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刷红色树洞
电视剧《红色》林林杂杂观想录
一、局内坑
(一)据说开坑总要找点由头——徐天的变身药
《红》剧自一开场,貌不惊人的徐天占据了画面焦点。之后通过向老师的简介,揭秘了他的低调背景和高调学历。亮瞎人眼的主角光环开启,经由劫船行动,初步展现了令人称道的策划才能与专业素质。然而事了之后,锋芒毕露的主角又迅速回归平淡,宁可混迹于格格不入的小市民人群,安于碌碌无为的人生,把一身本领隐埋在租界深巷之中。
疑惑接踵而来,时当乱世,一句“有国才有家”,表明徐天绝对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终须有人挺身而出”的觉悟,如此人才未成为光芒四射的将星,似乎并非只因色盲、晕血等先天后天缺陷的阻挠,也不仅仅出于对亲人的顾念。倘若真因这些理由,舍弃了原有的专长志向,任务完成后自会功成身退,选择继续蛰伏,何必为一批未及转移的药品强自出头?
若论价值多寡,当初听完向老师介绍,徐天便直言“那条船上也没多少东西”,言下之意,战事进行到这阶段,杯水车薪于事无补,不该轻言牺牲。物资没了可以再生产,生命却只有一次,活着才有作为的机会。只是不愿“坐视抗日志士白送死”,才勉为其难出手成全。为唱好重头戏,一船军火也不过是充作诱饵,说炸就炸了,沉进黄浦江谢幕,态度够鲜明。余下的药是运走的一半,清单名目还有中药,价值不会更高,他不该另眼相看。
若说出于友情和道义,徐天已助众人完成任务,按理也没必要再节外生枝,为保护遗存的药品费尽心机。向先生对他的委托,是递话给田鲁宁,保管好小红册和仓库的药品。而田鲁宁最后的拜托,是关于女儿田丹,盼他日后能代为关顾,分毫没提及那批药品(剧集如此)。从头到尾,无人为此求助于他,他也不曾答应过什么,没有任何责任、义务和许诺的约束。
要说是对田鲁宁的愧疚,令他无法坦然,才决意代他担负起未完成的使命,同样没多少说服力。田丹是他一见钟情的女子,明明目睹了影佐、长谷在田家的暴行,却没能奋力保护她的父亲,反靠他的牺牲得以苟活,又何止是愧疚所能形容的心绪。就算当时情乱悲愤,事实上他清楚向老师的委托,也知道药品和红册子的存在,却没就它们的去向,主动进行过任何搜寻与追查行动。第一时间没有,后来也没有,何以见得是愧疚的压力,教他知耻而后勇呢?
徐天是积极防御的悲观者,习惯为最坏的状况思虑,以免不期然当真降临时,毫无应对之策。小红册毁于大火,药品被日军查封,可能性高得足以抹消侥幸之念,令人不敢思及。田家的罪案会触及他最深的羞耻,已发生的不幸无法改变,他只想日后对田丹有所弥补,用一生去守护。若非小红册与仓库清单,在不经意间陆续出现,重燃希望,他的确快忘了。
若说因爱国情结,徐天不愿这批战略物资,落到奸商敌寇手里,还不足以越过他进退取舍的分界岭。金哥也不愿杀铁林,然而为情势所逼,兄弟义气和身家性命不可兼得,那就只能让铁林去死了。徐天冷静理性,自也要权衡利弊。家里的小红册有党员姓名,仓库的无主药品是死线索,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保存难易也天地之别。额外为这批药品冒险,有把握控制局面尚可一试。但是若危及包括田丹在内的家人,护药的念头便该舍弃了。
田鲁宁为积存药品,固然花费过不少心血,登场时曾经表露过同样的态度:“要不那一条船就算了,终归是这么多人性命要紧啊!” 只不过作为党外人士,对向老师的决定不便置吻。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和朋友性命相比,药品无足轻重,自然也不会居于爱女田丹之上。田鲁宁临难之际,最为惦念的是什么,徐天一清二楚。有道是死者为大,代死者尽其未了之事,当然要尊重死者的意愿,徐天怎敢本末倒置,辜负他的信任和托付。
徐天一再对人强调,只想安分守己,在母亲身前奉孝,和心爱的女人厮守度日。知进退识众寡,是他明确认同的理智,所谓“人在屋檐下,要低头。” 甘为一介凡夫,没有阵营归属,只需守住伦理道德底线即可,节省下分心它事的精力和时间,才能留给生命中更重要的人。然而他护药送药的一系列行为,与时常挂在嘴上的宣言相悖,无疑是极为矛盾的表现。
他不惜诓骗母亲荡尽家资,给自己揽了个棘手的活计,哪怕明知是敏感的追踪线索,很可能沾上赤党嫌疑,也非要插手生事。他也知道这点药品对抗战大局作用有限,却仍然义无反顾,一而再,再而三地为这批药品,卷入诸势力争斗的漩涡。乃至把同福里端头住着的人再度裹进危险,让生活和期盼的安稳背道而驰,愈行愈远。最终与金哥反目成仇,让妻母也成为报复目标,若非巡捕集体出手,差点不能安全离埠脱身了。
难道因为那是共产党的物资,而他是党人的后代,骨子里装着红色信仰,平时藏着掖着,关键时刻别无选择?应该不是。虽然他后期表示愿加入这组织,但并未完成宣誓仪式,即便向老师早在心里接纳了他,屡屡以自己人相称,不能改变非党员事实。不光入伙程序没走完,真有坚定信仰的人是无惧无畏的,徐天还不是,他有晕血症。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对血液会产生强烈和不必要的恐惧情绪,故而也叫“血液恐怖症”。
1927年四一二事变,徐天目睹父亲惨亡,突然得晕血症。革命是需要流血牺牲的,怕见血咋革命。除了现实影响,引发精神障碍的刺激,直接关联诱因的象征意义,临床治疗需要克服恐惧,通过系统训练逐渐脱敏。而徐天不求积极治愈,却改学会计规避刺激,摆明了不问政治、免涉争斗的态度。直到最后一集他都没摆脱晕血症,便成了定性的旁证。
当他决意与敌寇对决时,嘴里尝过了血腥的滋味,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不但经受了酷刑的考验,甚至战胜了夺取意志的精神药物,按说这意志力坚强无敌了。但一见铁林脸上挂花,他还是晕菜了,坚决要求做人要厚道,哥们擦擦干净,后又急于遮住铁林肩旁血泊,紧张得都不知轻重了。铁林瞪圆了铜铃眼,不禁发出苦求,做人要厚道……
不管当初他恐惧的根源是什么,发病的诱因还没消除,说明心结尤存。徐天对此也很清楚,为这组织他可以交付自己,绝不出卖同志,但让亲人、朋友也因自己的牵连被害,是他还无法承受的代价。这是致命的动摇因素,他不想面临这种残酷的抉择,万一影佐若直击他的软肋,用伤害代替扣押(他居然没试试),他没信心能撑多久。所以和向老师久别重逢,第一次会面便即提出,希望党组织把母亲和妻子送离险境。
他的表现很让向老师刮目相看,当初药品是委托田鲁宁保存的,徐天应诺接手,这一年的守护,难为他一个人默默完成了。事隔不过年余,觉悟提高迅速,得信后主动来找党组织,建议尽快安排接收药品,愿加入共产党了。毕竟是新人,出任务时还做不到心无牵挂,向老师深表理解,遂与他达成了君子协定:徐天负责把药品交给党组织,向老师负责安排人送他妻母离沪,以去他后顾之忧。
向老师对他的人品和能力,素有着绝对的信任,不然一年前也不会临时约来,贸然把组织任务跟他透底。为吸收个优秀的成员加入组织,这回依然默许他以党外人士身份,策划并主导最后一系列行动。徐天临走以备用为由,讨取了大包炸药。他不以为意,虽觉未免贪心了些,但以此人精打细算的抠门性子,料来不会滥用一气,自己人就不用计较了。
但在徐天看来,自己思想尚不成熟,心理上也未完全做好准备,还未够格成为向老师所谓的“自己人”。以向老师为代表的党组织,和自己是两个主体,随之衍生的需求、利益、事件、行动,也就有公私之别。向老师肯动用组织力量,帮忙送家人离沪,已令他感激不尽,好像欠了老大人情。故而本着先公后私的原则,当务之急是把党组织的药品运走,田丹被扣押是家事,得他亲自解决,压根没对向老师言及这一困境。
因此他的计划也分为公私两个步骤,偷运药品算党组织任务,和党内同志配合。营救田丹是个人需求,只托私交帮手。整个计划只有他一个人清楚,最为艰难凶险的部分,他自己大包大揽,余事交由死党铁林打点。一方面二人交好众所周知,联络不用避人耳目,应变更灵活。另一方面,铁林不知党内秘密,若出意外只要自己严防死守,不会牵连党组织蒙受损失。
站在徐天的立场,这是最稳妥,最仗义的处理了。交接时向老师指示去曹家渡集合撤退,他表面上并未有异议,却暗怀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直接把车开去了宪兵队:党组织的任务完成了,是时候去接田丹了……随后用一声爆炸的巨响,传唤影佐来见。在曹家渡等候他汇合的党员同志可想不到,自己人会这么无组织无纪律,还要不要民主集中了?
向老师凭着对徐天的了解,也意识到出问题了。第二次会面,徐天通报消息,影佐很可能图谋以药品为饵,将支部一网打尽。出于人员安全和行动难度的考虑,向老师几度打起退堂鼓,想搁置药品转移计划。反是徐天一再坚持,在日本人眼皮底下把这批药品运走,比他这党支部领导更重视更坚决,令他都有些吃不透了。
徐天从没因为什么事,生出不成功则成仁的心志。问事后作何打算,却说:“只要药品运出去了,我自己怎么办都好。”可把向老师惊着了,连忙喝止,要他答应,务必先确保自身的安全。当时徐天是答应了,但总让人放心不下。他一向谨慎惜命,行动总以自保为先,以他的能力,只要他愿意,没有做不到的。这么久还不来,只能是没打算撤退。
一旁的同伴担心徐天处境危险,想回去看情况,被老向一口否决了:“不行,这车药品如果出现闪失,徐先生的努力就白费了。”药品不容有失,并非因为药本身有多珍贵,而是对徐天意义非凡。联想到前一日徐天情绪激动,定要与影佐一见高下,大有豁出去火拼的架势,他这头还有一大包未用的炸药,手雷,老向顿时不敢乐观了。
徐天运出药品,只是完成了对田鲁宁的承诺。他自认为欠丈人一条命,替田家夫妇复仇义不容辞。完成任务之后,他便要放手一搏,与凶手兼死敌影佐决战了。难怪他定要让母亲妻子离开,无论此战是胜是负,人是死是活,同福里的家都是住不下去的。向老师只恨没早点醒觉。情急之下,临时要求加大对徐天家属的保护力度,确保她们一路安全抵达西北。
至此,关于这批药品的剧情告一段落了。向老师以为理解徐天,何以对送药执着——受人之托。可站在上帝视角,我知道徐天对向老师撒谎了。领导决定放弃而他不甘从命,唯籍逝者抛出无可辩驳的理由,情绪饱满,言之凿凿特像回事。若非一早就在摸脉门,明确排除过一回这种可能,连我都要信以为真了。
这下算是看清楚了,护药送药从头到尾,不是任何人,任何组织委托给他的任务,而是他压给自己的任务。违反恒定价值观的行动,必须要有压倒性的理由做基础,他这记性没可能失忆,谨慎这么久也非一时冲动,那就只能是为某种执念放不下。
这种说不清缘由的执念到底是什么,还能说清楚么?
不为价值,不为承诺,不为情谊,不为事国,不因责任,不因指令,不因信仰,不因补过……离开了这一切,那这批药到底还能有什么特殊意义,能逼使徐天一反常态,无视上级的指示,藐睨影佐的胁迫,不惧金哥的报复,罔顾与亲朋至爱可能的永诀呢?
(三)剥豆拣菜聊闲话
作品成片预期想要的效果究竟是什么,不靠一个人的决定,而是多人的磨合。既然编剧、导演和主演对最后结果都还表示满意,那就算达成共识了。假如下载的文本是施工图,非竣工图,编剧剧本和导演脚本差不多,那这两人想法相对接近。演员有自己的理解,故而另行斟酌过台词演绎,并非一味照本宣科。且看看制作过程,有过些什么样的妥协。
有时用句措辞稍有细微改动,效果却大相径庭,不夸张地说,遇到关键点,牵一发动全身,几个字称谓就颠转乾坤了,甚至能把预设的人物关系颠转。
**********************************第一处截取片段*******************************
徐天:向老师,我走了,回见。
老向:那就是永别了。
徐天顿住身子:……你们何必呢?
老向:我们是党员,这是我们的任务。
徐天:我多说一句话,东西再重要也是东西,性命最重要,有命在以后还有很多其它事情可以做。
老向:徐天你不了解我们。
徐天:我父亲是中共党员,……对,不了解。
向老师继续说下面的词,解释那船物资的重要价值。
从这串对话来看,徐天对共产党不甚了解,取用的也是谨慎疏离的态度。即便出于友情劝说老向,也完全站在局外人立场发言,没把自己裹带进去。老向为取得他的支持,才要费劲解释行动的意义。两个人是一头热一头冷,一个推拒一个拉拢。
与文本相比,剧集中的徐天,则是另一个人了。
徐天:向老师,我先走了,再会。
老向:那就是永别了。
徐天顿住身子,回头:我再多讲一句话,东西固然重要,但是性命更重要,留着命,以后我们还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老向:徐先生,你不了解我们。
徐天似要反驳,但没说出口,由得向老师滔滔不绝。
*以“再会”代替“回见”,是个挺地道的改动,非常不错,上海人不说“回见”,“再会”更符合方言口语习惯。
剧集中的徐天,劝话时特别使用了“我们”一词,在此语境中表露了亲近之意,和立场认同,整句隐有日后合作的意向暗示。而老向因失望,以敬语“徐先生”称呼晚辈,用词写出来看着客气,实则相当生分、见外(对比剧本体会),等如不无嘲意地冲了人一句,把故交旧情撇得门清。这令徐天当时没出口的反驳,变得更是耐人寻味,至少有三种可能:
1.我父亲也是共产党,我怎会不了解?算了,他们都是一样固执的,说不通不说也罢。
2. 我是不了解共产党,你们又何尝了解我?算了,终归想不到一起,不必跟他解释了。
3. 说这话什么意思,是宣布友尽了么?算了,好歹他是长辈,不和他争了。
这里的徐天虽不支持行动,但有话还是好好说,期望维持友好关系,极力克制了自身的情绪。老向则成了决绝的一方,虽亦经克制,措辞态度都较生硬。同样的解释跟在后面,说来也是平添了责备教训的味道:枉你一个聪明人,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还要我一一点明。
********************************第二处截取片段*********************************
徐天深感多说无益,撂挑子跑了。被贾小七激将唤回。归来之后的表现,也有些差异。
剧本:
徐天走进来,径直到贾小七那只碎花布保温的铝饭盒跟前,坐下。
徐天:……话说前头,我不保证能成功,更不保证你们能全身而退。
老向:胡师傅,向徐先生介绍情况。
胡劲松说话的时候,徐天打开了那只铝饭盒。
看着里面家常的包子稀饭。
————
徐天:我可以吃贾小七的东西吗?反正他已经死了。
老向眼眶瞬间红了:吃吧。
徐天打开盒盖,眼晴也是湿的:我父亲当年和你们一样?
老向不说话。
徐天:让我想想……,我想把这个饭盒带着。
*先抓BUG一枚,饭盒盖打开两次。
徐天直接到铝饭盒前坐下,感觉不是看在小七面上回返。在听任务同时观察饭盒内容,想象准备这些的这个女人失去丈夫后会怎样。所以丑话说在前头,希望用局外人立场协助,有意外也不承担太多责任。老向改口说“徐先生”,默认他的立场,有别于之前当自己人。不管是无意还是刻意,“反正他已经死了”带着冷漠的意味,徐天不喜欢小七这种不负责的死法。
贾小七可能是第一个死在徐天眼前的共产党,问及父亲时,默认小七是样板,想确认父亲当年是否和他一样,招呼都不给家人打,装得没啥大事,和平时一样出去了,为任务不顾一切,哪怕还没沾边就白白死了。老向无言以对。徐天为之心痛负疚,想到那几年自己不在,母亲凄惶无助,故而打算事后带上饭盒,将来找机会代小七给老婆个交代,减少她的痛苦。
引申:徐天和父亲有隔膜,替母亲抱屈。潜意识希望他不是小七那样,老向的沉默令他难过。遥想当年母亲为丈夫焦虑,茫无头绪,寻到时会何等绝望,拼力背他回来,是在等自己回家,好歹要团圆一次。由此感到了自身的责任,他是母亲唯一的依靠,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再看剧集:
徐天出现,浸沐在门口光芒中,被费栋引入,在桌前伫立。
老向:老胡,给他介绍情况。
————
徐天绕到贾小七位置坐下听情况,同时若有所思,完后惊觉,低头打开饭盒,取包子。
徐天:我能吃贾小七的饭么?
老向迟疑一下,默然点点头:吃吧。
张小芬见状,起身帮倒水。
徐天啃着馒头,眼眶微红:我父亲,当年也和你们一样吗?
老徐点头。
徐天哽咽,缓了下劲:我想把这个饭盒带走。
*倒水细节好。一方面体现小芬的亲切细致,把徐天当自己人,为让他静心思考,抢着把杂事做掉(配角就要这样的小动作贴膘生动起来)。另一方面也算呼应,徐天就算吃干馒头,和在家要母亲伺候一样,自己不倒水。心有所思,接受小芬的服务也没说谢,不见外了。
*这里徐天进入后静默片刻,老向悟过味,什么都不用说了,让老胡直接进入任务简介。衔接舒服,节奏紧凑,隐隐有默契感了。
老向说“他”不说“徐先生”了,比“徐天”更进一步亲近,显示他对徐天回心转意感到欣慰,又当自己人看了。配合删节片段,发觉是剪刀手的功劳,去掉了徐天边走边说的一截。在剧本里面,小七临死说了一串,徐天无反映,态度在两可之间。考虑到之后的态度也偏冷漠,进门后把丑话说前面,与之前的情绪心态,还是能够自然契合的。
而剧集里小七临死时两句话,恳请徐天让其余同志死有所值,表明他对家人的眷恋。徐天两次微微点头,一表示允诺,二相信临死其言也真,改变了对小七的印象,误解得以消除。肯回来就是愿无条件协助任务,且必须成功,以守住信诺。当时小七给他的震撼感动,加上源自内心的决心,交织为错综复杂的情绪,归来时尚在延续。明知这些人没想全身而退,成不成都要拼命一试,再说“不保证”的话多余,因而对比之后,感觉还是删去妥帖。
简介完成后,徐天有一瞬从恍惚中惊觉的表现,或许听取任务时分心走神想了别的。之前发呆的视线,和落饭盒上的视线都往斜下,似有微小夹角,那就不是看饭盒,排除小七。看下文可知他走神时,从小七联想到了父亲,心神不宁无法从容策划行动。不问可能永远没机会了,打算及时确认一下,当年父亲是否年像如今的小七一样,心里想着亲人,最终还是选择赴死了。老向给予肯定。徐天深为动容,小七来不及做的,他想代为完成,安慰他的妻子。
引申:通过对贾小七之死的追思,徐天对父亲曾有的误解和隔膜,起始消融。隐约明白母亲悲痛无助之时,何以有力量和勇气独自背他回来,两人彼此都爱得深沉。虽明白自己还达不到蹈死不顾的境界,但对此类人抱有佩服和敬重了,不似过去那样只视作愚忠蛮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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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两段徐天和老向的对手戏,不知道是理解到位,还是过度解读。对剧本的设计和剧集的演绎,没有任何褒贬之意。杂食动物只管咀嚼咂么滋味,仅是如实告知,吃出什么不同味道了,以供参考。这些例子也只作为补充证据,说明小改动引出大变异,跟杠杆似的,既影响角色属性,也影响人物关系,以及看客对他们行为和心理的理解。
总体印象,徐天怎么看待小七之死,决定他怎么认识父亲。徐兵的徐天偏高冷,直率随性敏锐,言行可作理性人标杆,对父亲是疏离状态,在意的是母亲。张鲁一的徐天偏暖,坦诚(不同于直率)娇憨(非御宅族不用呆萌)敏感,对父亲的敬佩和对母亲的疼惜同时存在,心理上会多些矛盾,但在谨守理智界限。
不想从个人重构和偏好出发,去说哪种设定、哪个徐天更好更喜欢。只要人物立得住,原则上都可接受。明显更合理的增删改动,以飘红明示。此处涉及的合理标准:真实,立体,统一。“再会”是谁改的?“倒水”是谁加的,各点个赞,领走好好疼爱。剪刀手亦获一分。
无论怎么改怎么演绎,想传递出什么样的信息,想让人尝出什么样的味道,都是制作者要琢磨的,看的人不考虑也不配合,理解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观众啥类型都有,有人留驻有人走,都是用脚投票。就算作出同样选择,理由也不尽相同。
好像大多数《红色》粉丝是喜欢了这部剧,角色,故事,而后把喜爱衍伸到现实中的主创,还有其它那些幕后人。部分粉丝是演员粉,以爱屋及乌的心态,追着看新作加入红色军团。和粉丝主体相比,我只能是凑数的边缘人。纯因欣赏主创的烹饪态度,对持有这种态度的人一律先报以好感,蹲边上扒拉了一阵,入坑的方式,关注的重点等等都有些非主流。
《红色》剧组的付出有红糖的认可回报,最后效果还算圆满,豆瓣上拿到了年度榜最高分9.2。还有个《战长沙》排在首位,也是9.2,许多红糖表示不服。因为结果不符合预期,就疑心别有用心者打压,质疑豆瓣排行榜的公正,似有外厉内荏之嫌。当初安利时正是以豆瓣排名为坚实依据,来证明红色口碑极佳,而今又觉排名弄虚作假,不是自黑找人打脸么?
某君口头禅:“你有数据证明你的观点么?”早已演化为彼此PK默认的第一招, 即便是抬杠也得有备而战,免得理念不合无法在一桌吃饭。瞄了一眼两部片的豆瓣数据:截止2014年底,《红色》的即时热度略高,“在看”的人数占些许优势,其余包括已看过人数、打算看的人数、以及参与打分人数,影评量等数据,都是《战长沙》高出一截子,优势挺明显。再要拒绝承认不愿正视的结果,疑心数据作假,就太没意思了,还是理智些为好。
做人要光棍,就算实在大度不起来,也不用骗自己不在乎。真想找平衡呢,不妨换个角度考虑:《战长沙》去年三月播出,数据积累9个月,红色只有4个月,来日方长急啥子……层次马上就高了嘛。爱是持久忍耐……大不了可以跟踪观察,五个月后再看看数据结果,是否如愿以偿,祝好运了糖糖们~
自认属于不挑嘴(啥类型都能看)、难伺候(弃剧快入坑少)的观众,还算明理有原则。没兴致不看,没看过不说,不以好恶论是非。像蔡京这样著名奸臣,也有一手好字,没必要让道德评价绑票艺术评价。反之亦然,一码是一码,对人持有喜爱和好感,不该影响对相关作品的评价,再说千篇一律把赞美视作支持的唯一方式,一元化未免单调了些,看着就忧伤。
很久以前把“鼻”字的上部,一直写成“白”,直到有天信心满满地和人打赌,因这个错别字而功亏一篑,才发觉应该是“自”。这字从开始学的时候就错了,一错快二十年,从没人发现,进而提醒我纠正,而我自认为会了,所以也从没想起去查证。“白”与“自”的连笔一样,差异几可忽略不计。语文作业和考卷上都写蝇头小字,也极难觉察区别。
唯一的纠正机会是在初学时,学新字须在田字格反复抄写,细看能发现错误。然而因为字迹工整,直接误导了老师的判断:写这么认真怎会抄错?大笔一挥写个“优”,没看出值得画圈的错别字。满本的“优”让家长高兴,更不会复查老师的批改有否错漏了。可见态度好既不能杜绝出错,更未必反映实质——那时汉字于我而言,是一个个线性图形,写字等同于画字。笔划、顺序统统不管,依葫芦画瓢,画得像就是好。
不想别人也在我摔过的坑里栽上一遍,眼看2014年过去了,榜单尘埃落定,就不用那么忌讳了,按部就班该干嘛还干嘛。谁知新年头一天得闻,外滩踩踏死了不少人,顿感生死无常,根本不容人挑日子。趁着还能动弹,找地搭个楼出来,日子有一天是一天,想来想去都错过去了。造一点是一点,没和硬盘一起挂掉,心就笃定一些。
好歹《红色》是一点不拉看过了,还安利了些个刁民(某人原话:原本看小语言剧种逼格直降到看国产剧了……)人家已说过的话(赞美+分析+评议+观感),网上有的基本都看过,后面只挑些没怎么见旁人提的话头掰扯。一家之言由我自主,分门别类为之一说。不请不送不求认同,若有不爽自行跳过。
(——预警:前方高能)
(四)槽点集中营
就《红色》整剧的水准,个人没给特高分(7)——别觉得吝啬,已经很宽松了。有个刁民光为结尾不爽,直接扣2分,说最多给5,下手狠得多了。反正我这分也没往豆瓣上打(其实从来不打),写了相关文字也只码在硬盘,之前从没往任何地方发过(核不扩散),不伤人感情不坏人好事,没对安利事业造成不良后果,这厚道得,快把自己惊呆了。
其实要说演技,主要演员表现稳定,发挥良好,都在8以上,人设决定表演难度,相应会折点系数。张鲁一、李成儒、刘敏、吴冕9以上,分获最佳男女主、配角。徐天和柳如丝人设讨巧,田丹和铁林的人设都相对单纯,使得陶虹和周一围发挥余地不多。两个配角演员刚柔并济,善于把握角色的底蕴,金爷、影佐的戏多,终究没能经营出人物气场,别不过苗头。
剧情质量不是很稳定,情感戏高明(9),犯罪推理奇弱(<5)。在同期音轨这样的底子上,能通过别的手段扬长避短,转移观众注意力,把关注点吸附在颜值、画面、音乐、冲突等引发的感官体验,给人大片即视感,高智商观感,导演摄影剪辑都功不可没。只是结构松散,节奏拖沓,元素运用不当,直接拉低整体得分。
这三处毛病比较大,不但互相作用,有的还互为因果,造成的负面影响,非演员个人发挥和技术手段所能弥补。
1、结构松散
《红色》整个剧集结构透视:按剧情时序、人物关系、看情节组织。由第一男角徐天、第二男角铁林,构成相对独立的单线脉络,控制主副线走向,同时分别与两个女角田丹、柳如丝,发展建立情侣关系,拓宽主副线的感情戏基础。反面角色不是独立的存在,也是主结构的一部分,影佐、金爷依次加入所属主副线后,与线内角色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作为第三方外力不可或缺,除了加固支撑主副线原有结构,也充当主副线的结合节点。
主线角色组成:徐天、田丹、影佐;副线角色组成:铁林、柳如丝、金爷。随剧情推进,主副线交织呈局部融合状态,形成支撑重头戏的结构主体。主线影响副线走向,副线结合主线并予更强稳的情节支撑。通常由反面角色提供冲突,充当催化剂与粘合剂。其它的角色和关系,都由主副线延展发散,有些直接附着与主副线,有些形成支线,直接或间接地帮助主副线角色塑型,一起参与支持、推动整个剧情。
总体看上去,金爷是贯穿全剧的角色,充分发挥了该发挥的作用,副线问题不大。影佐却很失职,关键时刻总掉链子,交手还是一味放水,成了主线上的第一个薄弱环节。一会回国一会出差,所谓“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对是他家常便饭。如果由影佐延伸的角色、关系、情节,能贯穿整个剧集,始终对主线造成压力,那还能说是一种结构变体,丰富了已有的形式。然而当影佐缺席时,他这阵营和附属角色就没多少动静了,影响力骤然消失。
作为以高智商特质入场的反派BOSS,几无高质量的对手戏。和本剧推理、悬疑元素应用不娴熟有一定关系。影佐唯一克制徐天的手段,居然是以情胁迫,这是一种不登台面,表现黔驴技穷才用的手段,枉贴了劲敌的标签。无赖手段反复使用会有审美疲劳,索性削去高智商番号,让影佐专心走阴狠路线,继续充当主线的重要组成,也能让徐天艰苦卓绝,然而早期抗日片里鬼子头都这么鬼畜,还要抛弃对应的元素,还有啥看头呢。
充数不作兴,没戏的影佐的确只能退场,继而使主线的强度减弱。若不是看过剧本,差点以为影佐被删过好多戏份。就他不定期缺席的状况,曾想问问高岛真一,是不是拍摄进度和其它剧组冲突,你这头改戏了?(有人说他互动勤快,上当了……他老哥是标准的24小时报社吃货,嘴巴不停要用的啊……)
影佐缺席期间,为了维持主线的形式,通过辅料不停地填充剧情。如副线角色铁林延伸的支线——诸多小案件,主线角色田丹延伸的支线——刺杀案件,主线徐天延伸的支线——同福里邻居日常等等。主线情侣的关系发展一直在延续,使得形式上的主线还在,所以还能看,但各种辅料粘合一处,显得驳杂凌乱,整体效果差强人意。
这是个人看法,主创都未必认同,大多数红糖也不答应,明明很好看!嘿嘿,只能小声嘀咕,结构是否强稳,本来就不以好看为标准,而是谨严密实的内在逻辑。打个比方,有的房屋涂饰很精致,装修很华丽,但主柱里缺钢筋了,代以竹筋,或者其他纤维,让柱子还维持柱子的形态,这是质量合格的结构么?现实里检测结构质量,也是不容许涂抹粉刷的……
可能正是因为被精致格局吸引,没意识到主线结构框架多么弱,剧片在局部用心较多,也可能为尝试突破常规,主创进行了一次大胆的试验,才会有第二个问题——有些支线既不推进主线,也没能有力地支持主线,和主线不再形成紧凑的关系,成了冗余结构。也就是说,由主线衔连出去的支线剧情,自立为王宣布独立了,变成局外戏,摘取后几可番外置,变作一个相关《红色》的二次同人。
以同福里邻居为例,最初尚能使配角附着于主线:小翠对徐天单恋,配合他听弹词一说,为排除他策划可能性,消解影佐的怀疑,打下了初步基础;陆宝荣和徐天处于虚拟情敌关系,由他传播了小翠的谎言,间接解除了徐天的危机。而他对长谷威胁的回忆,后续引发徐母对断指的联想,觉察徐天遭遇的凶险与困境。老马除了提供剃刀,与主副线人物没多少互动,角色存在感较弱。然而作为小市民代表,平时陪徐母麻将,和陆宝荣斗口点缀一二,以奠定剧情中生活环境的基调。可见虽是绿叶配角,却个个都参与了对主线剧情的支持。
待老马夹入小翠和陆宝荣之间,形成两男一女的三角恋关系,便在主线剧情之外另置了自闭圈。虽老马本身籍助二人加强了存在感,也让那两个角色,甚至徐母也多了戏份,却让原有角色关系的重心外移了,相当于拉小翠和陆宝荣偏离了主线的推进路径。这出三角恋是一处败笔,下料越多越是累赘。无异于在正片之外,加演了一场滑稽戏剧目。
由独立成章的故事,累叠构成整部电视剧,也是屡见不鲜的品种。喜剧、推理、动作等等都有,但每个故事有共同的元素,基调保持统一。结构有点像糖葫芦,中间那根棍穿起一个个糖果,既是主线结构重心、也是形体中心。每个独立的故事,还是在局内戏的范围,归根到底由主线角色控制,不会成为局外戏。
在三角恋圈内角色建立的新关系中,唯一关联到主线的嫌疑,也就是刘唐来的那晚,陆宝荣和小翠在屋内同居,使得徐天无以借宿,远离同福里,去铁林家同枕共眠,给刘唐劫持田丹以可趁之机。但徐天和田丹恋爱后,老马和小翠即可确立关系,同居自然而然发生,不影响主线剧情发展,这使得那出三角恋显得格外多余。
在一根缺钢筋的柱子上,额外悬挑出一个支架,上面挂了个秋千蓝,已经让主副线交织的结构重心更为不稳了。竟然还有三个人在秋千篮筐里面,上演打情骂俏,争风吃醋的三角恋,既逼仄又很悬忽。为次要角色加了重头戏,不但让主线结构更不明晰,分散主线剧情的关注力,令剧情变得冗长繁琐,间接也破坏了原有的节奏。
表演状态不对头,也会造成局外戏的感觉。冯会计的演员是上海人,按理该得心应手,但她有把对手戏往喜剧演的倾向,所以反而有点自然。怎么说呢……冯会计这角色,本身是有些喜感,但剧中人自己不会这样看,也不会认为孤男寡女在小房间,就能随便放肆了。毕竟徐天是稳重的读书人,她也算是有知识的妇女,要讲面子要注意分寸。就算吃徐天豆腐,怕遭致抵触,不能让他起任何疑心,因此行动可以上下其手,外表还是要若无其事才是,眼神,表情、体态,都不能表现出吃到豆腐的得计。
目前的冯会计,更像在……在演小品(呼,总算找到精确的比喻),好像知道还有观众在等看笑料,唯恐人家没看出吃豆腐,不晓得她心里多开心,所以演得有些露骨。其实不必,拍电视剧呢,让镜头和剪辑来穿插表现就是了,不用整那么大动静。对比西装裁缝老板,以裤缝梗扬名,没当喜剧演,而是让情节自己发酵,表演中规中矩,也就不会过了火候。好比小翠公公表现机会少,一起一坐的样子,就跟街角的修鞋老头一样,至少融入背景不露破绽。
忽然发觉,好像这类表演用力过度的状况,多集中在主线周围的角色身上。铁林那边一干巡警小弟什么的,表现还挺本份,逗趣不过火。只有老铁一个稍嫌过了,有小品感。难道因为主线上几个演员气场强,所以怕不卖力演出笑料,被看做不努力不配合?还是说因为语言隔阂,想表现地域特色接地气,都走滑稽戏这路子以获取导演首肯了? 搞不清了。
2、节奏拖沓
之前所说的结构松散,已经造成了一些节奏拖沓的状况。丢开支线剧情干扰因素,仅就主副线发展单独来看,也有拖沓的地方。具体表现为含元素特征的素材、小情节堆砌过密,成了主线推进的绊脚石,不舍剔除。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栽柳柳成荫,剪刀手虽然坏过事,偶尔也做过好事(前面说过,第一集那句删得不错)。在后面的桥段也有可赞的表现。
比如田丹找出租屋,徐天找田丹,两个人几度相距不远,但背身错过。这种片段算是使用言情元素的常见情节,其实还是删掉的好。桥段老旧是一个原因,在同一个门槛上一再跌倒,总也跨不过去,用来夸张搞笑可以(——这里不是为搞笑罢?)留这段剧情没进展,纯粹是浪费时间拖慢节奏,降低情绪饱和度。与其让剪刀手动刀立功,不如自己剪掉,前后衔接能处理得更自然。
“错过”的情节,对应的观感是惋惜,佐以时间才能加深,越久强度越高,到不可挽回,质变成遗憾。徐天在找,田丹不知道被找,与其近距离错失对方,不如始终没交集。索性各走各的路,或是前后脚步步追近,都还算可取,先吊一阵胃口。观众盼望他们相遇,却总也无法满足,多少会有点“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迫切,等看到徐天邂逅田丹,终于得偿所愿,会有个阶段性情绪小高潮。同时从这个小高潮进入下一期待,盼两人进入互动的新阶段。如此事件紧凑,情绪也连贯。
反正徐天不久之后,就会和田丹碰头,期间连续加塞几次“错过”的小情节,便显得多余了,获得的是类似“狼来了”一样效果。第一次徐天和田丹在一个区域转悠,看官以为快见面了,有点小激动,两人一错过,失望随之而来。第二次,看那两人身位的样子,好像要重蹈覆辙,结果还真是这样。失望倒不至于,但会感到有些无聊。第三次再有类似情节,不良预期成了惯例,几近无感了。等真找到了田丹,对徐天是意外之喜,观众之前能够积累的期盼、悬念,紧张,早都被逐次释放了,情绪已经中断,不过是从无感重新开始下个期待。
柳如丝的歌舞亦如是,不知是否因为编排训练下过功夫了,好像挺舍不得截断,或当普通背景素材取用。在电视剧添加歌舞片元素,不用这样刻意,就算有金爷、铁林的需求,也不必一用再用。毕竟元素运用为主体服务,不是为体现剧集有这歌舞剧元素,或者以表现演员才艺为目的。《红色》的条件和歌舞片不同,撒料点到即止,且防过犹不及。
完整表演是此类型片的必然组成,观众本来就是冲那些桥段去的,好比印度人民久经阵仗,满打满铺照样顶得住。即便如此,歌舞片的歌舞也要讲应景入情,除非有变化重新演绎,才会重复曲目,给出令人耳目一新的展现。《红色》里的曲目和编舞是有限的,还做不到这一点,总想全须全尾,让人看到完整表演,会有重复造成的拖沓。
别当提及的内容和刘敏相关,便是归罪于她了。柳如丝给人印象深刻,个性突出却又从未喧宾夺主。演员对角色很投入,本身演得相当好,应该也会因挖掘到潜能,开拓了戏路而欣喜。取舍不当不是演员的问题,人家不必为此负责。造成拖沓的也不唯歌舞,还有其它元素的不当运用。无助于组构剧情、塑造角色、确立关系、渲染环境等目的桥段,都会影响节奏。
(3)推理悬疑元素运用不当
前面那些算锦上添花的元素,添过份量可以做减法,对整部戏几乎没有影响。因为人设原因,推理悬疑元素是必须有的成分,用不好后果特别严重,直接关系到剧情桥段能否成立,角色的人设是否有可信度。而男女主角的几个策划重头戏,都是非常关键的看点所在,可惜的是只有“谋杀武藤”破绽少,其余硬伤多,有些多得都惨不忍睹。
反本溯源,推理是条件到结论的演进过程,结论可能通往真相,也可能通往谬论,这一演进过程是否能算作推理,不看结论正误,只看是否以逻辑为工具。而这里所言的真相,亦非仅仅是事物事件的本来面目,具备唯一性,也包括具有多重可能的真实情况。只有理清其中关系,才能掌握推理元素的应用原则。
首先需要有现象、信息作为条件,没有条件而直达结论,就算结论正确,只能叫做直觉。做玄幻、心理元素不错,做推理元素不合格。其次就是逻辑方法了,在推理片剧情里,主要应用的是归纳和演绎、分析与综合。因为逻辑缺失,《红剧》中的推理桥段普遍弱,从现象到结论徒具推理的壳子,却没有必然关系,往往把联想当因果关系往里塞,反显得故弄玄虚。
例子1:
徐天稍一打量,说张小芬鞋边发毛,便断言她骑自行车上班,经济不宽裕。五指自然往内弯曲,不是弹琴的便是打字员……既然(家穷,应该买不起钢琴)不是弹钢琴的,那就是打字员了。——论断太牵强,以貌取人就是错,万一人家这身行头是乔装赴会才穿的,不代表真实经济水平,岂不是要打脸?十一月中旬天凉,手指圈拢些暖和,行不行?
