以功过相除；至于妇人，无外事，维以贞信为节。”按郑笺殊可引申。《硕人》：“说于农郊”；《笺》：“‘说’当作‘燧’。……更正衣服”，即所谓脱换。《礼记•文王世子》：“武王不说冠带而养”，《释文》谓“说”亦作“脱”。“解”之与“脱”，义可相通。辩解开脱（excuse），一意也，孔氏所言仅此。男多借口，女难饰非，恶名之被，苛恕不齐，参观《周易》卷论《大过》。宽解摆脱（extricate），又一意也：纽情缠爱，能自拯拔，犹鱼鸟之出纲罗。夫情之所锺，古之“士”则登山临水，恣其汗漫，争利求名，得以排遣；乱思移爱，事尚匪艰。古之“女”闺房窈窕，不能游目骋怀，薪米丛脞，未足忘情摄志；心乎爱矣，独居深念，思蹇产而勿释，魂屏营若有亡，理丝愈纷，解带反结，“耽不可说”，殆亦此之谓欤？明人院本《投梭记》第二〇出：“常言道：‘男子痴，一时迷；女子痴，没药医’”；古罗马诗人名篇中女语男曰：“吾与子两情之炽相等，然吾为妇人，则终逊汝丈夫一筹，盖女柔弱，身心不如男之强有力也”——意谓男子心力不尽耗于用情，尚绰有余裕，可以傍骛；斯大尔夫人言，爱情于男只是生涯中一段插话，而于女则是生命之全书，拜伦为诗敷陈之。皆即“士耽”与“女耽”之第二义尔。

3.《管锥编》第三册“六六•全后汉文卷八九”论“妇人丧夫”与“男儿丧妇”：

白居易《妇人苦》所叹“妇人一丧夫”，如竹之折，而“男儿若丧妇”，则如柳之折，流俗视为当然。男尊女卑之世，丈夫专口诛笔伐之权，故苛责女而恕论男；发言盈庭，著书满家，皆一面之词尔。归过嫁罪而不引咎分谤，观乎吾国书字，情事即自晓然。义训之不美不善者，文多从“女”傍，“奸”、“妬”、“妄”、“妖”之属，凡一百六十八字（徐珂《康居笔记汇函》之二《呻余放言》），其理不言可喻。使苍姞造字，如周姥制礼，当不若是矣！

荞麦按：钱锺书先生于《管锥编》中凡三论古今中西之女卑男尊。钱先生论析的主体部分，为“男多借口，女难饰非，恶名之被，苛恕不齐”。这一点，古今中外不少读者、文评家都注意到了。钱先生视野目力超人一筹者在，他有两处“更进一解”的“下转语”：1.“然吾国习传，尚有一事，未见论者拈出。”此即“学道修行，男期守身，而女须失身”，“实乃重男贱女之至尽也”。2.“辩解开脱（excuse）”之外，尚有一解，“宽解摆脱（extricate）”，即“男子痴，一时迷；女子痴，没药医”。钱先生引征西人著述论曰，“斯大尔夫人言，爱情于男只是生涯中一段插话，而于女则是生命之全书，拜伦为诗敷陈之。”^[3]——此正《楚汉传奇》片尾曲之“我是你的一些，你是我的一切”啊！小说《围城》中赵辛楣与汪太太、现实中华西医院情杀事件中的秦医生与黄医生，“为爱勇敢”的都是女方，关键时刻临门一脚掉链子的怂货都是男方，这正验证了“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句古话and“男子痴，一时迷；女子痴，没药医”这句俗话。所以刘若英《为爱痴狂》唱到，“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梁静茹《勇气》也唱到，“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古往今来，男人的糟糕表现让女人一次次伤心，让女人一次次在决定为爱奔赴山海的前夜，不得不再次担心，“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不得不再次确认，“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哎，男人。

