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屠宰場的殺豬經歷:屠宰線上一直蕩漾著豬的哀嚎聲 | PTT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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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屠宰場的殺豬經歷:屠宰線上一直蕩漾著豬的哀嚎聲

豬肉是生活中最常見的一種食材了。據統計,中國每年豬肉消費量達到 5600 萬噸,人均一年要吃 20 公斤的豬肉。你有沒有想過,超市或者菜市場裡,玲琅滿目的豬肉產品是怎麽來的?一頭豬變成豬肉,它到底要經歷些什麽呢?

今天的講述者金樹樹,將要帶我們去往生豬屠宰廠,體驗一下這整個流程。

故事FM第 219 期

/講述者/金樹樹/主播/@寇愛哲

/製作人/@也卜

/聲音設計/@孫澤雨

—下面是本期故事的文字版—

請配合上方音頻食用

1. 駐守屠宰廠

我叫金樹樹,在武漢上大三,學的是食品學。

我們這個專業每年都會去一個食品生產的第一線實習 1 個月。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實習,當時懷著郊遊的心情,坐火車從武漢去了這個地方。事前根本不知道實習的內容是什麽,一路上大家都很開心。等我們坐上實習部門的大巴車,開了一段路之後,開始感覺有點不太對勁,一個勁兒地「開,往城市邊緣開」。

最後我們停在了一個田地中央,只有一個廠孤零零的在那裡。我們進去之後,那邊人告訴我們說這一個月都不可以再出去。

後來知道了這裡好像是一個屠宰廠。其實當時對於這是個屠宰廠這件事情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衝擊,主要衝擊來自於他說我一個月都不能出去了。我就在想,「天!在這荒蠻之地要待一個月怎麽辦!」

星期一工作人員帶我們參觀工廠,看看他們的屠宰廠生產線。最震撼的是看到一頭頭豬被掛在上面,有台機器先自動把它剖成兩半,然後又有一個機器把它全部剖開。從頭到尾全部都是自動化的,第一次見這種事情還是有點衝擊的。

2. 分割車間

我們一共有 20 位同學參加了這次在屠宰廠的實習。分成了三組,采取輪崗製,輪流去不同的車間工作。

我第一個去的是分割車間——負責把已經殺好的豬分成一塊一塊的車間。這個車間有很多個線,每一個個線上有人在那裡守著,把豬肉裡面不好的東西挑出來,然後再繼續分成更小的小塊。我的工作其實挺無聊的,就是把分割出來的豬皮擺好,然後 50 斤要裝一箱。在這個車間工作的這幾天,我一直在裝箱。

整個車間的溫度很低,相當於在冰箱裡面工作。屠宰廠其實跟大家想的不太一樣,不是穿個白大褂就可以進去了。工人進到工廠裡,需要好幾道工序:首先你要穿一套消過毒的、從頭到腳包起來的工作服,它還配有一雙膠鞋。你進去之前還要用專門的洗手機洗手。因為工作服很厚的緣故,在車間裡工作的時候並不會覺得冷。

其他組有人去了屠宰車間,他們真的很辛苦。因為按照流程,屠宰和分割並不在同一個時間。屠宰好的豬肉需要放冷柯瑞先凍一晚上再去分割。所以我們的工作時間是不一樣的。我們是上午、下午工作,他們是中午、晚上工作。經常是晚上跟我們玩得好好的,快到八點了,幾個人會很惆悵地說,「又要去殺豬了。」

3. 屠宰車間

在分割車間幹了 4 天后,我轉去最血腥的屠宰車間了。第一天進去的時候,一打開門迎面撲來一股熱氣。屠宰車間跟分割車間不一樣,它是常溫的,還因為有那種燎毛的機器,所以挺熱的。還有一股混合著豬的腥味和屎味的味道,背景一直伴著豬的尖叫聲。剛開始去的時候很想逃避,但想著既然別人都來了那我也可以,這麽硬著頭皮去了。

屠宰車間的生產線分前線和後線。前線主要負責把一個大豬按部位分成各個小塊,通過一條傳送帶把豬的頭、尾巴輸送到後面來。我被分配到後線一個叫頭蹄尾車間的地方。

這個車間的工作內容基本有兩個,刮豬頭和刮豬蹄子。刮豬蹄子是最好的工作,因為可以不用上晚班。我們大家都開玩笑,說阿姨會把這個工作安排給最可愛的人,但很顯然我不是最可愛的,所以我服從安排去刮豬頭了。

從前線輸送到後線的豬頭傳送帶是分成一格一格的,是從下往上走的,每一格會放一個豬頭。傳送到最頂端的時候,豬頭會落到下面一個放滿松香的大水池裡。然後豬頭會順著水流流到水池的尾部,這裡會有一個叔叔專門負責把豬頭撈上來。

在水池的尾部連了一個特別大的鋼桌,叔叔會把豬頭扔在鋼桌上。鋼桌盡頭是另外一條傳送帶,兩邊連著有幾個小鋼桌,我們這些刮豬頭的工人站在桌子兩邊,一人佔著一個鋼桌,把豬頭撿過來拿個小刮刀就開始刮。刮完後,再把豬頭放到傳送帶上,傳到盡頭,豬頭會被一個機器哢嚓分成兩半,然後把豬腦取出來。