(脑补的张小芬站起身来,诡异一笑:“其实,我挖了一晚上地雷……”)
造成现象的原因若非唯一,也让逆推一发命中靶心成为不可能的任务。从鞋边发毛和手指自然圈拢出发,运用逻辑手段,得不到最后结论。这通演绎和排除无推理元素参与,越是言之凿凿越是不可理喻。文本如此,张鲁一只能演出推理架势,没法赋予推理实质。就算屏幕中的徐天能令众人慑服,屏幕外的人照样能指着他说:“瞎三话四。”
例子2:
徐天找到老向时,解释自己何以会找到他的藏身地。说了一大串理由:
你写信的纸是小学生作业本撕下来的,信纸滴了一滴墨水,所以笔是蘸水钢笔。没有用本地邮局的信封,用浆糊做了一只,沾浆糊的地方手指头划过去也有一点墨水迹,和滴到信纸上的一样。作业本、蘸水笔、墨水、浆糊这几样东西,除非太平安稳的环境,不会这么齐都在一张桌子上。中国除了租界都在打仗,到哪里随手撕一张小学生作业纸?就算在外地,能寄信的地方,有邮局就有信封,不会故意自己糊一个。我们从认识时,你就在这里教书,所以我来碰碰运气。
前面说了不少观察到的现象,但 “太平安稳的环境”和小学间不具备因果关系,决定了关于“蘸水笔,手工制信封”是没用的推论、人在打仗的地方和有条件获得小学生作业纸,不存在矛盾关系,邮局有信封和用不用现成信封,没必然关系,和人是否在外地,更是没沾一点边。就算推论都成立,也无法指向老向藏身处。从头到尾只有最后一句,才是有意义的信息(条件),使得老向在这里藏身成为可能,也仅仅是可能。
徐天若真擅长推理,就该分清或然和必然的区别,想要体现人物思维敏捷,逻辑慎密,从条件到结论的演绎过程,必须一针见血才显犀利。搁置用不上的条件,不说没用的废话。非用到这些观察到的现象,只能当佐证的辅助条件提及,不能当主线程用。换个语序组织会更有条理,就现有条件这种程度的推理,对徐天应该没难度,轻描淡写说下就行了,不用给涉及线索挨个放特写。比如这样:
我们从认识时,你就在这里教书,不过你的身份不太平,我又吃不准,你会不会冒险回这里。你没用邮局的信封,用浆糊做了一只,好像不想让我晓得你在哪里。如果你在外地,不必担心我会找过去的,呵,我姆妈在同福里。想想也是,中国除了租界都在打仗,这里小学还能照常开课,算得是个安稳的地方。一看这信纸,是从小学生作业本里撕的,再看上面滴的墨水,是蘸水钢笔漏的,真应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我过来碰碰运气。
例子3:
第一集里徐天为协助共产支部,进行了劫船策划,行动期间他在日本留学时的教习木内影佐先生,突然出现在电话线另一端。与自己的老师做对手,顿时教徐天感到压力山大,也让智取威虎山……哦不,让智取药品船的前景,变得扑朔迷离。
第一集直到6分钟时都相当赞,接下去本来应该是一场张力十足,能吊足观众胃口的智斗好戏。然而实际上调用的桥段,全是绑票勒索犯罪片的属性。调度他东奔西跑的意义,也难以自圆其说。影佐没痛处被徐天握,先天条件不同于绑票勒索案中的苦主,没有明确利益,便没动机听取电话指示。遭遇刺杀后,更没理由按对手规矩出牌了。
斗智戏得以智取胜,和对弈一样,因双方势均力敌,而让攻防过程结果富有悬念,胜负手都要有才平衡。影佐打头起就弱,总犯低级错误,似乎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犯傻(接到第一个电话后没找人排查来源),犯楞(知道宪兵司令部是攻击目标,不通知疏散和抓捕嫌疑人),犯冲(受伤后明知下个地点可能暗伏刺客,还接着赶场子去)、犯病(杀死唯一活口经理,等如自行掐断追查策划者的线索)。
俗话说水涨船高,反之水落船也低,二人设定为旗鼓相当,那靠拉低对手能力,显示主角智慧超群,其实会把主角也连带削减了。若当犯罪动作片处理连环计步骤,徐天构思的行动策划,又没充分利用各成员的职业专长优势,却只考虑了职业和常驻地点的关系。殊不知策划危险行动,尤其要切断成员和行动地点的关系,以免成为醒目线索被迅速侦破。就算这些成员有必死之心,但徐天不能随便弃子,须尽量使每个人发挥最大作用,能不死就别死。
目前的策划一环不经推敲,有浪费的棋子不算,单人夺取全副武装的弹药船,也当成了必行步骤列入计划,完全不考虑可操作性,这使得剧情失去了斗智性质,也脱离了悬疑窠臼。即便计划成功老向逃离虎口,连环计最终是靠武力胜出,就像唱歌串词一般别扭。全然靠武侠动作片元素发挥作用,只剩场面看着刺激。
(三)徐天的生日——黑礼拜
上一章属于未有定论的推理,其实只要满足1937年是三十多岁,徐天生在1905之前任何一年都有可能。众人可以各持所需,爱信啥信啥,记得别和人争执吵架。若是打个头破血流,,后果自负就是了,能袖手旁观的都是厚道人了。这头趁热打铁,接着推算徐天的生日。
徐天对田丹一见钟情,事隔一年多互吐爱意,期间并未就他的生日,有过什么明示暗示。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又怪闹腾的,几个人在同福里、西装店、药店、菜场来来去去,又是杀长谷又是吃蛋糕,唯恐人不知道。头回看片时没刻意算计,根据粗略估摸的印象,他的生日是在2月,这回且得精准一些。
首先打生日蛋糕的主意,若是发现奶油上面,裱过和生辰有关的记号,或是购买蛋糕的凭据,便能直接获得答案。把第35集又看了一下,没能偷懒取巧。又想若拿生日蜡烛作参考,顺便印证年龄也不错,不至于一无所获,当下找寻对应的画面,接着细细打量。
徐天对着蛋糕暗自许愿时,画面右上有3根长蜡烛,左下3根短蜡烛,右下露一点蜡烛火,以蛋糕为中心团团围绕。若长蜡烛代表10年,短蜡烛代表1年,镜头中蜡烛3长4短,正好象征34岁,考虑到这天是在1939年,1905年出生就对了。若从桌面布置美观的角度考虑,镜头画面之外应还有2根短蜡烛,才能排布对称,那就象征36岁,1903年生人。
虽然与之前推断的年龄隐然暗合,不过没看全蜡烛阵型,想当然是不行的。脑补也要有理有据,万一摆蜡烛只为营造温馨气氛,并无任何暗示深意呢?揣了些许不安和希望,最好下个镜头纳入全景。那三人围坐桌旁分吃蛋糕之时,画面陡然一变,果然暴露了坑爹本质。桌上可见区域有7根蜡烛,但明显是4长3短。你妹……眨眼成43岁了?
按暂停,再瞧蜡烛盘颜色,3浅4深。3个浅色盘里都是长蜡烛,而3根短蜡烛都是在深色盘里,貌似挺有章法,然而靠近苹果的第4个深色盘里,偏偏点了根长蜡烛!一个即将归纳成功的规律,就此给生生破坏了……生日蛋糕边上乱放蜡烛,不至于这么不走心罢?这一幕若被处女座瞧见,非疯了不可,恨不能爬进屏幕,把那支特立独行的蜡烛拗下一截去。
算了,把蜡烛视之为照明用具即可,不钻这牛角尖,另换间接求证的法子。就在一天前那晚上,徐母打算让他们在新年完婚,提到过某个具体日子,找到参照时间,便有大致眉目了。
线索一:婚期(剧本30-25和剧集34,意思差别不大):
徐妈:日子订到正月十一好伐?(我告诉你一件事,日子订在正月十一好伐?)
徐天:啊?
徐妈:你心思在哪里!结婚的日子,正月十一。(你心里在想啥呢,我跟你说,结婚的日子,订在正月十一好伐?)
徐天:……还有一个月不到。(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啊。)
徐妈:嫌早还嫌迟?(是早了还是迟了?)
徐天:有点迟。(迟了呀。)
正月十一对应公历是1939年3月1日。距婚期不足一个月,按平均30天计数,则余时小于30天。理论上1月31日至2月28日的这个区间,都符合描述。(*徐天的说法有些别扭,先放放,留着最后说)接下去的每一天,全填满了事件。期间应该有不少线索,可用以确认日期,先列事件简表:
第一天,晚饭后徐母定下婚期,徐天发现西服店杀局线索。
第二天,徐天生日,解决长谷,晚间吃蛋糕。影佐拷问裁缝,会见王擎汉。
第三天,田丹辞职回同福里,徐母定婚礼旗袍,铁林复职,金爷邀吃饭,徐天晚归。
第四天,仙乐丝开张,徐天搬药到三角地菜场,再度晚归。刘唐光临徐家。
第五天,田丹一早被劫持,9点影佐给徐天3日限期,徐天见向老师,这天算第1日。
第六天,铁林拘留便衣,上门打架,晚间柳如丝、徐天陪吃,这天算第2日。
第七天,铁林去徐家帮忙,田丹回同福里告别,晚间徐天送药后投案,这天算第3日。
第八天,午间长青夫妇死,田丹下午回同福里,和徐母离沪,晚间徐天成功出逃。
线索二:旗袍工时(36集)
第三天,田丹辞职归来,和同福里邻居招呼,陆宝荣提到可帮做婚礼旗袍,徐母表示怀疑:还有半个月你来得及吗?陆宝荣信誓旦旦,可在三天内搞定。
从拍定婚期起,已过去了两天,这天肯定在2月了。婚礼旗袍最晚3月1日需要用,而这日期又太周正了,刚好把2月全剩了出来。该年度无闰月,2月总计28天,故而所谓“半个月”,可能是指每月平均天数的一半(15天),也可能是指当月天数的一半(14天)。从婚期往前推算,这天是2月13日或2月14日。徐天生日与之相差一天,对应的就是2月12日或2月13日。
才用了两个线索,就差点一步到位得正果了,需要进一步确认的,仅两种可能而已。最初感觉难度不大,参考其它线索,随便抓个参照物,问题都可迎刃而解,后来才知轻敌了。
线索三:诡异报纸(36集)
看电视剧时对这一幕没印象,翻剧本才想起,没准这是个机会。第三天晚间,徐天赴约吃饭,从报童手里购买了最后一张报纸,看到王擎汉到沪的消息,在报纸特写画面,或能找到日期。初见还心头一喜,很快纳了闷,报纸是《大公报》,日期显示为民国二十七年十一月廿五日……已经在1939年2月了,民国二十七年是1938年,怎么时光倒流玩穿越了?
想起之前一天,王擎汉和影佐对话,还提到汪精卫29日向全国公布电文,已绝退路了。复查确认1938年12月18日,汪精卫离渝出走,12月29日发表艳电响应近卫第三次声明。王擎汉所说的29日,应该就是指1938年12月29日这天。这张11月的报纸当真是过期的,搞什么飞机?有“民国二十七年”堵着道,就算把日期当阴历也说不通。
再度仔细对照,确信是报纸道具的疏忽,并非画面不清晰看岔了。严格说来,这份报纸就不该出现。抗日战争爆发后﹐《大公报》上海版在1937年12月停刊,直到抗战胜利后﹐才于1945年11月1日复刊﹐期间固然有其它地方版公开发行,在上海的市民终究无缘得见,当真要看,也不会是从报童手里能获得的了。
嘤嘤嘤,特地再看一遍,依旧查无实据。过期报纸也给特写,不带这样欺负人的。空欢喜,白激动,这不是线索断了,查不下去,而是线索压根就没有给过。尼玛,谁拟的版面……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线索四:又见奇葩(41集)
有了前车之鉴,按理不该对这类彩蛋抱有希望,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影佐授意刘唐和田丹结婚,并在报纸上公开发布消息,这件事印象深刻。不找来那报纸擦擦眼皮,心痒痒,就算道具报纸又做成奇葩了,好歹也要了解一下,奇葩到什么程度。
第六天,徐天买红册子回同福里,被三个邻居围观了,由此看到了报上登载着刘唐与田丹的结婚声明。接下来的报纸特写画面,更让人合不拢嘴。这回是一份《外滩晚报》……没听说过……中华民国二十七年……靠,惯犯屡教不改……三月二十六日……徐天没到大婚日子呢,和田丹的蜜月都快被这位用完了……星期八……额!
一边扫视一边不禁嘀咕,看到“星期八”时,差点笑背过气了,两眼往上翻,一行小字准确表明了公历日期:“Saturday,March 26,1938”——我说呢,这才对嘛。往下又留意到“乙卯”两字,心念突然一动,月份天干地支正确,敢情编报人还是查过了万年历的……顿觉每串字符都鲜活起来了,好像是有生命有情绪的造物,正问候我呢。
这份报纸实际上不存在,若是当人家马虎疏忽,胡编乱造,才是看走眼了。公历农历全匹配,中英文俱全,拼写也无误,可见编排时花过一点功夫。大方送了那天全部时间信息给你,又确保不能对你有半点用。办报态度是认真的不假,认真逗你玩呢,无异于赤裸裸挑衅:“嘿嘿,我知道你要找什么,偏不告诉你,就酱紫,怎么的吧!”
撞到这号无厘头,没脾气了罢?想挖掘此时此刻,得到的永远是猴年马月,多有性格哈!
当下挨个招呼:“Saturday,抱歉;March 26,别闹;1938,知道了,跪安罢……”
恍惚又见“戊寅”的身姿,奋力托举着“中华民国二十七年”,欢呼雀跃:“楼主没错,顶!”
我去,公然搞基啊,越发的活龙活现,呼之欲出了……
线索五:无中生有
直觉在不停预告,从报纸上得不到的日期信息,也无法从别处获得,这会成定数。44集里金爷手下偷运烟土,已经是简表第七天,徐天窥伺的特别通行证,应该是最后一个出现日期的机会了。为了切实验证一把,咱连日本人颁发的道具都没放过,还真坐实了这一预言。
“限一日作废”的边上,顽固蹲着“中华民国廿七年”,至于下面的“十一月七日”,也是秉承了随机穿越的一贯传统,一点口风不露。王擎汉来沪是11月25日,几天之后变成11月7日了。日期看着白纸黑字,谁信谁傻逼!
看清字样时噗嗤乐了,遇到地下党了,打死也不说实话,最多给点想好的胡话。
徐天调戏影佐:“我好心同你讲,分不清真假话。”要不要这么语重心长?
若觉束手无策,便是困死在固化的途径中了。别忘了还有逆向思维,总想找看得见的证据,岂非忽略了看不见的意义?有时候视野里消失的部分,反而可以成为着眼点,无中生有搭建出新线索。好比这时新年已近,却总没出现对应的征兆与动静,就是个可疑的现象。
除夕子夜时分,素来是鞭炮齐鸣,万家祈愿的时刻,再精彩的春节晚会,也拦不住众人离开屏幕,奔下楼去撒欢。过去又没限制燃放区域的规定,剧中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若说因为被日军占领的原因,让人失去了放鞭炮的兴趣和胆子,那同福里邻居亲如一家,走动问候是应有的礼节。大年初一出门拜年,见人贺喜发利市之类,总不会也禁止了吧?
所有主角、配角、龙套、广播,没听到一点相关话题,不管是邻里、同事、友朋、亲人,没见着一个开口祝福。直到剧集最后,也没守到春节常规庆典活动,几令中国传统民俗惯例,皆成了子虚乌有的传说。
剧组那么多人,就没一个想起该造点节庆气氛,实在难以置信……除非,原本就没这必要,不用多此一举了。推论:事件简表中所有的夜,都不是除夕子夜,而其中所有的白天,也都不是春节。1939年2月19日是农历春节,徐天跳入窨井之刻,尚在除夕子夜之前。
根据线索二结论,徐天生日可能在2月12日或2月13日,再次回归二选一的三叉路口。若他生日是2月13日,简表第八天的事件,都得是春节发生的,与线索五推论矛盾。若剧组没出现疏忽,那么徐天的生日,只能是2月12日。
推理初步完成,单刷就是这么带劲。
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好奇,有没别的途径,别的结果。
1903年2月12日,正好是元宵节,附近其它年份没这么寸。
无论如何,徐天妥妥是水瓶座,这一点当无异议。
嗯,的确是怪胎,最佳仇人组合。
Give me five!
(二)徐天的年龄——保定军校
前面关于徐天留学部分的文字,就属于把联想当分析手段的类型,说来是为搞笑逗乐的,玩玩闹闹抬抬杠可以,千万不要当真,特此声明。
关于徐天的年龄,《红色》的考据派影迷旁引博征,把他的大事年表排了一遍。最后结论,徐天生于1902,初见田丹时为35岁,八得好欢乐。
(http://movie.douban.com/review/7171767/)
跟帖众尚不满足,貌似徐天35就会与陆宝荣同流,从天哥沦为天叔,断难容忍。为进一步缩减他的年龄,不惜脑补了因聪颖而破格跳级的光荣事迹,替他从正常求学年限里额外再抠出几年,以便自圆其说。其实男人没女人那么容易见老,四十都还是一朵花,好赖更不能以相貌论处。不过延伸的话题挺有意思,干脆也凑个趣,试从另一个角度来推算。
第一集向老师简介提到,徐天1923年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步兵科,那便是第九期学员。保定军校亲属联谊会首席顾问张寿龄先生,也是这一期的毕业生。他在校史回顾曾提到:“学生的来源本应由陆军小学、陆军中学(1912年,陆军中学堂改称陆军预备学校)递次毕业再入保定军官学校。……第九期系由北京清河陆军预备学校第四期毕业生递升。……” (http://www.hoplite.cn/Templates/bdjx0002.html)
先按正规流程推算,倘若是正儿八经,由陆军小学途径一路升入保定军校,须满足陆军小学的最低筛选条件——年满15或与高小毕业相当资格。这么一算, 15岁的徐天经过3年学制的陆军小学教育,再入陆军预备学校四期,1917年时得有18岁了。1899年生人,比影佐只小三岁,1937年底初见田丹时已38……好吧,这要说出来,定会被打死的。
历史中真实的保定九期学员,其实生于十九世纪末年的大有人在,好比上文中的张寿龄先生,就是1898年生人(据1999年报道,当时他已101岁)。抗日名将何基沣将军,也是这年出生的。若是这样都被嫌老,那让生于1897年的唐邦植情何以堪?更不提董振堂大叔,影佐都得管他叫哥了,人家1895年就急着钻出了娘胎,自幼跟父亲习武,不服去咬他啊!
哎,偏好小鲜肉的成群结伙,人多,任性!审时度势,最好还是众怒莫犯。既不想人云亦云那么昧心猥琐,又不能罔顾玻璃心易碎的现实,唯有另找堂皇理由,排除天叔跨世纪可能……有了!1912年1月,南京临时政府成立,袁世凯窃取政权后,临时政府北迁,黄兴留守南京,主持整编南方各军。该年4月,即饬令南方各省停办陆军小学,在校学生也送入南京入伍生队。就算徐天生于1899,还嫌生迟了,想入陆小也没门喽……OK,搞定!
从小往大顺推挺麻烦,不如从预备学校开始反攻倒算。这地方正常学制为两年,其中包括半年入伍实习。前文提及,保定军官学校第九期,系由清河陆军预备学校第四期毕业生递升,然而世道不太平,汇总资料后发觉,这期学员前后一共编了八个连,入学时间不一, 1917、1918两年都有,末了也是递次毕业,陆陆续续离开学校的。
学员主修外语也不一样。第一、二、七、八连均为英文,第三、四连为日文,第五、六连为德文。部分学员在1918年初,直接选送进了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多系日文班),成了最早离校的。1919年初,第一至第六连的学生先毕业,在半年实习期间,另又选派一批留学日本。最晚的在1920年秋才毕业,之后也分派到地方军队,进行半年的入伍见习。
这期学员出入参差不一,生源也驳杂。《民国时期各地军校汇总》记录得挺详细:“清河陆军预备学校第四期入校的学生来自各个方面,有的是武昌、广州、南京陆军预备学校的学生,因参加辛亥革命未毕业的;有的是陆军预备学校毕业了,但未能升入陆军军官学校的;一部分是总统冯国璋在南京成立的学兵营的学生;另一部分是中学、大学学生。经过考试,共录取学生1200名。我是1918年从中学考入该校第四期的(可做晚一年入学的实例)。”
http://www.kvkvk.com/article_s/610d13d00100slf5.html
张寿龄先生是北京良乡人,属于最后一种生源。幼年在所在县上小学,后升入国立北京一中,1917年夏以旧制中学毕业文化水平,进入陆军预备学校第四期秋季班。此处旧制当指癸卯学制,1904年由清政府颁布实行,至1911年辛亥革命后废止。初等小学5年,高等小学4年,中学5年,完成中学教育前后需要14年。1903年他年满五周岁,虚龄算六岁入学。
前期学历同他相似的还有何章海,1898年生,幼年就读于直隶小学,1913年考入直隶省立正定中学,1917年考入清河陆军预备学校。1923年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九期步兵科。倘若历史中真有徐天这么个人物,那倒是与何章海同期同科,得算是亲生的同窗了。
以上二位都是北方出身,徐天是南方人,若由普通中学途径升入陆军预备学校,在学制上可能会占一点便宜。该校1917年夏招生最低条件,为中学二年级以上同等学历,1912~1913年南京临时政府制定公布的学制系统为“壬子癸丑学制”,初等小学4年、高等小学3年、中学4年。假如1908入小学,四年后初小正好改4年制,不用再读一年。
由此推得,正常情况下,徐天为1903年生人。1908入小学,1912年初小毕业,1915高小毕业,1917年中学念完二年级,刚好够格参加预备学校四期选拔。初会田丹时34岁,看上去和张鲁一的出场样貌倒是差不离。经过一年培养感情,1939年春节前订婚,蛰伏养伤一年,1940年春的桃花节,二人再度团圆,徐天37岁,正值盛年。
推算到这一步,任务已经完成了。不过某些人出于对萌向的排他性追求,巴不得徐天出场时才31-33岁,方能心满意足。哎,阿珂移情韦小宝时,可念着玉树临风的郑克爽?若少了时间与无常,怎见得不渝的份量。当年杨过和小龙女分别16年,重现江湖时也有36岁了,断臂残身,憔悴沧桑,还不是把郭襄迷得七荤八素?……
唔,要说正值军阀混战的年月,这种可能不是绝对没有。
保定军校九期毕业生,河南籍学员黄中岳就是1904生的小鲜肉,1925去了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看上去跟徐天前后脚。然而军队委培属于特例,没有普遍意义。人家是16岁上便投冯玉祥队伍当兵,这才有机会在一年后送进军校重点栽培,完后还回冯部队做职业军人。生活在上海租界的徐天,怎可能跟他一般,小小年纪去吃兵粮自谋生路?
不考虑委培保送、补额录取、冒名替考这类非常规的个案,张寿龄先生的校史,也提及了集体例外的情况:“第一期收纳进来的是参加过辛亥革命的一些军官。……第六期曾由袁世凯称帝前所办的模范团第二期选送了200名士兵参加。当时在校的第六期学生曾表示强烈反对,认为他们不够入校的资格,不准他们入校,闹了一场风波,最终这200人也如期毕业了。……第八期是招收普通中学(四年制)毕业生。”
可见保定军校学制和门槛都非一成不变,生源不够之时,也曾变通招生规则凑数。这里的第八期生源是中学毕业生,且适用“壬子癸丑学制”,而保定九期正式入学本该不晚于1920年,因直皖战争延后了一年多。后辈徐天大可理直气壮地钻这空子,循例参照第八期招生条件入考,毕竟已有先例在案,不算太过违制。
那么徐天最小为1905年生人,1910年入小学,1914年初小毕业,1917高小毕业,入学经过中规中矩,不掺水分。1921年中学毕业,按第八期招生条件,以同等文化水平,直接报考保定军校,也算真材实料。之后与延后开学的陆军预备学校四期毕业生,一起成为保定军校九期学员。1937年冬与田丹初遇,徐天32岁……咳咳,某些人可以瞑目了。
HOHO,为让徐天33岁前遇到田丹,我也是蛮拼的了,既排除了舞弊、跳级之类的开挂嫌疑,也已尽量贴合史实条件。总之极限值已求,谁再要得寸进尺,妄图把徐天进一步低龄化、幼齿化,就实在天理难容了。
言归正传,若是从设定的角度出发,个人还是倾向让他生在1903年,比1905更有戏剧性。激荡的人生才拉开序幕,徐天正好赶上各种末班车,走哪儿都是名副其实的关门弟子,腹黑得有理有节。第四期学员毕业之后,清河陆军预备学校就停办了。第九期学生离校后,保定军官学校也关门了。偶然的巧合也带上了宿命的意味,祥瑞御免,妙不可言。
(4)言情元素运用不当
按说感情戏已经是《红色》最炫目的亮点了,不该有啥好挑剔的了。但是为煽情而煽情,就和为暴力而暴力,为推理而“推理”一样,属于不应该存在的桥段。就算是有英雄主义唯美倾向,也需要适当克制,为留出煽情的空间,不能不顾情节场面合理性。
例子1:
好比贾小七那句,若非媳妇带饭,他也是想回去吃的。这句子临死再说,真不如在进行自杀式袭击前说了。死前话多,难免让人想起某老梗:“这是我的党费。” 不怪画面上二人演得不到位,这一幕实在太假,鬼子不会给说话的机会,徐天也不可能无视触目惊心的鲜血。
一动念就出戏,我几乎能想象,那些龙套鬼子兵奉命退场,正端着茶缸,躲在镜头外,笑呵呵围观他俩话别……于是在一个不该笑的地方,很没人性地笑了,当然这还不是最过分的。《北平无战事》也算个好口碑的电视剧,里面某个女角死了,观众喜大普奔,欢欣鼓舞,不停在微博转发喜讯:“哎妈呀,总算死了。” 那才简直了。
例子2:
看正面角色死了没难过,反笑了出来,真不能怪观众冷酷无情。相比之下,《红色》的煽情桥段,已经算很不错了,总体而言失手的较少,不过也有讨喜却失分的情况。有一段戏单看挺有噱头,很受粉丝欢迎,实质上是改了人设来制造剧情,以满足后续预定桥段的需求。若稍有点常识,仔细想想前后打量,这段剧情里面,没一个人是正常的。
徐天生日那天是敌我冲突爆发节点,田丹和他的感情也到达了从未有过的顶峰,第二天为等他归来,不惜跑到弄堂口去喝西北风,答应徐天今后就在屋里等。第三天深夜,刘唐找到了同福里,制造出了点小波澜,让二人感情进一步加深,问题是剧情还没展开就变味了。
先说刘唐,他是和王擎汉一起来沪的,劫持田丹出自影佐授意。影佐不光提供田丹的地址,也对王擎汉交代过徐天背景,提请提防。刘唐是否和他老师一样,没把徐天当个人物,尚且无从知晓,但别忘了他也受过一定训练。虽然人品低下,无耻懦弱,毕竟非纯粹的纨绔子弟,再傻帽也知道,方长青夫妇图谋不轨时,会在哪里暗藏武器,一搜一个准。
站在汉奸刘唐的立场,这事的性质是受命于影佐,完成一次租界人质劫持行动,可不敢坏日本人的事。接到任务后必须考虑作案的方式、风险、时间、地点,还有脱离方法和路线。在来前准备了浸透麻醉剂的手帕,说明打算悄悄迷晕了带走,确实也没想搞出太大的动静。试问行动前喝个酩酊大醉,届时怎么办事?办不成还能回去和日本人交代么?
不打算当夜劫人,深夜去徐家做什么,是为打草惊蛇,还是和徐天论论理,过过手?数九寒天又快10点半了,通常上海人一家子都在屋里,而刘唐没途径确知,徐天刚好不在。事实上连影佐都以为徐天在家,第二天安排两个便衣去同福里,接他去司令部。深夜不速之客,连是否能见到劫持目标都是问题,还指望人家给开门请入呢?
如果刘唐是装醉,希望籍着旧情混进去摸底,有机会就闯空门。事先不查看徐天资料,认准样貌,弄堂口遇到还能往里面跑?半夜没交通工具,也不安排小汽车暗伏,伺机偷送出法租界,第二天临时叫路边黄包车,是说不过去的。如今出租车都这么多,出弄堂口也不是招手就能打着的,当黄包车夫不会找热闹地方趴活?如果不是编故事必须让刘唐劫持成功,这计划一点成功的机会都没有——贴身手帕的麻醉剂经过加温挥发,一夜之后早失效了。
再说田丹,正等徐天回家,听见动静出门观望,发现醉汉是刘唐,没来一巴掌已很矜持了,不返身回去关门,还能发呆教他进去。这也罢了,刘唐进屋乱跑,问她租了哪间屋,她居然会脱口告知在楼上!正常人对不信任的人不会告知隐私,何况当时正推拉撕扯,一门心思想把他拖出去呢。面对刘唐的问题,正常反应是:“我住哪和你无关,好滚出去了!”
田丹拉不住刘唐,为免惊醒徐母,提醒轻声,实在不可思议。她已经把徐母当母亲看,把徐家当自家看待了,碰到无助无力之时,自然而然会向家人长辈呼救求援,把这男人赶出屋子。况那年代没如今开放,田丹是未出阁的姑娘,未过门的媳妇,刘唐又是跟她有敏感关系的男人,必须撇清的。被刘唐闯进阁楼后果无法预计,相比惊醒徐母,事大事小不言而喻。半夜放进闺房,不为自己也要担心坏徐家名声。
田丹本在等徐天,发生这样的事,就算怕酒能乱性,刘唐借醉动蛮,徐母被伤害,一时慌乱掂量不清,免不了转这些念头:徐天在就好了、徐天怎么还不回来、徐天知道会怎么看……既然视自己为徐天的女人,被刘唐霸占了床铺,不去楼下回避,焦急等盼徐天解她困境,倒有心情和刘唐一屋呆着,围转打量劝醉鬼离开?徐天回家时,她不提刘唐闯入,光说吃饭的事,莫名其妙先在掩饰了,事后倒怪徐天装傻,能再矫情点么?
再说徐母,田丹和刘唐撕扯,从门外一直闹到厅里,刘唐瞎嚷嚷醉话,又乱扑楼梯,这么大动静没醒,徐天和田丹在楼下,从对门的屋子默然出来,倒能察觉了。在石库门房里呆过的,都知道哪种声响更吵人。若说她只关注儿子的动静,徐天回来和田丹说过话,也没见醒。
第二日徐母发现刘唐,都当贼在打了,刘唐又嘴贱侮辱了田丹,把她都激怒了,还想闹大找街坊论理,只能是自取其辱。直说这人是我前个未婚夫,去年逃难飞机超重,他被赶下去了,我下去陪他,他掉头冲回飞机上,把我孤零零丢在机场。徐先生怎么待我,大家都看见的,今天这个人还有脸来,说要闹大让徐家和我都没面子,你们说怎么办?
——这就好了呀,租客们都会轰他了,根本不用自己出手。上海邻居人多势众,帮打落水狗一向很起劲的,还有顺水人情送。“碰到赤佬了,哪能有这种男人,滚滚滚!”煤球灰洗脚水倒过去,那才像回事。徐母、田丹这么知礼明理的人,怎会担心丢自家面子,非要私了呢。该注意的不注意,不该忌惮的瞎忌惮,这不是在诽谤上海女人三观不正么?
接着说徐天,长谷刚死,影佐正在调查,很快就要寻他找茬,他有心理准备。汉奸王擎汉到沪见报,刘唐、田丹都曾是王弟子,这些情况他都知道,前两天还担心了。刘唐离沪时隔一年多,能在返沪第二日找到田丹新住址,徐天会毫无顾虑,只把人家视作田丹的前未婚夫,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开,不想一下他是怎么得的消息,替谁办事的?
普通人没多想还说得过去,没做亏心事不会乱疑心。徐天又不止是个刚刚收获爱情的大龄男,当夜都在运药移仓库——一件需要掩人耳目的事,突然看见刘唐找上门,能一点不警惕,仅仅想着尴尬醋意,不怕那家伙对田丹对自己不利?OK,当他脑子停摆好了,后来道歉也道了,替田丹出面也答应了,上去直接和醉鬼刘唐讲讲清楚……慢着!
徐天上过极限刑讯课,也知道如何保持自身清醒,不会不知道怎么把迷醉的人弄醒。刘唐怎么找来的,来意都没弄清楚,徐天心倒够宽的,放心让他呆家里,舍下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大老远跑铁林家过夜去了。要说是不忍心出重手,都决心和田丹一起,把刘唐抬下去丢弄堂了,还有啥不好意思呢?比之抬其仆街,脑门给点凉水,让他自己下去,借毛巾擦擦,喝口茶水醒醒神,还能找旅馆呆一晚,是不是更省力些,更人道些?
其实这组戏从影佐开始就不对头了。当晚就在同时,影佐得知徐天转移药品,对属下特务下死令,第二天用枪逼他去宪兵司令部聊聊。把田丹弄到虹口宪兵司令部又不难,客气些随便找个理由,就当日徐天的行踪对口供,法租界有台阶下只能配合。日方强势之下更无需顾忌犯禁。长谷经常带枪溜达在法租界,抓嫌疑人,威逼方长青夫妇,威逼徐天,怕过谁了?这事不用刘唐出面也能轻松办到,就为加那点言情桥段,不惜让一干相关人等全都做出违情悖理的事,简直就像集体被掉包了。
而以田丹对徐天的感情深度,容他趴客厅随便敷衍一夜都舍不得,才不会在他居室顾自休息。至少在确认徐天能找到栖身之地安睡前,会一直关注结果。徐天可以忘带钥匙,田丹不可以忘记关切,正常情况下她该趴门缝看情势。这点起码的顾念都没有,依偎在徐天胸前吐露的那些表白与宣言,岂非一文不值,也令之前不惜余力大力渲染的心心相印,直接被打回原形。
感情戏靠什么打动人,情真意切呗,不真不切就不可信了。桥段情节可以改换,这一点不会变。在上帝视角,观众看到虚情假意的表现,正常都会厌弃,连老妈那年纪,看到戏里有花言巧语的一号人了,都要义愤填膺出言训斥,完全不在意人家在屏幕里,到底听得见听不见。但如果处身在某个情境里,受到大量情绪干扰,还有心理因素的影响,对信息的判断力自然会往下掉——究竟是选择性记忆,还是选择性遗忘,会根据偏好取用和忽略。
好多人看了感觉非常好的桥段,我看得横竖不舒服,若针对桥段中出现的每个人物,把他的处境、心态、掌握的信息,进行设身处地的代换描摹,不难找出这种纰漏。有些习惯不易养成,一旦有了也很难消失,眼睛观察到了,脑子不会无视,最多只是闭上嘴巴而已。不惟因思维方式的差异,阅历经验也会加入甄别。对真实越是熟悉,越能发现失真之处。
例子3:
《红色》的言情元素,其实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了。徐天那封信,也被红糖誉为史上最感人情书。田丹读情书的那一段,时空全方位参与,现实回忆交替,情境反差强烈,主角生死一线……几乎是拿最顶级的煽情技巧来渲染气氛,切换基调推动观众代入,就手法而言非常令人佩服,音乐、画面、念白等等,几乎无懈可击,把个“虐”字诀发挥得淋漓尽致。
按理我该缴械投降,被煽到泪点才是,很可惜,还是差了一点点。情书的第一句——“写第一个字之前,我下了一百回的决心。”让违和感先冒了出来。文采不是关注点,也全然没考虑书信文句,是否符合当时的白话文句型特点,只是看到“一百回”时,骤然感到心塞了一下,情绪一中断,再要我陷落进去就费劲了。
假如看到情书这段的人,也和徐天一样,第一次爱上人,第一次陷那么深,愿为之做一切事,死了也不后悔。感到天天能活着相见,已经是绝好的福气,并且怕牵累到对方,宁可把爱意埋藏起来,不让对方知道……结果相处时间超过一年了,都还没鼓起勇气告白。
某一天终于决定,把心意告诉对方了,拿起钢笔而不是敲击键盘,写下对方的名字。然后,凝视纸上的名字,想着是在对那个人,倾吐真实的感情。即便仍感措辞艰难,词不达意,却绝不会有一字半句的谎言。固定成语,短语,专有名词,出现的数词都是虚指不是实指,如九死一生,百转千回。一百回是个有实指意义的精确整数,落笔会很有压力。
头一次告白,尤其怕对方不信,把自己写下的话,视作夸张欺弄,所以会很小心,很小心地斟酌每个词句。那么长的时间下来,到底下过多少回决心,没法数也记不清,反正不会正好是这数。写下第一句时,差不多就是心里正在想的,于是就会照实写成:“写第一个字之前,我记不清(数不清,忘了,不知道……)已下过多少回的决心。”
徐天不是文艺青年,对田丹说好多大实话,说蛋糕死贵都出口的,也正因此,更不会写下“一百回”这么三个字。相比情书本身,倒是他把情书塞入门地缝,又偷偷收回来这怂样,比较真实可信,让我看得津津有味。还有邮寄出去后,发现势头不对,急着往回撤单……这并非出于乐见他犯怂的恶趣味,只因这类事自己也做过,大有“吾道不孤”之感。
从来不存在史上最感人情书,只有最让自己感动的情书。古来今往,有情人是数不过来的,散落迭失的那些情书,哪里看得全。一定要说个打动我的情书,只能是林觉民的《与妻书》。林觉民死后,妻子不久也去世了,思之不胜哀婉。看了个抬头,哽咽了,看头一句,眼里出汗了,到第三句,得先擦擦眼,不然看不清了,歇两口气继续。每段都是,重复以上步骤。生活里收到看过的,都从没这么泪雨滂沱。
要说泪点不算特别高,也不觉落泪有啥丢人的,不会去刻意忍抑。看《红色》这么个主唱感情戏的电视剧,没掉过泪,只因煽情桥段集中调用了感性体验,还没逼真到让我信服。总要先让我身临其境,体会到那是真情实感,才有感动的可能。就算明知写信之人没死,也会有催泪弹效果,近期得数下面这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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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9月18日,还有中国军人在东京,他们便是日本士官学校的中国学员。 “九一八”事变发生后,这些中国人立刻赶到了日本的陆军省,要掷还军校配发的军刀。他们说我们要把军刀扔回给你们日本人,以后战场相见,永不留情。
这些人当时都被捕了,进了监狱。他们在狱中仍然要求回国抗战,在我方争取之下被放回中国。其中,就有大名鼎鼎的郭汝瑰,当时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中国军人。
1937年淞沪会战,郭汝瑰作为参谋长带十四师八千人在前线进行抵抗。打了几天以后部队伤亡惨重,军长担心他守不住,就派人去问他是否需要援军。
郭汝瑰回了一封信,前半段汇报了军事情况,后半段说:“我八千健儿已经牺牲殆尽,敌攻势未衰,前途难卜。若阵地存在,我当生还晋见钧座。如阵地失守,我就死在疆场,身膏野草。他日抗战胜利,你作为抗日名将,乘舰过吴淞口时,如有波涛如山,那就是我来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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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触及“波涛如山”四字,顿时泪目。奈何?
哼哼几段反调,充作回馈良心剧的良心。想来剧组主创年龄段不算小,该不至于特别敏感脆弱。不过大老爷们也有心眼针尖大的,端着捧着客气着不成,捶几下方知身板虚不虚。若能从吹毛求疵,看出浓情蜜意来,那还算有点道行……
能看出来么?不知道,不乐观,不臆测,权当冲着树洞絮叨,反正第一个坑填完过瘾了。
3、元素运用不当
(1)动作元素运用不当
《红剧》使用了许多类型片元素,也藉此吸引不同类型片的爱好者。运用不当的表现,有的是因为力有不逮,有的倒是能逮,但没用对地方,反而不得待见,此中以动作片元素首发出场,最为醒目。第一集出场的贾小七,为了挽回徐天的离场,博取一个令他回心转意的机会,用一句:“以一当十,你说的。”为开端,拉开了独斗日本鬼子的战幕。
如果从动作片的角度来看,这一桥段从动作设计到到高速镜头的画面捕捉等等,都表现得很用心,场面激情火爆,渲染暴力美感,估摸是下过了本。然而贾小七这个角色,和徐天、铁林不同,仅仅是个普通的电车司机,之前也没任何铺垫,显示他曾受过专业军事或格斗训练,花那么多功夫打造一组枪战镜头,塑造他身手过人的形象,便不止是有些突兀了。
剧本里好歹还让他利用地形暗杀鬼子,负伤躲避一时,最后诈死突刺是杀一个,算是普通人尽力的极限了。剧集中完全就是硬碰硬对战,迎面子弹都躲开了,黑客帝国即视感强烈。最后诈尸刺杀,双手摘下两把刺刀反送,动作是很帅,可原本不用这样耍帅。之前他到巷尾被两个日本兵拦截时,踢开一个鬼子打死,顶着另一个鬼子身体开枪,已经击中了要害,怎会把余下的子弹尽都倾泻在那个鬼子身上,把弹夹打空为止?
贾小七发起枪战,是为让徐天回心转意,就凭他说的最后那句,理论上便得完成十个击杀。共产党是地下组织,弹药是很稀少的物资,他哪有机会养成连续击发的习惯。当时手枪已经是唯一的武器了,即便视作倾泻仇恨,也不想想击杀数离目标达成相距甚远,怎能不思往后了。前面不是死路,后头有追兵,人就在拐角了,为何不像个正常人那样,先转去相连的弄堂,躲避追杀而来的日本兵,以防他们射来子弹命中背心呢?
真有以一当十的能耐,也要隐蔽保护自己。真实例子如下,若是看过请自行跳过。
****************************** 以一敌十的中国人 *******************************
日本女教师松冈环所著的《南京战•寻找被封闭的记忆》收集了102名曾经在南京接触过、看到过、参加过南京大屠杀的日军官兵的回忆。……在下关,日军进行了第一天大屠杀后,当天夜里发生了让日军非常震惊的事情——在一座日军作为军官宿舍使用的房子里住了十一个小队长级的日本军官,其中有一个人当天有事申请外出,第二天日军发现剩余十个人全被杀死在军营里。
他们是被什么人杀死的?日军进行反复侦查后,结论是只有一个中国人越墙而入,这个谜一样的中国人就凭一口刀杀了那十名日军,而且这个人杀了十个日军以后没有被抓到。这是她在日方的资料中找到的中国人以一敌十的记录。但是后果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第二天日本人从外面随便抓了一百名无辜的中国人,全部枪杀在下关,为十名军官报仇,也作为对中国人进行震慑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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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高手和普通平民的差距,平民往往是任人宰割的弱者。而贾小七是一个电车司机,原本属于这类人群。不说剧中这些行为是否符合他角色身份,这场戏根本也不需要他拥有小马哥的气势,借超出自身能力的作为,去显示身手多么矫健牛逼,重点要表现的是他的勇气,那样显然更扣《红色》剧目主题。
他要向徐天证明,在侵略者淫威下,身为普通平民,同样能够拥有挺身而出、孤身奋击的胆色,磕磕碰碰无损于展现勇毅。也唯有平凡之人和不凡勇气之间的强烈反差,才能脱离过度渲染的铁血英雄榜样模型,使得人物血肉丰满真实可信,进而对徐天形成冲击——他若出手应该能比小七做得更好,说不定就和上面提到的那个中国人一样,还能有惊无险功成身退。但在各种顾虑的阻挠下没敢做,如今袖手旁观小七慷慨赴死,对余人还有坐视之理么?