参考

1. ^书里写：辛楣听了这反面的赞美，头打着圈子道：“这就叫学问哪！我学政治，毕业考头等的。吓，他们政客玩的戏法，我全懂全会，我现在不干罢了。”说时的表情仿佛马基雅弗利的魂附在他身上。鸿渐笑道：“你别吹。你的政治，我看不过是理论罢。真叫你抹杀良心去干，你才不肯呢。你像外国人所说的狗，叫得凶恶，咬起人来并不利害。”
2. ^我重看《围城》的次数越多，这种感觉就越强烈——汪太太的塑造，很像是参考了《红楼梦》中尤三姐、探春这一路“刺手的玫瑰花”形象。而尤其像尤三姐。都是带刺，尤三相对于探春，更有一种轻浮谑浪的感觉。汪太太就有这种感觉，出口就是痛快。这种一众胁肩谄笑的男人在座，一个女杰泼辣犀利的场面，太尤三姐了。书中写：1.汪太太道：“……吓！我看见得多了，愈是有钱的年轻人愈不肯结婚。他们能够独立，不在乎太太的陪嫁、丈人的靠山，宁可交女朋友，花天酒地的胡闹，反正他们有钱。要讲没有钱结婚，娶个太太比滥交女朋友经济得多呢。你们的借口，理由不充分。”两人（赵、方）听得骇然……2.鸿渐问汪太太是不是真没有声音，汪太太笑他和李梅亭一样都是乡下人，还说：“李瞎子怎么变成聋子了，哪里有美国货的无声麻将！”高校长深不以这种轻薄为然，紧闭着嘴不笑，聊示反对。3.汪太太宽宏大量地说：“……破费还是小事，我就没有那个精神，也不像那位洋太太能干。人家是洋派，什么交际、招待、联络，都有工夫，还会唱歌儿呢。咱们是中国乡下婆婆，就安了分罢，别出丑啦。我常说：有本领来当教授，没有本领就滚蛋，别教家里的丑婆娘做学生和同事的女招待——”鸿渐忍不住叫“痛快”！汪处厚明知太太并非说自己，可是通身发热……
3. ^《管锥编》与《围城》合观，可以看出钱锺书先生实具男女平等之三观。在《管锥编》中，他多次列举并分析古今中外尊男贱女的现象，对女性时抱不平之鸣；《围城》里，赵辛楣与方鸿渐虽亦有缺点，却无疑是全书中最“优质”的两个男人，作者钱先生却不愿方鸿渐得到心中的女神唐晓芙，也不愿赵辛楣得到“女中英豪”汪太太，字里行间还掩饰不住对尤三姐一般的巾帼英雌汪太太的赏识，汪太太哈哈大笑的耀眼辉光，让全书中“最优质”的男人赵辛楣也顿时黯然无色。

1、长得漂亮：A侧面描写：汪处厚害怕惹年轻男同事回家，高松年觊觎她的美貌，赵辛楣早就耳闻汪太太的美貌，赵辛楣也对其产生好感与其约会，孙柔嘉没有见过但是能画出她的轮廓，方鸿渐不喜欢她但是也觉得与苏文纨一样漂亮.B：正面描写：骨肉停匀，并不算瘦，就是脸上没有血色，也没擦胭脂，只傅了粉。嘴唇却涂泽鲜红，旗袍是浅紫色，显得那张脸残酷地白。长睫毛，眼梢斜撇向上。头发没烫，梳了髻。

2、文艺范：画画 弹琴

3、聪明：A回绝做学校职员，因为会放低自我身段。不如以美貌驾驭高松年B从来没有请过赵方，说是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不请。C他一句“瞧我这媒婆劲儿足不足？”一方面夸赵方另一方面夸自己D汪处厚准备秀恩爱被她阻止。E:手段最低的范懿更是尊其为女指导的指导。

4、泼辣：A汪处厚算有有段，李梅亭一来就打他个措手不及。但是在家里他的喜怒哀乐似乎由汪太太决定，处处讨好汪太太，不过到能看出汪处厚与八旗子弟的精神气质相似。难道是男人大老婆在家就是个受气包吗？赵方走后，汪处厚还询问自己刚才谈话中的得失，是家里的诸葛亮。详见围城第七章B在桌子上敢和高松年唱反调，承认打麻将C当众骂李梅亭陆子潇韩学愈。D在有名的约会中第一个清醒，把三个吓呆的男人从混乱中引回家，还挑最舒服的椅子坐。

那为什么汪太太会嫁给汪处厚呢，赵方二人也觉得奇怪。有一个猜测：家里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