4. 刮豬頭十級學者

剛開始的時候因為豬殺得少,刮一個豬頭的時間很富余,等刮到白熱化階段,豬頭會不停地運過來,到最後鋼桌上會放滿豬頭。刮豬頭其實挺簡單的,那邊的阿姨會教你,把豬腦門上、耳朵後,臉上,還要把眼睛扒拉開,找到眼睫毛,像刮鬍子一樣地把毛刮掉。其實不難的,膽大心細就行了。

一開始覺得很血腥,豬的一個斷頭血淋淋地擺在面前。但我不知道是偶像包袱還是什麽,我覺得作為一個實習生不能太講究了,既然來了就得和大家一樣,硬著頭皮看阿姨怎麽辦就怎麽辦。等刮到幾千頭豬的時候腦子裡便完全沒有這些事了,眼裡只剩豬毛。刮豬頭很枯燥,所以後來我開始給自己找點兒事做:數豬頭。我計算了一下,一天刮差不多 100 頭左右,就可以下班了。

豬真的很奇妙。平時也沒什麽機會接觸到動物,我才發現豬其實長得很可愛,而每一個豬它又長得不一樣。有的豬死的時候是一臉苦相,有的是笑呵呵的,嘴巴微張,感覺很幸福。有的豬呢,白白淨淨,有的是毛裡毛糙的。

還有有意思的一點是豬其實已經死掉了,理論上它不會動了,但有些豬不知道死前經歷了什麽,神經有延遲反應,你刮它臉的時候還會一鼓一鼓的。

工作雖然枯燥,但阿姨們都還挺會自娛自樂的。有一次,豬頭在過水池的時候,不小心粘了一塊松香在額頭上,真的很像戴了一朵棕色的花。有個阿姨用鄉音調侃說,「你看你都死了,你還戴花兒呢。」

5. 靜養圈與二氧化碳致暈機

屠宰廠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我們不是一個月都不能出去嘛,所以每天下班了以後會到處亂走,對有個叫「靜養圈」的地方特別感興趣,因為只有這個地方能見到活豬。

從各地送來的豬不會一到就直接拉去屠宰的,它們會先被關在這裡,觀察一段時間,進行各項安全檢查後再送到生產線。有一天我們去靜養圈的時候,正好趕上給小豬放音樂聽,整個靜養圈播放著鋼琴曲,平靜的鋼琴曲下面是一群豬的哀嚎聲。

生產線上還有一個工作是趕豬。一般會讓一個最高大最強壯的男生負責,他需要把豬從靜養圈裡趕到二氧化碳致暈機。這個工作要處理各種各樣麻煩的事情,比如有些豬因為受驚了,產生了應激反應,暴斃而亡了,那你還要負責把幾百斤的豬給拖到生產線上。而且豬很金貴,你不能打它也不能罵它,只能乾著急。

這些豬會被趕到一個叫「二氧化碳致暈機」的地方,統一接受二氧化碳,窒息後它很快會昏倒,再滾到生產線上去,由一個師傅把豬的兩個後蹄掛到一個鐵架子上,被吊起來。然後這隻豬就開始它自己被屠宰的整個過程了。

致暈機宣傳說是很有動物福利的,因為整個過程豬不會有任何痛苦,也是世界上最先進的屠宰方式。但你真正去了屠宰廠,你會發現,不同的豬其實對二氧化碳的耐受能力是不一樣的。有的豬暈的時間長,有的豬暈的時間短。有些豬被掛在生產線上後,可能中途又醒了,所以屠宰線上一直蕩漾著豬的哀嚎聲。

6. 「 食品人」的自覺

在那邊實習給我最大的一個影響,是在回來以後的很長時間裡,看到別人頭上的毛就特別想去刮一下。還有一些關於豬肉的知識也更新了,比如菜市場賣的那種新鮮常溫肉,看似新鮮,其實它的口感和安全性都不一定是最好的。最好的肉還是要經過低溫保存,所以大家還是要去選購超市賣的那種冷鮮肉,要相信科技的力量。

我還有一個最大的感觸是食品人總體上還是欠缺了一點對自己專業和行業的責任感。雖然自上而下都在宣傳「安全」才是所有的根本,但你真正深入到車間去,會發現大家嘴上口號喊得很響亮,但其實根本沒有把它內化到心裡去。

這個安全又分為員工的安全和產品的安全兩種。比如在分割車間裡有一個特別大的旋轉的刀連在傳送帶的盡頭,每頭整豬經過這把刀後會被劈成兩半。但這把刀沒有任何的防護措施,連個殼都沒有。哪怕有一個工人不小心撞到傳送帶上,這個後果是無法想象的。有那麽多人經過廠房,卻沒有一個人考慮到自己的人身安全。

產品的安全更是如此了。比如說按照工廠的規定,掉在地上的肉必須處理掉,不能再被使用了。事實上,工廠的阿姨還是會把它再撿起來,重新裝箱,就這樣打包出去了。其實這也不是阿姨黑心什麽的,她根本沒有這個意識,因為她在自己家也是會把掉在地上的肉撿起來吃的。當你去苛求每一個員工一定要保證食品的衛生時,我們的消費者自己卻好像不怎麽在意。所以我感覺在食品安全這條路上要走的路還很長。

可能我去屠宰廠殺豬一個月的經歷聽起來非常神奇,但在那邊工作了十幾年的前輩們他們其實也是食品人,也在為大家的飲食做貢獻。但對他們的關注或者尊重相對來說少了一些。我希望以後能對我們這些食品民工多一點點的好奇和興趣,對自己吃到的食物也能多一點點的感激。

我覺得自己去做勞動,真的挺光榮的。

*部分配圖由講述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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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也卜運營 | 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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