如今这么拍,使得动作片元素的应用,成了为暴力而暴力,为血腥而血腥,直接让场面和人物都失真了。只注重了视觉冲击力,不但减小了剧情张力,角色行为的感染力,还给人以手撕鬼子狗血神剧的错觉。好钢要用刀刃上,剧组不是资金很紧的么,下本在这些镜头得不偿失。真的有人看到这段决定弃剧的,花血本驱离潜在观众,既败家又冤枉,亏大发了。
(2)喜剧元素运用不当
此处小翠、陆宝荣和老马之间的三角恋,又得提出来当反面案例,从另一个角度评述失误。这出三角恋的言情比重少,喜剧感鲜明,据知《红色》剧组为接地气,便是将《七十二家房客》当入门教材使用了,恰好同福里房客某种程度上,又符合喜剧角色条件,演员很难脱离现成范本的影响去另起炉灶。虽然借方言特色落地,但不等于接地气。这绝不是说他们演技不好,事实上若以“滑稽戏角色”替代原定的演绎对象,可以说演得深得其韵,有声有色。
滑稽戏是地方曲艺剧种,流行于上海及其周边地区,以滑稽娱人为主要功能,极富有地域特色。主要由独角戏(类似用上海话表演的单口相声与说唱)和文明戏(权当方言话剧)进化而来。独角戏演员多身兼演文明戏,1941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占领租界(等于占领全上海了),独脚戏艺人谋生困难,索性组建滑稽戏剧团,联合演出的大型滑稽戏。
这一曲艺剧种兴起于抗战时期,挺能体现孤岛市民苦中作乐的精神。由于上海游乐场营业萧条,堂会生意清淡,电台被敌伪封锁,夜夜笙歌的上海,消闲活动选择屈指可数,差不多也就是在娱乐业各方进退维谷的情况下,滑稽戏反而生旺了起来。想想也不足为怪,当初上海滩那情势,拿小市民段子开心忌讳少些,现如今严命禁令之下,不也有戏说剧成风的现象么?于是在滑稽戏中,社会下层常作为剧目主要人物出现,其中又以服务业人物尤为常见。
旧上海这类手艺人多来自江浙地区,苏北来讨生活的尤其多。你看金爷和金刚从盐城来上海混码头,就挺贴合那一时代的实际背景。这些移民不但有相近的文化层次、地方习俗和方言类别,也有不同的职业专长和习惯,故而是滑稽戏常见的取材对象。以扬州三把刀为底,加上海较为出名的裁缝业,四刀组合并类象征的人群,是这类角色的集中代表。
四刀对应四种职业和四种环境:厨刀:厨师、酒馆;剪刀:裁缝、作坊;剃刀:理发师、理发店;扦脚刀:扦脚工、澡堂。外加娘娘腔、厚皮、占便宜等个人言行特点,通过不同排列组合,能产生不同喜剧效果,让特定角色提供特定噱头笑料。裁缝搭伴剃头匠,是最常见的组合之一,若是附加邻家女而构成三角恋,固有套路基调就是骨头轻,痴嗒嗒,贱兮兮的。
移民构成的群居生活圈,因空间狭隘而相对独立,和本地人圈子有交集,但未能完全融合。为使人物类别差异一目了然,滑稽戏抓取不同典型市民身上特征放大表现,藉此确立身份和角色的类型,从语言到动作神态都挺夸张。大量素材从民间生活收集,家长里短想高雅也高雅不起来,总体是用错位反差制造倾轧冲突,用刻薄语言抖机灵包裹,把卖萌、露丑,戏谑,讽刺等作为噱头和表演手段,实话说格调不怎么高,有点挠胳肢窝。
滑稽戏早期由独角戏演员走场撑台角,之后才有剧团组织形式,建国后题材编创应时代需求,有了新的高度,一些经典剧目深获观众喜爱,但表演特点沿袭继承了前辈艺人的风格,并未有太大改变。同福里租客三个演员都非上海本地人,可能也没条件像张鲁一那样,到里弄去体验过一个月生活,因而拿滑稽戏做范本去参考学习,表演上有显而易见的模仿痕迹。
随之三人众在屏幕里的角色,有两个不同的向量,推动着表演者走向不同的结果。一个是基于同福里房客生活的剧本角色,一个是滑稽戏演员表演过的类似角色,姑且称滑稽向。仿效曲艺剧中角色去演生活中的人,其实是把人家做过的菜,篦出酱汁倒出来,再加电视剧配料,进行二次加工。端出盆的菜不再有生活的原汁原味,演员的演技水平也会走形。
剧本中的桥段还算符合生活,剧集中的老马在剧本角色基础上张扬,在滑稽向上收敛,表现尚可称许。虽然不赞同添加他戏份(至少不是现在的加法),但人家的表演还是有底线的,有个住在里弄里,却一心扮小开的剃头匠老马的样子。在小梳子道具之外,若加点职业个性动作,譬如甩剃须刀,抖遮布头发,毛巾拍打之类,还能更像回事。
相比之下,陆宝荣和小翠的表现,带着强烈的滑稽戏角色痕迹。虽是有了喜剧笑料,但角色特点和剧集中的表演特点,更强化了局外戏的感觉,好像是生活在舞台上。非但不能体现和还原里弄小市民生活,反而增加了与真实的疏离感。若是不强调地域特色和喜剧角色属性,让他们根据个人对角色的理解去发挥演绎,或许表演会自然一些。
其中,最为可惜的是小翠,角色复杂不亚于徐母,夫亡,有子,和公公一起装扮父女,背井离乡到上海,将亲生的孩子搁在乡下,隐瞒已婚生育的真相。寡妇门前是非多,由此可以想象,在剧情之外,她曾有多少曲折经历隐衷。友邻真诚的关顾会令她深为感恩,刻意讨好献媚会让她感到别有居心,仰慕者的亲近会教她受宠若惊,有时为自我保护也会戴起面具。
上海女人的教养、精致、嗲糯等等,和她不搭界,那是需要被悉心呵护的环境,才会养育出来的特性。小翠是移民之一,不同于本地女子,额外会有融入环境的需求和愿望,希望找个可靠的上海男人重新建立家庭,又怕人家嫌弃她的过去,不接受拖油瓶,只能旁敲侧击。这是固然是她被动依附的一面,但因自谋生路多年,也不乏自主独立的精神,和强烈的自尊心。
小翠自认是良家女子,不能为生活就随便卖身,成为男人的玩物。接受陆宝荣代还债的资助,不认为就该以身相许,既出人意料又合情合理。她的性情和内心,充满对立统一的矛盾,在被动与主动,依附与独立,泼辣与隐忍,热情与落寞,自卑和自尊,羡慕与嫉妒,多疑与信任,爱与不爱之间寻求平衡。单从剧本设定出发深掘,绝对有更大的拓展空间。
作为配角,小翠的戏份是相当多的一个,有很多的机会,可以表现不同的侧面和内心。而今的小翠,大量以肢体语言去演绎,远没有达到能达到深度,反是让角色显得轻浮了。不客气说一句,弄堂现实里租客,若有小翠这样表现,易遭人轻贱鄙弃,让人揩油也会被视作咎由自取,和男人有这么多纠葛来去,正经嫁人时都少人捧场贺喜,借台面凳子都不方便。
《红色》的背景时间,距推翻清朝不过二十多年,若以为那年月民风开放,都是被小资笔调忽悠坏了的。穿越过去死哪块都不知道,就别可劲幻想民国范了。不管出过多少大师,和民间生活不沾边。街坊邻里藏不住事,丑闻传得比什么都快,一大波小脚老太太都健朗着呢,思想之保守无须多加形容。女人一旦名声坏了,多少年都翻不过身来。
但凡觉着女人没教养,不规矩,老人会约束后辈,划清界限少来往。在那种环境下,未婚女性特别要注意检点,免落话柄。徐母就嗑瓜子的举止,不能用嘴吐壳,还特地给田丹示范。若连她也觉得小翠还不错,只在学识修养上有差距,盼儿子别太心高,不妨试着交往。那么小翠就不能是现在的样子,该有自己独特的妩媚,不同于拧腰动胯所能体现的性感风情。
想想吧,遭遇过不幸的女人,依然敢于憧憬追求幸福,她对生活的热情和生命的活力无以伦比。一笑眼睛会有春水的光芒,带着未婚女子的单纯;身材已然婀娜,走步会并腿收臀,以小心维护未婚形象;说的话已经有女人腔调了,语速会更快一些,显得爽直而无心机;轻易不会和男人有肢体接触,语调、神态、举止还得收敛,免被指摘骨头轻……如此方能令徐母认为,她只是不谙人情世事,才会怀有接纳的心态。继而不想让这姑娘在情事上吃亏了,把老马献的殷勤当做爱意,才会有意偏着陆宝荣,玉成他对小翠的追求。
演员该忘掉唱滑稽戏的小女人,给小翠个更为立体细腻的形象。她性格开朗,想法现实,还挺拿得起放得下。虽然徐天没有选择她,但在得知徐天洞晓自己的过去,却一直代为隐瞒了之时,还是心怀感激的,真诚盼这厚道男人有个好归宿,有情人终成眷属。误会田丹负心寡情,她比谁都气愤,替徐天不值,担心徐母伤心,多可爱的姑娘!
如今小翠给人最深的印象,居然是对徐天的痴望,而不是对生活的热望——这个真相被天哥粉的外号揭破了。虽然不乏观众喜爱,但作为一个花痴符号被铭记,真是太悲哀了。为小翠的人设可惜,也为小翠的演员可惜,有这么好的剧组,这么多演技高超的同行联袂,一个个练手的绝好组合,演成目前的结果,貌似有点错失良机了。
**********************************小•插•曲*************************************
和阁楼上的安妮聊天,提到过一些看法。她不同意,认为上海弄堂里的人,就是和剧里那样的,并且以为我是吃文化饭的人,不清楚社会底层的人群。我不知怎会给人这样的错觉,只能据实相告。看书不多,不是吃那碗饭的,正因在这环境里久居,所以无需通过阅读书籍去了解……未处其间很难意识到,在没有隐私的空间生活,无形中会有怎样的压力。
记得男同学来找我,敲门喊了一下。邻居好像很关心,都探头探脑,得信的跟出来瞧,连手里菜刀都来不及放,阵仗忒吓人。但他们没发声问你,开口解释是普通同学又多余。那时浑身不自在,请同学进屋,原想说他们有点神经兮兮,别理。但又想这帮人耳朵尖,改口说邻居太热心,看生人面孔就怀疑来贼骨头了……当然这也不是谎言。
那些人物的生活情态,多年围绕在身边,想忘也忘不掉,同时也存下了另一种记忆。有的家规比国法还大,改朝换代,改革开放都照样影响不到。外公家一桌饭菜摆好,就他一个先坐下,其他人才能入座。女人不和男人同席,小孩也不例外,另找个小桌围着吃。小时候爱表现,上大桌好教大人知道,筷子用很熟练了。外公瞪我妈一眼,并筷在我手背一敲:“不懂规矩,下去!”
我妈低头不敢出声,看我哭也没点回护,怕外公责怪她没管教好。“小姑娘弗懂,人聪明嘎,好教的,好改的。”外婆打圆场领我出去了,免哭声吵得老头怫然不悦,大家更没好果子吃。时隔多年,外公外婆都去世了,儿子女婿还会携家人定期聚会,秉承老习惯依旧男女分席(当然没过去那么严格)。席间提到外婆,都是没口子赞,夸她心善会做人,总维护小辈。
外婆属于沪籍本地传统女性,精通人情世故,惯于察言观色,但贤惠善良克己宽容,待人处事公平,擅长也乐于平衡调和人际矛盾。甚至在毛脚女婿忙于工作疏忽的时候,不动声色代为备礼,说女婿托人带来的,哄老头高兴,让翁婿相见时,有个良好的气氛作开端……当年的小婿们而今已两鬓斑白,提及所承的恩德善待,毫不掩饰对她的感念和尊敬。
是故在我眼里,作为这类女性的代表,剧中徐母风韵犹存,分寸感特别好,是所有人里最像上海人的。吴冕老师是上海籍,不需要参考滑稽戏来接地气,故而能留心捕捉角色的韵味所在,言谈举止和角色严丝合缝,平易近人却不容轻慢,气场把握太到位了。
二、局外坑
看个片都要锱铢必较,还能愉快轻松地欣赏么?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每个人有各自的消闲方式,本质上我是游戏迷,对待影视片也是如此。习惯了跟着画面同步猜闷,收集观察一切已知信息,猜测悬疑未决的部分,琢磨冲突解决的办法,推想可能出现的情节,预估后面剧情大致走向……素来乐此不疲。
观片结束也并非意味着GAME OVER,有时来了兴致,还会在剧情之外单建个副本自娱。原则上根据已有线索,按既定条件拼接碎片,另排出个子丑寅卯,末了得自圆其说。类似煞有介事地编排,大白马是怎么掉进茶缸淹死的。把普通难度提高到噩梦难度,便须有匪夷所思的开端,合情合理的结局。脑洞再大,不许和已知条件发生矛盾。
不定期烧烧脑,有益活跃身心,免得变横路进二(重看《追捕》时还能想起当时的害怕)。
先旁观三把,单刷树洞的乐子到底在哪儿,大概就有数了。
(一)徐天的留学史——与影佐不可不说的故事
《红色》非历史纪录片,编剧在构思人设时,只是参考使用了一些史实资料。比如反派BOSS木内影佐,原型可能是影佐祯昭,1923年毕业于陆军大学35期。1925年4月到1928年3月以大尉军衔带职在东京帝国大学政治系研究政治。1937年,日军全面侵华战争爆发后,参谋本部第二部的第四班升格为独立的课,1938年正式改为第八课。中国通影佐祯昭以上校衔充任第一任课长,并成为梅机关首脑……
而男主角徐天则是虚构的人物,除了符合编剧爱子的谐音,与徐兵本人的一些特性(他自己说的),全国同名同姓的徐天就有九百多个,几乎可以组个团了,无一会成为他的现实原型。不光如此,若依着剧本给出的信息去排查,恐怕连个徐天大事年表都勾勒不出框架来,尤其是1923年去了日本之后,剧中角色众说纷纭,都不知信哪个好。
老向给的信息是:保定军校步科,23年留学日本,特别情报训练教习,27年回家奔丧,回日本改普通大学,35年学成回来先是做教师,后经老向介绍,在三角地菜场做会计工作。
影佐在旁补充:日本一别六年……按说六年没见……按当时1937年底来推算,那意味着徐天1931年就离开日本回国了,到向老师所说的35年,有4年历史空白(1931-1935)。
由影佐和徐天的聊话可知,两人亲密时常在东京街头溜达,徐天留学的高等学府,应该是在东京。然而徐天对影佐却说:你我十年没见,从前的那个我已经不在了。……十年没见的一个人,突然在我去朋友家的路上遇见了……这么说徐天1927年后就没见影佐了,与影佐记忆对照,同样又出现了4年空白期(1927-1931),而且还神奇地往前挪了挪,影佐并未反驳。
一旦把这话当真,第一时间会冒出这么个印象:影佐舍不下转学的徐天,继续在暗中关顾着心爱弟子,偷窥长达四年之久,直到徐天回国彻底淡出视野。事隔六年之后不期而遇,影佐对徐天一再暗示,这一被他狠心忽略的事实……纳尼?这是神马基腐节奏?
罢罢罢,换个正常些的思路,暂且将徐天所言的“我”理解为狭义指“从前那个(出类拔萃无晕血症的)我”。而“十年没见的一个人”指的是影佐于他而言,十年前便是视而不见的一个人了——我去,当面这么说话,胆肥啊!难怪影佐下一句说:“你还是不害怕。”
若是以为走到这一步,就对上榫头了,徐天和铁林的对答,却提供了另一条信息,推翻了之前的结论。当铁林问及:“你去过日本?”时,徐天的回答是:“六年多。”从1923年留学开始起算,徐天到1929年,加零头最晚1930该回国了。于老向而言,对徐天的认识空白期增加到了5年,对影佐而言,须跑上海才能继续偷窥,想洗清老玻璃的嫌疑都难了。
徐天在日本期间,到底在哪所学校进修,剧本和剧集都没给出明确的答案。老向固然含糊其辞,徐母更是稀里糊涂,唯有影佐在广慈医院时,曾报上了徐天的另一个名头,使得小鬼子军官肃然起敬,回身行了个礼:“皇家陆军课情报特训七期徐天先生”——若想从这入手,按图索骥,图杨图森破。按这个名目去查,几乎找不到可用的信息。
幸好,考据癖到处都有,《红》剧观众也不例外。豆瓣上有一篇推测徐天年龄的文章,也提到了这段对话,就徐天在日本的经历,给出了编剧本人的解释。跑到编剧老巢的官微搜索,找到了当时的相关问答对话(11月18日微博互动)。
南水哟:编剧为啥让天哥学会计学八年!在日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日本是不是靠做私人侦探赚钱付学费?
编剧回复:六年军校,两年会计
按编剧的设定,徐天1923年留学日本,1931年归来。其中1923-1929在军校学了六年,1929-1931转学会计学,不过还是没说学校。因此,徐天谈及在日本经历时,他所说的“六年多”,可能是指在日本本土驻留的时间——军校有实习期,可能不在本土。或许又指作为弟子、甚而属下,在日本跟影佐进行过为时六年多的学习,不然可有些不好解释。
如果按保定军校的常见留日攻略升级,徐天到日本的第一站,会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1920年后该校学制延长,预科是两年,本科也就1年10个月,加起来总共四年左右,其中实习期只有半年。而半年的离埠时间,尚塞不满六年半到八年之间的空档。接下去进入第二站陆军大学学习,步兵、骑兵学制三年,炮兵、工兵学制为两年,实习期肯定还是塞不满。
如此只能取第二种理解了,由于向老师的说法:“一开始是特别情报训练教习,是吧?”获得了徐天的肯定,又为这种可能,额外提供了一点支持——徐天在留日期间不光是学员身份,也做过教习。姑且认为他在1927年从军校毕业之后,作为影佐的得意弟子,被推介给学科主管者,充任了副手助教,这才得以赚取生活费自给自足,以在职姿态继续完成学业。
这种状况至少持续了两年,因为按编剧的设定,徐天只用两年,便完成了会计学进修,等如1929年他才转去普通大学。脑补了一个场景,不禁暗自一乐:徐天在1927年4月已得了晕血症,但回日本后没立刻转学别的专业,以免没了官费补贴,又失去影佐的支持与资助,接下去的日子难以为继。一边半工半读继续完成军校学业,一边已起念转学专业。直到两年后存够了立身之本,才突然向影佐告辞:我要改行学会计去了。
难怪影佐想不通,总想把他招揽回来,又屡屡对人提到他的可怕。在没回国之前,徐天已经不动声色摆了他一道。明着跟前随后,兢兢业业地打工,一口一个老师,背地却在偷偷积蓄私房钱,天天数着跑路费差额,计算转业学费与期间生活费的缺口,翅膀一硬就毫不犹豫地飞走了。这个狡猾的中国人,利用了他的欣赏与好感,又辜负了他栽培和期盼,无论哪一点都够他惦记一辈子了。过去还以为够了解他,居然被他瞒过了……
出类拔萃与性格软弱,是影佐给徐天的评价,如今得补上新认识,韬晦待时,动心忍性。仔细一想又觉得挺高兴,看来徐天若真想做什么事,没人能拦住。若他不想晕血,岂不是也能克服?他没信心做这行只是一时沮丧,或许哪天又回来了也说不定。他本事都是我教的,没我周济他快饿死了,应该知道欠我太多的恩。中国人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帐不会轻易了结,他会给我交代的,一定会的。和聪明人打交道,毕竟要赏心悦目一些。长谷倒很忠诚,可惜笨得没法数落……(长谷骤然抬起头,连打了两个喷嚏……)
笑完接着想,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和陆军大学,都没有情报专业。徐天所学的那些科目,倒像日本陆军中野学校的特工课程。不过徐天留日时间,和中野建校时间对不上号,且这学校只收日本现役军人,估计他也混不进去。而当时东京帝国大学,后来的东京大学,理学部倒是有情报专科,也有资格作为备选学校,出现在徐天留日学历的空白处。
要进入东京帝国大学,可从东京第一高等学校毕业直升,享受官费补贴,这对抠门又贫困潦倒的徐天来说,无疑是个极大的诱惑。安排逃难之际,都没忘了空屋招租,那时还有别的选择么?东京第一高等学校不但是东京帝国大学的预科学校,1907年起也为中国留学生特设预科。官费自费不限,但千人就招十几个,选拔异常激烈,登榜招录的都是学霸,对徐天而言,正好是个恃强凌弱的机会,顺利逆袭富二代竞争者。
到徐天留日的时候,类似的学校有四个,除东京一高外,其它三所日本学校没有系科专门培养军政人才。而东京第一高等学校却与陆军士官学校、海军兵学校一起,被称为日本国培养高级军官的三大名校。东京帝国大学也是影佐原型的影佐祯昭母校,从陆军大学毕业两年后,1925年他以军职身份,在政治系研究政治,也算一条可拓展人脉的门路。
聪明学生人见人爱,见猎心喜挖挖墙角人之常情。如果徐天留日的最后两年,是在帝国大学就读,从理工部转到经济学部,似乎会相对省事一些。且帝国大学是学分制,早修完早毕业,不卡死学制年限,也给徐天两年学完会计学,提供了理论上的可能性。
最最关键的是,当时国内每月消费不到10元,在日本每月有30多元也够生活了,算是平均消费水准。同期官费留日生每月补贴合60多现洋,进入帝国大学每月则有70多元现洋!
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尽早读完回国,免得越想越促气。不服念念下面这一句:
“都这副样子了,头发还梳得这么齐整,穿着羊绒大衣,三接头的皮鞋……”
写的好用心好赞!虽然是口口声声说树洞挑bug,但是这么用心思,还是可以想象楼主有多在(xi)意(ai)这部剧了。
这么长篇幅的剧集,一点点毛病没有确实不可能,认真看小毛病满多的,就是瑕不掩瑜哈。
首先这个集数就是当初电视台播的时候完全不想看的最主要原因,国产剧也好演员名气不够抗日题材还在其次,因为看电视报介绍是类似侦探剧曾经有过兴趣的,就是一看48集立刻憋了。后来也是在微博以及QQ群里基友无数次的安利,又加上实在剧荒看的。
节奏确实有些问题,看起来以后曾经有过一个周末看掉八集的情况,也有过扔下两个星期不看也不想的情况。后来是因为老妈要看,正好电视点播有,于是一天三集的连续看完的。本来开始看在豆瓣打了四星,看的后面又考虑到国产剧拍到这个水平已经很不容易了,改成的五星。
已经十来年没有完整看过一部国产剧,和什么逼格没有一毛钱关系哈,本人又三俗又好看热闹,不是国产剧一律不看的类型。但是开了无数次头都短途弃掉了,包括很多口碑好的大热剧。因为没有看完整过,那些“好剧”是否有bug以及bug多少无从知晓。所以对于楼主这样认认真真看剧认认真真挑bug的人十分佩服,也从另一个角度明白这部没大牌没宣传的国产剧有多好看了,谢谢楼主。
在意是有的,xi ai 还真不是。。。
有点像陪闺蜜逛街,陪朋友看球,陪父母吃饭,并不表示对逛街,看球,吃饭有多大兴趣。
本质上是凑兴。
关于楼主说的有几处不大认同的地方哈,一是让刘唐带走田丹是影佐最有把握的安排。因为那天晚上金哥给徐天从总捕房弄药出来的事情影佐是知道的,以影佐对徐天谨慎个性的了解,徐天不可能踏踏实实在家里吃饭等现成结果,必然会在暗处确认药品入库,所以那天晚上刘唐上门的时间他肯定不会在。
还有,如果刘唐不是喝的醉醺醺去敲门,田丹根本不可能让他进门,就因为他借酒撒疯才能硬挤进门的,而且之前有红糖说的很有道理,田丹是有教养的小姐,完全不晓得怎么应付无赖。还有徐天在家和去铁林家结果也是一样,即使徐天在家守着一晚,早上起来还是要去弄堂以外谈清楚的,不可能在家里吵的天翻地覆。弄堂口影佐已经设了双保险,汽车和持枪特务,无论徐天是从外面回来被截住,还是三个人一起出来,只要鬼子有枪田丹又在身边,徐天一样不敢轻举妄动,顶多就是两个人一起坐汽车被“请回”宪兵司令部。
医院咱们都去过,里面本来就是很大的消毒水以及各种各样浓烈的怪味道,所以一群身上涂满药裹着绷带有些可能本来就头晕眼花的日本伤兵能够分辨出蒸锅里的酒精味也真不一定。医生,天天在那种环境里,人的嗅觉也会适应了吧,加上近视厉害,看不清东西的时候最关心的肯定是赶紧看清楚,而不是有发现了什么新的怪味道,况且酒精的味道在医院里完全是正常该有的,医生眼睛又看不清,自然很难分辨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至于被硫酸烧到的鬼子,那时候肯定只关心怎么抢救自己的腿了,哪还顾得上拿枪杀人,而且真的一时兴起杀了一两个医护人员,不怕其他害怕或者本来就讨厌他们的医生护士跑光不管他们,或者下药害死他们。
还有老玻璃、小翠、老马之间的搞笑三角关系也不完全多余,这么生活化的情节即使在外面大环境已经很紧张的气氛中,仍然是这个剧主题好好过日子的一个注脚。虽然日本人已经打进上海,但是法租界中影响没有那么大的人们依然该干啥干啥,同福里充满烟火气的温暖正是徐天这样人的“世外桃源”,所以他会在那三个吵的鸡飞狗跳,徐姆妈劝也劝不住的时候,择着菜倚门看乐子。当他就这么一点点小享乐都被影佐逼的看不成的时候才会反击的那么彻底那么狠。
还有啊,个人觉得好像楼主这么认真看剧这么认真考究的观众,肯定是这种想要严谨的做一部好剧的创作人员最欢迎的。
如果一部影视剧作品出来,能够引起观众足够大的关注,而不是一片叫好声以后无声无息才是创作者最开心的事情吧。
乙醚和乙醇是两种化学制剂。你说的酒精是乙醇,乙醚是麻醉剂。我不是医生,做模型才使用乙醚,靠注射(因为挥发速度极快)粘合,打光ABS材料,隔多少年都不会忘记。闻过就知道,那味道绝对不会和其它气味混淆的,在医院工作的更不可能了。
这是度的问题。墙面也不容许点缀物,超过钉子支撑力。什么是度,这要说起来太麻烦了,你保留看法好了,我保留我的,呵呵。
完全没有想要你改变想法的意思哈,就是看到你这么用心的文字,单纯的发表一下个人看法哈。
我是很喜欢这部剧哈,不过也发现了好多自认为不合理的地方,但是实在太懒了,文笔又差,没有你这么大的耐心写出来哈。
楼主是architect的感觉
哇咔咔,脉门全开啊。说句大实话,这剧被这么掰开了,揉碎了,碾细了,再一看全是渣渣啊。腻害。言之有理,言之有据,言之有物,言之有道,虽然一目十行,但大部深以为然,就是拜托贴的时候能不能按顺序啊。严重推荐剧组聘lz为续集特约参谋,高薪诚聘。
都是渣就不值嚼了,三七开(比例会有争议),七给人讲差不多了,才说说那三。
审核闹出来的延迟,豆瓣不按发的顺序通过。跳来跳去贴,不是找罪么。
最后,还想多活几年。今天还没死掉,好高兴。
曾经
(四)徐爸爸的侧影(上)——剧情碎片整理
就在为徐天的变身药找到结症源头,并为之释然的那一刻,另一个念头冒出来:倘若干脆将错就错,默认田鲁宁的确从未就遗存药品,对徐天有过委托,能不能另寻出一条暗线脉络,去揭秘徐天突变的缘由,执念的真相?
这题目够玄乎够刺激。徐天的变身药,最初是田鲁宁替共产党秘藏的私产,而共产党和徐天之间产生关系的最早节点,则是徐父徐书白。欲待进一步透视徐天的潜意识,当然得先了解他的童年与过往。徐天被人重构了无数遍的,尚有若干细节没整弄清楚,徐爸爸裹藏在剧情之外的迷雾里,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自虐和自HIGH仅一步之遥,且得小心摔死在坑里, NO ZUO NO DIE……但从心理防卫机制的角度入手,也不是毫无生还机会……与低调的徐天相比,徐书白才是神秘的隐身人,更确切地说,像是一艘时隐时现的幽灵船。带着某种禁忌,游离在生死之外,以至于被亲人忆及时,都是因为鲜血,凶险以及死亡的暗喻和联系。
想想都觉兴奋了呢,姑且把老丈人搁置一下,使劲从根上挖起,尽快把徐书白给刨出来。一路追踪过去,没准还能从行程里,找到引发徐天晕血症的恐惧根源……貌似可以接着另起个坑,建个脑洞的网络,兜头给他一家伙。要玩就玩把大的,反正是非对错都与剧作主创的原旨无关,就算捕风捉影八卦一番也没啥不行。
1、剧本1-6)
第一集通过向老师之口,清点下来信息只有三条,一、徐父是他交往多年的老朋友,第二、徐父是可靠的党内同志,第三、英勇牺牲于四•一二事变,支部成员曾小七搏命挽回徐天的离走,徐天问了一句:“我父亲当初也和你们一样?”向老师没回答,可理解为这还用说么,也可理解为没法说。除此没更多交待,只留下了一个烈士符号。还是徐母激动之后,不经意道出的只言片语,更能透出一些生动的细节。
2、剧本3-15)
徐母第一次提及徐书白,是在影佐造访徐家之后。结合徐天当时的言行举止,很可揣摩玩味一番,当初徐书白做过些什么事。母子就家国重要性有段争执,徐母气急时说:“……等到那天我前脚一走,后脚你就跑出去学你那短命的爸爸打打杀杀,再把自己的命弄没了,姆妈黄泉路上还能把你再推回来啊?”
第一印象是徐父徐母之间,过去也曾有此类争执。第二印象是,徐书白往往嘴上服软,敷衍着说“心里有数”,一俟徐母关顾不到,转身便伺机开溜了。第三印象,徐书白是暴力革命参与者,很可能杀过人。徐母知道拴不住丈夫的心,也知道他在外头做了些什么事。只是丈夫主意大,人妻地位又高不过夫君,惟盼儿子将来安分守己,老来有所弥补。
是以当徐天有了同样的说辞,令她如当年一般无言以对,压抑的委屈再度涌起。这话徐书白是听不着,应不出声了,所以才把满腹苦水,一古脑向儿子泼去。迁怒更像是对丈夫的嫉妒,太平这么久了,不料天儿骨子里还是向着那冤家,真让人寒心……怨责未始不是懊悔,若当初能多点违逆,不那么百依百顺地放他离去,或许丈夫不至于死于非命。
3、剧本25-22)徐天被料总查出通共嫌疑,准备第二天找影佐自首,晚间给徐母和田丹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期间提到:“我爸在27年走的时候,一个星期我要去日本,你把我送到码头,说你一辈子都住在同福里哪里也不会去,叫我记住了心里踏实……”
向老师说过,徐天回国性质是奔丧,那么他是得了父亲死讯才出发的。在抵达上海前,徐书白已经死了。徐天没有服丧,仅待了一周即返回日本,为何走得这样匆忙?徐母送行时的许诺,是否意味着当时她有过离开上海,至少是离开同福里的选择机会?为何母亲离开会让徐天感到不安?在上海的那一周里,徐天还曾做过什么?留下四个尚待解决的疑问。
4、剧本27-16)徐天断指给影佐交代,归来后田丹帮忙打水清洗。那晚徐母发现厨房用水痕迹,弄不清他两个在一屋子里,锁门到底做了啥。她猜疑不定,又听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二人比之前亲热了。第二天红着眼出门,跟小翠说:“一晚上没睡。想七想八从我儿子他爸爸想到我孙子……”小翠说她一整天神叨叨,梦到徐先生爸爸,梦到抱孙子。做梦和想事没区别么?如果提到也能算一次,那就加上这次罢。有女人挂心终归是好事,天儿从此过太平日子,不会学他爸爸了。若明年能生个小子,那短命鬼也有后了……但是一定要先明媒正娶。
5、剧本33-20.32)剧集37,徐天从不和旁人言及父亲,甚而不容他的影像出现在家里,原因尚不明晰。徐母和田丹对话,又补充了一些信息,“没关系,他爸爸走掉十一年了……共产党闹罢工,二七年四月,跑马场死了几十个,他爸爸在里头。” 1939和1927之间差了十二年,没到4月徐父忌日,要说“走掉十一年”还好理解。只是徐母就丈夫死因、地点等细节言之不详,又留下了不少悬疑。
暂且搁置两党分歧摩擦不提,1927年四•一二事变前夕,国共两党名义上还处在合作状态。为支持国民革命军北伐,钮永建和周恩来作为国共两党首脑,联合策划组织上海工人,举行第三次武装起义并获得胜利。3月22日东路军前敌总指挥白崇禧率军开进上海,上海脱离北洋政府军阀掌控,被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六军入驻接管。同日上海特别市临时政府成立,19名委员中工人代表1人,中共党员9人,国民党及资产阶级代表共9人。
3月25日上海特别市临时政府,获武汉国民革命政府批准任命,至此上海市在形式上已达成军政统一,通归国民政府领导。白崇禧说:“工人旦有扰乱,驻军必将负责缴械。” 3月29日,中国共产党请示苏联,强调准备抵抗。4月5日《国共两党领袖汪兆铭、陈独秀的联合宣言》在报上发表,敦促国共团结。武汉中央联席会议解除了蒋介石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职务,改任第一集团军总司令。4月6日,汪精卫离开上海赴武汉,4月9日,蒋介石命令成立“淞沪戒严司令部”,由白崇禧、周凤歧分任正副司令,并颁发“战时戒严条例”12条。
4月11日,蒋密令“已光复的各省,一致实行清党。” 白崇禧任淞沪卫戍司令,从各级政府、公家机构及军队中处决或禁锢的共产党,配合了清党行动。4月12日凌晨1-5时,第二十六军以“工人内讧”为理由,解除工人纠察队武装,“没收三千支步枪。”截止上午,死亡120余人,受伤180人,上海总工会会所和各区工人纠察队驻所均被占领。
当日,各区工人在中共组织下,分别召开了规模不等(几万人~几十万人)的大会,会后提出六项决议:一、收回工人的武装;二、严办破坏工会的长官;三、抚恤死难烈士的家属;四、向租界帝国主义者提极严重的抗议;五、通电中央政府及全国全世界起而援助;六、军事当局负责保护上海总工会。随后游行示威,闸北区数万工人夺回了位于潮州会馆的总工会会所,并立即召开工人代表大会,决定4月13日上午10时举行总同盟罢工。
按徐母的说法,徐书白死因是“共产党闹罢工”,看字面为共产党单方面组织,被害地点是在“跑马场”,被害人数“几十个”。四•一二事变发生之后,蒋介石下令解散上海特别市临时政府、上海总工会和一切共产党组织,搜捕赤党及支持者。考虑到4月13日下午,上海总工会和工人纠察队总指挥处被军队占领。在事变后3天中,上海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被杀者300多人,被捕者500多人,失踪者5000多人,上海处在白色恐怖之中,从此再也没发生共产党组织的罢工事件。徐母所指的罢工,应该就是4月13日的总同盟罢工。
上海跑马场位于公共租界西区的东南,靠近原英租界处(附图上为公共租界中区西侧),比邻法租界北侧,这处跑马场兴建于1850年,由英国商人霍格开辟,为上海第一所跑马场。1854年,在南京东路、浙江路一带修建了第二所跑马场,1861年,在南京路南侧建设第三个跑马场 。虽然历史上三易其址,基本处于同一区域。如果在租界跑马场,发生如此重大血案,租界当局却分毫没有记载,岂不是出猫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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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案发当日,4月13日上午,上海烟厂、电车厂、丝厂和市政、邮务、海员及各业工人举行罢工,参加罢工的工人达20万人。上海总工会在闸北青云路广场召开大会,组织了10万多工人、学生冒雨去周风岐二十六军二师司令部请愿。途中遭遇二师军队冲击,发生枪击血案,死者在百人以上,伤者无数,被捕200余人,宝山路上一时血流成河。同时,在上海南市游行的工人也遭到军队的枪击,死伤数人。
第一血案现场位于闸北三德里附近,南市为第二血案现场,位于上海旧城附近,两者都属于华界区域,也是罢工合法活动的范围。把跑马场解释为临时秘密刑场,处死过被拘押的共产党,也不太可能。当时为确立中立的阵营立场,外国军警在租界和华界内搜捕共产党员和工人千余人,都移交给了蒋方的军警,把司法处置权交给国民党了。
会不会徐母所言的跑马场,并非是位于公共租界的跑马场呢?
除这处跑马场,上海的确还另有两个跑马场,1927年4月都在经营期内。第二所跑马场是江湾跑马场,1909年由日本籍叶子衡筹备,规模实力远逊于上海跑马场,位于今江湾第一结核病疗养院旁边。第三所跑马场是引翔乡跑马场,正式成立于1924年,第一任董事长是同泰钱庄的老板谭竹馨,一年后由杜月笙接任,位于今上海双阳路、长阳路北一带。
http://www.cangcn.com/info/yc_zg_001/2009-9-17/1220_57801.htm
问题是这两处跑马场远离城市中心,位处上海县辖境,在哪一处附近游行罢工,都跟郊游似的,可没法制造舆论影响,就更难发生民众和军队的冲突了。比照史载当时情形,不由令人疑窦丛生,事件轮廓越发模糊,反有复杂化的趋势。
徐天是经军事训练的专业人士,奔丧看见父亲尸体,居然得了晕血症,似乎也成了阴谋论的注脚——他的专业素养决定了,眼里会捕捉到别人无视的迹象。不过要说对父亲的记忆,成了徐天拒绝触及的噩梦,却又不太像。出于某种曲折晦涩的机心,他还偷偷保存了一张父亲的个人照,徐母对此也心知肚明。
6、剧本34-38)
徐天把向老师的信件放入炉子烧毁,拿水壶放上,徐母跟过去,说心里慌。徐天出去找向老师,回来后发现母亲在外头垂泪,炉子灭了。徐天丢木柴重新点火,烟大未燃。徐母淡然归结为柴头湿。炉子本是生好的,联想到当日天气晴朗,难免让我怀疑,其实木柴不湿,炉火是徐母自己泼灭的,所以当徐天归来时,里面依然潮湿,加新柴也没法点燃。
炉火无能烧毁一切,烧信件,烧煤球,烧木炭,味道全不一样,灰烬更不一样。除非徐天烧完信后,再拿铁钎捣戳几下,弄散焦灰,光用水壶遮掩不了最上方的余痕。徐母那不详的预感不是无端降临的,跟徐天过去后院时,应该闻到了烧纸的味道,所以一颗心七上八下,迫切需要得到儿子的保证。偏偏徐天异常平静,和他老子一样丁点口风都不透露。
这一幕实在太过相似,徐母被觉醒的记忆牵动着,但觉那种惶惑不安的日子又要开始了。莫非儿子也在外头惹麻烦了?她真怕儿子也会走上徐书白的老路,弄不好这回一家子都会大难临头。待徐天转身一走,她忙提开水壶,查看炉里的余灰,期望是自己多疑了,为凑近辩认仔细,还特地浇灭了炉子……这下算是看清了,面前的一切,不会仅仅是一次巧合。
她再不愿去大门等盼,孤身躲在后院哭泣,望着炉子里的灰烬哭泣。这许多年下来,她以为厄运已经过去了,而今不得不向那亡灵倾诉委屈。你个狠心短命鬼,当初一撒手就走了,没见这些年我怎么过来的么……明明蛮好了的,他们两个本来要结婚了呀,田丹不见了,天儿也不知忙啥去了……再要弄出事体,都是你教的……好歹把儿子留给我,听到没有!
徐天归来时,她一点也不关心,炉子没点着该怎么做饭,更不想再装作一无所知,直接掀了底牌:“明明晓得还要帮你装牢,心里闷都要闷死了,多少大的事情说出来,吓不倒姆妈的。……总要说的,早点说姆妈早点好帮忙,帮不上忙帮你收拾收拾东西也好。啥事情来都不怕,就怕这样啥也不说出门了,根本不晓得还回不回来。” 当徐天还试图隐瞒时,徐母固执地要查看他的手指,定要当着他面,把真相揭开。
凭此有理由相信,有些事在徐家,早就发生过了。每当徐书白行踪不定,归来偷偷焚烧文件之后,紧接着便会有一次不知归期的出行。从隐瞒到无可隐瞒,从被追问到主动告知,徐书白不再试图把妻子彻底瞒在鼓里,以换取彼此安心,索性让她也分担一些,譬如帮着烧文件,收拾行李。就算走后未必能如期归来,甚而自己也不知能否归来,但要让她知道,自己是想尽早回来的。如此终究在最低限度,保留了一点夫妻间的默契和信任。
7、剧本38-54)
徐母被不详的预感纠缠了一夜,早上没等回徐天,她感到要失去儿子了。如果最坏的事情真的发生,留在家也不能改变。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见不到比死了又好在哪里?于是不管不顾地往外走,不惜和日本特务厮打,当初她出去找丈夫时,怕是也怀着同样的心情。那时念着还有天儿在,才忍着哀痛活过来了,如果天儿也没了……还有田丹。
不能搏命寻短见,还有田丹。她走前喊了姆妈,是哭着被人推走的。天儿不会算了的,他说过田丹今天回来,离开上海,还要过日子的……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熬一天算什么。冷静之后,徐母放弃了缠斗。和邻居打麻将,说:“我一把年纪啥没见过?十一年前徐天他爸爸血淋淋,是我从跑马场背回来的,当时就以为上海待不住了,不是又住了十一年?”
徐书白遇难地点,若非在比邻法租界的跑马场,很难想象徐母一介弱女子,能独自一人把丈夫背回同福里的家。若此处确实是第三枪击现场,且死过几十个人,那事件性质十分恶劣。无论是哪方势力入涉,都会造成国际影响。看来,当时的内情远比表象更复杂,某些势力逾界了,目前需要暂时搁置,不忙下定论,徐书白之死的真相,等揭秘条件成熟再行尝试。
(五)徐爸爸的侧影2——图形碎片整理
只凭剧本现有的剧情碎片,尚不能拼出徐书白的眉目来,还得到剧集里继续压榨残余信息。徐家居住在同福里顶端,37号是独门独户的石库门建筑。现实里的同福里建筑约90余年历史,相当于20世纪20年代兴建,不同于拍片搭的布景。真真假假虚实莫辨,不妨按眼见为实的原则评估,大致能探摸剧情设定中老徐家的底子。
1、房宅建筑
十九世纪下半叶,受太平天国战事影响,江浙士绅富商大量涌入上海,寻求租界庇护,中式传统建筑受殖民地文化影响,石库门建筑也应运而生,遂成了折中主义典型,最后更成了上海民居的特色招牌。因为早期的外门用石条围束,最初被叫做“石箍门”,宁波人“箍”字发的是“库”音,后来讹作了“石库门”。旧上海弄堂常用弄、里、坊、村、公寓、别墅等名号,级别逐次提高。同福里按此标准,位列初级第二档,不算太高级的。
A、立面
早期石库门基本是两层建筑,兴起于1870年后,至1910年起逐渐被新式石库门替代。剧集中徐家石库门的围墙是清水青砖、石灰勾缝,窗顶砌以砖拱。入口双开大门,门前雨棚欧式柱饰。大门旁的粉层,似乎是白石灰粉刷,非条石构件。徐家没设后门,单进单出,墙内院落进深极小,亦无落地门窗。从建筑外立面来看,带着新式石库门的特征。
B、楼层
已知张鲁一身高1.82米,进门时距木阁楼上层,目测不满两个身高,估计建筑层高小于3.5米。以八仙桌为参照,高度0.8米,则层高在3.2米以上。徐家楼梯对大门,坡度不陡,一梯段18级,二梯段3级,按阶高160厘米计算,层高大约是在3.3-3.4米之间。老式石库门层高动辄四米以上,徐家室内空间明显比之低矮,又是两层砖木混建结构,也没像新式石库门那样加高至三层,只能看做新老转型期的形制(假设有这种形制)。
C、平面
徐家底楼厢房各居两侧,但不似老式石库门那般中轴对称,三间两层的布局,没有外阳台和混凝土构件,比新式石库门三上三下的独居单元小,比单开间或双开间的单元略大一点。新式石库门单开间完全取消了厢房,双开间只保留一侧的前后厢房,与剧中的室内平面也不太吻合。若确定徐家房宅为新式石库门,须在此单元的基础上,将毗邻那户前厢房占为己有,封对侧门换边另开门洞,才有剧中的格局。
D、室内
徐家门风低调,室内未施重工雕饰,大致能看出士绅品味。家居不算特别考究,布置素雅清淡,充满了书卷气,从客堂、厢房,到书房,挂有不少字画扇面点缀。进客堂门右侧头一副字是“雅气和晖”,通后院侧壁另有“知足常乐,能忍自安”一对,以韬晦养光修练心性自勉,颇显文士涵养。片中没见徐天怎么舞文弄墨,正可一观徐爸爸的底蕴和境界。
2、微言大义
左手厢房是徐母住处,想必过去是夫妇俩的寝室。右拐是徐天居室,墙上对联是“春来堂上琴书润 ,花发庭前翰墨香 ”,还是自得其乐的闲散调子。桌前那副小字风格骤然一变,却是“境由心造,事在人为”,自我鞭策意味浓烈,不再显摆文人骚客的雅兴。到底是自我要求靠谱,无论谁入座,仰首打个哈欠,都会被这几个字提点,比老板站在工位后还醒神。
不过这话挺唯心主义,能不能人为决定得看是什么事。侧墙上边柜子上那字才实在:“人能尽其才则百事兴。”一言点出实质,那就是国事了。这句子摘自孙文《上李鸿章书》,通篇是谏言改良的强国兴邦之策:“夫人能尽其才则百事兴,地能尽其利则民食足,物能尽其用则材力丰,货能畅其流则财源裕。……四者既得,然后修我政理,宏我规模,治我军实,保我藩邦,欧洲其能匹哉!……”
《礼记‧大学》八目,已道出了传统儒家文化教育中,作为文化精英的读书人,应该追求的目标和抱负——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孙文的策论,也是按传统四民“士、农、工、商”的顺序依次论述,因此在这句实有特指:“士人能尽其才,则国家百事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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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秦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固然是为“君臣父子”的伦理纲常,更符合统治阶层的需求,儒家亦有孟子提出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思想。明智如唐太宗李世民,曾多次在各种场合强调过: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虽不能说他有多喜欢黎民百姓,但终须审时度势知道利弊所在,对认清的事实敢于直言承认,不失为一代明君。
明太祖朱元璋则视江山社稷为一家天下,顶不喜欢这调子了,干脆独揽大权连丞相都不设,为巩固继承者的地位,把有可能造成威胁的开国元勋都一并除去,理由之任性跟打兔子的老狼一样:“我叫你不戴帽子!”此般妄为终得恶果,有本事的人都收拾干净了,等朱家人窝里斗起来,连点能打仗辅佐正宗继承人的将才都找不出。
(不知梗看过来: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13320945/)
朱棣自家是谋篡得来的地位,最怕被人学样子反噬,于是变本加厉,发展和强化了专制统治。从帝王霸业角度去看,不能否认永乐帝还是挺有本事的一代君王,但对内统治太依赖强权和特务机构,遂使明朝成了政治最黑暗的一个王朝,有把的活不太好,多产高位宦官,内忧外患频至。至土木之变,皇帝英宗没有自知之明,光听太监王振马屁,御驾亲征反被瓦刺俘虏了。
在瓦刺首领也先挟英宗逼和时,于谦公然提出:“社稷为重,君为轻。”力拒和议,部署捍卫京师。别以为掳了君主奇货可居,欺我国中无人,皇帝没了换个就是,割地求和就甭指望了,要打奉陪到底,不服来战!也先顿觉傻逼了,碰上闻所未闻的杠头,想谈判没人理,想作战又失利,连亲弟弟也一命呜呼。听说各地勤王的部队开来,恐被截断归路,只好一路西撤。
于谦一口气追到居庸关重新布防,令各边境守臣竭力防御,遏制瓦刺再度南侵,大好河山寸土不让,才好安定民心。守边的汉将被调教一通,全成了死磕主战派,没人接和议的话头。也先扣了英宗一年,谈不出动静,打不出名堂,末了莫之奈何,只能放归。
中国历来不乏忠君爱国的良臣,如文天祥、陆秀夫这类以身殉国,多少是抱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想法。像于谦这样的就比较少见,待英宗复辟不被攀诬冤杀才怪。但他能将君国视为两个主体,岂止在观念上迈进了一大步,何况还用行动践行了自己的理念。每当见人跪舔民国(&范),说那时才有“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我都想呵呵,看书能拓宽眼界,但开不了心门,说什么自由思想,被冲两句都喊冤叫屈,也配谈独立精神?一边玩去。
真有思想都是单干户,好比嘉靖年间的心学流派传人湛若水,否定了宋明理学“存天理、灭人欲”的说教,进一步提出:“君为轻,社稷为重,社稷为轻,民为重。”将“公天下”视为切实可行的达成途径。万历年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也是以“富国裕民”为宗旨,强调“政治之道,莫要于安民”。到清朝黄宗羲撰写《明夷待访录》,又把反君权的理论又抬上了新台阶:“为天下之害者,君而已矣”,天下治乱不在 “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
近代思想家梁启超,曾就《明夷待访录》给予极高的评价:“由今观之,固甚普通甚肤浅,然在二百六、七十年前,则真极大胆之创论也。”明言与谭嗣同等辈谋倡民权共和之说,还将这书节抄印了数万本秘密散发,有力促成了晚清思想的骤变。可见从戊戌维新到辛亥革命,若无士人一脉相承的认识演进,不会有颠覆传统伦理的根基。光做知道分子照搬理论,只不过是鹦鹉学舌,从一个笼子钻进另一个笼子,从一个酱缸泡进另一个酱缸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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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1866年出生,按徐书白1903年生子,年纪小二十差不多了。因久受传统文化熏陶,亦以士子自居,若不认同孙文的观点,对其中已然隐现的民本主义思想没有共鸣,才不会把人家名言往私家地方挂。这幅字反映了徐书白忧国爱民的士大夫情怀,以匹夫之身尤念矢志报国的个人追求,其拳拳赤子之心可见一斑。另外孙文是国民党领袖,徐书白身为共产党员,一直把国父语录搁在柜上,也反映了他对国民党的态度和立场。
孙中山提出了:“联俄容共、扶助工农。”的决策,北伐始于他逝世之后,当时遵先总统遗训,两大革命阵营还得接着合作。谋事政客在面上装样的不少,即便蒋介石与元老已暗中密议为清党布局,4月6日还曾派军乐队把亲题“共同奋斗”的锦旗,送给上海总工会工人纠察队,表示坚持国共合作的精神。
以四•一二清事件为标志,国共分裂已成公开的事实,恐慌的恐慌,激愤的激愤。徐书白我行我素,放着那幅字都没起念摘去,这行为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他骨子里还是卓然不群的士人,抱定的信念不受环境左右。纵然在风云突变,血腥恐怖的厄境下,他依旧将孙中山视为同道前辈,坚信双方早晚必能弥合间隙,重归精诚合作的道路。
徐书白这时年纪不小了,不是盲从的革命青年,相信两党有识之士,自当以大局为重,共同为中华古国的崛起复兴而献身。不弃党争则无以达成人尽其才,不团结奋斗遂致内耗,统一大业都没完成,兴国更遥遥无期。他的政治立场和政治态度都非常鲜明,至死也未改变,不带丝毫诡诈弄权的政客气息,无形中也显现了自信、乐观、豁达与坚忍的人格魅力。
可惜剩余的字都恁小,没法捕捉蛛丝马迹继续探究。光这一份手书,还是影佐被炸飞毁容前,才逮着近距离观测的机会,好不容易看清楚字样的……话说这幅字能搁到最后一刻,显见徐天也没把杀父之仇记在国民党的账面上。明知道方氏夫妇的军统身份,照样暗中帮忙掩饰破绽。方长青不顾他有伤残,都起念动手灭口了,他也是点到即止手下留情。
倘若说徐天这么放水,只因为要替田丹着想,那才是小看他老子徐书白的影响力了。第一集徐天张口一说就是“国军七十万兄弟”,当真是饱含深情的惋惜,没念点同胞情谊,到国军即可留口,何以称之为“兄弟”?徐天是无党派人士,中立阵营还好说,敌寇当前,都是中国人,这理由已足够了。而徐书白有政党归属,道理没错的事,一旦动真格做起来就麻烦了。就他显露的这一思想立场,多半要和陈独秀分一拨去。
其实在四•一二前夕,即便在同一阵营,也非铁板一块。国民党派系本来就复杂,暂且略过不提,领导上海工人第三次罢工的8名中共核心,也都找不出重样的来。周恩来政治素质高,没站错队,萧子璋(萧三)本质上是文人,理论翻译传声筒,基本不站队。剩下的陈独秀是右倾机会主义,尹宽是左倾盲动主义,彭述之是死硬托派,连一年后牺牲的罗亦农,因决议取消工人暴动,走农村路线,也被告状戴过机会主义帽子……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再看两个烈士,汪寿华4月11日便成了第一个牺牲的共产党人,当时不及站队,真要漏网了也难免要归类。他是青帮“通”字辈成员,比“悟”字辈的杜月笙还高一辈,私交挺好,武装革命当然得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帮会人员也在合作之列。若非在这次政变中死在杜月笙手里,用死亡换了个清白,党内肃反时坦白枪毙,不坦白揍你,有很大机会打成反革命。
赵世炎更没法说。中国留法学生因爱国运动在里昂被捕关押,领导者赵世炎负责交涉,被捕的那批被押送回国,就他一个溜号跑路了。若非四•一二事件三个月后,赵世炎即被国民党军警逮捕杀害,日后被评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之一,妥妥的革命逃兵,定性叛徒都不必犹豫,历史污点休想找人洗白。
***********************************单纯八卦************************************
难得网上资料全面,看定性过程才有意思了:《陈毅年谱》第49页记载,陈毅与蔡和森即举赵世炎为代表出营奔走,赵虽经多次设法,但直至深夜仍无结果,遂乘火车赶赴巴黎。《周恩来传-1898-1949)上册第77页记载:“10月13日•••••只有赵世炎在同志们的帮助下逃了出来。”官修本的《中共党史人物传》中《赵世炎传》的记载:“赵世炎利用当学生代表出入交涉的机会,机智地得以逃脱……”
稍捋一捋头绪,赵世炎领导鼓动大伙游行,被帝国主义当局镇压,大伙推举他出去奔走营救,他想不出交涉法子,索性独自离开了是非之地。周恩来认为大伙觉悟高,推举他出来本就是有心让领导得个机会,先撤离险境,故而说他出逃是源于同志们的帮助。党史更添一笔,定性为个人机智。可当事人陈毅显然不这么看,未料头儿会这么没义气,利用了大伙的信任,曾明确表示不满:“他虽然是我党著名的烈士,我一直认为他当时这样的做法是不好的。领头的党员当逃兵,在群众中影响很坏。” ——陈爽子果然好爽,一点不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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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厢房名义上是徐天的居室,但徐书白肯定也呆过,在儿子外出求学期间,时不时还会拿来用用。他的身份特殊,得做些掩人耳目的勾当。屋内地面有块活砖,翻板下有暗格,不出意外便是为此而布置。以徐天过人的观察力,很早之前已洞悉了父亲的秘密,没准还帮手打造了。然而徐天自己并没这需求,直到多年之后,将伪造的联络册放进去,暗格都还是空空如也,连周围的浮尘也是现成的,不必为留下行动痕迹而刻意布局,把影佐坑得够呛。
3、阁楼旧事
扇面上那些小字不用指望了,像素一点不配合,掩好门上楼,换个地参观。友情提示梯板较滑,最后两级务必小心。进入二层阁楼的书房,门侧又是一副字,神龙见首不见尾,能看见个“仁”的模样。参考内侧正上方的“浩然正气”四字,风格突然硬朗了不少,襟怀坦荡,光明磊落,掷地有声,估摸入口那四个字是“仁者无敌”,意境和气韵会相对统一了。
楼下字幅基本是围绕心性做文章,楼上这书房的字幅,总体是围绕德操励志,诚所谓“天命靡常,惟德是辅”。书桌后挂的是朱熹的名联:“日月两轮天地眼,诗书万卷圣贤心”书架旁摘的是陆游《示儿》中的两句诗文:“文能换骨余无法, 学但穷源自不疑。” 皆是强调以求道之心来求学,最终脱胎换骨,达到至圣境界。
徐家连带阁楼也就三间屋室,为隔绝乱世侵扰,能挤出仅有的一点余隙,特把阁楼空间留备给书房,搁下一张安静的书案,算得沿袭了书香门第遗风。纵观字幅手书,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样样都点到了,差不多可以当家训集锦看待。不过在这么谨严肃然的氛围下,朱熹对联左右挂反了,陆游诗句的“余无法”也误作“无余法”抄错,多少有点无厘头,比 “同福裏”还要雷囧……幸亏早前被“民国廿七年”调戏过三回,神经粗壮,心态良好,情绪稳定,依旧当道具师傅逗乐就成。
初步在徐家转悠一圈,在书房继续流连,此处是徐家最早对外展示的屋室,第二集里徐天深夜归来,忧心忡忡,一个人躲在书房吃馄饨。徐母关切之下入书房探视。徐天怪责她进屋又不敲门,显然不是第一次抗议了。徐母翻了他个白眼,一脸不以为然:“自己家,敲什么门。”
不是姆妈做下的规矩,徐天又能是跟谁学的呢?
那时稍稍一眯眼,便能想见一个男子端坐案前,在灯下疾书。门扇响起三声轻叩,他随手拿过一张报纸,连忙往桌上一掩:“是天儿么?”“嗯,有点点,看不懂。”
他松了口气,随即搁下笔,将身往椅背一靠:“拿进来,让爸爸看看。”
……
“别听过就算,要记记牢。”他目送儿子往外走去,在背后不忘补了一句。待门扇合起,手支额头揉了揉,接续起被中断的文思,方才揭开报纸,接着提笔疾书。
侧目扫向书案,爆灵启动,技能瞬发,过往的场景跟着一一浮上。恍惚又瞧见那个人微躬身躯,正将稚子围在胸前,手把手教他写字,掀过一张又一张。继而背手而立,随着童音的朗朗念诵,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声歇之刻,有时意甚嘉许,俯身在那一脑门软发上抚弄几下:“蛮好,都认得了,要记记牢。”有时却眉头微蹙,不知想些什么,顾自踱个没完。
一双惶惑的大眼,追逐着他的身影转来转去,一圈又是一圈。直到怯生生的童音再度响起:“……爸爸,都认得了。”他才倏地驻步,醒过神来:“哦,蛮好……”说完后顿了一顿,回身凝视着那双眼睛,一步步走到近前,这回蹲下身去,一只手掌搁在瘦削的肩上,一手托住面前那张小脸轻拍:“真的蛮好,就算爸爸不在,自己也多念念,要记记牢。”
大概在徐母向田丹显派,徐天幼年有过目不忘之能时,一幕幕画面不请自来,早在脑洞里发芽了。脑子里尚未赋予那个人清晰的样貌,莫名其妙已附送了个口头禅给他,几乎无须思量。更莫名其妙的是,当徐天为铁林求情,应影佐之邀迅速破解残局时,屏幕上是视频画面,心里转悠的却是田丹初到徐天家,在阁楼谈及租房事宜,两人坐的沙发。
当初曾有一对父子,在那对坐手谈,一个啃着大拇指憋闷,快要哭出来了,一个交叉十指,忍俊不禁。梆子声在弄堂响起,那人起身去窗口,不一刻将一大碗馄饨端到矮几上,拿调羹拨啊拨的,匀出一只只分进小碗。最后一手端着大碗送到嘴边吹着,另一手却在熟练地复盘:“看好,这趟怎么输掉的,要记记牢。”剩下那个捧着小碗,嘴里细嚼慢咽,眼里映着棋盘若有所思。然后两人维持着对坐的姿势,吃啊吃啊,一个慢慢长大,一个慢慢变老……
4、根基
掩上门走下梯,爽过之后还得攒灵值,回到同福里37号的台阶前,把里外上下所见的场景,定定心心全过一遍,比照观察结果综合分析:徐家属于士绅门庭,是传统的知识分子家庭,家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城市小资产阶级。屋宅曾经改建,根据布景房屋形制,最早建于1909年,截止1927年,徐书白一家子入住这栋楼的时间,最多也就十数年。那时徐天至少也有六岁了,之前的生活环境又是怎样呢?
徐家祖上并非商贾大亨,通屋没发财求运的字幅和摆设,就算前朝做过官僚,那年月能守业就已经不错了,基本没可能靠资本扩张,投注租界房地产。然而在同一条弄堂内,尚有四五间门面房产出租,这现象挺有趣。从手书看徐书白心志,并无发家致富的欲望,因此不会是先到租界购买了自住屋宅,然后逐渐积累财富,再用余钱购买弄堂里的门面房。徐母不识字不裹足,亦非大户闺秀,徐书白不是招赘女婿,轮不到继承她娘家人的遗产。
除非投资赔本赌博输光,一般人轻易不会出让租界房产,在上海滩能生活在租界,一定程度上是人身安全的保障。徐家房产的来由,也不会源自债务交割——很难想象徐书白会对投机活动感兴趣,何谈深谙其中门道。照这么看下来,徐家现有的各处屋舍,极可能是置换来的了,用租界的整栋老屋以大换小,换得一套自住单元,外加零零碎碎的门面房作为补贴。
这笔房屋置换交易不能算是财富增值,老式石库门宽敞宜人,庭院厅堂都更周正。将房产化整为零,分别用以自住和出租,唯一的好处,是比切割分隔老屋空间去出租安静,更能满足家居的私密性。这不会是徐天爷爷辈的需求,也很难获得老人的同意,祖孙三代住一起,有子媳奉孝服侍,闲来衔怡弄孙,那才叫其乐融融,安享清福的晚年。
除非在徐书白作此决定时,上一代老人已经去世了,由他当了一家之主,才能拿这种主意。之后携妻子幼儿迁入新居,靠租金补贴家庭收入。这是一个基于可能性的脑洞,权当是个补充设定好了。理论上不能绝对排除其它的状况,比如徐书白靠赛马博彩,喜获巨额彩金,又或者在上海众业公所,靠股票赚了一大笔,于是入住同福里……
只不过旧上海靠这发财的人实在凤毛麟角,更多人就和《乌鸦与麻雀》里赵丹扮演的小房东萧老板那样,每况愈下。即便是上海滩另一位赫赫有名的徐家人,来自广东香山富可敌国的地产大鳄徐润,1883年时也因上海的股票危机遭受重创,几十年的经营功亏一篑,差点跳江自杀。1910年的“橡皮股票风潮”,上海钱庄纷纷倒闭,当铺、银楼、商店,也一排排关门。身后有背景的如老股民蒋中正者,也在1922年信交风潮中,由百万富翁一举沦为了穷光蛋,只能弃商从戎,去黄埔军校当校长了。
5、归宗
能靠置换得到这些房产,徐家本来家底应该就还行。在进入二十世纪之前,祖辈已在上海扎了根基。早期石库门是脱胎于江南民居的住宅形式,1869年后开始流行,结合籍贯地与时间线索,倒让我想起个人来——江苏无锡北乡人徐寿(1818年2月26日—1884年9月24日)。此公一生不图科举功名,不求显官厚禄,致力于引进和传播国外先进的科学技术,1874年和傅雅兰等人在上海创建格致书院,同年,创办发行了我国第一种科学技术期刊一《格致汇编》。最后也是在格致书院去世,是无可争议的近代科学先驱。
影佐曾称,徐天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中国人,念及他从梯板到钟表,从枪械到炸弹,民用军工没有不拿手的活计,过目不忘,一看就会,仅是记忆超群远远不够,十九得有学霸基因作祟。这类人记忆能力、理解能力、分析能力、动手能力都得出类拔萃,若不让徐家和徐寿沾亲带故,我还真想不出那时候还有哪一位,堪做徐家祖宗了。
徐寿字雪邨,号生元。5岁丧父,17岁丧母,家境清贫,勤恳朴素,就喜欢看书。一般人读书为求功名光祖耀祖,他的口味相当非主流。年青时也读了经学典籍,诸子百家,却说没啥用处,倒对科学知识有着超乎常人的喜好。但凡科学、律吕(音乐)、几何、重学(力学)、矿产、汽机、医学、光学、电学的书籍,样样都要看,就凭兴趣和毅力自学成才。
徐寿并不孤独,小他十五岁的华蘅芳是他的同好,擅长数学,哥俩经常共同研讨,遇到的疑难相互启发。1853年两个结伴同往上海,专门拜访了当时在西学和数学上已颇有名气的李善兰。不仅从上海购买了许多书籍回乡,同时采购了不少有关物理实验的仪器,可过了一把瘾头。因攻读光学买不到三棱玻璃,徐寿把自己的水晶图章磨成三角形,用它来观察光的七彩色谱,说:“格致之理纤且微,非藉制器不克显其用。”
徐寿不但是理论控,也得是动手帝,非知道分子所及。为科普摩擦生电的物理知识,还用摩擦过的圆玻璃棒指挥纸人舞动,把华家几个孩子唬得一愣一愣。1856年徐寿再次到上海,读到了墨海书馆刚出版、由英国医生合信编著的《博物新编》中译本,加深了对化学知识的理解,甚至独自设计了一些实验。次子徐建寅深受影响,最后也迷上了爷老子的嗜好,徐寿和华蘅芳做啥去,他也紧跟着搀和。
1861年徐寿父子和华蘅芳进入曾国藩创办的安庆内军械所,研制兵器,此后又决心为我国制造蒸汽机。一无图纸二无资料,仅仅从《博物新编》看到一张蒸汽机的略图,又到停泊在长江边的一艘外国小轮船上观察了一天,居然只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便干成了!1862年7月我国第一台蒸汽机面世,不光标志着中国近代工业的开端,也充分体现了我炎黄子孙山寨天赋之骇人听闻——要知道,那时连个螺丝都得手工打磨……
就凭这股劲头,在徐、华二人主持下,南京金陵机器制造局不到两年,制造出中国海军的第一艘蒸汽动力船一一“黄鹄”号,1866年4月在南京下关码头举行首航仪式。又过了两年,1868年《字林西报》(上海英商办)才敢确认,报导了中国在没有外国帮助的条件下,制造出一艘蒸汽船的信息。难怪穿越网文对这种神奇段子,最为津津乐道,虽然本来就是天方夜谭,不把这号人拢进属下群辅佐霸业,急速近代化压根没说服力。
1866年底,李鸿章、曾国藩要在上海兴建江南机器制造总局(今江南造船厂前身)。徐寿被派到上海襄办江南机器制造总局。此后徐家父子和华蘅芳等又设计和制造了“惠吉”、“操江”、“测海”、“澄庆”、“驭远”等舰船,从而开创了中国近代造船工业的新局面。1868年,徐寿在江南机器制造总局内专门设立了翻译馆,专门翻译西方化学、蒸汽机方面的书籍。
在英国传教士伟烈亚力、傅兰雅等人合作下,徐寿从事翻译工作17年,翻译出版科技著作13部,其中西方近代化学著作6部63卷,有《化学鉴原》、《化学鉴原续编》、《化学鉴原补编》、《化学考质》、《化学求数》、《物体通热改易论》等,将西方近代化学知识系统介绍进中国,由此成为中国近代科学教育的奠基人、近代化学的启蒙者。
西方文字和汉字在造字原则上有极大不同,几乎全部的化学术语和大部分元素的概念,没有现成的汉字名称可用。为此徐寿花了不少心思,对大家已较熟悉的元素,他沿用前制,根据主要性质来命名,对于其它元素,取西文第一音节而造新字来命名,所创造的钠、钙、镍、锌、锰、钴、镁等中文译名,一直沿用至今。日本得知后,立即派学者来中国学习,并引回日本使用。近代史后留洋海归不少,让人家还跟来学的牛逼人士,当真才叫人中之凤。
上阵父子兵,徐建寅17岁帮着父亲打造第一台蒸汽机,“屡出奇思以佐之”,可不是光听老子指挥干活的小工,在工程技术方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1874年应李鸿章的邀请,为天津机器局主持硫酸(时称镪水)的研造,不久采用铅室制酸法研造成功,解决了所用之镪水依赖进口的问题;
1875年应山东巡抚丁宝桢聘请,协助筹建山东机器局,并受命为总办。在他一手经管下,不逾一年全部建成,开创了由中国工程技术人员设局建厂的先例;
1886年,应两江总督曾国荃之请督办金陵机器制造局主持技术,利用旧设备改造,采用西法制成新式后膛招枪,自主铸炼钢材,减少了进口;
1890年应湖广总督张之洞的邀请,会办湖北铁路局。于大冶附近“勘得真煤层”一处。质量“与英国之上等煤足堪匹敌”,且足敷两厂使用;
1900年应张之洞约请去湖北督办全省营务。因八国联军正入侵中国,外洋火药已不再向中国出口,徐建寅日夜操劳,只三个月便将保安火药局建成投产……
徐建寅著作等身,翻译出版的书籍、专著共有40多部,合计170多万字。他不是埋头技术的书呆子,在《兵学新书》中愤然表示:“惟是割地、偿金主和者,其所割之地,系国家之版图;其所偿之金,系民间之脂膏。”1889年镇江外国巡捕打死中国人,激起民众的愤怒,捣毁了洋行和领事署,英美两国借此扩大事态。两江总督的曾国荃恳请他出面处理,徐建寅“卒以一人独当数国,据理辩论,不亢不卑,未及三月,竟得和平结案。”
这一生为不受制于洋人,徐建寅可谓居功至伟,表现了不畏强权,忧国爱民的思想和民族精神。他是国内首个自行研制出无烟火药的科学家,也因事必躬亲,“日手杵臼,亲自研炼”,在1901年3月31日的爆炸事故中,不幸与其他15名员工同时罹难于汉阳钢药厂,殉职时年57岁。为表彰他的功绩,清廷照张之洞等的请奏,按军营提督阵亡的例子给予优恤,并追赠为二品衔内阁学士,交国史馆立传,入祀昭忠祠等。
还好这种人死不光的,顺理成章地想起两弹元勋邓稼先来,想起他给杨振宁写信:“无论是原子弹,还是氢弹,都是中国人自己研制的。”把哥们激动得忍不住流泪了。又顺理成章想到,若非杨振宁来华探亲,把邓稼先排在约见友人名单的首位,周恩来亲自批示回京,他还在青海基地遭受造反派的批斗,被要求把核武器研究关键数据“交待”出来……
不提了,傻逼也是死不光的。接着说老徐家。1878年法国人N •Leblanc发明了电解食盐制碱法,现代化学肥皂工业蓬勃发展。19世纪末,徐寿的幼子徐华封在上海创办了中国第一家化学肥皂厂,为民族工业先驱。而徐建寅的儿子徐家保,在张之洞督两湖时期,受聘在湖北两湖书院任职;民国初年任广东石井机器局总办,北洋政府陆军部技士,还是那味那劲,爱国主义精神世代传承。
徐家保四女徐贤乐,在上海光华大学经济系毕业,丈夫是北大校长蒋梦麟,近现代著名的教育家,加州大学毕业,又去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师从杜威,获哲学及教育学博士学位。徐寿的另一个曾孙女徐萱,则嫁给了中国民主革命家、法学家居正的次子,淡江大学校长居浩然。此人在哈佛牛津进修,抗战期间弃文从武,考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十六期步兵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徐寿智商不是一般高,身后一家子不论男女,也都跟着不简单。要知道徐寿宗室其它子嗣详情,只能去看徐家保等纂修的《江苏无锡锡山徐氏宗谱九十四卷》,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古十笏堂木刻活字;ISBN 978-7-5506-0703-3。这书定价470元,死贵死贵。另外《锡山徐氏宗谱》内容在《无锡文库•第三辑》也有收录,凤凰出版社;出版时间2011-08-01;硬精装;16开。孔夫子旧书最便宜也要295.00元,亚马逊比之更贵了70多……尼玛我在想啥……
总之网上能搜到的信息,都没提徐寿长子的状况,徐书白父子若能扯上渊源,还挺沾光挺靠谱。最为关键之处,因有自然科学的素养,徐寿从来不相信算命风水等,家里的婚嫁丧葬不选择日子,有了丧事也不请和尚道士来念经做法。他不象当时一些研究西学之人,摒弃国产封建迷信糟粕的同时,跟着又去信奉外来的基督教。在当时迷信盛行的社会里,有这种信念至为难得。无形中令徐书白接受共产主义学说,也有了坚持无神论的家庭传统。
而徐天留了那么多年学,末了居然让冯大姐看手相算命,当真是徐门不肖子孙。
自己的命要别人算,活该被吃豆腐,哼哼。
楼主的分析俺都看傻了,然后看到最后一句吐槽就喷了,哈哈哈
真的太佩服楼主了,能够这么认真的看剧看剧本,然后和历史资料对应着追本溯源
不过徐书白还有徐天这两个名字就是编剧大大偷懒取的啦,徐天是编剧儿子徐添的同音,编剧大大另一部电视剧作品“乱世书香”也有这两个名字,还有方长青也总用呢。
我知道他为啥用那些名字啊,这就是陪玩嘛,拿现成的设定铺排开,看看像个啥,还能整弄不,补充留白的部分。IT'S GAME.
A
游戏都玩的这么认真,佩服
LZ你造你写这么多让人看得过瘾又好累吗
LZ你造你这样会让人五体投地自惭形秽吗
啥叫爱之深责之切,介就系了呀
这剧俺开始看了头两集差点怒弃之
抛开高虎戏份被删造成的剧情不连贯之外
小七半天不肯咽气和只身抢夺被严密看守的船只这类桥段实在大显雷剧风采
But,忍过开头,继续看下去,慢慢就被几个主要角色吸引住
虽然仍会时时察觉逻辑漏洞,时时被硬座难听的笑声雷得虎躯连震
但俺默念看不见看不见努力无视之
想来实在是感情戏比较出彩比较抓人
若干人设很难得,若干演员很给力
一个字:这是部缺点与优点都很明显但仍值得一看的国产剧
佩服楼主这么认真!
楼主分析之全面,令我大开眼界。
PS:楼主妥妥的不是水瓶就是摩羯。。
编剧在取名方面,与木内影佐和影佐贞昭的关系相似,总华捕廖啸林的名字应该也是对当时上海滩青帮三大亨之一(另两位是黄金荣和杜月笙,好像这两位是不肯帮日本人做事的)、后来投靠日本、1940年被部下林怀部暗杀的张啸林的一点影射吧。
星座算命,当话题吃饭聊聊不错,但做不得数。
不是水瓶&摩羯。
细细,偶也这么猜过,本来还想问问,是否柳如丝是柳如是来的。。
(六)徐书白的——世纪留影
1、东渡证据
屋里能搜刮的也搜刮差不多了,就快没地踅摸了,幸好剧作第43集,徐母收拾行李时,在盒子里另藏了一张老旧的留影。徐家是正经体面的书香门第,徐母是知礼守矩的传统女性,娶进门原是互补登对,看上去两人正值青春年华,果然是一对璧人。合影被徐天搜出来时,徐母慌忙补了句,说这是她的,好像怕人抢走了。也幸亏徐天楞了片刻,忍不住端详了一番,教人尚能借个光,一睹徐书白的真容。
这是一对彼此恩爱的小夫妇,郎才女貌毫无违和感。不似常见的古董婚礼相片,尽多毕恭毕正的拘谨。相片上的徐书白,向妻子略略偏侧身子,以便她斜靠着肩膀。徐母轻倚在丈夫身前,脑袋也是微倾,情意绵绵地靠近。徐书白眉清目秀,鼻直口方,脸庞削得线条分明,肩膀比徐天宽阔平直,显得更为英姿勃发。徐母面容则带点天真娇憨,眉梢嘴角弯弯,脸蛋还是可人少女的娇俏模样,貌似梳了两个髻(双丫髻?)……那时多大啊?
剧本4-24)徐家母子就出租登报事对话,徐天说徐母老糊涂了,徐母不乐,回说:“不许说老,小翠说我看上去才四十多。”照这话意思,徐母年龄实际过了半百。红颜易老,通常而言对整十尤为在意。50是从中年跨向老年的门槛,刚跨过去头一两年还不能完全接受——恰似甫至新年,头几天往往有人会写错年份——过得一阵习惯后,也就不那么敏感了。
据此推算1937年徐母是50-51岁,生徐天时也就十六七岁,的确是小鸟依人招人疼的年纪。虽说当时早早嫁人的小媳妇并不鲜见,毕竟十来岁的小姑娘,身体发育尚未完全成熟,那时候生孩子多靠接生婆,是有挺大的风险。剧集里徐母关照徐天:“女孩子不能长得太瘦的,要稍微丰满一点,屁股要大大的,将来好生孩子呀,对吧,传宗接代……”莫非当初真的吃过了苦头,才有这过来人的经验?
徐书白身上另有个不同一般的标志,让人不得不生心留意:徐天若是1903年出生,徐母也不会有未婚先孕、奉子成婚这类幺蛾子,按理成亲时间不晚于1902。哪怕上下错开几年,合影时间也当在辛亥革命之前。然而相片中的徐书白,已经梳着三七开大背头,公然剪去了发辫,油光锃亮尤为醒目。须知清政府一贯是顽固的LOGO控,发辫是顺民的标志,有那么一段时间,甚至是举世通行的华人象征,比面相肤色还要易于鉴定国籍。
近代中国的历史惨不忍睹,同为东亚民族的日本,通过维新迅速崛起,摆脱了半殖民地化的危机。一场甲午战争让大清帝国吃了大亏,认清了彼此的差距,在洋务派“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对策基础上,更进一步加快了自身的变革。不过自满清入关后,用无数人头做出的规矩,断无通融之理,仿效外制照样得坚持中体西用方针,狠纠全盘西化之歪风。
清政府对发辫的执着无可理喻,即便建了新军,1905年军服改革时,却罔顾实战操练需求和练兵处提出的建议,强令士兵将发辫盘于军帽之中。1910年在北京召开的第一届资政院会议上,剪辫易服的议案又被人提出,并因大多数议员赞成而获通过,最终还是没有得到最高层的批准。当时政令严禁学生、军人剪辫,一经查出严惩不贷。身为大清世俗子民而不留辫子,除了割辫明志的逆党反贼,便得有留洋背景才说得过去了。
晚清政府在洋务派的运作下,本着“政治学西洋,军事学东洋”的原则,曾官派了大量青年留学海外,向先进文明学习。第二个对应的线索,是徐书白上衣的样式,一望而知并非西服款式,裁剪合身,领口密实,俨然是日式学生装。看了徐天去日本呆了八年,却并非徐家唯一的海归,在异国的土地上,终究是父亲先踏出了第一步。难怪徐母要嘀咕,有啥样的老子就有啥样的儿子,并深以为忧。
2、东渡时间
上海和东瀛近水楼台,还有直达船次,徐书白又会是啥时候去的呢?
猜闷前划根辅助线,把徐天的出生时间作为分界岭,会得到两种推测路径。假设徐书白先出国求学,归国后娶亲生子。徐天1903年2月初才出世,从这时间倒推,徐书白在1902年5~6月就该回来了(不然这儿子来得蹊跷,严重破坏徐母的名誉,就算他半途偷回上海亲自耕耘,这形象也太没溜,足够毁人三观)。对应扣除学制时间,东渡不晚于1898年才行。
中国向日本派遣的首批留学生,专攻军事学科,确实于1898年11月赴日,预科后就读陆军士官学校,1902年3月毕业。从时间上看,倒能让亲子徐天来得名正言顺。乖乖了不得,第一批留日生举国上下总共就那么十几个,文武全才的大神蒋百里,都得自居后辈。这么牛气的资历,套谁头上都可大幅度提升逼格……不过问题是,徐书白当真与有荣焉?
稍稍一想,便知这样好事轮不到他了。首批委培的海归必是香饽饽,归国后四处教练新军,培养专业军事人才。之后政权更体,尽成为实权派争挖的对象,势必要选择效忠的阵营。死去的要么成为旧政府的殉葬品,要么化作军阀混战的炮灰,活着的或手掌兵权成为一方领军人物,或继续进修深造,日后成为军政界栋梁,不可能居身世外消闲。那年头受过近代军事教育的人才极度稀缺,一旦加入共产党,想做逍遥派更是不可能的。
最初接触和传播共产主义的多是书生,政治挂帅,军事力量忽略不计。若党内有此辈能人,正宗军校出身,在国共合作时期,居然没容他在黄埔军校露个脸,为革命培养接班人,莫说共产党不答应,国民党也会觉得藏私小气。徐书白若是首批留日学生,1927年不曾带兵参加北伐,不曾为攻城略地出谋划策,倒在上海搀和工运,末了死在跑马场,还要靠老婆背回去……只怕幕后老蒋都不会认账:娘希匹,牛逼吹豁脱了!
徐书白攻读专业不会是军事学科,继而也就不会是1902年归国的那批人,归国后才娶亲生子,时间上来不及。第一假设不成立,两个结论板上钉钉。换个方向推演,假设徐书白先娶亲生子,后出国求学,貌似要靠谱多了。
自日本向中国留学生开启大门,后续规模不断递增。到1902年时,海外学子数留日生最盛,自费官派合计约有3000人。西风东渐势不可挡,上海又是最早的殖民地,风气相对开明,新学遂成一时潮流。有志青年醉心于走出国门长见识,波及身居租界的徐书白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正好1903年日向中国留学生开放的专业门类增加,求学大有选择余地。
紧着算计铺排。1902年徐书白成婚,5~6月间离埠到日本学习语言,1903年春节前归国探亲,得知老婆怀胎十月,再过两三礼拜就要生产了,又是欢喜又是紧张。想想马上要做爸爸了,徐书白心里当然高兴,可初为人父,对生育之类的事没经验,不知道能怎么帮忙,就算万事顺利,免不了要担心。总要等元宵节儿子哇哇落地,完成了传宗接代大业,确认母子平安,心无挂碍才敢安排离埠日程。
徐母想着不久后丈夫终归要回日本,离别又是一年,隔海相思难熬,便要求他穿上学生装,一起到影楼再合个影,届时也好睹物思人。再者等孩子生下来,早点看到徐书白相片,把这不着家的爸爸记住,来年丈夫进门时不认生,没准还能开口叫人,再给他个惊喜……徐书白对娇妻本已有歉仄之意,这时自然有求必应,两下一拍即合,于是才有了那张合影。
仔细再看看照片,越瞧越像回事了。徐母衣服的褶皱是有些奇怪,似乎肩领围了饰物,又像是有了身孕似的,被肚子抻直了衣襟下摆,只剩两侧袖笼还有富余。小媳妇挺个大肚子,徐书白看着都觉辛苦,唯恐意外伤动了胎气,小心翼翼将肩头偏侧,左手下垂暗中扶助,以便她斜靠着舒服点,好借力坐坐稳当。故而他那脸上表情,便不如徐母放松自然。
徐母心满意足,多年之后回想念及,难为徐书白也有百依百顺的时候。虽然后来变得一意孤行油盐不进,最初还是本本分分的读书人,一个会疼惜体贴妻子的好男人。她特地藏起了这张合影,在丈夫过世寡居的岁月里,无论是想念还是幽怨,都能籍着昔年的留影,好好再看上一眼,回味自少女成为人妻之后,那些满怀憧憬,最幸福最甜蜜的日子。
那个不眠之夜,徐母在床头转侧,想着儿子和田丹窝在一屋,嘀咕些听不清的话,想着他们偷偷摸摸,只怕没了分寸,总须摊牌讲讲清楚,才有名有份。想着丈夫不在的时候,这家里的事都是自己操心,该不该第二天就做了这主,算不算操之过急,没人商计实在拿不定主意。一颗心七上八下噗噗跳,定也曾偷偷找出相片,和徐书白商量一番:
晓得伐?天儿喜欢田丹,对他也有意思了呢,姑娘在家里住过一年了,其实我蛮中意的,侬觉得呢?哎,好歹发个声音,托梦告诉一声,明年说不定好做爷爷了……她睡着没有,梦见了什么,第二日神情恍惚满眼通红,是因如愿又见到了故人,还是难遣哀思哭过了,我不往下编排了。只截出那张合影,留给有兴趣的多瞧两眼,慢慢去琢磨吧……
(七)南人的取舍(上)
看豆瓣网友议论,有人说《红色》的两个男主完全刷新和拔高了上海男人的形象,以前没觉得上海男人很有血性,一般都是识寡众知进退,不晓得为啥一直是北方汉子给人顶天立地的印象。这真不知从何说起了,史上遭遇异族入侵,南方人抵抗素来最为激烈。看来在探究下个谜题之前,这里得多插一节子,把底子铺排好,才能把下一节讲讲清楚。
崖山海战告败,标志南宋的覆亡,陆秀夫背赵氏末代皇帝跳海,十万将臣军民随之殉国。虽有崖山之后无中国的说法,满清入关遇到的也不尽是带路党,不然哪里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史可法闭城不降,扬州敛尸八十万,清人颁剃发令,嘉定民众誓死不从。至郑成功据台湾隔海对峙,扛到最后的都是南方人,史实俱在不用编排。
提这些无心强调南方人更有血性,更顶天立地,又不是甜党咸党之争,就算偏爱咸口,也不能说甜口就是黑暗料理,爱吃的人味蕾未开。当然也不想装理中客把一碗水端平,说什么只要是汉子,不论南北都同样可歌可泣。有一件事是确凿无疑的,恰如其分的赞誉才有价值,不然就和嘲讽差不多。吃着庆丰包子,夸说上海小笼好吃,才是黑色幽默了。
再不说就要噎着了,还是从《红色》两个男角说起罢。租界巡捕铁林这角色给人的印象,通常是个法律的捍卫者,追求公平、公正,把伸张正义、安良除暴视为己任。其实这是个假象,从铁林人设伊始,便用巡捕的职业伪装,掩盖了他是个义侠人物的实质。即便拥有了能够合法使用暴力,以法律为武器的巡捕身份,从头至尾,他就不是个合格的执法者,和法治观念没有一毛钱关系。
什么,你瞎了么,难道没见铁林将生死置之度外,冒着被侵略者报复的危险,力求把杀人放火的长谷、影佐,绳之于法么?你这是对黑猫警长赤裸裸的诽谤!……嘻嘻,总会有人步入动机论的误区,深陷在主观愿望的泥沼里面,还以为真相在握。且得克制调戏一番的冲动,把本性里的那只妖猴提溜下去,换上唐僧的一面念叨:
法治观念的实质是指法律至上、以法治国的理念、意识与精神,遵从法治观念,也就是依靠法律,去管理国家、管理经济和治理社会。故而评判执法者及其行为,是否具有法治意识、符合法治精神,程序正义便成了必用的标尺之一。换句话说,倘若铁林是个合格的执法者,一旦面对践踏法律的当事人,只要有法可依,就得做到有法必依。眼见为实,回到第二集,把铁林的出场亮相,重新欣赏一遍:
徐天鸣枪报警,两个安南巡捕闻声赶来,屈服于长谷手枪的威胁。铁林赶到现场,二话不说把长谷击倒在地,当对方恼羞成怒,举枪指向他时,他低头瞟了眼那只枪,左踏右踩了两步,反将胸口顶上去贴紧:“开枪,开枪啊!我还就不信了,一个日本人敢在法租界里,用枪指着一个巡捕。我告诉你,法巡治安条例第十一条第三款明文写着:持枪拒捕不问案由就地正法,想死你就接着举。”(房中田鲁宁和徐天嘀嘀咕咕,交换信息……)
影佐皱眉在一旁听着,怕长谷鲁莽吃大亏,上前一步问:“你叫什么?”铁林瞪眼说:“我叫铁林,是法租界麦兰捕房的一个小巡捕——你叫什么?”影佐报上了名姓,铁林将对方名字重复了一边,说:“我记住了。”随即又瞧了眼那那支顶在胸前的枪,不耐烦地划拉开了。长谷再度举枪试图拦阻,铁林左手一抬,猛地捏住那枪管,右手顺势给了个清脆响亮的嘴巴子:“不敢开枪瞎举什么?”拍了拍他后脑勺,不屑一顾地从他身侧走过。
铁林出场威风凛然,又不失倜傥洒脱,这么描述没错罢?连划拉枪管的动作都那么帅气,并起左手中指食指,宛如剑客的指型……所以《红色》主创塑造的铁林,众人喜爱的对象,都是桀骜不驯的铁公子,才不是铁面无私的铁巡捕。前者是个传统经典的侠客义士,在乱世中横空惊现,后者是个世俗生活中富有正义感的宪警,务实尽责,亮相会是另一种方式。
铁巡捕的职责是保护平民人身安全与财产不受侵害,同样是闻听徐天报警的枪声,及时赶到案发现场,阻止犯罪才是头等要事。击倒长谷后先缴械再说,拧胳膊铐将起来,切实控制局面,按部就班查实损害状况、逮捕嫌疑人,搜捕从犯。不畏惧不代表可以不加防范,任由同僚被恐吓不就此追究,法律意识淡薄。在有条件缴械时,却将要害暴露在对方枪口之下,热衷于挑衅和调戏,这不是盲目自信,是公然玩忽职守。
当长谷在听到警告后,兀自不放下枪支就缚,铁林就该果断击毙对方,让同僚去房中查看伤亡情况。既然明知租界条例赋予他这一权利了,不用更待何时,可对得起巡捕这身狗皮?不思解除安全隐患,拍着长谷的后脑勺奚落,大大咧咧宛如教训熊孩子,除了满足自身虚荣,有什么实际意义?铁家三代巡捕,别说铁巡捕心存畏惧,不懂又不敢使用法律武器。
听取了案情,蓄意谋杀人证俱在,铁林身上明明有警棍,何以要拿花瓶砸凶手脑袋?那是苦主田鲁宁的财物,属于该保护而不是破坏的东西。光顾解气徒增话柄,至此已经失职到家了。当长谷再次失去反抗力,要没收的不仅是他的枪支,还得逼他交出第一件凶器,那把杀死女主人的匕首。连最基本的物证都没有,怎么组织证据链,将凶徒绳之于法为民除害?这些常识六扇门里已有定规,不用到租界才习学牢记。
铁林率领一干巡捕抵达凶案现场,整个过程压根没料总阻挠,执法也没有遭遇激烈的武力对抗。然而他放弃正当途径去谋求公义,偏爱私刑报复,未让凶徒得到应有的惩罚,最终以无辜者伤亡的扩大告终。由铁公子主持的一次拘捕行动,不但没有制服长谷,还让他开枪打死了田鲁宁,附送了个纵火的机会。面对田家被燃为灰烬,连第一目击人徐天也忘记带回去问问了,还敢傲然无愧地说一声,自己是一个称职的继承者,不曾玷辱家族的荣誉么?
真要一一清算起来,铁林只按情感义气、亲疏好恶来决定行止,心里没多少法律的位置,滥权渎职的行径比谁都多,越往后性质越严重,却毫不自知。忽视违法事实帮金爷脱罪、擦鞋上的血迹破坏现场、明知嫌疑不深究料总罪案真相,直到最后向家属院丢炸弹……归根结底铁林不是巡捕,而是不折不扣的义侠人物。侠以武犯禁,天经地义,观众就算看着他知法犯法,也不会有违和感,先解气了再说。
义侠角色获取人好感的缘由,无论是侠肝义胆,侠骨柔情,都与弱势者共情。铁公子未脱此窠臼,个人的喜憎刚好和群体一致,因职业规范和道德引起的矛盾,如法与情的冲突,民族存亡与程序正义的冲突,理念与现实的冲突,在他身上没有真正体现,全部演化为被权势者欺压的反抗,义侠式的反抗。所以怎么做都能获得支持与喝彩,顺利摘取正义桂冠。
不赖群众寄望清官侠士惩强扶弱,法治没有社会基础,如今都在启蒙阶段,从上到下都是这路子。民国侦探偏重奇案情节、我党公安偏重政治正确,都不算接地气的活人。宪警巡捕这类角色,置于特定的时代,经历着特定的事件,拥有着特定的人性矛盾。在国内银幕上唯建国初那部老片《我这一辈子》,马马虎虎沾点边,但那是另一种祥林嫂。几十年过去了,法治的现实基础依旧薄弱,正宗的铁巡捕,怀着匡扶正义、依法治理的信念……怎会出现。
艺术虚构基于生活提炼,没生活就不好编了嘛。是故铁林角色创作以性格与环境反差为亮点,符合大众对侠一贯的审美口味,讨巧省事。新瓶子装的还是老酒,依然还是用各种快意恩仇、以暴易暴的桥段组织,附加拳拳到肉的视听快感,换取观众的认同,个人表示完全可以理解。只是苦了周一围,一个本该凭籍台词演技博彩的演员,也得靠武生戏吃饭了,怪可惜的。
铁林本身是挺有意思的,但要说是上海男人的代表,还是算了吧。由于当初开埠早,殖民化历史久长,上海西化程度高,是最早完成近代化改造的城市。又因地理环境优越,在香港成为东方之珠之前,既是亚洲金融贸易中心,也是工业最为发达的地区,号称远东第一城。经济繁荣社会稳定,离不开规范和秩序,整个市民社会,将勤劳守法视为美德尊崇,至于快意恩仇的血性,从来不是追求的目标。
翻到上世纪最后一页,因为国企改革,东北和上海都有大批产业工人下岗,大量的失业人口涌向社会自谋生路。同样是生计陷入困境,两处演化的整体风格迥然不同。一个是黑社会泛滥,治安迅速败坏,一个是第三产业从悄然兴起,迅速转向快车道,城市产业结构随之调整,依然能保持开放进取的活力。为嘛?上海百姓做事规矩,有重视法度的传统。
遭遇困境的不幸,让意志薄弱者制造出更为不幸的悲剧。听说虹口有个女人,在孩子感叹想吃肉时,把仅有的钱拿来换了最后的晚餐,吃完后一家子自尽了,换来几声唏嘘。总体就是说,日子还是可以过的,太想不开了。这时候,往昔那些精打细算,勤恳节俭,吃苦耐劳,惜命顾家的特点,顿时便展露无余,显露出惊人的求生力量。远的不说,就说自己的亲戚邻居,当初为养家糊口,那真是殚思竭虑。
本来就有点手艺的,剃头裁衣打毛线,修车修鞋修家电等等,就在自己家里揽活,靠口碑引客户接来生意,没手艺的就出卖劳务。好比找仓库、工地、车站、码头,出卖力气当临时工搬运;提了水桶去外面蹲点,等过路出租招手洗车;晚上编织工艺品,白天放地摊卖卖;当护工服侍瘫痪的病人,帮过月子的人家打理家政;到城乡结合部,帮农民割菜蹬三轮运输……啥,给农民打短工?对啊,挣的都是辛苦钱,自食其力不丢人。
接下来是对教育的重视,打小听最多的就是这句:“小人(小孩)不好好读书,以后去要饭坐班房啊?”这时的生活更拮据了,越发不能放手。下岗那辈人自觉文化知识少,就是个大教训,赶上文革没好好读书,饭碗没了找不到太多可以胜任的事,不愿让下一代也重蹈覆辙。通常而言只要孩子还有意愿继续学习,家里再穷再难,没有肯让小孩辍学的。若真出了这种事,父母会被周围指摘不负责任。
上海百姓讲实惠,爱面子不假,然而对于哪些可以从权,哪些不能,更多的人有着清楚的认识。伸手要饭没出息,偷鸡摸狗绝不能干,不劳而获是可耻的,寻短见也是造孽……这是市民阶层普遍的信条。农民工兄弟当时若进沪务工,决计抢不过上海人。前者入城寻求改变过去的机遇,而后者,尤其是夫妇双下岗的小家庭,没有回到过去的退路。除了违法的啥都愿做,有自强才能谈自尊,没比他们更勤快更规矩的人了。
和许多江南地区一样,传统上海男人温文尔雅,外柔内刚,给外界的印象,就是和和气气,脾性相对内敛。在外面哇啦哇啦吵架,都是不知自爱,教人瞧不起的行为。或许有人认为,真都这样循规蹈矩,没点反抗的血性,碰上不讲道理的欺负,岂不是要窝囊死了?那可大大不见得。外柔内刚也有刚的属性,未必都须锋芒外露把人唬住。
关于这一点,去年有过一则热门新闻,说的是上海的事,里头那个爆料人的行事风格,就是很典型的上海男人做派——当然他也把这种做派,显化到了极致。即使看过的,也可以重新咂么下滋味,了解一下上海男人,究竟厉害在何处。
http://kb.dsqq.cn/html/2013-08/05/content_285261.htm
不怕麻烦的自家点链接,顺藤摸瓜找信息,这里简单归纳一下事件经过:
上海人甲做生意已有多年,是一家公司的负责人。2009年,他成了一起民事案件的被告,在案件审理中两度败诉。申诉到上海市高院要求再审,又被裁定驳回。甲认为自己没有得到公正判决,事隔三年才得知,原告是上海市高院法官A的堂妹夫,而原告的律师则是A的堂弟。他怀疑当初A很可能徇私枉法,干预了案件审理,当即开始搜集A涉嫌违纪的证据。
这个过程历时近一年,期间他发现A与一名律师一起嫖娼,当场报了警。虽然跟踪调查有了一些进展,掌握了A涉嫌违纪的一系列资料,其中包括频繁高档消费、坐拥多套房产、与妻子以外的女性存在不正当交往等,他依然没放弃努力,并在两个月之后有了新收获,拍到了A与另一位司法界高官B及其他3名法院工作人员涉嫌违纪的视频。
在获得视频后,他进行了编辑,将他认为最说明问题的部分发到了网上,引发社会舆论的关注。接着又到上海市纪委,与5名纪委工作人员进行了4个多小时的谈话,提供了完整视频证据。2013年8月6日,依照相关法纪规定,市纪委、市高院党组和有关部门决定:
给予A、B开除党籍处分,由市高院提请市人大常委会按法律规定撤销其审判职务,开除公职。给予C开除党籍处分,免去其市高院纪检组、监察室相关职务,由市高院提请市人大常委会按法律规定撤销其审判职务,开除公职。给予D留党察看两年处分,由市高院提请市人大常委会按法律规定免去其审判职务,撤职处分。给予E开除党籍处分,相关企业给予其撤职处分并解除劳动合同。
除此之外,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市公安局又对其中四人,作出行政拘留10天的行政处罚。有关部门责令为涉违纪官员提供服务的淫秽场所停业整顿……一批地方高官就这么栽在一个小人物手里,臭名昭著,把仕途尽都葬送了。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到甲的身上,有这么几个与众不同的地方,正是上海男人的优点所在。
第一,能忍辱韬晦。在感到自己受到不公正对待的时候,服从高院裁判,并没有做出极端的反抗行为,先继续正常的生活。为打官司讨说法,弄得倾家荡产,轻易不取。
第二,识众寡知进退。既然是“进退”,就始终保有“进”的选择,没条件不用急于求成,有条件时再作为,时刻注意观察把握机会。
第三,自信、独立,有担当。不走信访的途径找清官做主,不依附任何势力以毒攻毒,不求以不法行为报复,洁身自好。
第四,行动力强,考虑周密,保持低调,不好大喜功。在掌握关键证据前,防得滴水不漏。发难时磊落光明,直接找对口部门,没有分毫胆怯。
第五,不纠结自身旧恨,把私事变作公事。以他掌握的证据,大可敲上一笔,弥补当年的损失,但他只求把违纪枉法的官员关进牢笼,不给他们逃脱制裁的机会,果然是模子。
一般上海话里夸男人“模(mǔ)子”,即指这个人做事上品、到位,够朋友,算得上“榜样”(就像模具一样),在一定的场合也指“牛人”。
地域文化风俗不一样,价值观不一样,临事的心态也不一样,后续的行为取舍更不一样,讨还公道不见得只有一种出路。能在法律范围内解决,不到逼不得已的自卫之时,决不放弃法律武器去搏命。上海人的绵里针性子不好对付,反抗力度全看对方压迫的强度,真杠上了。欺压者洋洋得意之时,都未必知道将来是什么下场。
是男人就意味着担当,对自己负责,对家庭负责,对社会负责,无须靠血性来标榜,更不靠武力展现阳刚。虽然不能说,上海绝对没有铁林这种类型的人物,但能屈能伸的柔韧性,也是独特的亮点所在。没有理智和涵养陪衬,上海男人的气质魅力就得打对折了。
噗,楼主对影佐没有采取极端行为的吐槽,就好像我每次看007电影一样的怨念,每次007落入大boss之手,在既没有外援又没有后招埋伏的情况下,那些大boss个个都是叨逼叨的炫耀自己的惊天阴谋,然后非想让007当他成功实施阴谋的见证者,而不是一枪结果了他,然后无一例外的被007找到机会反扑一败涂地。
影佐其实还没有那些大boss有优势,他想要的是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从精神和肉体上摧毁徐天(不晓得当年在日本发生过什么被徐天智商碾压的事情,让影佐一直耿耿于怀),他在不清楚徐天有多少后招和什么实力外援的情况下,绝对不可能伤害田丹,以他对徐天的了解,一旦徐天意识到不可能保护田丹全身而退,势必拼个鱼死网破,那么地下党组织不但完全破获不了,徐天的后招很有可能致死王汉奸连累到他,这不是影佐要的结果,他也是智者,犯不上和徐天比耍狠耍浑搞得要和他同归于尽。
我是觉得徐天部署的最大纰漏在于任由方长青夫妇去大三元刺杀王汉奸,在以前的帖子说过。如果徐天有十足把握方氏夫妇会失手,那么他放任他们去送死就是非常不厚道。如果他不清楚方氏夫妇的结果,万一他们得手他的所有后招就全没有意义了,最后会断送自己一家三口甚至铁林的性命。
不用替影佐找理由开脱的,明知徐天不适合刑讯,对他用刑会令他愤怒,伤害亲人至爱,则会让他恐惧,却对徐天痛揍一顿,对田丹秋毫无犯……那前面的总结有毛意义。只要留着田丹的命,徐天就不可能鱼死网破,这么简单明了, 纯粹就是编剧没考虑清楚嘛。
你说的这个,我没放这里写,搁在人格理论探讨。他不厚道的地方是另外总结的。。。劣迹斑斑呢。
徐天在日本宪兵队,如果有什么后招,也是在进来之前安排好的,无能因为现场情况再行调整。也就是说,无论田丹手指切不切,结果都一样,那有什么好忌惮的。这还是客气的,极端方法更多的是。
另外他只要让徐天认为他有能力伤害就行了,随便找个女人剁截指头给擦擦眼皮,徐天信还是不信,猜猜看。
身为指挥官要防人出走,不知道控制码头、车站、也当真是醉了。只要拖上一天,徐家人就跑不掉了。就算金爷不给力,让田丹和徐母上船,日军舰队可不吃素呢,上船就能跑?做梦。从上海一直到武汉江面都是日军全控制,想强行水遁,第一集的弹药船就是应有下场。
那时候日本还没有和英法开战,打英国商船不可能的,控制码头也只能是公共租界和占领区,法租界咋控制啊。
编剧就是一直在发糖啊,如果是楼主编剧,大家肯定都不要看了,哈哈哈。侵略者也不都是变态恶魔啊,而且徐天有外援影佐是知道的,不然一车药会凭空变成一车烟土么。也许在挫败徐天所有的计策以后影佐会比楼主想象得残忍无数倍,但是只要没有十足把握他是不可能先逼着徐天提前和他同归于尽的。
还有你举的那个纳粹对付犹太人的例子,对于日本鬼子也不适用。
因为纳粹对于犹太人是种族灭绝政策,日本鬼子并不想灭绝中国人,他们的政策不一样,采用的方法也肯定不一样。日本鬼子对华政策是温水煮青蛙,不能激起太大的反弹,特别是上海这种繁华的大城市,一旦在上海动静过大,在当时的形势下舆论出去对他们的后续战事没有任何好处。
租界在上海城区,黄浦江过苏州河后,杨树浦往后段,船只就出租界范围了,吴淞口后是长江,日军全控。可以反共名义拦停,拒绝检查为通共,这个问题上,无论英美都合作。
谁说只有灭绝种族的想法,才会做随便杀人的事了?
一旦在上海动静过大……嘿嘿,一二八事变的部分已经写了。
我贴了的,最后一部分,就是在上海搞的大轰炸嘛。
华界都几乎炸光了,只有租界弹丸之地没动。
影视剧脱离事实太远……看完不长见识。
没具体写当时日军针对上海居民的残忍屠杀,是我的错。那就补几个场面:
一个工厂800多人,封门撒上硫璜,浇上汽油,连厂子一起烧,全烧死。
居民躲轰炸,飞机过去看弄堂人密集,从外往里追着扫射,死光躺满几百口。
前线(就在城区)和国军交战,后面(也在城区)逮中国平民报复,绑起来丢飞镖玩。
死个日军,拉个中国人切脑袋,插花盆里,一天战下来,俭德公寓内脑袋花盆放满了几排。
……
跑进灾民收容所的,也没好日子过。
照样轰炸,扫射,万余灾民死伤累累。
人密集,杀起来效率高得不得了,爽不爽?
这些还是没激烈抵抗的平民,有抵抗意图更是杀无赦。
广东籍上海人组织了一个组织抗日便衣队,袭击日军。
日军死了人,后来只要见到穿中山装的男人,直接拘入日军的东洋花园,先以尖刀在其脸部刺上“广东”二字,再将其戳死,将尸体装入洋面袋,送至虹口区汇山码头掷入黄浦江。
1932年那一个多月,日军在上海杀的人,虽然没南京大屠杀那么多,但平民死了也有2.3万多。失踪的不在少数……炸的尸体找不全了,没法确认谁是谁。
南京大屠杀包括被俘军人了。这数字是不包括中国军队伤亡的哦!
日本人里,有的不想灭绝中国人,不想搞太僵,想大东亚共荣圈咧。
也有人想灭绝中国人的,但实在人太多,地方太大,灭不完而已。
最好是不要用当代人的心态,想象历史中当事人的态度,正常人凭空想不出变态的思维。
最关键的就是到底发生过什么,得多看才有认识:受害方、加害方,中立方,三方史料,都要看。
了解真相要看史料,不能靠小说,影视剧这种再加工的东西。
有资料才能有判断,有论据才能有论证和论点。
否则光用观点对观点,是空对空在谈,会很没劲的也。
哈哈哈,楼主真好玩儿,讨论电视剧就不要想太多现实啦,其实国人沉迷于风花雪月里没有什么不好,现实真的很无奈,又非少数人的力量能够改变,过分认真就是徒增不必要的烦恼哈。
既然说现实无奈,就说明不如愿咯,那沉迷在泡影虚幻,总要醒来,岂不是有落差了?
烦恼等于期望和结果的落差,习惯面对现实会减少落差,把握自己的心情。
认真永远不嫌过,不会烦恼的,专注了之后,压根没烦恼的时间,一晃天亮了。
有个可以由自己控制拿起放下的兴趣,精神抖擞,愉悦感爆强。
说了别不信,身边某个大神人,看高数书都可以看得笑眯眯的,一动念就去学拉丁语了。
不为什么,就为自个乐意,新技能GET,高兴。
我还没那格物的境界,不过也是兴趣至上,享乐主义。
定期找个题目做做,把思路理一遍,确认CPU能正常运转就OK。
有新的想法冒出来,那就是捡到钱包了。
有的人玩儿也是认真的玩儿,有的人干啥都不认真,哈哈哈
多神的人也是见怪不怪,这个世界有的是天才啦
就是俺的快乐是建立在不劳而获天上掉馅饼上的哈,懒人骨碌走
细细,那么,至少,好歹,撞撞之后,了解了一些,看片完了还不了解的事咯?
我负责捡钱包,你负责接馅饼!
那个,楼主,我想说,徐天的一百遍,按个人的理解应该是个约数,就好象有人强调自己观点时一开口:“我都说了八百遍了”,这个八百遍,差不多的意思。
楼主对上海人骨子里的清高分析的极到位,拜服。
当一百不为实指时,通常有两种语境:
一是强调,表示很多次了,都懒得数了。
这是不满、不耐烦的语境,不符合徐天写情书的状态。
【所以前面写了一堆,让人静下心,仔细模拟一下这个状态。写下对方的名字后,露怯有,羞愧有,就是不会有不满、不耐烦的情绪哦。】
二是夸张,好似“吻你一百遍”之类的甜言蜜语。
第一达不到夸张的目的,徐天和田丹相处超过365天了,就算3天才琢磨一次表白,次数也是只多不少。
第二他也没有夸张的意图,这个羞涩的男人只会实话实说,笨拙地倾吐自己的爱意。
【所以也特别提醒过,这是第一次表白,怕对方不信,用词很谨慎。事实上他后面也一直在写,你不会信,你不会相信。。。这种话。若换做情场老手,大笔一挥,写下“一万”也毫无压力。】
好吧,再次佩服。另外,非常同意楼主对小翠的分析,确实是演偏了,当真是这样的话,徐妈妈是第一个不会考虑她的。
(十)面子和里子
在过去的历史上,上海一度是中国最大最精致的一只花瓶。1922年底,爱因斯坦应邀赴日本讲学,来回途中路经上海,都做过短暂停留。他对中国的观感,即是源自对上海的印象,应当说最初的印象相当不错,看上去气候环境都挺宜人:“余第一次至东方,极为欢喜,有许多惊异之闻见。此间理想之气候,澄清之空气,南方天空灿烂之星斗,皆使余之头脑得一难以消灭之印象。此种印象,余将永不忘之。”
是年11月13日上午10时,“北野丸号”轮船抵达上海,当这位打扮得如同乡村牧师般的犹太人,携夫人踏上汇山码头时,包括德国、瑞典驻上海领事、中外学者、记者等各团体代表人士,早已为他列起了阵容强大的欢迎队伍。爱因斯坦虽早在几天前,已从船上的收音机广播里得悉,自己获得了1921年炸药物理奖这一殊荣,当瑞典领事代表瑞典皇家科学院,正式通知他颁奖讯息时,依然感到欣喜万分。
为爱因斯坦夫妇准备的接风宴会,随后在“一品香”餐厅举行。上海大学校长于右任(1879-1964)致辞:“我代表中国青年,略述钦仰之意,博士实为现代人类之夸耀,不仅在科学界有伟大之贡献与发明。中国青年崇仰学术,故极崇仰博士。今所抱歉者,时间匆促,不能多尽东道之谊,又不能闻博士伟论。惟愿博士在日本讲学既毕,重为我国青年赐诲。”
于校长所言可不是场面话,为了促成爱因斯坦访华,在中方高校留驻,多进行学术交流,北大校长蔡元培自从1920年起,前后已三次发出了邀请,为绸缪此事,可谓煞费苦心。连他演讲时习惯用何语种,届时找谁同步翻译,也在一年前谈妥了。此后在北大组织宣传爱因斯坦和他的相对论,提前营造了浓厚的学术氛围,接着又忙于收集各中方学者签名,起草欢迎信,务必让初到东方的爱因斯坦,感受到中国学界的诚意。
时因北洋政府银库匮乏,克扣了教育经费,北大教员欠薪两月余。在此窘境之下,蔡元培仍愿提供千元(银元)的不菲月薪酬报,期望爱因斯坦能在北大多留一阵,最好留满整个月。这薪酬不及欧美的待遇,终究是当时北大教授的三到五倍,比他这个校长的薪水都高一倍多。哪怕最后议定月薪为一千美元,且要负责夫妇二人东京至北京-香港的住宿旅费,暨北京饭店开销,蔡元培一咬牙也全应了下来,当真是不惜血本。
至于钱嘛,不够就众筹募集,他相信国内的同仁都会明白,知识无价,这样好的机会不容错过,乐于解囊相助。梁启超得闻,当即表示愿由讲学社赞助费用,鼎力促成……当爱因斯坦从欧洲出发时,中方已万事齐备,只欠东风。宴会气氛轻松愉快,于校长是上海学界的接洽代表,当然不忘适时再探下口风,爱因斯坦回复极为爽快:“推之中国青年,敢信将来对于科学界定有伟大贡献。……此次匆遽东行,异日归来,极愿为中国青年贡献所见。”
为爱因斯坦夫妇安排的饭后的休闲,是到“小世界”剧场,欣赏中国传统戏剧艺术昆曲,之后前往邑庙(城隍庙)、豫园等处,游赏主要街道。晚间6时,著名书画家王一亭(1867-1938)在寓邸设宴款待,其宅邸是典型的中国家庭寓所,还可在此欣赏到许多中国名画。除了主宾,十几位中国、德国及日本的学者和知名人士都参加了宴会。中方的这一系列活动精心安排,无不是以上宾之礼相待,以期博士“领略我国烹调、戏剧与园林之胜也”,由此深会中方邀请的诚切,处处宾至如归,日后来华进行学术交流,生活上心无挂碍。
爱因斯坦夫妇在上海逗留不到十小时,第二天凌晨仍须乘原船前往日本,于11月17日抵达神户。在日本作客一个多月后,12月27日从日本门司乘“榛名丸”船离开日本。12月31日上午11时,爱因斯坦再次到达上海,低调入住杜美路9号一位旅沪犹太人家里,迎接新年的来临。应上海犹太青年会和学术研究会邀请,他于元旦下午3时,在福州路17号的公共租界工部局礼堂,进行了一场相对论讲演。第二天11时仍乘该船离开上海,道新加坡返回欧洲,没有像初来时许诺的那样,去中国高校多进行几场交流活动。
蔡元培原本期望爱因斯坦会按照约定,于12月中旬作客北京大学,然而直到新年之后,亦未候得大驾,却得知伊人远去的讯息。迷惑之余,写了封诚挚的书信,问询原因。爱因斯坦回复说,上海一个叫斐司德博士的人,声称受了蔡元培的全权委托,向他又提出了违背以前约定的要求,令他难以从命。如今接到蔡的亲笔信,才知道是误会,惜已不能追改旅程计划。
虽然事后通过书信,两人彼此澄清了误会,可惜时过境迁。事后中方只能私下揣测,是日本人阴谋作梗,冒充中国学界和爱因斯坦会洽。中方对“斐司德博士”的推测,并非空穴来风。俄国于1898年,强行租下了中国的旅顺和大连,租期为二十五年。日俄战争中由于日方获胜,就顺势继承了这个租约,1923年恰好租期到限,日本却不想归还。
自日俄战争获胜后,日本帝国野心膨胀,比俄国更为贪婪,希望永久占有这两个极具战略意义的军港。1915年逼迫袁世凯政府签订“二十一条”,被袁老滑头巧妙地拖延过去了,在国际压力下放弃了部分要求,最终又以武力威胁,逼迫中方签订了“民四条约”(民国四年签订),其中规定“将旅大租借期限及南满、安奉两铁路管理期限延长为99年”。
刺刀威逼下签订的条约不具备法律效力,从袁世凯开始,中国历届政府都不承认“民四条约”。巴黎和会上中国代表团对此进行了抗争,坚决否定“民四条约”的合法性。1922年的年底,旅大二港租期即将届满之前,中国众议院、参议院先后通过议案,重申“民四条约”无效,这个议案在民间也获得了众多的支持,要求中央政府尽快收回旅大。
当时中日正值外交摩擦,在此背景之下,想来也只有日方会有此心,给中国人添添堵。一场中国学界久已期盼的学术盛会,居然被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斐司德博士搅黄,不仅是蔡元培的“最大遗憾”,也成了爱因斯坦的“莫大痛苦”。
爱因斯坦来回两次途经上海,在中国总共停留不足三天时间,但在日本留驻了一个多月,对日本的印象极佳,在旅行日记中不吝赞美:“在日本这块土地上,有如此美丽、亲切、和蔼的人,真是令人惊叹不已。日本人是了不起的——彬彬有礼,对一切都兴味盎然,有艺术感,机智,伴随着理智的天真。他们是景色如画的国度里的优秀民族。”
至于中国——更确切说——对于上海,爱因斯坦则更多的是怜悯,为此他在日记中写道:“从表面上看,中国人受人注意的是他们的勤劳,是他们对生活方式和儿童福利的要求低微。他们要比印度人更乐观,也更天真。但他们大多数是负担沉重的,男男女女为每日五分钱的工资天天敲石子。他们似乎鲁钝得不理解,他们命运的可怕。”
“(上海)这个城市表明欧洲人同中国人的社会地位的差别,这种差别使得近年来的革命事件(五四运动)特别可以理解了。在上海,欧洲人形成一个统治阶级,而中国人则是他们的奴仆。他们好像是受折磨的、鲁钝的、不开化的民族,而同他们国家的伟大文明的过去好像毫无关系。他们是淳朴的劳动者……在劳动着,在呻吟着,并且是顽强的民族……这是地球上最贫困的民族,他们被残酷地虐待着,他们所受的待遇比牛马还不如。”
这两段文字,是上海的下层百姓,留给爱因斯坦的观感。在他想来,过去的伟大文明,应该给后世留下了不可小觑的财富,中国应该是个很富有的国家,而上海是冒险家的乐园,为西方人士津津乐道。所以他在接受蔡元培邀请时,参照其它国家的待遇,提出了一些加码的要求,并且自觉不算过分。然而在目睹下层华人生活劳动的实情之后,他感到后悔了。
中国曾经很富有,一千年前的中国领先世界,经济总量最高时占当时世界的百分之八十。直到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前,还拥有着世界上最大的白银储备。尽管和西方交战多次失败,中国屡屡割地赔款,可在1895年甲午战争失败后,《马关条约》还能许给日本2亿两白银的巨额赔款,3千万还辽费,威海日军驻守费150万两,合计2亿3千150万两……让一个东亚小国迅速发展,拥有了能够击败俄国的实力,而这笔银子虽然割得肉痛,也只是清政府三年的财政收入,不曾对经济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直至1900年,中国仍是GDP名列世界第一的大国,是年为拳乱而签订的《庚子条约》,向十一国协定的赔款,依然高达4亿5千万两白银,按4%的年息,分39年还清,而当时的德国就占了20.2%……待爱因斯坦脱离中方的安排,自行观察民间生活之后,才发觉这个富饶的文明古国,似已被列强吸干了血。虽然上层华人的表现,还保留了一些大国的颜面,可底层人民的生活穷困潦倒,已沦落到牛马不如的地步了。
蔡元培最初给他提出的月薪价码,是这些人收入的六百多倍,当时自己还觉得少了,怀疑这个国家最高学府的管理者,大概还不清楚自己的成就和价值所在。所以当误解产生之时,他没有去求证,中国学者怎会随意变更协议,只当这些注重面子的中国人,当初邀请自己讲学,只是附庸风雅赶个时髦而已。他们为此花用的经费,无疑是民脂民膏,就是从这些可怜的下层华人身上刮来的。留在中国实在没意义,他毫不犹豫地走了。
等到和蔡元培再度沟通之后,才发现真相是如此令人心酸。中国人很清楚,一个在榜首屹立了千年的文明大国,何以被后来居上者蚕食,肢解,知道在科学技术上落后于世界,会有怎样的灾难后果。故而真诚地渴望领略,当世最顶尖的科学成果,哪怕自己提出的要求,超出承受能力了,也分毫没有计较,一概同意了。为他的北上讲学,做好了一切能做的准备,可事到终了,自己居然轻易听信了一个无关人士的谎言,并因此不告而别……
梳理到这里,对爱因斯坦所言的“莫大痛苦”,大致能理解了。撇开他的感受,就他书录的见闻,再次证明了,今人对民国风之感怀,和活在民间的普通人际遇,基本上是两码事。即便在中国最繁华的都市上海,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平民百姓的生活,实在没好哪里去——若以某些人深情描绘的“民国范”作为好的标准。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的穷困,也感受到工作的劳累,但想在这里扎根生存下去,若无择业挑选余地,就需要付出更为艰辛的劳动,花时间卖力气。鲁钝且不开化的人,在上海会被人力市场无情淘汰。不劳动者不得食,对普通上海人来说,是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常识。我很惊讶地发现,如此简单的题目,也会出现在2011年GCT(逻辑分析)模拟试题里。
甲乙丙三人在讨论,不劳动者不得食这一原则所包含的意义。甲说:“不劳动者不得食,意味着得食者可以不劳动。”乙说:“不劳动者不得食,意味着得食者都必须是劳动者。”丙说:“不劳动者不得食,意味着得食者可能是劳动者。”以下哪项结论是正确的?
A、甲的意见正确,乙和丙的意见不正确。
B、乙和丙的意见正确,甲的意见不正确。
C、乙的意见正确,甲和丙的意见不正确。
D、丙的意见正确,甲和乙的意见不正确。
逆否命题等同原命题嘛!通过经验可知的常识,也可通过逻辑获得。然而有些文青既没常识也没逻辑,所以总是很饿。我敢打赌那些跪舔民国(&范)的粉粉,都没个能从苦力做起的,除非穿越成了当年的官二代、富二代,在上海就属于被淘汰人群。所以逮着机会,便要先撒点芥末椒盐,免得一颗颗闲适慵懒的文艺心,空镂成了面包圈,被眼泪鼻涕腌渍得齁咸。
把叶公好龙的家伙轰毙之后,才好接着掰扯。就爱因斯坦描述的现象来看,下层上海百姓最大的特点就是勤劳,乃至到了“引人注目”的地步——看,我没骗人哦。累死累活地砸一天石子,才得五分钱,在爱因斯坦的眼里,当然是残酷的虐待,待遇比牛马还不如。然而这些男男女女十分满足,没准还损害了儿童福利,带着孩子一块,兴致勃勃地干活,故而“比印度人更乐观,也更天真。”
下层移民初来驾到时,都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为这座城市惊奇,怀着梦想期望融入。都晓得上海是好地方,都往这钻碰碰运气,这个城市的竞争当然激烈了。如果没有一技之长,还不是能做啥活做啥活,否则连砸石子也轮不到。适应不了的都走了,没人挽留,留下的都是自愿拼下去的人。上海移民进出都很快,除了特殊状况,如战争,天灾等剧烈变化的影响,逃离和涌入的数量是差不多的。尽管竞争激烈,许多人还是不愿离开。
上海各方面优势在国内独占鳌头,令香港也望尘莫及。由于位处长江三角洲,邻靠苏南浙北,内河海运陆路运输四通八达,上海的地理环境先得地利加分。周边地区经济文化本就领先于国内,商业和手工业发达,不乏素有经验的人才备库。早期移民带着资本流入上海,而本身素质较高,又打下了人和的基础。加之引入了西方的制度和管理模式,创造了良好的市场秩序,保障了人口去留优胜劣汰,平稳有序地进行着迭代。
和上海相比,别处可没有这样多的就业机会,更没有这般规范和公正的竞争环境。移民数压倒原住民,竞业者没有本地人的排挤,人口来自各方,没有占优势人口的乡党倾轧。上海老板精明得很,规矩、聪明 、勤快,就是雇工的标准。没培养前途的,再便宜也不要,因此靠压低价格,进行恶性竞争,在上海没有市场。
留下来的既是淳朴的劳动者,也有着顽强、乐观的个性,相信日子会好起来,相信命运在自己手里。在商业文化氛围影响下,文娱场所也兼顾下层,比别的城市丰富。因此虽然物质生活不宽裕,但精神上并不至于匮乏得一无所有。连下层工人家庭,除了吃住之外,多少也保有着社交、娱乐的支出。(可参看《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城市市民生活水平分析》)
爱因斯坦想不到,过着这样穷苦的日子,到底有啥指望。却不想悲观守旧者,不适合这个城市的气场。上海和这国家伟大文明的过去本来就没太大关系,开埠是19世纪的事,翻开的是时代的另一个篇章,当然向前看,没功夫往后打量。居身在这个大都市,见证着一个城市的飞速变化,并能参与其中,这事本身就很有快感,一个字:“酸爽!”
与遗老遗少对京城的那种归属感截然不同,上海人的归属感,和这座城市的变化发展捆绑在一起,在这一点上,后来者和开拓者并无二致。他们是活在当下的一群人,没有“老子祖上也阔过”想法,只为自己的作为而感到自豪。哪怕是个砸石工,都可骄傲地说一声:“知道XXX马路么?我铺过的呀!还有那YYY大楼,没造完我就进去了,造好更嗲的不得了!以后指给你们看。”俨然是他的作品了。
并非只有混得人五人六的才抬得起头,当回乡探亲时,带上乡里买不到的玩意做礼,即可令家人满意,还没能跟着入城,腰板也硬了三分:儿子见过世面了,能在上海站得牢脚跟了,就是有本事的。那谁谁混不下去,去年回来继续种地了,说农闲好歇歇,伊做得动的时候都不做,往后有啥出息……一定要争气。上海的城市底层百姓,叨念最多的,就是这句。
一旦勤奋好学得到提拔,邻里人顿时也刮目相看起来,于是正能量满满,自信心愈发爆棚。这座城市的先来者,会把后来人也同化,让上海人作为一个整体,展现出进取的勇气。如果老来平平无常,会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把没实现的愿望遗传下去。如果成功扎根立业,看下一辈的不努力,会教训说,当年我如何如何,你还叫什么屈?
积极向上的心态,不肯落于人后的心气,令上海人不知疲倦一般忙碌劳作,为自己,为家庭,为这个城市,发挥着超出人想象的潜能。上海的发展速度和建设效率是极为惊人的,用前文提到的那鬼畜的话来说:“烧毁闸北几条街,一年半年,中国人马上可以恢复。”正是出于这种嫉妒,日军才特地烧毁了东方图书馆,给了中国人当头一记闷棍。
日本人可万万想不到,上海人是中国人里的异数,比他们所想的还要恐怖。刚刚经受了战争的摧残,却无视再起战火的威胁,仅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另一座高楼又在此间落成,再度悍然摘取了亚洲第一的桂冠。虽然名称几易,从“四行储蓄汇大厦(请记住“四行”这两个字,日后还要让日本人触霉头)”、“派克饭店”、“花园饭店”、到“国际饭店”,直到1952年,始终保持着“远东第一高楼”的地位。
拿血肉组起长城把日本人干倒,靠血性。而上海人偏爱的打击方式,是羞辱,能让对方气吐血。这座24层的大厦(地下2层),地面以上高83.8m,在那会足够震慑人心,素有“仰观落帽”的说法。日本是地震多发地带,以当时的技术,还造不了这样的高楼,只能坐视上海又一次博取了世界的眼球。那一栋摩天大楼拔地而起,傲然将遍城未及清理的废墟踩在脚下,仿佛公然藐视、嘲笑着:东洋赤佬,牙齿又要磨痒了罢,憋死侬拉倒!
这是中国人自己筹资,自己建造的第一幢摩天大楼,也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亚洲最先进的酒店,自落成一始,便极大地鼓舞了人心,令洋人也啧啧赞叹。大厦坐落在租界,建筑的设计者邬达克是匈牙利人,由当时的四大银行共同投资兴建,陶馥记营造厂承包全部建筑工程。而骄傲的上海人,也扬眉吐气了一阵,全国那么多城市,就数上海最能争气,又赢了日本。
是时在上海圣约翰大学就读的贝聿铭,也曾仰望大楼激动不已,自豪感油然而生。或者便因设计者并非中国人,略显美中不足,后来便改弦易辙,踏上了求读建筑学的道路,先后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和哈佛大学学习建筑,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他在美国空军服役三年。退役后在哈佛大学继续攻读硕士学位,并终成一代国际建筑大师。
鲁迅留学过日本,回国后一直以笔为刃,狠戳深剖国民的劣根性,总夸日本这个好那个好。自1927年入住上海,再也不曾离开,在这里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一•二八事变发生之初的2月1日,一家人受内山之邀,去了四川路桥南内山书店避难,紧邻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大楼,2月5日后,才转至英租界多伦路的内山书店。
依着他的性子,若上海人有何不入眼处,断也是不会放过的。他给朋友的书信中,多有谈及这场侵略战争,似乎想要对战事“有所记叙”,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充其量也只在6月18日致信台静农时发了些感慨。
第一件是说,中国人将办事和做戏太混为一谈,言报上提到《摩登式的救国青年》密斯张,特地在银楼里定打一只镌着“抗日救国”四个字的纹银匣子,用爱国心泡马子,当时若这么做戏,绝对没命活。盖‘抗’得轻浮,日本人杀得切实。这种人什么时代都有,报上是当段子写,连鲁迅也觉得夸张了点。
第二件是提及对政府不满,连戏也不做了。事过三月,没有发表过战死的兵丁,被杀的人民的数目,并说他住在闸北时候,看中国军队打过来的炮弹,炮兵瞄得很有准头,落地离房子就一丈,可不炸的居多,军备太差劲。第三件才提到上海人的表现,说“离炮火较远,但见逃难者之终日纷纷不断,不逃难者之依然兴高采烈,真好像一群无抵抗,无组织的羊。现在我寓的四近又已热闹起来,大约不久便要看不出痕迹。”
鲁迅总想鞭笞国民,以为上海人心存侥幸,得过且过,这回不止是看走眼了,压根是没摸到人的脉门。上海打仗,上海人怎么可能不关切?惜命的人居然兴高采烈,自然是得了好消息,那次战事之中,国军还是打出了几回漂亮仗的。鲁迅光顾避难,怎及本地人耳目灵通。就凭他住在内山书店楼上,上海人当然要心存疑忌,私下和友邻通风报信:此人跟日本人走得近,小心些,嘴把紧。坊间消息传得快,要不了几天,周围所有人都能知道。
鲁迅大名无人不识,难道上海人也怀疑?那又怎地,另一家内山书店,就在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大楼边,仗就是从那里打起来的。上海人何等精明,只讲眼见为实,谁名头也不鸟。记性又好得很,恩怨分明,账目门清。人心隔肚皮,戆大把脑袋挂人家裤腰上。看起来没心没肺,本就是不想掏心掏肺,装傻充楞也是上海人的拿手好戏,轮到鲁迅傻眼了:
“‘一二八’的事,可写的也有些,但所见的还嫌太少,所以写不写还不一定;最可恨的是所闻的多不可靠,据我所调查,大半是说谎,连寻人广告,也有自己去登,藉此扬名的。”
看到这里不由英俊地笑了,这就叫测不准定理。以鲁迅犀利的目光,习惯了给人家挑错,却不知这次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他越想调查,越让上海人提防,给的消息全走样了。寻人广告登自己名字,本是避忌的一种方式,算他孤陋寡闻。好比甲的姓名、住址等私人信息,已被鲁迅知道了,直接发寻乙的广告,那鲁迅又可藉此掌握乙的信息,以及乙和甲的关系了。但发寻自己的启示,乙过来鲁迅未必知道,看到也不认识,没法掌握信息和人的对应联系。
上海人很有做地下党的天赋,真要白相起人来,那花样才叫多。碰到他们,鲁迅的睿智也无用武之地。他凭阅人经验臆测,以为人家求出名,也不想想,这种事情上出名又没啥好处捞,兵荒马乱,谁喜欢触自己霉头?自觉安全的才敢出去找人,不然都是窝起来躲着。要寻自己麻烦的,看见广告以为自己失踪了,甚至死了,那暂时就打消念头了。关心自己安危的至交亲友,自然会按联系方式、地址找过来,彼此确认平安。
事变发生之时的上海人,令鲁迅感到既非麻木,也不显血性,而是从来没见过的诡异品种,没琢磨明白前不好下笔。那篇对上海人劣根性的批评文章,终究没有写成。到1936年,鲁迅回忆“一二八事件”,只在报上说“民觉醒于四年前之春”了,与给台静农信函中的态度和立场,已完全相反。有人猜和时事的变化有关,我倒觉得,那时他应该看明白了,上海人不是村夫愚民,而是觉醒的国民,非但不需要他针砭启蒙,而且,低估他们会被玩得很惨……
(十一)逆袭
中国有不少城市,曾经有过殖民地历史。虽然租界地盘比上海的小一点,按理广州条件优越,近代化进程该走在全国之前。早在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闭关锁国的清政府实行“一口通商”,广州成了唯一的对外通商口岸。外商来华交易都要找指定的行商作代理,这才有了“十三行洋行商馆区”。那会广州已有1800多年的海上贸易历史,和洋人打交道是老资格了。
老革命碰上新问题,文明冲突也是首当其冲,第一次鸦片战争是打虎门销烟这头开始。而洋务运动的变革,广州又没落下。1864年建立的广州同文馆,是洋务运动的重要标志,这所外语学校是第一所近代化新式学校,随后1873年创建投产广州机器局,比起1865年成立的江南制造总局,也就晚了没几年。珠江三角洲的地理环境,和长江三角洲相比不遑多让,何况近邻是英人统治的香港,全盘西化模范,学起来贼方便。天时、地利、人和,广州占据其二,结果被开埠最晚的上海老幺反超了,莫非是人出了问题?
执果索因,貌似还真有些干系。1855年中国云南首先发生了大型鼠疫,在岭南地区落了根。1890年2月广州开始发生鼠疫,以后每年2-5月小规模巡礼,1894年爆发了更大规模的鼠疫,广州就是核心。首例发现于1月16日,三月份广泛流行。不久之后,粤东地区也被波及,有个乡不满百户,旬日之间就死了百余人,变成了无人敢入涉的死地禁地。
这次鼠疫来势凶猛,席卷城厢内外,十室九丧,死者籍籍。棺木店日夜赶工,赶不上死人下葬的进度。因潜伏期特短,来不及诊治,尚未意识到染疾,往往人已暴毙,医生药店反而没啥事做。鼠疫继续浩浩荡荡,蔓延到了香港地区。5月15日《申报》头版在《香港多疾》的题目下,首次报道了香港鼠疫情况,两天后的跟踪报道,每日死者已多至三十人左右。
香港这个贸易中心接替了广州,成为鼠疫流行的第二个转发站点,也是最重要的节点。维基百科信息显示:“经过航海交通,最终散布到所有有人居住的大陆,估计在中国和印度便导致约1200万人死亡。此次全球大流行一直持续至1959年,当全球死亡人数少于250人方才正式结束。”乖乖,逮哪儿灭哪儿,只有南极洲幸免。
赶上了延续百年的鼠疫爆发,广州实在太悲催了,被延缓近代化步伐,看来该归咎于这场特大病灾……不过香港的港口运输网络,不仅包括厦门、日本、新加坡、菲律宾、泰国等地,而上海亦在其中。按理上海也是在劫难逃,咋没出事?若把疫情爆发期间,广州、香港、上海这三地的各种情态,包括官方、西方、民间,全码在一处观察比较,答案便一目了然了。
先看岭南广州,貌似自上到下,从头到尾没干过对路有用的事。大多数人都将疫情当作天灾的一种形式,认为这病灾是天气亢旱,雨水不调的缘故,等下雨水调和便自然过去了,就和前几年那样。故而民人为求驱疫免灾,忙于“抬神巡游,叠沛甘霖”……当广州大雨如注,疫情如旧时,民间与官方的所有举措,依然不外祈祷天帝,迎鬼酬神之类,充满迷信意味。是故广州的疫情未得有效控制,反而扩散到了更广泛的区域。
地方官府为显仁政,也是身先士卒做足了功夫。南海、番禺两地的最高官员,便曾联袂竭诚往波罗南海神庙,恭请法器铜鼓回省,“意欲仗此神威,以除斯夭厉”。这不是搞笑吗?上海记者的报道不乏嘲意:“嘻,斯真藉神道,以愚黔首也,然亦足见贤父母之一片苦心矣。”神道明明无用,还造这阵势骗傻子,不过为了安抚民心,人家父母官也是把戏做足了,唯有报以莫之奈何的叹息。
接着轮到香港遭难,真要说起来,当时英国人对鼠疫的本质,其实也不太了解。但欧洲历史上有过两次黑死病大流行,算是吃足了鼠疫的亏,所以也总结归纳了一些门道。既然疾病患者总是首先出现在拥挤、肮脏的环境中,可见疫病的传染是由不洁物质及肮脏环境所引起的,于是公共卫生理论应运而生。
那时的西方医学界并不相信病菌学说,依旧是环境医学思想比较有市场,认为搞好卫生就能防止疾病了。当法国的亚历山大•耶尔森和日本的北里柴三郎这两个细菌学家,各自独立地在香港分离出鼠疫杆菌的时候,西方医学界的主流权威们还没有认识到,腺鼠疫是一种鼠蚤传播的疾病。但积极采取隔离措施,总好过啥正经事也不做。
************************************即时八卦***********************************
就亚历山大•耶尔森和北里柴三郎二人,究竟谁为鼠疫杆菌最先发现者,医学史上有过一番争论。微生物致病学说是现代医学的革命里程碑,投身于这门新兴的学说上,同道之间多少也讲点竞争。当时法国的路易•巴斯德(Louis Pasteur,1822.12.27~1895.9.25)和德国的科赫(全名:海因里希•赫尔曼•罗伯特•科赫Heinrich Hermann Robert Koch,1843.12.11~1910.5.27),正是两大重量级人物。
北里柴三郎(きたさとしばさぶろう; Kitasato Shibasaburō, 1853.1.29 - 1931.6.13)是罗伯特•科赫的得意门生,正宗嫡系弟子。而亚历山大•耶尔森(又译叶赫森•耶尔辛,Alexandre Yersin,1863.9.22.-1943.3.1)混得惨点,要说师承巴斯德,实在连庶出也说不上,倒有点挂靠的味道。
耶尔森青年时期在巴黎念医学院,解剖狂犬病病人的尸体时,不慎割伤自己,因祸得福结识了巴斯德的助手鲁(Emile Roux),从此一见如故,毕业后成为了鲁的助手,并一起发现了白喉病的外毒素。他不光在巴斯德研究所干过一阵,也曾到柏林的科赫研究所做过两个月的短期研究,有了基本的研究资历。不过相比待在实验室,他更热衷于周游世界和探险,于是成了一艘法国远东邮船的船上医生,跟着船只漂泊天涯,演绎法国式的浪漫人生。
当耶尔森听说香港爆发黑死病疫情后,萌生了重操旧业的念头,希望到香港研究病因。苦于无名无分,在友人的辗转协助下,才取得了巴斯德研究所的授权。那时北里小组早已抢先一步入驻香港,而且貌似也查到黑死病的病原体了。耶尔森籍籍无名,被视作不务正业的浪子,连尸体解剖权也没有,不免有些沮丧。然而在拜访北里小组的实验室时,发觉对方居然没有解剖淋巴结,而异常肿胀的淋巴结诊断黑死病的关键症状之一。
耶尔森感到,日本人可能没有找对真正的病原体,也许自己机会还在,为此不惜私下贿赂了看守太平间的英军。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从淋巴结的脓液中,鉴别出鼠疫杆菌,和北里小组所发现的细菌有所不同,当下理直气壮地找法国领事出面,直接向港督要求解剖权。6月23日终于取得正式公文,他被允许和日本小组平分尸体的解剖权。接下去耶尔森再接再厉,很快证明了老鼠和这次瘟疫的关系。
本来作为鼠疫杆菌的同期发现者,北里也应该有份享有这份荣誉,并且,的确是他先看到鼠疫杆菌。但这家伙为人忒也小气,又好大喜功没节操。当初他的培养基受到了污染,却为了彻底否定耶尔森的发现,以便独享破解鼠疫之谜的荣誉,竟然将不慎污染的细菌,当作主要引发鼠疫的病原体公布,最终反而彻底失去了应有的历史地位。为争科学发现而弄虚作假,违背了基本的学术道德,聪明反被聪明误,偷鸡不成蚀把米,当为学界引以为戒。
与这个日本人相比,耶尔森的人品无疑风光伟岸得多,很有点骑士精神。虽然并未被纳入巴斯德的门墙,他慨然献上战利品,将发现的病菌命名为巴斯德鼠疫菌(Pasteurella pestis),向一个没有直接纳他为弟子的前辈,表示了真诚的敬意。不过,如今医学界为了纪念他的功绩,依然将此病原体称为耶尔森属鼠疫菌(Yersinia pestis)。即便耶尔森最终没有开发出对抗鼠疫的疫苗,但成功制备出抗鼠疫的血清,可用以治疗鼠疫,在抗生素问世前,这是了不起的成就。争者失之,舍而有得,唔,喜欢这个结局。
***********************************八卦结束************************************
回到1894年的香港,那时的疫情日益严重,5月22日,港督迫得在官报登载了告示,宣布香港变为疫区,命所有染疫的华人,必须立时移至医病船中。同期颁布的《香港治疫章程》。中,订立了若干条款,授权洁净局(可视作“卫生防疫局”)负责入户检疫、对鼠疫患者进行隔离、收治和尸体处理等事项,并普及了打扫卫生的方法。如果这些命令得到认真的执行,虽未必能救患者性命,但能有效防止鼠疫进一步传播。
香港的英国执政官还算是个明白人,可惜从结果来看,在当地只是引发了华人和英人的冲突。在疫病认识和防疫观念上,中西方差异巨大。按照现代卫生防疫学理论,当疫情发生时,要严格控制疫区的人口流动。然而在香港,华人多数原籍在广东省,少数在福建各地,多不认同西医,对当局搜查住宅,感情上也不能接受,遂与港英当局产生纷争,最后更是引发了华人大逃亡。
5月16日上午10时,香港绅商在东华医院,集议港地病人调理之事,大批华人围聚院内院外,巡捕官和国家医生也到场。会议主席刘渭川对众宣布,广州当局已答应在旧玻璃厂设东华医院分局,并由华人医生治疗。又打算向中国的地方官呈文,议请顾及民意人情,让患者回广东治疗,别让英人入屋查搜鼠疫病人。
巡捕官宣布:“已接省垣官宪电信,谓禁止病人回省。”刘渭川不服,表示要通过爱育善堂,向广东省政府求情,后来还真让他求成了。然在此时,广东省政府只说不准病疫者回省,却未说未病者不可回省,于是在港的粤籍华人大批离港,归省避难成了一股挡不住的潮流。
5月16日回省的港人约有千人, 5月17日去者尤众,妇女搭乘省港轮船,比清明男子回乡扫墓还要拥挤,连太平山的妓妇,也忙着打包回乡。(5月28日《申报》头版在《港疫续述》第47:193页)而到了5月 18日,早轮船往省附搭者,几无容足之区。在返回中国内地的港人中,自然有疫者夹杂其中。报称某叶氏,在香港当差二十年,在查疫行动中染疫,辞职回到新会原籍,未进家门而亡。
5月18日下午,华商数人前往港英官署请呈,重申之前了两点要求。港英政府官员的解释是,官场所出条例举措,实在是为众人身体考虑。“前者所求各事,经已批准,任从往东华医院求自己医生料理。即欲回中国,亦并未有阻拦,汝等亦各帮助官场,免致疫症传染,切勿多端阻止。”其结果是“谕毕,众俱唯唯而退”。反正和中国人讲不通,英国人给完忠告,后面事也懒得再管。中国人只要英国人放行,也就不吵不闹了。
当时由香港返粤者已有十万人口,约占全港人口的一半。在香港能够工作的约只四千人,各局厂已停办公事。英官告诸比较体面的华人,将未病之人送至粤省,变相驱逐华人。结果粤省中方官员闻悉消息后,派兵船前来香港载客,遂有45名病人,也乘着中国帆船,以兵舰带至广东。直到7月20日,仍有患者迁回广东的报道。——难怪作者不禁感叹:“噫,胡天之不吊,粤民竟至如此耶。”
按说深受鼠疫之害的广东官员,对于鼠疫的预后不可能懵然无知。对于这样的烈性传染病,在各大港口城市严密监视疫情,不让疫者登岸的同时,广东方面则公开准允香港华籍病人回省。设身处地替他们想,多半还是出于自保的想法,民意汹涌,不想惹麻烦。人家都发动著名慈善机构越级求情了,不应准就不配当父母官,让英人搜查患者带走,就是不仁义……那还能咋办?顺毛驴只能顺着摸,反正早晚要调任,离开这鬼地方,万民伞还是要的。
在港华人的大逃亡,于海路之外,也让鼠疫在陆路来回传播。当时上海华人对鼠疫的防治认识,同样也未能了然。身处局外,看报时不乏怀有猎奇心态,把疫情中的故事当八卦谈资。比如广东有个八口之家,一天内死了七人,只有个女孩尚存。有小偷乘机入室,女孩答应以全家财产作为酬劳,让小偷帮忙办理七人后事。当小偷从市中返回,女孩也已死了,“贼乃放胆搜括所有,不料未及出门,即染疫毙命。”这新闻便是《申报》从香港报纸转载的。
除了猎奇的八卦信息,余下的只剩祈祷,就像得知马航失联,微博上遍点蜡烛,明知做不了什么,表达善意总没错。所以听说有某地某神人,开发出能医治鼠疫的大力丸子,不管是真是假,也一并登报载记。让有需求的去试试,未始不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至于是否算传谣,就管不上了。待察觉香港疫情严重,很可能会由航运船只传至上海,顿时没法淡然旁观了,密切关注起西人的举措来。
其时有一艘从上海出发的法国外洋轮船,回程途中路经香港短暂停留,早在5月13日,与香港有了一次亲密接触。得知疫情严重,那船主吓得拒载人货,从香港直接驶往上海了。上海的各国领事闻讯后,马上采取行动,在萄葡牙总领事署进行了紧急会议,订立了辟疫章程。规定“凡船之来之香港者,如有病人,须于船上高揭黄旗,暂泊浦江口外。”宁波也跟着上海的步伐,禁止香港各船进港口。
《上海辟疫章程》主要有二条重要内容,“照请江海关道黄观察一体遵行”。其一,从疫区来的船只,一律下令停泊下海浦外六里,由医生上船稽查检疫,如行李货物有问题,立带至浦东以硫磺薰烟,消毒后才可带回船中,必须确认通过检疫,方准船只进靠码头。其二,在浦东地区创建两所医院,分别收治西人和华人患者。泰国、日本、新加坡、小吕宋等与香港有贸易往来的地区和国家,采取了大致相同的动作。
面对鼠疫威胁,广州人求神,广州官也起哄,香港人则是逃亡,港英刹不住车,只管自扫门前雪。上海方面却是严防死守,不让鼠疫登埠,称得上雷厉风行。为敦促严格执行,英总领事官与德总领事官会同出示:凡英、德两国各船船主,须遵照避疫章程办理。违则或罚银,或入狱当苦工。这是痛下狠手,将违令者关牢里隔离也在所不惜了。
比起那两地的同胞,上海华人脑子转得快,立马揣摩出了西人的用意。远洋船主都是西人,很容易责任到人。英国人德国人若先坏条例,不好好给当局捧场,立马不客气,先拿他们开刀立威,以儆效尤。估摸上海洋人看了广州和香港的情况,有了前车之鉴,知道华人不好说服,干脆从西人入手重裁。日后华人若有违令,当然一体同仁照样处置,谅也无话可说。
OK!……了解!思路清爽,上海华人当下也行动了起来,在鼠疫入侵登埠之前,先通过报载《香港治疫章程》,告知了若干公共卫生对策,帮着对在沪同胞做起了科普。不仅如此,还有些明智之士,根据对本地情况的了解,认为上海的防疫章程有所遗漏。然后枚举隐患,比如河南路马车丛杂,而店铺密比,也须协作配合整体治理,愿与工部局一起探讨如何处置云云。另有人在官方条例之外,结合上海的情况,额外又提出四项防疫措施。
既然华人和西人在法律上是平等的,当然责无旁贷,上海华人对租界诸事务一向积极搀和,浑不拿自己当外人。《申报》是华人舆论阵地,当初为公共花园,曾长篇累牍地声援华人为平等的权利而抗议。这回一改前态,不计前嫌,出乎意料地对西人分外配合,尽了当尽的义务。所有文章步调一致,均认同西方的公共卫生观念,认为上海应付诸实践,没一篇唱反调的,在众多国人之中,显得尤为识好歹、知分寸。一时间公共卫生不仅是租界当局须紧急筹措的要务,也成为了上海新闻媒体上的一个公共话题。
在现代公民意识之外,上海华人表现出难能可贵的清醒,与内心骄傲不无关系。西人怎么看华人是一回事,这群华人自视可不低。该争取则寸土不让,该商计则悉心筹谋,一码是一码。若因西人的歧视是存在的事实,心态变得不平衡,免不了有被迫害的臆想,对西人采取疏离、敌视的态度,连入户检疫也当作对华人的欺压挑衅;或者走向另一个极端,事事觉得低西人一头,妄自菲薄崇洋媚外……面对他者歧视之时,就凭这份不卑不亢,理智淡定的气度,上海华人的确也有骄傲的资本。
若说上海民间人士都有这般境界,那也是言过其实,毕竟经济水平有别,受教育的条件不在一条起步线,文化程度导致的观念差异,同样存在于上海华人之间。报载非租界的虹口及下海浦一带地方,坑厕林立,臭气熏天。英工部局曾美捕房捕头,饬巡街捕通知,各产主将大小坑厕一律填平,但众人置若罔闻,导致新虹桥畔的坑厕迟迟没填平。工部局管路的西人下令毁去,便有人表示不同意见,说此事近乎不顺人情。上海晴暖得宜,人口平安,何必劳师动众,作此预防之计。
对于同胞的这种论调,当即有华人登文反驳,认为烈性鼠疫侵袭倏忽无常,不能不善加预防。对于这地区的脏乱诸象,西人早有整治的心思,只是考虑到中国人已经习惯,唯恐遭遇民人的强烈反感,才不敢越俎代庖,强令拆去。西人的举措不仅是为西人地盘考虑,其实关乎所有人的人身安全。租界之外是中国的地盘,本应该由中国官员严加治理,而今尚不及西人积极。将租界和非租界的坑厕两下相较,状况天差地别。
之后进一步将公共卫生的问题,提到了政治高度。说造成上海城管理混乱的原因,显然在于地方官不够“爱民”。上海城中也有清道局,所谓清道者,除秽正清是分内的事。在其位谋其事,只要张张嘴公示谕令,不必亲自动手,下头人有法可依,也就井然遵行了,何愁不能使秽浊之区一变为洁净处所。巡捕房治理街道,尚且能令行禁止为民除害,而中国官员独置民事于不问,莫非是将爱民之美名,甘心让之于西人么?
由香港疫情引起的话题,到上海后转化为针对租界坑厕的话题,继而延伸至上海城厢华界地区的坑厕,这场关于公共卫生的热门话题,越来越深入,最终引发了对于中国地方官员职责的讨论。舆论认为在城市的市政管理方面,上海地方政府的所作所为,远不及租界中的殖民者,应敦促改进政务。既然世俗民意已被舆论导向扭转,地方官员也便因势利导就坡下驴,加入了整治环境、积极防疫的行列,上海公共卫生事业的进步发展水到渠成。
1873年至1894年,除了上海、厦门以外,还有北海、汕头两港建立检疫制度。1894年上海、厦门重新订立防疫章程,宁波、澳门等地也同时建立检疫制度。此后1895年天津、1896年台湾、1899年牛庄(营口)、1900年福州、1902年汉口、1906年安东(丹东)、1908年大连、1909年秦皇岛、1911年广州、1912年烟台、1922年青岛等港均实施了检疫制度。
由此可以看出,上海在移风易俗方面敢为人先,一举走在了全国各城市的前列。广州痛定思痛,足足晚了十七年,才跟上大部队。并且,由于上海的公共卫生事业,是从民间舆论自下而上,和平地推动变革,并非官府当权者自上而下强令,观念更新有着坚实的民众基础。这一特质令上海获取人和优势,足以完成了对广州和香港的逆袭。在近代化走向现代化的道路上,后发而先至,一骑绝尘遥遥领先。
根据1894年7月15日的报道,广州大约已有11万人口死于此次鼠疫。疫死人口约占城市总人口的11%。鼠疫流行期间,约有10万人口离港返粤,港英政府没有公布1894年的鼠疫病例数,根据各方统计,死亡人数约在2250人~2554人,饭岛涉所引资料为2447人,中国人为2619人,死于鼠疫的人口约为2%。本尼迪克特的数据表明,1894年香港华人鼠疫患者的疫死率为96%;饭岛涉所引数据为93.4%,与不治情形下的鼠疫疫死率几乎相同。
从这些数据看来,广州疫灾后果最为严重,香港因采取了一些隔离和卫生措施,程度次之,而在香港的病患华人几乎没有得到治疗,或与抵触西人西医不无关系。1894年这场对抗鼠疫的战役声势浩大,上海最终取得了完胜,没有出现一起疫情。到了十四年后的1908年,方首次检出疫鼠——携菌的老鼠。然后直到1910年后,才陆续出现人间鼠疫疫情,影响非常小,仅为数人到数十人的规模。从1910年至19, 24年的十五年间,合计100个病例,广州、香港曾有的悲剧,再也没有机会在上海重演。
1930年,在上海成立全国海港检疫管理处,至1932年收回各海港的检疫权,中国的海港检疫开始成为国家主权的象征。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同一年,霍乱又一次大流行,全国24个省的23个、366个大城市的312个出现病例,将近10万人发病,死亡3.1万人。而此时上海人口已达300万,刚发生了一•二八事变,处于前线的吴淞检疫站毁于战火,检疫工作被迫中断一年之久,防疫形势险峻。
国际租界、法租界和大上海,长期以来防疫工作各自为政。伍连德在上海任全国海港检疫管理处处长,和时任卫生部长的刘瑞恒商讨,决定促使三方达成合作。经三次会议反复讨论,终于达成共识:国民政府卫生部出资2万元,上海市出资1万元,法租界出资1.2万元,国际租界出资7500元,建立防霍乱合作项目。
伍博士又找到上海市长吴铁城,要求立即解决30万苏州河沿岸居民清洁饮水问题。上海市遂紧急铺设了6条自来水管道,为疫区提供清洁饮水,并动用水车送水。霍乱流行期间,大上海区疫苗接种78万人,外国租界27万人,在短时间内如此大规模地进行上百万人的疫苗接种,搁传染病历史上也是空前的。
所有这些措施终于阻断了霍乱的进一步传播。上海的霍乱传染患者约有四千,最终不治身亡的300人左右,死亡率仅7.4%。而英法租界外国人的病人死亡率为30%。伍连德利用相对落后的医疗设备,取得了洋人医院不敢想象的成绩。因在防疫治疗上的一系列突出成就,伍连德被提名为1935年炸药生物/医学奖的候选人。
1928年外滩公园向华人全面开放的时候,《常识》报馆呼吁同胞注意文明公德。那上面提醒的一些事项,如不随地吐痰,便溺,乱丢垃圾等等,不惟是文明规范,也是公共卫生要求。其中不少早在十九世纪末年,已是沪上一再重申普及的卫生常识。我相信直到今日,都有许多人做不到,而且内心不以为然。甚而在被提醒时,视作上海人矫情,挑剔。
殊不知那可不是能够任情任性的小节,上海华人当初便是当作性命攸关的大事看待,自下而上洗过脑了,且不止一次次尝过了甜头,就算不喜欢人家多管闲事的腔调,好歹得分清利弊,谨记防患于未然。全然当耳旁风,不仅仅是害人害己,文明卫生观念意识落后整整一个多世纪,还趾高气扬的,岂非把愚昧无知当个性标签,往自个身上贴?一点都不好玩耶。
(主要参考资料,《1894年鼠疫大流行中的广州、香港和上海》,感谢stephenwu的整理,省了咱不少功夫,MUA一个。
(五)歧视中诞生的奇葩
上海华人并不比别处的人更为聪明,他们中的精英绝大多数是移民,不是世代生息于此地的本地人。一个地域的人群,短期内改变了传统的价值观和文化习俗,通常得是外因决定,由外部推动力引起重大变革。若把西方势力入侵、西方文明的冲击和西风影响作为主要外因,那么广州、香港、上海的外因都是一样的。作为一个群体,上海华人之所以有异于其它殖民城市的表现,看来还得到原有的人文环境上找找内因。
中国是古老的农业文明发源地,文化历史源远流长。即便改朝换代分分合合,也遭遇过异族入侵与统治,汉文化始终占据着强势地位。代表人物基本上集中于上层文化精英,因此有必要审视一下,中国的人才选拔方法。科举制度是筛选能人贤士的重要举措,通过一系列考察步骤,从世俗社会阶层选拔出具备特定才能的精英,将之纳入官僚体系,进行国家军政诸方面管理。自隋大业元年(605年)而始,完备于唐朝,改革于宋朝,中落于元代,复苏兴盛于明朝,至晚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举行最后一科进士考试为止,经历了1300年。
科举制度诞生之时,原是为不拘一格地选拔治理国家的人才,以免上层建筑为士族门阀把持。相比等级制度,世袭制度,种姓制度,科举制度相对已是公平得多,理论上面向贫士民人敞开大门,然而选拔能人贤士的目的,最终是为巩固皇权统治。由于其自身的专制属性不变,也令这一制度带上了人治的固有弊端。基于平衡政治势力的权术目的,歧视和压制始终不绝,决策者个人的意志与偏好,也一同加入对人才的甄选,首当其冲倒霉的便是南方人。
北宋头个皇帝,宋太祖赵匡胤是北方人,自开国一始便毫不掩饰对南方人的歧视:“拜南方人为相,不算俺子孙!”据说这话曾当家训规矩做下,还刻在石头上放在大内中。接下去的歧视之王是一代名宰相,力阻大辽南侵,以“澶渊退敌”名垂青史的寇准。他虽以刚直足智著名,搞起地域歧视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似晏殊这般忠直多才的大能臣,只因是抚州临川(今江西南昌进贤)人,在他眼里便先天矮了一截。
晏殊幼年聪慧,七岁便能诗文,素有神童之称,日后范仲淹、王安石等皆出其门下。他十三岁那年被江南巡抚张知白挖掘,举送参加次年(1005年)殿试。据《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当时除了晏殊之外,还有个大名府的神童,年方十二岁的姜盖。宋真宗特命他们当殿表现才艺,晏殊迅速作诗赋各一,才思敏捷,文采出众,姜盖作诗六首,没有作赋的能力,显然不及前者才能突出。宋真宗赞叹不已,欲加赐晏殊进士。
宰相寇准认定南人轻巧狡诈,不及北人厚重可靠,连忙敲起边鼓来:“那啥,晏殊是江南人,请皇上三思。依老臣之见,还是点姜盖为好,那才是可造之材,根上就是自己人呐。”宋真宗不乐意了,我去,这么小的孩子你较神马真,还怕抢饭碗哪?于是没给他面子:“朝廷用人当然是唯才是举,怎能按江左江右分高下,前朝张九龄不是南人?不是一样照用?朕也那啥,对……明君!赐晏殊进士资格,赐姜盖同学究,就这么定了!”
大宋第三代领导人的眼力不差,晏殊这孩子是真材实料。与千名进士一同参加正式殿考,看那试卷赋题眼熟,当下直言相告:“这文章的题目,十日前刚巧我已做过了,文赋草稿都在,恳请换个题目考校。” 宋真宗乐了,果然是个实诚孩子,他不说这事没人知道,居然还自己交代了。有便宜不占,免得旁人捉到痛脚,到头却要说我作弊偏心,多么乖巧懂事!换做这些争着上榜的大人,都不一定个个能做得到……于是越发喜欢他了。
晏殊入住了馆阁,当时天下太平,侍从文馆的臣子和士大夫,把寻地会集游玩作为流行时尚,乃至市楼酒肆都备着帐,供他们夜以继日地寻欢作乐。晏殊肚里有墨水,穷逼屌丝一枚,难于应酬奢华娱乐,于是独自窝在家居之中,只管与兄弟讲习功课。一天要选东宫官员了,晏殊被划出名册,管事的不知怎么回事,第二天去问。皇帝说:“我听说馆阁臣僚,无不是嬉游燕赏,弥日继夕,唯有晏殊和他兄弟在读书,如此严谨持重,正可为东宫官。”
管事的递话告诉晏殊,皇上看你勤勉用功,不贪享乐,点名要提拔你了。晏殊又说大实话了:“这事可不能自欺欺人。其实,我不是不喜欢燕游,就是穷得玩不起。我若有钱,肯定也跟了去,但没钱不能出门啊。外头东西死贵死贵,这才和兄弟死宅着,图个眼不见心不烦。”皇帝听说后,益发觉得晏殊诚实可喜,还没做大官,已经深明大义,知道事君者不可欺君,将来必也不会争名夺利,于是眷顾日深。等仁宗当朝时,晏殊终于得到了重用。
晏殊是个至诚君子,寇准看走眼丢了回面子,但对南方人的成见依然如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到了1015年的科考,刚好十年,寇准又得了机会。另一个江西人萧贯高居会考榜首,与京东人蔡齐一起到殿前等面试。按《宋史•列传第二百一 •文苑四》的说法,萧贯“俊迈能文,尚气概……临事敢为,不苟合于时……赋《禁中晓寒歌》,词语清丽,人以比唐李贺。”算得品学兼优。而蔡齐颜值略胜,“仪状俊伟,举止端重”,也令宋真宗一见倾心。
要说两个人都还不错,都是忠良之士,当时皇帝拿不定主意。身为知枢密院的寇准,冷不丁来一句:“南人下国人,不宜冠多士。”抬出了老赵家祖宗家训来,成功取消了萧贯的状元资格。蔡齐遂得以跨马游街,得众人称羡,一时名声大噪,状元赐驺,也是从他开始才有的规矩。而萧贯日后在刑部司职时,接办了许多旁人不敢断的案子,证明了自己是个公正廉明的能吏。只因是江西人,最初便与状元失之交臂,无缘得享这等风光美事。
有趣的是看皇帝听取了忠告,寇准下朝后还欢天喜地,为之公然得瑟,逢人表功:“又与中原夺得一状元!”合着他也知道,萧贯才学比蔡齐更配得上状元的标准,故谓之“夺”。这个“又”字尤为率真,敢情是个惯犯,已不是第一次压制南方士子了。他偏爱北方寒士出身的读书人,得机会便给南方士子穿小鞋,将之视作对中原老乡们的仗义之举。非但不觉这一手以权欺人,反而还自认为有功。
寇准的作风爱憎分明,深获民间喜爱,口碑风评极好。明明是陕西渭南人,到民间故事里,楞把他老家给安到山西去了,也不问老寇家同意不同意。为了接地气亲近,附送了个“寇老西儿”的外号,还编排他生活俭朴,腰间悬一醋瓶,不时拿出来呷一口,活脱脱一个山西老农的做派,全不顾事实真相——寇大人恰好以生活奢华著称于时,挥金如土,还因做寿时穿戴违制,差点被疑谋反了。
************************************醋的八卦***********************************
吃醋的掌故倒是有,但喝醋的并非寇准,而是他的侍妾蒨桃。《笤溪渔隐诗话后集》卷四十,宋魏庆的《诗人玉屑》有过相关载录:寇准自相府出镇北门,有善歌者至庭下,公取金钟独酌,令歌数阕,公赠之束彩,歌者未满意。蒨桃自内窥之,立为诗二章呈公云云……说的是寇准外出找乐独斟自饮,让前来的歌姬献唱助兴。打赏时出手阔绰,歌姬还不满意,侍妾蒨桃在后面看不入眼,写了两首诗讥讽寇准。
白话的故事后续,是群众喜闻乐见的那种,寇准被侍妾点醒,光顾醉生梦死一掷千金,不体恤民间疾苦,自悔奢靡太过,从此过上了简朴的生活……但只字没提寇准当时的和诗。附上侍妾蒨桃的两章诗篇,以及寇准当时和的那首:
蒨桃一:一曲清歌一束绫,美人犹自意嫌轻。不知织女萤窗下,几度抛梭织得成!
蒨桃二:风劲衣单手屡呵,幽窗轧轧度寒梭。腊天日短不盈尺,何似妖姬一曲歌。
寇准和道:将相功名终若何,不堪急景似奔梭,人间万事何须问,且向樽前听艳歌!
把三首搁在一块咂么诗意,好像满不是那么一回事,比起民间故事里的寇准和蒨桃,这出戏可要香艳多了。蒨桃眼见歌女善媚,轻易讨得寇准欢心,深感气闷不忿。当下写了两首诗,借织女之苦,骂歌女胃口太大。贱人就是矫情!一曲就换一束绫罗,尤不知足,莫非还要老爷人也给你吗?故而“妖姬”都出口了,整个是痛斥小三骚狐狸精的味道呢。
寇准一看递来的条子,呦呦呦,小妾吃醋了呢,好玩嘿!当下诗兴大发,和了一首与她调情:你老公我如今官拜宰相,然则世事多变,好日子不定啥时候就完了。世上苦逼事哪里管得过来,且须及时行乐。你别躲后面借题发挥了,出来陪我喝几口,大不了咱一块听艳歌,亲眼看着老爷我,还有啥不放心的,来来来,别说我没请你啊亲!
寇准醉意醺然,心里正美着呢。吃醋才说明在意嘛,侍妾那点小心思,哪还能不明白,不就是泛酸了要抱抱么?女人闹性子,哄哄就好了。就冲他这顺杆爬的没溜态度,要说受蒨桃刺激,有了悔改之意,就和他是山西人一样靠谱法。
儿时听单田芳的评书《杨家将》,才知道寇准大名,知道他智慧过人,又说得一口子土话,典型的反差萌。难得好人这么好玩,曾经让吾等一波小屁孩颇有好感。如今拿他轶事吐槽,倒非对个人有多么不满。寇准对待南方人的态度,纯属历史人物的历史局限,是吧?毕竟开国皇帝定的规矩,一定程度也反映了当时北方人的心态,有深厚民意基础,怨不得寇准随大流坚持原则,积极维护广大北方人民的利益。至于他怎么贪图享乐,迷恋美色,同样和道德人品无关,宋朝名士大都好这一口,寇准亦不免俗,风雅风骚俱是风流,后来连皇帝也给带坏了赶时髦。
对这些寇准底气十足,自觉立得正、行得端,小妾非议都不在话下,应对游刃有余。公然坑人后的喜形于色也好,私下的寻欢调情也好,都是他自己乐意,率性而为。旁人代他遮掩,反是心虚露怯。楞去剥离人家身上的土豪腔调,洗白贴金成穿越去千年之前的焦裕禄,一股子仇富醋酸劲。把挥金如土的风流寇大人,整得和和苦大仇深的无产阶级一个世界观,方觉高大上伟光正,那才是没人性的恶趣味,还不如他原来的面目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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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士若将南人排斥在外,总不能谓之公允,朝廷用人还得讲讲实际,不然放着江南那么多的贤人智才不用,光靠北方人才也摊派不过来。宋代实行解额制,各地解送举人参加中央省试,按地域分配额度,使中第者的地域分布相对平均,算是在制度上给南方人松了松咒,还是留了仕途之门。才能孰高孰低,后世自有公论。唐宋八大家,宋占其六,六人都是南人,没一个北人,这就够说明问题了。嗯?文才不算才?说得好,蒙古人也这么想。
蒙古人入主中原建立元朝,头里几十年也懒得搞科举。游牧民族习惯了逐草而居,刀马劫掠的生活,一看中原到处是农田,没牧草意思意思,便打算把汉人杀杀光,省得尿不到一壶麻烦。不过汉人这么多,中原农耕、手工业和商业都比蒙古发达,能为蒙古打造兵器,提供税收和物粮,还能进一步扩张帝国的疆域。留着他们的性命搞后勤,继续从事他们熟悉的工作,当然比杀掉划算。在耶律楚材等有识之士的劝谏之下,蒙古人才改变了策略。
道理没错,让所有人接受奴隶的命运,服从异族人的统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1276年临安攻破后,蒙古人清除南宋残余势力又花了三年,直到崖山海战才总算把赵家灭了。可哪怕南宋政权倒台,皇帝都没了,事也没算完,江南各族人民起义此起彼伏,之后的10年里,居然有四百余起。一想到这些南人抵抗激烈,多是江南士子带的坏头,蒙古人深感光靠杀没用处,还得从精神上打压这号人,遂把各族各民分为四等、十级。
这个等级制度,是种族歧视和地域歧视双管齐下的政策,第一等自然是蒙古人,第二等西域色目人,第三等长江以北的汉人、契丹、女真等族人,第四等才是长江以南的汉族和其他各族人。而以职业划分的十级则更为不堪: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儒士的社会地位,在元代一落千丈,跌落到历史的最低点,仅高于乞丐,比娼妓都不如。而南方汉人又是最后一等,排在北方汉人之下。再往后就只有文革堪比,知识分子沦为臭老九,也是一脉相承。
把最有文化知识的阶层强行压制到底层,这政策显然不能收复民心。元朝政治始终没有上轨道,前期还有蒙古人内部的权位争斗。皇位中期频繁更迭,在中原地区,尤其是在南方,统治基础薄弱,政局异常不稳。直到1315年,才张罗起开科取士的事。元代科举只考一科,右榜供蒙古、色目人应考;乡试考两场,要求相对较简单。左榜供北人、南人应考,乡试考三场,要求相对较严格。然而有出身论把门,元朝的科举几乎成了摆设。总共不过十六次,取士不足千五,没产生什么历史影响。
科举联考制度,自宋开始就没一碗水端平过,政策一直向北方人倾斜,对南方人多有排挤歧视。蒙古统治者加诸南方士子的屈辱,则更是无以复加。然而自大宋拱手让出半壁江山,女真金人入主中原起,就决定了汉文化势力中心南迁,进一步加剧了北方的衰退,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才的分布格局。一旦大明改朝换代,恢复汉文化正朔地位,南方士子的优势,便突显得足够引起贡生哗变了。
明洪武三十年(1397年)丁丑科会试,取消了乡试的贡额限制,规定凡是通过乡试的贡生,即可参加礼部会试。这规则差不多可视作无视地域差异,唯以卷取贤的空前大海选。第一轮由大儒刘三吾与白信蹈主考,二月会试录取52人,上榜者尽为南方士子,于是被称作“南榜”。北方士子无人中第,史无前例,一时间群情激奋,一致认为考官舞弊了。倘若要彻查真相,大可再看第二轮阅卷结果,模拟宋朝的封弥和誊录手法,遮蔽考生的名字、籍贯,杜绝从字迹入手徇私,即可得到公允的结论,不过朱元璋并不怀疑春榜主考有舞弊之心。
在他看来,大儒刘三吾素来德高望重,都78岁的人了,没必要为这事不保晚节,眼界太高倒是有可能。于是诏令张信等12人负责覆阅,在落第试卷中每人再各阅10卷,增录北方人入仕。他这么安排,明摆是要维稳第一,靠补录安抚北方士子。可惜这帮奉命阅卷迂夫子一板一眼,压根没揣摩上意,仍维持原榜不变。这可倒了大霉,两拨主考官一起被撸,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朱元璋够干脆,连戏也不屑做,亲自卷袖上阵,在六月廷试里一举取录61名,清一色北方士子,让唯才是举变成了唯北人是举。是年夏榜又称“北榜”,与春榜合称“南北榜案”,取士天平再次向北人倾斜,一定程度上鼓舞了北人参与科举的积极性。待北京国子监建立,更多的北方考生得以入监学习,可是南北经济文化发展的基础差异,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南方士子以压倒性优势,在后续的科举竞争中遥遥领先,北人很难在会试中登第。到后来干脆南北分别考试,再按配给名额集中殿试,这办法从明朝一直延续到清朝,和如今的“分区划线”政策,性质别无二致。
用避开竞争的方法,保障南北势力均衡,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北人的怨气,但种下了拉帮结派立山头的隐患,明朝党争倾轧基本没断过,让权术成了政治的代名词。到底是该授人以鱼,还是授人以渔,全看当局者想获取短期平衡,还是站在长远利益的角度上考虑。这不惟是中国人的问题,也不是文化基因中人治传统的问题,即便在民主人权制度相当完善了的美国,同样出现了“平权法案”这类偏向调和种族矛盾的政策。
当年提出“平权法案”是为了让少数族裔能够公平地受到高等教育,在招生上采取配额或加分的方式让少数族裔学生优先入学,而今似乎已成为阻碍优秀学生入学的元凶。比如在加州,亚裔亚裔学生的成绩突出,明显高于白人、黑人、拉丁人,高等学府录取率占取绝对优势,在校亚裔生比例远高于地区居民比例。许多人据此认为,教学资源没有根据地区人口的比重,得到合理分配,于是人为地给亚裔考生加高了入学门槛。
美国2009年一项报告表明,在总分1600分的SAT(美国标准测试,俗称“美国高考”)中,如果竞争同一所学校,亚裔学生成绩要达到1550分,只能扣50分,几近满分标准,白人则需要1410分,要求低了一档,而非洲裔学生仅需要1100分,失分额度是亚裔学生的10倍。用容错指标去观察录取标准的差异,比绝对分差距更能看出对亚裔学生的严苛。亚裔人士深感不公,我们的孩子够聪明够勤奋,不需要照顾优待,但能否把公平还给他们?
当为了政治体系平衡需要,对文化弱势群体采取政策倾斜,不从造成强弱差异的根本原因上着手解决,只针对这一群体降低要求,进行补差性的调节,其实并不能提高被扶持的一方的竞争力。最后往往会回悖离拉平起跑线的初衷,演变为逆向的歧视,枪打出头鸟,越强者越吃亏。遗憾的是当美国平权法案备受争议,进入存废讨论之时,尚能见我国的高等教育工作者,还在为明朝的“南北分卷”制度大唱赞歌。
想想也不奇怪,统一和维稳,依然是当今上层最关切的目标。秦始皇焚书坑儒是为搞大统一,元朝搞四等十级是为了维稳,而清朝广兴文字狱,修四库全书,借着清理文化遗产的名目,把不想要的全剔除掉。如此反智的行径,在中国历史上又不止一次。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但凡迷信军事征服、武力镇压的,依靠马上得天下,枪杆子里出政权,都对禁锢思想有着狂热的嗜好和迷信,本质上都是为把多元文化变为一元,便于专制统治。
清朝也算是异族统治时期,入关后推行的奴化统治,比元朝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在制度上并无创见,依然还是靠汉人的这套东东取士。科举内容越来越偏狭僵化,末了只剩下八股文章了,据此也可见文化意义上的中国,从发展到鼎盛,逐渐没落到自我阉割的变迁史。作为末代王朝,虽政治上比明朝更有作为,皇权统治达到了顶峰,但文化一旦失去开放性包容性,文明与世界相较不进则退,由是积弱难返,光靠闭关锁国可改变不了落后挨打的结局。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将焦点重新放回三个城市所在的区域,宏观之后进行微观比较,便能看出些眉目了。广州、香港所在的珠江三角洲,最早的本土文化是南越文化,笃信巫鬼,能好怎是最为鲜明的特征,食谱物种广泛与众不同,好像没不敢吃的。农业文化和海洋文化融合后,成了岭南文化的源头,按区域分为广东文化(粤文化)、桂系文化和海南文化。而广府文化即是粤文化的代表,以广州为核心,以珠江三角洲为通行区域,远离中原文化核心,更具开放性,重商实利,以粤语认同为主特征,近代盛产造反闹革命的人士。
上海所在的长江三角洲,则是农业文化昌盛之地。最早的本土文化是吴越文化,带着质朴、悍勇和开拓进取的心理特征,审美蕴含精雅。受晋室士族文化影响,和中原文化融合,又形成了精致典雅的江南文化。士族精神,书生气质,以儒家思想为文化核心,讲求经世济用,兼有开拓进取的基因延续。古代状元和现代中国院士中,吴越人要占40%,历朝辈出文人墨客和科学家。又由于文风炽盛,人才济济,甚而在清朝出现了供大于求,乃至人才溢出,入府为幕的绍兴师爷现象。
乍看两地文化都有多层次、多元素,以及开放进取的特点,但区别也泾渭分明。广府文化思想流派驳杂,体系多样,远儒世俗,文化特征更多表现在群体性的语言、民俗上。江浙文化则以儒家理念为核心,宗族社会稳定,文化特征多体现在价值观、传统礼仪上,精神遗产丰富。假设玩个文明游戏,制造出文化大使NPC,来江南传播广府文化,七八十里就有个吴越方言候着,不出两百里便得口吐白沫了,统一无望。倒过来用江南文化的宣传NPC去广州说法,谈生意欢迎,讲义理滚粗,同样是要吐血当场的。
因为重商远儒的原因,即使位于广州经济上层的市民,大多也并不自视为汉文化的继承者,世俗生活比重高于精神生活,故此在受殖民化冲击,和洋务运动影响之后,没有激烈的思想碰撞。只要地方官府的管辖权还在,与殖民方两下互不干扰,不发生政局动荡,市民生活一切照旧,还是广府文化占主导地位,包括社会结构、价值观念等,继续保留了本土文化特征。香港则是另一个极端,殖民者成了统治阶层,制度上全盘西化,市民思想上以外来殖民者文化为主导,逐渐顶替了原有的本土文化影响,而仅在语言、饮食等方面保留广府文化特征。
自唐以后,吴越地区文化经济超越北方,鱼米丝茶之乡,成了南方士子的云集之地。上海位处长江三角洲中心,移民群体深受江南士人文化影响,有着积极参政,加入社会管理的传统与自主意识,这点与广州市民迥异。租界当局与上海华人,并非纯粹的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这点又不同于香港,在经济基础和思想层面,不存在一方对另一方的压倒性优势。上海的本土士人文化根深蒂固,和外来殖民地文化同样强势。
江南人不乏被压制排斥歧视的历史,有着异常务实的特点,对激烈的竞争习以为常,心理耐受力和韧性超强,能够较快的适应新形势与新环境,随着移民迁入,这种地方特点也成了上海华人的特点。除此之外,由于上海是洋务运动的中心,集中荟萃了晚清的工程技术精英,对待西方文明本就抱着边学边实践的态度,故而东西方文化碰撞的形式,在上海并不以暴动加镇压的群体性事件表现,多是在心理意识层面,通过思辨判断争夺价值观念的上位。
两种文化冲突矛盾的部分,被择优筛选吸纳。如法治观念代替道统德治,公民意识替代子民概念。兼容的部分,则以变异的方式进行保留:如内敛自省演化为崇尚理性,追求仁义进化为人道认识,格物致知演变为对科学的热衷,经世济用表现为积极参与公民的社会活动……连骑士精神和绅士礼仪也融合到了一处,表现为公众场合中得体的言行,以及对女性的尊重。至于比照落后的部分,则予以无情的摈弃,这需要面对现实的绝大勇气。
凡此种种,都是基于中西合璧的文明进化,遂使上海成了西方的工业文明,和东方的农业文明交汇的典范。最终使本土文化得以发展,形成了独特的海派文化,反过来也深深影响了上海华人的特质。总体而言,思想比内陆开放,心态比岭南平和,风格比北人细腻,较多地使用知性思维,能够很快地接受新生事物,但又有别于不加辨识的教条式接受(香港)。经由思辨取舍扬弃,是自主的选择,非外力强加,因此与守旧愚昧的积习陋俗,决裂得相当干脆。
(六)知性之光
常见吐槽上海人的,说能用拳头解决的,偏偏干打雷不下雨,你一言我一语当众论个没完。却不知此地民风尚智不尚武,强撸掐架无以体现胆识智谋,反会因愚鲁粗莽遭鄙视。在一个法治相对清明的地界,能诉诸法律解决的,大可不必以武犯禁。部分私权已经让渡给公权了,维护社会治安秩序,保护守法良民、制止不法侵害等,是执法者的责任。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拿钱的人当然要干活,交税就是派这用的,当然不能白给,上海人讲实惠。
若民人纷争处在律法裁决不到的范围,那得依靠道德仲裁,相信是非曲直自有公论。理不辨不明,事不鉴不清。想赢取舆论支持,得有把事件还原的能力。在这样的机制下,君子动口不动手,就显得尤为重要。没人愿意受骗上当,采信度是首要指标。在公开场合辩理,让公众参与评判,相当于把裁判私权让渡给陌生路人了,旁人个个是法官。表现得冷静、克制、文雅的一方,通常被认为更有知识与修养,懂得礼规分寸,信任度上升。
既然花时间争执,总要明确自身的目的,追求效用。为面子争执,不能让自己变成了笑话,被人免费观摩。为出气争执,若情绪更为恶化,那又何必当初。为讨公道,明智的选择是先审视自身是否占理,弄清诉求是什么,简要陈述事实经过,让人尽快进入判断环节,决定是调解还是谴责。光顾宣泄愤怒不满,无形中是把有心仲裁者赶走,留下起哄看热闹的,唯恐事闹不够大。非但事态得不到平息,很可能把纷争进一步扩大,影响到公众的利益。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在公众场合引发舆论关注,和入股市一样得有风险意识。不管出发点是什么,也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凡事件导致局面失控,发生动荡、骚乱、暴力等侵害公众利益的结果,须有勇气承担自身的责任。这时谈主观动机没有意义,事实胜于雄辩,一切推诿逃避者都是懦夫、臭流氓。在此前提之下,当众理论也分三类。
一是为持公义而进行的演说,口若悬河一气呵成,富有积极意义和社会影响力,能促发公众思考,改变观念想法,甚而参与传播。二是为争道理而辩说,因维护公德规范,或他者、自身的个人利益发声,文通理顺言简意赅,贵精不贵多,赢得路人支持,点到为止。三是为争闲气的口角,街头巷尾常见,张嘴便给招数绵密,至多是获取眼球,变成饭余八卦谈资。恼羞成怒动拳头的,会被喝倒彩哄嘘,牲口才使蛮力,人长了嘴要讲理的嘛。
漂亮的辩口不啻是高手出招,上乘者或有理有据,富有说服力,或绵里带针,进退有度,要旨都是促人知耻改过。似陆宝荣、剃头匠老马那般,辩说中带损话激怒对方,是实力不足时的一种争胜的手段。辩口规则使然,讲求以理服人,默认谁动粗谁输。口才不行无法服人,只好推动对方犯规,能力和境界都低一截子。而泼妇骂街惯用的粗口污言,不雅致不精细,只能出气不能占理,那是斗口层次不算辩口。因不满公议而迁怒围观者,搁这头更不上台面,自动丧失辩理资格,输不起何必上街丢人呢? 还不如韦小宝光棍了。
上海人爱面子不假,辩口也不尽因冲突而起,酒桌上进劝挡驾,或闲聊抬杠逗乐,都能旁引博征一番。在日常生活中操练,各种手段运用娴熟,上行下效,市井小孩也会。开口学话晚,大人要急了,话都说不清楚,往后得多吃亏啊!口齿伶俐者,方能尽早用语言沟通。教育从娃娃抓起,几乎自学话起就得接触说理、开练功夫了,没到学龄已有小成的不在少数,嘚不嘚可会捉扳头了。故而知性思维的使用范围和使用对象,都特别有民间基础。
说到上海人惯用知性思维,没准会被当成贴金。知性思维曾经进入过我国理论界的视野,但由于种种可以呵呵的原因,无法深入进行研究。所以长期以来,普遍地把“知性思维”跟“理性思维”混为一谈,高冷得牙酸。基于概念的不同理解,就“中国古代哲学欠缺知性思维”,抑或“中国古代哲学正是知性思维的产物”,也存在着截然相反的论调。为免不必要的误会,得把提及的概念析清。
“知性”【德文:Verstand】,常被译为“理智”或“悟性”,原本是德国古典哲学常用的术语,概念最早由柏拉图提出。他的学生亚里士多德称之为“被动理性”,有处理感性材料的职能,不能离开感性而自存。康德将之理解为主体对感性对象进行思维,把特殊的没有联系的感性对象加以综合处理,并且联结成为有规律的自然科学知识的一种先天认识能力,认为“知性”是介于感性和理性之间的一种认知能力。
而“知性思维”,是指运用普通形式逻辑的思维规则所进行的思维。形式逻辑是知性思维的集中体现,其基本规则由同一律、矛盾律、排中律所构成,最先由亚里士多德阐明。黑格尔则指出了知性思维具有同一律、坚定性、明确性等特点,也有注重片面差异、抽象不具普适性、以及缺乏内在超越等特征,有别于理性思维。
也有人认为,知性思维事实上是一个由多重要素构成的复杂的统一体知性。冲这表述笼统模糊絮叨劲,一看即知出产地。另一个极端是赋给审美意义,常见媒体提及“知性”和“知性思维”,当专套女性的褒义词奉上,于是出现了“科学的知性思维”这种称谓,与“美学的知性思维”划清界限,就和感性逻辑一样要命,找不到论者定义的内涵外延。
咱不排斥词汇原有语义发生变化,概念纳入新的义项,更不认为这种扩展会玷污汉语的纯洁性,比如把抢先围观叫做“沙发”。根据上下文和语境,通常不会出现理解歧义。不过作为家具的沙发依然存在,没必要在所有的情境下,一律给最流行的用法让位。非把人家中性词掰弯出柜,不知出于啥心态。跟“社会主义倒奶”之与“资本主义倒奶”异曲同工。
知性思维远没那么高大上,无论是混同理性思维,还是基于审美考虑,过多推崇知性,只会使它偏离恰如其分的地位。类似把“科学”拱成了“真理”的代名词,不管相干不相干,一股脑贴上标签营销,故而点明实指也是应有之义。循例拿自家开刀,让人直观地了解,这种思维在普通人的生活中如何运作,免得码了一堆却不知所云。
儿时有强烈的模仿欲,看到的听到的都喜欢瞎学。过家家之类角色扮演游戏,同好者不乏其人。总学医生看病什么的会腻味,隔三差五得加入新元素,提高兴趣热度。模仿身边人搞不好会讨骂讨打,广播电影是安全素材来源。看越剧《红楼梦》时,发现了新花头。宝玉和黛玉成亲,被王熙凤施计掉包了……看得心花怒放,一个毁三观的计划,在这一刻酝酿发酵了。
这一出戏非常好,好就好在热闹,可以捣腾各种响动,往身上挂各种道具,想想都觉琳琅满目。关键是剧情还有阴谋,给了宝玉个晴天霹雳,反转酿成一场悲剧。金玉良缘,黛玉焚稿,凄凄惨惨不符合儿童审美观,大有重新反转的原动力。没等宝玉哭灵完毕,我这头的小算盘,已经噼噼啪啪打完了,决意在下个游戏的日子,把要好的邻家伙伴拉来成亲。
到那天找小伙伴们商计,这回一起玩成亲罢,可新鲜呐。花言巧语一大串,听得人怦然心动,跃跃欲试。民主会议,当然也有异议者表示疑虑:小姑娘和小姑娘怎么行?人家宝玉是一男的。我马上回口:宝玉头发都披背后了,凭什么说是男的?哪个男的留这么长头发,倒是找个来看看?老话说头发长见识短,都是说女的,从不这么说男的,宝玉生在过去,也得是女的……众人一听,反驳有力,顿时深以为然。
首先光有论点没论证不行,已有论据于对方不利。其次没公示反例实证,难以服众。最后老话证明,就算换了时代背景,对方的论点依然不成立。三句话直击要害,全方位绞杀。这一段辩驳虽然尽是歪理,但确然就是知性思维的应用实例。就宝玉是男是女,如果从感官反映能直接获得性别认识,比如看见鸡鸡、咪咪、胡子等明显性征,那还在感性思维范畴,而戏剧中的宝玉形象不具备鉴别条件,必须使用进阶思维——知性。
知性不能脱离感性而存在,能达到什么认识程度,得看参与思维过程的已有认知,和感性经验多寡。儿童对人感情、语言、行为的认识,不足以区分爱情和友情,但对男女的概念有初步认识,非此即彼,坚定又明确,于是只能联系自身的生活经验加以判断。从宝玉外观头发长,联系生活经验中男的无长发,到宝玉是男的这一推断,是形式逻辑的运用结果。从老话针对女性讽刺,男性非适用对象,又把“长发非男”的适用范围,扩展到宝玉生活的年代,形式逻辑得到二次运用。这段认知过程,具备知性思维概念里注明的典型特征。
知性的统一性属于经验的范围,在此体现为对男女性别的甄别,仅与头发长度联系,仅与自身比照,仅以有利于佐证结论的知识范围,筛取旁证,其片面不言而喻。错不在形式逻辑的部分,在于这个“男子不留长发”的立论基础,符合在场所有人的生活常识,因而被全体采用了。一干小屁孩阅历经验都短缺,理性思维尚不完备,不光我对认知出现错误毫不自知,且众多人表示支持,连异议者也觉难以为继——宝玉的头发成了痛脚,绕不过去了。
不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异议者亦非善辈,立马换了个角度反击:黛玉是女的,宝钗也是女的,不管谁去和宝玉结婚,都是和男的配对,所以宝玉是男的。——漂亮,又一个标准三段论呐。还别说,那年月没见识过同性恋,更不知两性人,自己的性别意识都在初建中,人家这么归纳总结不无道理。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有点拿不定主意了,又轮到我见招拆招。
仔细回想了一番,断然否定:不对!戏里才没提过“结婚”,只说“成亲”。
众人目光望来:真的?好话不说二遍,傲娇:问她,是不是这样。
这倒是……异议者记性和辩品一样好,默然点头,对新补充的事实予以确认。
于是我再接再厉:成亲成亲,那也就是“成为亲戚”啰。女的和女的成为亲戚,有什么关系?异议者眨么几下眼,也不知我说的是真是假。只好又另回了一招:不过宝玉叫她们林妹妹,宝姐姐,本来就是亲戚了啊,再要成亲有啥用?说不通嘛。
关于这点,我倒是早想通了,解释说:本来是姑表,姨表,各住各的不够近,黛玉找宝玉玩,还会吃闭门羹伤心。成亲是亲上加亲,跟要好的搬到一起住,生病一起治,那多方便。没听宝玉唱么?我和妹妹都有病,两个病原是一条根,望求你把我们放在一间屋,也好让同病相怜心连心……哎,闹半天时间都浪费掉了,到底还要不要成亲了?
小孩都喜凑热闹,开了头哪里刹得住车,瞬间疑虑烟消云散。要!要!要!接着是派角色分瓢盆,敲敲打打充乐队。金玉良缘的掉包计,反转成了一场集体婚礼。被单枕巾当霞帔,衣夹当耳环别上,人来疯犯病不轻,痛也顾不得了。依序捉对拉手上床,嘻嘻哈哈纳头便拜。事隔数年写进小学作文里,腆着脸回顾成亲好过瘾,气氛活泼场面热烈,经由各教研组老师的传看,可把一众人笑疯了,作文本充公留念……出名了后悔都没门,囧。
反正历史污点抹不掉了,干脆把傻实诚进行到底。说这段儿时糗事,以证明知性和知性思维,与文化、内涵、修养诸词没啥必然联系。在接触新事物(包括新概念),试图进行探索和理解时,作为认识辩证发展的一个必要环节,和相对独立的阶段,知性思维是最为常用的工具,并非高贵优雅者的专属饰物。小屁孩够草根够没见识了,就成亲的行为和意义,从接触到认识、说服、抗辩、模仿,全过程还不是一样照用。
“两小儿辩日”是史上更为出名的段子,因孔子客串出场,也是更具典型意义。就太阳在晨间和午间的距离远近,两小儿互相摆事实讲道理,没使用偷换概念的诡辩手段,但结论截然相反。只因主体通过知性思维获得的认知,无法脱离感性对象,立足于片面差异,借助孤立的现象去分析,难以得到客观全面的认识。这一点和年龄阅历没有关系了,以孔子之睿智,也无以窥明其中关窍。
只要使用了知性思维,却没用理性思维进一步统和割裂的联系,修正知性思维获得的暂时性结论,都会面临这类无解的局面。因为理性能发现理性的局限,知性却无法完成对知性的超越。孔子的神经还挺粗,对此保持光棍的态度。“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知道不知之处究竟何在,哪怕对“之”的认知尚未完成,藉此也奠定了理性思维的基石,保留了继续拓展认知的机会,这便是知性的现实意义,与知性思维的价值所在。
世上人不会个个像孔圣人,能够承认自身无知,谨言慎行,被小孩呛了词也没脾气。比如大人为省事,会利用规矩来压制,以权能威慑杜绝异议,不许小孩回嘴八章以下犯上。思辨能力越差劲,能耐心讲理的越少,更不提反思了。这种状况普遍存在,也不仅在大人和小孩间发生。但是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人为规则本身,也会成为新生的认知对象,被纳入知性思维的辨识范围,灌输教条可换不来等价的理解。
刚上学的第一个班主任和蔼可亲,我特别爱看她笑眯眯的样子。她说希望我们考试测验,个个获得一百分,我还真筹划了一通,积极思考如何保障满分:粗心大意是难免的,怎样才能不让她失望呢?……倘若做完卷子和同桌的核对答案,大家不会总错的一样罢?试和同桌商量,英雄所见略同。我欢天喜地,第一时间与老师分享发现,真诚热切地盼望,博取她的欢喜和夸赞,把对策计划和她一五一十描述了一番,换来的是她的哭笑不得。
“想想就算了,不许真干啊,否则我记零分。”
“可你不是希望我们个个考一百分么?”
“分数是次要的,我不希望你们为了分数作弊。”老师不得不枚举作弊行为。
我反而更糊涂了:“同桌不是应该互相帮助的么?”
“互相帮助是对的,互相抄袭是可耻的。”
“没想抄啊,都先自己做好了,然后再对对,错的就订正一下。”
“你和同桌核对答案就是作弊,那时不能修改,批完分数后才能订正。”
“不是说,发现了错误就该马上改的么?为什么要等分数批完呢?刚才你还说,分数是次要的。”
“……”
得庆幸那时小,很快能得到理解和原谅,没当做捣蛋找茬。不过给班主任留下的印象,就比较复杂了。大多数学生都有自觉性,明白老师允许才能做,我这脑洞一开没不敢想的,还带自我揭发,纯属不明是非。看上去人畜无害,整个是一令人抓狂的危险分子,罗列规矩不管用,思路不在一个频道。必须提高警惕,不然背身的功夫,不知会做出啥违规逾矩的事来……于是将我划归需要加强监督的学生,没两条杠以上都不好意思搁我边上,满满的正能量。
其实我只是对各种要求的冲突矛盾,比较困惑而已,唯恐不弄清楚,届时难于适从。沟通出点问题,不改变对班主任的好感。她出于爱的关怀,特地安插好学生做我同桌,本意是怕我闯祸,顺便示范熏陶。哪知一个个干部,反被我腐化成话痨,末了不够轮换敷用了……怎样才能因人施教,在此不作讨论。不过处上位者抱紧训诂,处下位者不敢质疑,思辨的动力被自利的本能取代,知性无以尽情发挥,得不到充分锻炼。
有个闺蜜来自北京,父母是高级知识分子,小学后期随父母到上海,最初与我同校。因考入一所中学,又顺利升入此校高中,同班呆了六年。她这边家庭教育严格,在学习生活过程中发生错误,会被父母直接纠正,从灵魂深处端正态度,不容有半点敷衍和马虎。尤其是她的妈妈,一丝不苟,有点像《生活大爆炸》里雷纳德的母亲,对子女交往的朋友,也有门槛条件,怕孩子被带坏了。好在人很明理,只要子女认真努力了,分数和名次并不苛求。
我父母刚好相反,平时不监督学习情况,只根据成绩与名次算总账,决定是表扬几句,还是胖揍一顿。每学期只管定出KPI,具体该怎么完成指标,靠我规划把握。凡事自己掂量,自由度比闺蜜高。遇到疑难也要自行辨识正误,免不了使尽浑身解数猜闷。虽然不知天高地厚,闹过笑话,也给自己惹过麻烦,不过自作主张本性难移,野球拳不曾退化,越发变本加厉。
与学校相比,家庭影响更大一些。比如文科如历史、地理、政治等,总有记忆要求,闺蜜认为多背点不吃亏,会去整段整段背诵。对付这类我只记要点,临考能扩写回去,和书上意思差不多就行。闺蜜认为不该偷懒,要点是出卷老师决定,万一考到偏门死角,后悔莫及。我说掐鼻子背还不够闹心的,破坏对科目的兴趣,这分不挣也罢。连语文我也不全背,能蒙则省。【好比《指南录后序》,文天祥写了十八个死,看上去就不值考,就最后两句有用。】
她说这是心存侥幸,哪会次次好运。我说会蒙也是本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要相信人品。起初她以为我私下背过了,面上嘴硬否认,后来发觉我没忽悠人,倒有点好奇了。实践检验真理,不信人品比不过,于是从家里弄来了医学院的试卷,几乎全是选择题,给我蒙的机会,她也一起做。完后按标准答案计分,结果大出意料,她做对了五分之二左右,我不但过了及格线,还得了七十多分,惊得她仰天长叹:忒没天理了,这是大学卷子!
其实这分数和两人的能力高下无关,也不关涉知识量多寡。我和闺蜜平时成绩差不多,卷子大部分内容都超出我们知识。之所以“拼人品”有这样大的差异,和各自思维习惯不无关系。闺蜜是只靠掌握的医学知识在做题,剩下的放弃思考,纯碰运气。这个思维过程,偏重于根据已有的认知,找出匹配认知的题目下手,开启的是《连连看》模式,按图索骥。
我是瞎琢磨惯了,面对不甚了了的试卷,自动进入《黔之驴》模式。人家老虎初见驴,慭慭然,莫相知。拿不准是否斗得过,便来回试探,尽它所能摸透驴的底牌,最后“跳踉大㘎,断其喉,尽其肉,乃去。”题目超出认知也无所谓,不会把我吃了,故而不忙缴械投降。把会做的完成后,我又继续尝试,另寻途径辨识应选答案,额外多插入了两个游戏。
第一个游戏是“不打自招”——抓出题人的疏忽。一套题里的知识点,多少会有交叉,在不同的题目里,考察点会有偏重。米兰达警告云:“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出题人可能没仔细想过,各题的疑问描述本身,无意中也会透露信息。比如这个题目的提问方式,需要另一个题目的某个答案成立,才能作为前提条件端出来考校。那么只要他这么问了,另一道题我本来无从着手,反倒多得了一条线索,知道该如何判断了。
第二个游戏是“合纵连横”——把各题当诸侯国,让它们互掐。每道题都应该有答案,没答案是亡国死局。合纵是联弱抗强,须把知识点相关的题目,放在一起考虑。万一这道题选了A,另一题没一个答案可选,那A选项排除。大胆假设,小心论证,如此不断减少选项数,结盟的诸侯要活一起活。而连横是联强攻弱,已答题可视作若干命题,列入可恃大国范畴。其它题选项但凡和这题答案矛盾,一概当作敌对的弱国先行消灭,据此逐步并吞未答题。
总之大原则,就是不去孤立地看待每个题目,而是把出题人当做博弈对象。然后把已知和未知的题目、选项等视为一整个系统,通盘考虑手上的筹码综合利用。以头脑中具有的知识作联想对象(米兰达警告,合纵连横),让个人的经验(知识点存在交叉、考察点各有侧重、出题很难滴水不漏等)结合自己的知识储备(原本就会答的题),以及逻辑能力,都参与思维过程,对前后获得的所有相关信息,进行辨识、归纳和分析,使得卷上判定内容都能自洽。
虽然临时没条件去深入学习,理解这卷子上题目所涉及的知识。但能折腾总要再折腾一阵,从而最大程度地发挥所知所能,使得知性思维充分运作。野球拳一点不玄乎,闺蜜也会打得一样好,只不过她老实,没想到可以这么猜闷。把这俩游戏来回玩几遍,还能进一步扩大战果。这有点像WIN里的扫雷游戏,标出来的地雷越多,后续判断条件也会增加,盲区越来越小。只有无论怎么选标,周边数字都成立的情况,才需要撞运气。
拍脑袋撞运气前,观察连续的答案,没有挨着一样的案例,那出题人可能有点轻微强迫症,接下去的一搏,也能根据上个答案,少个选项,提高蒙中概率,尽量多捞点分……因为看试卷角度和思维惯式不同,我阅卷答题的过程,和闺蜜的流程刚好颠倒了——她知道了正确答案才选,我选完才知道正确答案——比她多拿的分,大部分来自这一块。
回到一个多世纪前,联系1894年的鼠疫,再次审视当时的三地。粤、港两地的大多数华人,求雨的求雨,请神的请神,逃离的逃离,从不认为有必要重新认识鼠疫,不认为汉医对鼠疫一无所用,不承认西医有比肩相较的资格,归根结底,是基于感性的盲目自大,关闭了思辨之门。盲目到无视疫情严重失控,自大到不肯尝试西人的建议,依然把旧俗当教条谨守。
当粤、港两地被疫情蹂躏之时,就如何对抗鼠疫,上海华人同样没有完备的认识,旁观着异地发生的悲剧。从感情上来说,他们希望疫灾得到控制,同胞能够摆脱劫难,也愿意相信汉医对鼠疫的疗效。毕竟有两千多年的历史经验,故此起初得闻来自国人的谣言,诸如能够手到病除的神医,以及克制鼠疫的大力丸子之类,他们并未花精力质疑,也跟着积极传谣了。
西人宣传的防疫措施,广州华人没采用,香港华人逃走了,上海尚未进入实施阶段,缺乏实施结果的案例验证。当突然陷入鼠疫的直接威胁时,上海华人尚无以确知,西人的方法能否有效,便面临立场取舍。他们能够在获得相关认知之前,先行放弃汉医思路,去支持西人防疫举措,也是个倒置的认知流程,而起决定作用的,正是“黔之驴”模式的知性探索。
这种模式能脱离思维惯性的束缚(未知答案随便选个听天由命),大幅度减少感性的直接影响(对汉医的情感依赖)。大原则与上例相仿,表现为不去孤立地看待西医和汉医,而是把疫情当博弈对象,然后把华人举措和西人举措、实施结果等视为一整个系统,通盘考虑掌握的疫情相关新闻,综合利用信息,把各地西人的反应,搁一起进行比较分析。
那时抗鼠疫血清还没出现,上海华人也不知道,从公共卫生入手防疫是否管用。但从租界各方的西人反应,可以了解他们的恐慌和重视程度,绝不亚于中国人。基于“西人也怕鼠疫”这种观察,先确认西人采取措施,主观上是为防疫而非传疫。根据西人医学理论,香港和上海的西人对公共卫生、隔离患者的态度一致。而他们对华界的改进要求,并未超出对自家地盘的要求,租界卫生的确好于华界,于是可以排除“西人因歧视而压迫华人”的臆想了。
根据广州、香港发生的灾情扩大现象,可知在汉医主疗的环境下,鼠疫没有得到有效控制。鉴于“西人总是倾向于维护西人利益”的看法,结合上海英国和德国领事馆的强令,决意不惜拘禁、重罚违反避疫章程的本国船主,也应该出于维护西人利益。那么本着维护华人利益的立场,照学照做比较保险,至少不会有害,众人性命攸关之时,何妨支持西人一回?
上海比较幸运,早已集聚了一批有文化的精英。无论是关心社会政治,继承传统的士人,还是投身洋务运动,拥有自然科学基础的西学先驱,共性中最为可贵之处,便是“知不足”。孔圣尚能坦然承认无知之处,后生岂能狂妄僭越,正当西风东渐,西学本就在学习实践之中,眼看危机逼近上海,怎能继续自欺欺人?故而这两类人都能够正视自身认知的缺陷,抱着理性、务实的态度,去面对未知事物。
在掌握鼠疫的真相之前,由于迈出了关键的一步,与愚昧守旧分道扬镳,上海华人才得以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控住了舆论走向,推动了公共卫生事业发展,最后幸免于这场大规模鼠疫的荼毒。由此可见,依靠知性思维去探索、判断未知的问题,虽然不一定能通往正确认识,但能减少感性思维不能排除的谬误。愿知性之光普照四方,令更多人得益其中。
天啊……好长,有时间全看了
看完红色走不出来的人表示又有粮吃啦
不忙,没完,新春快乐!
看完了,很有意思,楼主姑娘大才,请收下我的膝盖先。
南人的抵抗这一章,说真的,看哭了。
尤其是对于侵略者的鄙夷态度,”东洋赤佬也配?!“真是笑中有苦泪。
家中祖辈当年都生活在上海,后来有几支迁去了苏杭,和家里老人谈及战争的苦难和伤痛,虽然恨极,但终究无激怒,曾不确定他们的情感,被楼主点出了,孽畜而已,哪能恨伊?恨伊是抬举伊!
其实《红色》的故事逻辑多有纰漏,徐天田丹的杀人计划,其实仔细想来比较类似2012年的一部日剧《沙希》当中女主角的复仇计划,都是勉勉强强从一个角度能圆但是现实当中基本行不通。当然,在如今雷剧狗血剧遍地开花的银幕当中,《红》剧可以算是诚意之作,全片看下来就是一个想法,主创团队对于观众保有一份尊重。可还是不得不说,只是因为行业总体水平偏低。
此外,虽然在地标方面不太能忍,这部电视剧对于上海居民的生活还原,总体来说,好评。
要是乏善可陈,也不值去写,这些属于补漏,一边补一边自己理思路。
许多事也不怪影视剧业,文化整个没落,精神是空的,不是一个圈子的事。
想颂扬的不知当初好在哪里,脊梁硬在哪里,底气不足。
只能拿脑补填充干吼:杀鬼子啊——
基调就错了啦~
现在正处于看啥看不进去的状态。。
好文章,mark,有空来拜读
(八)维新的陷阱
凭借地利人和,上海抓住了发展的机遇,成了西方工业文明和东方农业文明交汇的都市典范。不过上海终属弹丸之地,以一城之繁荣,并不能代表整个国家的实力。在十九世纪中叶到二十世纪,中国与列强的交战一败再败,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日本却经由明治维新,抢先一步完成了近代化改造,摆脱了殖民化危机,国家实力得到大幅度提升。
在西风东渐的晚清时期,上层的既得利益者,无法完成颠覆自身的变革,戊戌变法只持续了百日出头,最终在皇权保守势力的阻挠下夭折,宣告了洋务运动的失败。1900年,值世纪交接之际,因维新失败而流亡东洋的梁启超感慨万分,写了首七言长诗《二十世纪太平洋歌》,抒发了爱国情怀,最初的“四大文明古国”之说,即源于此:
“初为据乱次小康,四土先达爰滥觞。支那印度邈以隔,埃及安息邻相望。”
并自注:“侯官严氏考定小亚细亚即汉之安息,今从之。地球上古文明祖国有四:中国、印度、埃及、小亚细亚是也。”
出于强烈的民族自尊心,梁启超藉诗怀古叹今情有可原,不过四大文明古国这种概念,并没有得到世界范围的历史学界的公认,只能关起门爽爽。至今还放在教科书里,说明编教科书的人嘛,骨子里还没摆脱弱国心态。其实中国文明区域,埃及文明区域、两河流域文明区域、印度文明区域,与爱琴海文明区域,并称“五大文明区域”,还是有资格获得学界认可的, 1/4不见得比1/5光彩,换个提法名正言顺许多。
从时间上说,文明是人类脱离原始的野蛮、蒙昧时代(史前石器时代)以后的有文字、国家、金属工具、定居建筑等等的进化时代;从特征上说:“文明”是具有一定时间和空间联系的某一群人,可以同时包括几个同样类型的国家,文明自身又包含政治、经济、文化三个方面,其中有文字文献记载的文化,构成一个文明社会的精髓。
中国不是世界上最早出现文明的地方,终究是东亚农耕文明的发源地,不管后来情形如何恶劣,在世界史上确实立有一席之地。华夏文明的开放性与融合性是两大优点,而汉文化即为其中代表,既有辐射周边地区的同化能力,也有融合异种文化的再生力。当初的中国全方位超越异邦,周边地区如朝鲜、日本等国无一不曾向中国师学。各地本土文化呈现的多样性,皆受汉文化影响,既是昌盛的明证,也是生命力的保证。
华夏文明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得到延续,汉文化自有可取之处。大宋虽被金人和蒙古递次蚕食、乃至沦落到亡国的地步,大明政权最终为满人颠覆,然而汉文化的脉络并未断绝,依然在社会各阶层继续发挥影响力。当时国人中的知识分子,普遍认为只因满清政府的腐朽,才使文化发展未能与时共进,中华古国没落,源于保守势力不知进取,固步自封,失去了与世界平等对话的机会。只要终结满清的奴化统治,恢复昔年鼎盛的汉文化,便不信中华不能振兴,再度成为汉唐时代的强盛国家。
日本靠维新崛起,给中国树立了榜样,明治天皇响应倒幕派革命,从末代幕府手中拿回实权后,重树了天皇权威。强制实行“版籍奉还”、“废藩置县”等政策,削减武士阶层特权,使得民权得到提升。日本从封建社会转向资本主义社会,大力推行义务教育,二十年后国富兵强。虽然甲午战争很敲了中国一笔,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也是本事。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梁启超自勉自励,遂将国人的共情,显化于文字了:“物竞天择势必至,不优则劣兮不兴则亡。水银钻地孔乃入,物不自腐虫焉藏。”作为炎黄子孙,华夏文明的继承者,已经得到了历史丰厚的遗产,有什么理由妄自菲薄呢?先进与落后是个相对的概念,众志成城齐心奋进,使劲追回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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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民族主义为文化民族主义的范例,以共享的文化定义民族。由于文化无法倾刻而得,与异族人群是否能交融,得看对文化的认同程度。民族身份非靠遗传决定,若成长于其他的文化环境,接纳了异族文化,虽有汉人血统亦会被视为外族。汉文化有着非常浓烈的本位意识,也有着强大的凝聚力,并非“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种狗血语录所能概括。若在玩席德•梅尔的《文明》游戏时,没用文化征服模式赢得过胜利,就很难理解其中意义。
农耕文明的发展有助于人口增殖,无论是两河文明流域,还是印度文明区域,也和中国一样人口膨胀速度惊人。然而在父权文化的汉本位意识影响下,即使汉族人处于被统治地位,也不愿让文化迥异的异族,在本族中得到生息繁衍,以最大程度保留自身的文化基因得以延续。比起传统社会科学的探究,还是分子人类学的证据明了直接,也更为有趣。
对各民族基因抽样的检测表明,无论来自南方北方,汉民族Y染色体类型的主要群分布比例极为接近,可见并非一个大杂烩,整体性比其它民族更为显著。先进文明对于落后文明通常会有强烈抵触,在文明伊始,中原农耕文化对外传播的过程中,北方父系和南方母系,都得到了大量的繁衍,生育共同的后代,南方父系与北方母系亦有贡献,中原地区往北则无此现象。族群文明程度接近,同为农耕文化有融合基础,或许用通婚更好解释。
要说是凭籍战争的武力征服,把当地男人杀个七七八八,强行与当地女子交配,也能获得同样的人口扩张结果,便不能解释后续的现象。蒙古帝国扩张时期,对许多欧亚地区都有过占领统治,其中蒙古族人的主要类群C3*,在族人中占到百分之十几到二十左右,该基因特征也随着侵袭途径,遍布自东北到中亚的势力范围。蒙古帝国所向披靡,本族血统遍处播撒,但有元一朝在中原统治百年,当今汉族几千人的抽样里,仅检测到两三个对应的类型,C3*只有千分之几的比例。
汉人基因特征相当稳定,不肯随便与异族人杂交。满清拓展的中华疆域为史上最大,自入主中原,政权更是延续了268年之久。C3c的类型在满族人、蒙古族里有不少分布,然而在汉族人抽样里一个都没有检测到。而日本民族的常见类型D基数则更高达40%,在汉族基因样本中更无觅处,用演讲者的俏皮话来总结:“可见中国人民在当时抗日战争的时候,对日本人的这个抵抗还是相当坚决的。” (严实,视频《Y染色体携带的历史》)
http://v.youku.com/v_show/id_XNjkxMjI0ODQ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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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国人未始不曾寄望,在不乏文化交流的历史基础上,从相对先进的日本处,得到一次文化的反哺,重树文明大国地位。不过文明的先进性,并非由国家的军事和经济实力决定,还得看文化输出能力,寄望于这家友邻终归是缘木求鱼了。是时的日本国力和文化教育都得到大幅度发展,成了可与列强比肩争雄的强国,然而由于缺乏支撑人文精神的文化内核,没有反哺的可能。中国若跟着日本路子走,非给带沟里去不可。
日本无疑是个善于学习的民族,前后继承师学了东西方两种文明的创造成果。可光靠学不足以获得原创地位,在世界文明史上显得不够伟大。日本国产的原初神道文化,与大和民族、大和国、天皇制几乎同步产生,很难往上古增加文明年限。要伟大就得历史悠久,文化源远流长,而日本最久的当然属天皇家族。自己的历史自己写,至少这样就原创了。
天武天皇经由壬申之乱才获取政权,起念找人编撰日本历史,以申明法统正朔,展现了一定的政治智慧。于是有了《日本书纪》(原名《日本纪》),由舍人亲王等从681年起始编撰,直至720年方才完成。这部官修史书工程浩大,描述了日本的古神话以及天皇的家族史,为天皇统治提供了合理性依据,是岛国文字治史的里程碑。
《日本书纪》是日本第一部正史著作,在历代《太阁立志传》游戏中,都是前期必入手的道具,获得后角色内政力+10!中国搞天授皇权,终究是凡人层次,并非神圣不可侵犯。泥腿子陈胜都敢叫嚷:“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奉天承运的天子算什么鬼,免不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轮流坐庄。《日本书纪》就创造性地载明,天皇家族乃是神的直系后裔,“万世一系”才是颠扑不灭的真理,一看就比天子要上档次。
关于“天皇”的称谓,有个挺出名八卦典故,有资料表明,在推古天皇十六年时,小野妹子(为啥男的要叫妹纸?!)出使隋朝的国书中,已经正式有了“东天皇敬白西皇帝”的说法。《隋书•东夷列传》的记载则是:“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虽是平起平坐的招呼口吻,等如对中国皇帝怀有不臣之心。隋炀帝杨广是啥脾气,人家谥号都自带火的,见书立马大发雷霆,让裴世清带去日本的国书,第一句就是“皇帝问倭王”,很不客气地敲定尊卑,全然是天子对诸侯的下行文式……
与《日本书纪》有同等内政力赋值的书籍,则是《故事集古事记》,日本第一部文学作品,集各种玄幻、宫斗、色情元素于一体。类似有了《三国志》还会有《三国演义》,两书的性质不太一样。《日本书纪》坑挖得太大,整整三十卷佶屈聱牙之作,还是集体编写。元明天皇是个妃子起家的女天皇,或许等不及作者填坑,或许偏爱接地气的,命太安万侣另行创作《古事记》勘误,去伪存真。
太安万侣奉命于711年9月18日开写,根据记忆达人稗田阿礼口诵的《帝纪》和《旧辞》,编纂了三卷《古事记》,次年1月28日献呈元明天皇御览。这日子够寸,恰好对上了九•一八事变和一•二八事变。不知当年日本军部是否揣摩上意,也想把攻取中国作为新时代开创者的丰碑,给裕仁天皇献礼,才专挑了这两个日子开启战端……(这是猜想没有证据,免责声明,脑洞无罪。)
中日两国一衣带水,在日本系统捣腾民族文化精品之前,隔壁已经有过汉唐的辉煌了。不说对中国神话、民俗方面的借鉴搬用,日本头里只有口述史,没自己的文字,古籍《日本书纪》全得用汉字书录。同期出产的还有《风土记》,元明天皇令治下的本土各国,编撰地方志文献,从713年开搞,花了至少二十年完工,主要还是以汉字编写。等维新后日本底气足了,认字的日本人越多,越觉得这事哪里总有点不太对……
为支持“大日本主义”的国民情感,明治时期的本土文化再定位,便是倾向撇清和中国历史文化之间的传承关系,使大和文明也独立自主,拥有文化主体性,与亚洲第一强国的身份匹配。在这种背景下,包括“天皇”概念也是原产的,只是借用了汉字书写而已。即便历史学家津田左右吉力证“天皇”和中国道教名词无关,把“参考”修饰为“借用”,二战时期照样被右翼攻击,犯了不敬之罪。日本早就有了,借什么借,连出书的老板也一并判罚。
**************************************纯吐槽***********************************
相关称谓的产权争议一掐好多年,到现在都没打出结果来。看看这事,特别理解韩国人,难怪经济文化发达后,老说中国的XX是韩国的,心态是一模子刻的,有了前车之鉴,干脆连借用都不承认了。这种民族主义情愫,为认定独立起源,不惜罔顾事实与历史,不惟日韩才有。汉字是中国人发明,论起牵强附会,弄不好也是鼻祖。
一说就是龙的传人、炎黄子孙,连原始人也非得是中国原产的,从元谋人到蓝田人再到北京猿人,考了一条线出来,就人类起源独持一家之言,死不肯承认非洲中心说,好像认了最早的祖宗是黑大哥就丢份,这算啥观念啊。科学技术日新月异,都板上钉钉的事,至今不肯改改教科书,接茬误人子弟。做不到实事求是,其实也没啥资格笑话人家。民族自豪感要建立在谎言之上,都是没自信力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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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巫术和祭祀的原始信仰,促成了日本民族宗教-神道教的形成,由于受到中国文化的影响,其发展过程也不可避免地吸纳了汉字词汇,以及儒释道三家的元素。当初神道教为与传入的“佛法”分庭抗礼,才特地以“神道”命名。说来很难明确定性,尼玛不但搞的是多神论,身为最高主神的天照大神,一会说男,一会说女,性别也有过变迁……
既然相信万物皆神,自然物是神,人死了也是神,牛逼活人也是神。哪个都不能随便得罪,因此把菩萨和神灵供奉在一处神社,供信徒参拜,也是民间常态,俗称“神佛习合”。打一开始天皇已和神明捆绑在一起,天皇的神圣性不容置疑,文化改造进行到宗教这一步,作为和天皇制并驾齐驱的神道教,也必须独立出来。
要让神道教成为宗教领域的日本国粹,首先得与外界传入的宗教划清界限。基督教是西洋人传的,和中国关系不大,1873年日本取消了对基督徒传教的禁令。但是佛教不但是经过中国二传手的,众生平等的思想与独尊天皇的需求格格不入,怎能够喧宾夺主呢?明治天皇为巩固皇权,在明治元年便发布了《神佛判然之令》,一改“神佛习合”的旧俗,提倡“神皇一体”、“祭政一致”。天皇被赋予的神性,直到二战后才宣布放弃。
领导一句向左,传到下面就会更左,政治正确第一,这类情形屡见不鲜。宗教也上升到民族主义高度后,信佛等如不爱国,接受中国传来的宗教糟粕,于是不光菩萨佛像被搬迁出各处神社,大量佛教场所被毁,僧侣也遭到严重打压,受不了迫害的干脆还俗了。民治维新后,天皇制度进化为政教合一的神权统治,导致日本在文化学习上,出现了短板效应。资本主义改良不彻底,坚持走日本特色的资本主义道路,结果全盘学走样了,留下了巨大的隐患。
http://www.gmw.cn/xueshu/2014-07/14/content_11962984_8.htm
从本质上看,以汉文化为代表的东方文化,偏重“整体”,而西方文化偏重“个体”,特性不同各有千秋。共同点是均以人为主体阐述对象,都有人文思想脉络,自成一套理论体系,贡献了各自认同的普世价值。而日本为保有天皇神性论,把核心理念剔除,只拿教条与形式填充,主次取舍本末倒置。继承自东方文明的部分,徒具朱子学伦理纲常,却剥离了儒家“仁”的核心,培养的武士道精神,以誓死效忠于天皇为荣;继承自西方的君主立宪,也空有虚君模式,确立二元制君主立宪制,实际上抛弃了宪政民主的本质。
以日本的政权组织形式,天皇一手把持神权,军权和政权,位于各阶层顶端,达成了兼有皇权与神权性质的独裁政治。贪上个明君还好,军阀立不起山头,政策执行高效,明治天皇在位期间,得到了日本百姓的积极拥戴。不过“富国强兵、殖产兴业”政策重在强国,而非以民生改善为目的。经过一段转型期后,超国家主义思潮泛滥,日本的帝国野心膨胀,对外执行“大陆政策”,以朝鲜和中国的领土为目标,走上了穷兵黩武之路。而国内民主的良性发展,似乎也因为一个偶然因素而告终。
大正天皇曾患脑膜炎留下后遗症,又因脑血栓变成了精神病,不时心血来潮搞出些幺蛾子。比如大庭广众之下,把讲演稿卷成圆筒充望远镜,对着外国使节们乱照一气傻笑。政界元老们集体瀑布汗,实在有失体统,匆忙把裕仁推上神坛摄政。裕仁的两个导师,乃木希典与东乡平八郎,都是军国主义者,把这个挺有生物学研究天赋的皇室继承人,也培养成了尚武的君主。裕仁继位天皇后,加剧了军事侵略扩张,片面地追求物质资源获取。正是在他的主导与推动下,日本严重法西斯化,与文明的前进方向背道而驰,最终引火自焚。
文明是历史沉淀下来的,有益增强人类对客观世界的适应和认知、符合人类精神追求、能被绝大多数人认可和接受的人文精神、发明创造以及公序良俗的总和。光继承和师学物质文明,如发明创造和对客观世界的认知,便是走入了维新变革的误区。不注重切实构建精神文明,是给自己制造陷阱,在遭遇危机、物质匮乏之时的表现,最能暴露精神文化的真面目。
《红》剧主创将徐天留学日本安排在1923年,或许是为了接续前一个设定,保定陆军学校九期毕业生在这年毕业,徐天既然没去从军,那顺理成章该出国了。然而那年的9月1日,日本发生了关东大地震,死亡失踪的得有10~14.2万,200多万人无家可归,全国约有1/20的财产在地震中毁坏损失。而东京地区位列灾区的榜首,高楼在地震中悉数毁塌,整个城市成了硕大的垃圾场。
徐天那时呆在东京,可能是个糟糕的设定,也可能是个极好的设定,全看想讲个怎样的故事。地震始于11点58分,成排成栋的楼屋,在大地剧烈的晃动中倒塌。有人被垮塌楼体直接夺走生命,有人被活埋在废墟里垂死挣扎。地壳的剧烈形变,令地裂适时张开了吞人的口子,时而喷出火热的地下水,烫死瓦砾压住的人们,时而又突然合拢,连人带车挤做肉饼。而侥幸逃出者无力援助被困的亲友,甚至也无能自救,几天后因饥渴交迫而身亡。
山体塌方使得一座大森林从田沪山上滑下山谷,带着大堆人体碎片冲入了相漠湾,将方圆几公里的海水染成了红色。一列载有200名乘客的火车与泥水墙相撞,连人带车冲进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些村庄被整个埋在了30多米深的泥石流中,从此再也没有露出地面。因震中在相漠湾海底,大规模的海啸接踵而来。10米高的巨浪以750公里的时速席卷港口、码头、海滩,将人和船拍成碎片。东京、横滨、横须贺、千叶等地的大小港口、码头全部瘫痪,各类船只沉毁了8000多艘,地震中毁坏的房屋也被滔天巨浪洗劫一空。
日式木屋加煤气的普及,遂使震后火灾肆虐。由于倒塌房屋堵塞街道,地下管道扭曲,消防员束手无策,在户外者也躲不过后续的劫难。一家被服厂空地与体育场相仿,聚集的诸多避难者无一幸免,因被大火和浓烟围困,3.2万人死于踩踏和窒息。在横滨公园,逃脱大火的2.4万多人,末了还是被烈火烧死了,连湖水也被烤灼成热汤,烫死了跳湖的求生者。另有几千灾民逃往海滩,跳进海里躲避四处燃起的大火。然而几小时后,附近油库发生爆炸,10万多吨石油注入海面,横滨湾顷刻变成了火海,避难的3000多人就泡在海里遇难……
震后火灾规模空前,毁于地震的建筑物约12万8266栋,因火灾烧毁的建筑物,则有44万7128栋,比前者三倍还多。1996年9月16日,日本鹿岛公司技术研究所等单位经精确计算后称,那场大地震应为里氏8.1级,规模比原来的说法(7.9级)要大一倍,比之8.0级的汶川大地震尤胜一筹。截止2005年9月,官方统计证实有105,000人死于关东大地震。
骤然遭遇天灾,人心惶惶,好像这个岛国被诅咒了一样,神族权威面临空前的挑战。连留在皇宫内的皇族人员,亦有不少死于这次大地震,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时为摄政王的裕仁皇太子,为了趁机达到镇压进步人士的政治目的,调集军队维持灾区的秩序,宣布实行军法管制,却又将大灾难归咎为朝鲜人和社会主义者冒犯了神灵,诬指他们企图趁火打劫。
接下来便是警察出马,散布了“朝鲜人要暴乱”的流言,说朝鲜人在灾后放火、抢劫,还要给井里投毒。在神道巫术盛行的日本,这类谣言很有说服力,灾后紧接着开始了一场人为的浩劫。无论是军队还是警察,无论是“黑龙团”这样的帮会社团,还是市民自发组织的自警团,都加入了针对朝鲜侨民的洗劫和虐杀,史称“东瀛惨案”。
日本人自上而下,呈现出令人震惊的疯狂与残忍。在地震天灾中死里逃生的朝鲜人,被搜捕轰赶到街上的灾民面前,肆意侮辱残虐杀害,牺牲者中包括未满10岁的儿童,甚至还有2岁婴儿。有韩国学者公开资料照片显示,当时有许多女尸被发现时,下半身的衣服是被脱光的。而6000余无辜者的人头落地之时,伴随着的却是灾民 “万岁”的欢呼。
这是一次有预谋的种族清洗,可是“误伤率”高得惊人。据说由于朝鲜语没有浊音,军警凭着“15元50钱”这几个词鉴别口音,所以G/J发音有误的中国人、琉球人、乃至来自其它方言区的日本人,也被当做朝鲜人误杀了。媒体跟着推波助澜,报道称有中国人和聋哑的日本人被朝鲜人杀伤,还真能严丝合缝嫁祸于人。若非身为当事人的温州劳工黄芝连,侥幸逃得一命,归国后指证日本人蓄意谋杀中国人,这误杀的谎言还会持续下去。
事发当日中午,黄芝连与温州同乡躲在东京八丁目的林合吉客栈避难,数百名日本“自警团”、警察和军人手持枪械冲入客栈,在余震中威逼手无寸铁的华人指认财物储藏之处,勒令他们走到店外空旷的荒地。之后突然高喊“地将复震,必须俯伏”,骗得众人乖乖卧倒,日本人随即蜂拥而上,斧劈、刀砍、剑刺、钩扎,当场屠杀了173名同胞。黄因重伤昏死,被尸体盖住才成了唯一的幸存者,日后充当了证人。不过一年之后,终因伤口感染不幸去世。
大地震后残害屠杀华人的事件不止一起,在日本的中国劳工和侨民、留学生,遇难者约有七百余人。事后的统计表明,在日本大地震中被害的华人,共716人,其中当场死亡622人、失踪11人(事后查出一些已遇难)、负伤83人(事后一些人伤重死去)。在遇难者中,另有温处籍华工42人(其中死34人、伤8人),因姓名不详,未统计在内。合计浙江华工遇害总人数为700人,其中死639人、伤61人,以来自温州、处州的华人为最众。本来这些人去日本是打工的,都是家庭的经济支柱,骤然间集体身亡,后果可想而知。消息传回后,通衢大道到乡野小村,几乎处处哭声。
当北洋政府向日本提起交涉时,日本先否认有屠杀,后承认有误杀,最后内阁裁决:由于日本人参与屠杀者众多,遍布军队、警察、民人以及帮会社团,因为无法满足中国提出的检举及处罚负责人的要求,决定用支付赔偿费20万日元的方式,来平息中方外交官(顾维钧)的愤怒。截止2015年,关于案件后续处理的档案尘封了92年。档案中还附有560名死亡、失踪、受伤的中国人名单。
旧事重提,如今要惩处肇事罪犯,显然做不到了。不过和战争期间被迫当慰安妇的受害者,对日本政府发起的民间索赔不同,这是一笔有交涉国双方记录,也由日本内阁签名认可的官定赔偿费。拖欠到最后,直到现在也没给。结果乱七八糟事一多,日本人都差点忘记了,等档案过了加密时间才发现,还有这笔帐没算。目前受害者的后人家属,还在讨要之中。
作为一个当时在东京的中国人,所能目睹见证的灾难,远比地震本身更为可怕,不啻是直面活生生的人间地狱。从徐天自述的经历来看,从始至终没有杀过人,看来作为当事人之一,当时也不曾痛下杀手,给同胞复仇。徐天是典型的上海男人,自会审时度势,与其以懦弱解释,我倒更愿意将之视为防患于未然的理智。作为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这时候不加克制,只会给人以口实,进一步扩大事态,将矛头转向肇事中国人,把杀戮合法化。
面对一群全无理性的日本人,徐天能做的是找能话事负责的当权者理论,免得被搅了混水。优先保护证人、保护现场,以便走法律途径,为同胞讨还公道。不过从日本的官方态度,大约也可想见交涉结果。那时他会有怎样的心情,又会有怎样的反抗?是否忍无可忍,被逼到了没有退路的境地,有过一次不可小觑的爆发?是否因此令影佐刮目相看,对这个中国人铭记于怀,老想着把他逼急了,重现当年的军人英姿,便不得而知了。
(90年前东瀛惨案:关东大地震后 中国人遭屠杀)
http://www.chinanews.com/cul/2014/09-16/6594014.shtml
(八)维新的陷阱
凭借地利人和,上海抓住了发展的机遇,成了西方工业文明和东方农业文明交汇的都市典范。不过上海终属弹丸之地,以一城之繁荣,并不能代表整个国家的实力。在十九世纪中叶到二十世纪,中国与列强的交战一败再败,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日本却经由明治维新,抢先一步完成了近代化改造,摆脱了殖民化危机,国家实力得到大幅度提升。
在西风东渐的晚清时期,上层的既得利益者,无法完成颠覆自身的变革,戊戌变法只持续了百日出头,最终在皇权保守势力的阻挠下夭折,宣告了洋务运动的失败。1900年,值世纪交接之际,因维新失败而流亡东洋的梁启超感慨万分,写了首七言长诗《二十世纪太平洋歌》,抒发了爱国情怀,最初的“四大文明古国”之说,即源于此:
“初为据乱次小康,四土先达爰滥觞。支那印度邈以隔,埃及安息邻相望。”
并自注:“侯官严氏考定小亚细亚即汉之安息,今从之。地球上古文明祖国有四:中国、印度、埃及、小亚细亚是也。”
出于强烈的民族自尊心,梁启超藉诗怀古叹今情有可原,不过四大文明古国这种概念,并没有得到世界范围的历史学界的公认,只能关起门爽爽。至今还放在教科书里,说明编教科书的人嘛,骨子里还没摆脱弱国心态。其实中国文明区域,埃及文明区域、两河流域文明区域、印度文明区域,与爱琴海文明区域,并称“五大文明区域”,还是有资格获得学界认可的, 1/4不见得比1/5光彩,换个提法名正言顺许多。
从时间上说,文明是人类脱离原始的野蛮、蒙昧时代(史前石器时代)以后的有文字、国家、金属工具、定居建筑等等的进化时代;从特征上说:“文明”是具有一定时间和空间联系的某一群人,可以同时包括几个同样类型的国家,文明自身又包含政治、经济、文化三个方面,其中有文字文献记载的文化,构成一个文明社会的精髓。
中国不是世界上最早出现文明的地方,终究是东亚农耕文明的发源地,不管后来情形如何恶劣,在世界史上确实立有一席之地。华夏文明的开放性与融合性是两大优点,而汉文化即为其中代表,既有辐射周边地区的同化能力,也有融合异种文化的再生力。当初的中国全方位超越异邦,周边地区如朝鲜、日本等国无一不曾向中国师学。各地本土文化呈现的多样性,皆受汉文化影响,既是昌盛的明证,也是生命力的保证。
华夏文明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得到延续,汉文化自有可取之处。大宋虽被金人和蒙古递次蚕食、乃至沦落到亡国的地步,大明政权最终为满人颠覆,然而汉文化的脉络并未断绝,依然在社会各阶层继续发挥影响力。当时国人中的知识分子,普遍认为只因满清政府的腐朽,才使文化发展未能与时共进,中华古国没落,源于保守势力不知进取,固步自封,失去了与世界平等对话的机会。只要终结满清的奴化统治,恢复昔年鼎盛的汉文化,便不信中华不能振兴,再度成为汉唐时代的强盛国家。
日本靠维新崛起,给中国树立了榜样,明治天皇响应倒幕派革命,从末代幕府手中拿回实权后,重树了天皇权威。强制实行“版籍奉还”、“废藩置县”等政策,削减武士阶层特权,使得民权得到提升。日本从封建社会转向资本主义社会,大力推行义务教育,二十年后国富兵强。虽然甲午战争很敲了中国一笔,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也是本事。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梁启超自勉自励,遂将国人的共情,显化于文字了:“物竞天择势必至,不优则劣兮不兴则亡。水银钻地孔乃入,物不自腐虫焉藏。”作为炎黄子孙,华夏文明的继承者,已经得到了历史丰厚的遗产,有什么理由妄自菲薄呢?先进与落后是个相对的概念,众志成城齐心奋进,使劲追回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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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民族主义为文化民族主义的范例,以共享的文化定义民族。由于文化无法倾刻而得,与异族人群是否能交融,得看对文化的认同程度。民族身份非靠遗传决定,若成长于其他的文化环境,接纳了异族文化,虽有汉人血统亦会被视为外族。汉文化有着非常浓烈的本位意识,也有着强大的凝聚力,并非“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种狗血语录所能概括。若在玩席德•梅尔的《文明》游戏时,没用文化征服模式赢得过胜利,就很难理解其中意义。
农耕文明的发展有助于人口增殖,无论是两河文明流域,还是印度文明区域,也和中国一样人口膨胀速度惊人。然而在父权文化的汉本位意识影响下,即使汉族人处于被统治地位,也不愿让文化迥异的异族,在本族中得到生息繁衍,以最大程度保留自身的文化基因得以延续。比起传统社会科学的探究,还是分子人类学的证据明了直接,也更为有趣。
对各民族基因抽样的检测表明,无论来自南方北方,汉民族Y染色体类型的主要群分布比例极为接近,可见并非一个大杂烩,整体性比其它民族更为显著。先进文明对于落后文明通常会有强烈抵触,在文明伊始,中原农耕文化对外传播的过程中,北方父系和南方母系,都得到了大量的繁衍,生育共同的后代,南方父系与北方母系亦有贡献,中原地区往北则无此现象。族群文明程度接近,同为农耕文化有融合基础,或许用通婚更好解释。
要说是凭籍战争的武力征服,把当地男人杀个七七八八,强行与当地女子交配,也能获得同样的人口扩张结果,便不能解释后续的现象。蒙古帝国扩张时期,对许多欧亚地区都有过占领统治,其中蒙古族人的主要类群C3*,在族人中占到百分之十几到二十左右,该基因特征也随着侵袭途径,遍布自东北到中亚的势力范围。蒙古帝国所向披靡,本族血统遍处播撒,但有元一朝在中原统治百年,当今汉族几千人的抽样里,仅检测到两三个对应的类型,C3*只有千分之几的比例。
汉人基因特征相当稳定,不肯随便与异族人杂交。满清拓展的中华疆域为史上最大,自入主中原,政权更是延续了268年之久。C3c的类型在满族人、蒙古族里有不少分布,然而在汉族人抽样里一个都没有检测到。而日本民族的常见类型D基数则更高达40%,在汉族基因样本中更无觅处,用演讲者的俏皮话来总结:“可见中国人民在当时抗日战争的时候,对日本人的这个抵抗还是相当坚决的。” (严实,视频《Y染色体携带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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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国人未始不曾寄望,在不乏文化交流的历史基础上,从相对先进的日本处,得到一次文化的反哺,重树文明大国地位。不过文明的先进性,并非由国家的军事和经济实力决定,还得看文化输出能力,寄望于这家友邻终归是缘木求鱼了。是时的日本国力和文化教育都得到大幅度发展,成了可与列强比肩争雄的强国,然而由于缺乏支撑人文精神的文化内核,没有反哺的可能。中国若跟着日本路子走,非给带沟里去不可。
日本无疑是个善于学习的民族,前后继承师学了东西方两种文明的创造成果。可光靠学不足以获得原创地位,在世界文明史上显得不够伟大。日本国产的原初神道文化,与大和民族、大和国、天皇制几乎同步产生,很难往上古增加文明年限。要伟大就得历史悠久,文化源远流长,而日本最久的当然属天皇家族。自己的历史自己写,至少这样就原创了。
天武天皇经由壬申之乱才获取政权,起念找人编撰日本历史,以申明法统正朔,展现了一定的政治智慧。于是有了《日本书纪》(原名《日本纪》),由舍人亲王等从681年起始编撰,直至720年方才完成。这部官修史书工程浩大,描述了日本的古神话以及天皇的家族史,为天皇统治提供了合理性依据,是岛国文字治史的里程碑。
《日本书纪》是日本第一部正史著作,在历代《太阁立志传》游戏中,都是前期必入手的道具,获得后角色内政力+10!中国搞天授皇权,终究是凡人层次,并非神圣不可侵犯。泥腿子陈胜都敢叫嚷:“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奉天承运的天子算什么鬼,免不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轮流坐庄。《日本书纪》就创造性地载明,天皇家族乃是神的直系后裔,“万世一系”才是颠扑不灭的真理,一看就比天子要上档次。
关于“天皇”的称谓,有个挺出名八卦典故,有资料表明,在推古天皇十六年时,小野妹子(为啥男的要叫妹纸?!)出使隋朝的国书中,已经正式有了“东天皇敬白西皇帝”的说法。《隋书•东夷列传》的记载则是:“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虽是平起平坐的招呼口吻,等如对中国皇帝怀有不臣之心。隋炀帝杨广是啥脾气,人家谥号都自带火的,见书立马大发雷霆,让裴世清带去日本的国书,第一句就是“皇帝问倭王”,很不客气地敲定尊卑,全然是天子对诸侯的下行文式……
与《日本书纪》有同等内政力赋值的书籍,则是《故事集古事记》,日本第一部文学作品,集各种玄幻、宫斗、色情元素于一体。类似有了《三国志》还会有《三国演义》,两书的性质不太一样。《日本书纪》坑挖得太大,整整三十卷佶屈聱牙之作,还是集体编写。元明天皇是个妃子起家的女天皇,或许等不及作者填坑,或许偏爱接地气的,命太安万侣另行创作《古事记》勘误,去伪存真。
太安万侣奉命于711年9月18日开写,根据记忆达人稗田阿礼口诵的《帝纪》和《旧辞》,编纂了三卷《古事记》,次年1月28日献呈元明天皇御览。这日子够寸,恰好对上了九•一八事变和一•二八事变。不知当年日本军部是否揣摩上意,也想把攻取中国作为新时代开创者的丰碑,给裕仁天皇献礼,才专挑了这两个日子开启战端……(这是猜想没有证据,免责声明,脑洞无罪。)
中日两国一衣带水,在日本系统捣腾民族文化精品之前,隔壁已经有过汉唐的辉煌了。不说对中国神话、民俗方面的借鉴搬用,日本头里只有口述史,没自己的文字,古籍《日本书纪》全得用汉字书录。同期出产的还有《风土记》,元明天皇令治下的本土各国,编撰地方志文献,从713年开搞,花了至少二十年完工,主要还是以汉字编写。等维新后日本底气足了,认字的日本人越多,越觉得这事哪里总有点不太对……
为支持“大日本主义”的国民情感,明治时期的本土文化再定位,便是倾向撇清和中国历史文化之间的传承关系,使大和文明也独立自主,拥有文化主体性,与亚洲第一强国的身份匹配。在这种背景下,包括“天皇”概念也是原产的,只是借用了汉字书写而已。即便历史学家津田左右吉力证“天皇”和中国道教名词无关,把“参考”修饰为“借用”,二战时期照样被右翼攻击,犯了不敬之罪。日本早就有了,借什么借,连出书的老板也一并判罚。
**************************************纯吐槽***********************************
相关称谓的产权争议一掐好多年,到现在都没打出结果来。看看这事,特别理解韩国人,难怪经济文化发达后,老说中国的XX是韩国的,心态是一模子刻的,有了前车之鉴,干脆连借用都不承认了。这种民族主义情愫,为认定独立起源,不惜罔顾事实与历史,不惟日韩才有。汉字是中国人发明,论起牵强附会,弄不好也是鼻祖。
一说就是龙的传人、炎黄子孙,连原始人也非得是中国原产的,从元谋人到蓝田人再到北京猿人,考了一条线出来,就人类起源独持一家之言,死不肯承认非洲中心说,好像认了最早的祖宗是黑大哥就丢份,这算啥观念啊?科学技术日新月异,都板上钉钉的事,至今不肯改改教科书,接茬误人子弟。做不到实事求是,其实也没啥资格笑话人家。民族自豪感要建立在谎言之上,都是没自信力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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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巫术和祭祀的原始信仰,促成了日本民族宗教-神道教的形成,由于受到中国文化的影响,其发展过程也不可避免地吸纳了汉字词汇,以及儒释道三家的元素。当初神道教为与传入的“佛法”分庭抗礼,才特地以“神道”命名。说来很难明确定性,尼玛不但搞的是多神论,身为最高主神的天照大神,一会说男,一会说女,性别也有过变迁……
既然相信万物皆神,自然物是神,人死了也是神,牛逼活人也是神。哪个都不能随便得罪,因此把菩萨和神灵供奉在一处神社,供信徒参拜,也是民间常态,俗称“神佛习合”。打一开始天皇已和神明捆绑在一起,天皇的神圣性不容置疑,文化改造进行到宗教这一步,作为和天皇制并驾齐驱的神道教,也必须独立出来。
要让神道教成为宗教领域的日本国粹,首先得与外界传入的宗教划清界限。基督教是西洋人传的,和中国关系不大,1873年日本取消了对基督徒传教的禁令。但是佛教不但是经过中国二传手的,众生平等的思想与独尊天皇的需求格格不入,怎能够喧宾夺主呢?明治天皇为巩固皇权,在明治元年便发布了《神佛判然之令》,一改“神佛习合”的旧俗,提倡“神皇一体”、“祭政一致”。天皇被赋予的神性,直到二战后才宣布放弃。
领导一句向左,传到下面就会更左,政治正确第一,这类情形屡见不鲜。宗教也上升到民族主义高度后,信佛等如不爱国,接受中国传来的宗教糟粕,于是不光菩萨佛像被搬迁出各处神社,大量佛教场所被毁,僧侣也遭到严重打压,受不了迫害的干脆还俗了。民治维新后,天皇制度进化为政教合一的神权统治,导致日本在文化学习上,出现了短板效应。资本主义改良不彻底,坚持走日本特色的资本主义道路,结果全盘学走样了,留下了巨大的隐患。
从本质上看,以汉文化为代表的东方文化,偏重“整体”,而西方文化偏重“个体”,特性不同各有千秋。共同点是均以人为主体阐述对象,都有人文思想脉络,自成一套理论体系,贡献了各自认同的普世价值。而日本为保有天皇神性论,把核心理念剔除,只拿教条与形式填充,主次取舍本末倒置。继承自东方文明的部分,徒具朱子学伦理纲常,却剥离了儒家“仁”的核心,培养的武士道精神,以誓死效忠于天皇为荣;继承自西方的君主立宪,也空有虚君模式,确立二元制君主立宪制,实际上抛弃了宪政民主的本质。
以日本的政权组织形式,天皇一手把持神权,军权和政权,位于各阶层顶端,达成了兼有皇权与神权性质的独裁政治。贪上个明君还好,军阀立不起山头,政策执行高效,明治天皇在位期间,得到了日本百姓的积极拥戴。不过“富国强兵、殖产兴业”政策重在强国,而非以民生改善为目的。经过一段转型期后,超国家主义思潮泛滥,日本的帝国野心膨胀,对外执行“大陆政策”,以朝鲜和中国的领土为目标,走上了穷兵黩武之路。而国内民主的良性发展,似乎也因为一个偶然因素而告终。
大正天皇曾患脑膜炎留下后遗症,又因脑血栓变成了精神病,不时心血来潮搞出些幺蛾子。比如大庭广众之下,把讲演稿卷成圆筒充望远镜,对着外国使节们乱照一气傻笑。政界元老们集体瀑布汗,实在有失体统,匆忙把裕仁推上神坛摄政。裕仁的两个导师,乃木希典与东乡平八郎,都是军国主义者,把这个挺有生物学研究天赋的皇室继承人,也培养成了尚武的君主。裕仁继位天皇后,加剧了军事侵略扩张,片面地追求物质资源获取。正是在他的主导与推动下,日本严重法西斯化,与文明的前进方向背道而驰,最终引火自焚。
文明是历史沉淀下来的,有益增强人类对客观世界的适应和认知、符合人类精神追求、能被绝大多数人认可和接受的人文精神、发明创造以及公序良俗的总和。光继承和师学物质文明,如发明创造和对客观世界的认知,便是走入了维新变革的误区。不注重切实构建精神文明,是给自己制造陷阱,在遭遇危机、物质匮乏之时的表现,最能暴露精神文化的真面目。
《红》剧主创将徐天留学日本安排在1923年,或许是为了接续前一个设定,保定陆军学校九期毕业生在这年毕业,徐天既然没去从军,那顺理成章该出国了。然而那年的9月1日,日本发生了关东大地震,死亡失踪的得有10~14.2万,200多万人无家可归,全国约有1/20的财产在地震中毁坏损失。而东京地区位列灾区的榜首,高楼在地震中悉数毁塌,整个城市成了硕大的垃圾场。
徐天那时呆在东京,可能是个糟糕的设定,也可能是个极好的设定,全看想讲个怎样的故事。地震始于11点58分,成排成栋的楼屋,在大地剧烈的晃动中倒塌。有人被垮塌楼体直接夺走生命,有人被活埋在废墟里垂死挣扎。地壳的剧烈形变,令地裂适时张开了吞人的口子,时而喷出火热的地下水,烫死瓦砾压住的人们,时而又突然合拢,连人带车挤做肉饼。而侥幸逃出者无力援助被困的亲友,甚至也无能自救,几天后因饥渴交迫而身亡。
山体塌方使得一座大森林从田沪山上滑下山谷,带着大堆人体碎片冲入了相漠湾,将方圆几公里的海水染成了红色。一列载有200名乘客的火车与泥水墙相撞,连人带车冲进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些村庄被整个埋在了30多米深的泥石流中,从此再也没有露出地面。因震中在相漠湾海底,大规模的海啸接踵而来。10米高的巨浪以750公里的时速席卷港口、码头、海滩,将人和船拍成碎片。东京、横滨、横须贺、千叶等地的大小港口、码头全部瘫痪,各类船只沉毁了8000多艘,地震中毁坏的房屋也被滔天巨浪洗劫一空。
日式木屋加煤气的普及,遂使震后火灾肆虐。由于倒塌房屋堵塞街道,地下管道扭曲,消防员束手无策,在户外者也躲不过后续的劫难。一家被服厂空地与体育场相仿,聚集的诸多避难者无一幸免,因被大火和浓烟围困,3.2万人死于踩踏和窒息。在横滨公园,逃脱大火的2.4万多人,末了还是被烈火烧死了,连湖水也被烤灼成热汤,烫死了跳湖的求生者。另有几千灾民逃往海滩,跳进海里躲避四处燃起的大火。然而几小时后,附近油库发生爆炸,10万多吨石油注入海面,横滨湾顷刻变成了火海,避难的3000多人就泡在海里遇难……
震后火灾规模空前,毁于地震的建筑物约12万8266栋,因火灾烧毁的建筑物,则有44万7128栋,比前者三倍还多。1996年9月16日,日本鹿岛公司技术研究所等单位经精确计算后称,那场大地震应为里氏8.1级,规模比原来的说法(7.9级)要大一倍,比之8.0级的汶川大地震尤胜一筹。截止2005年9月,官方统计证实有105,000人死于关东大地震。
骤然遭遇天灾,人心惶惶,好像这个岛国被诅咒了一样,神族权威面临空前的挑战。连留在皇宫内的皇族人员,亦有不少死于这次大地震,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时为摄政王的裕仁皇太子,为了趁机达到镇压进步人士的政治目的,调集军队维持灾区的秩序,宣布实行军法管制,却又将大灾难归咎为朝鲜人和社会主义者冒犯了神灵,诬指他们企图趁火打劫。
接下来便是警察出马,散布了“朝鲜人要暴乱”的流言,说朝鲜人在灾后放火、抢劫,还要给井里投毒。在神道巫术盛行的日本,这类谣言很有说服力,灾后紧接着开始了一场人为的浩劫。无论是军队还是警察,无论是“黑龙团”这样的帮会社团,还是市民自发组织的自警团,都加入了针对朝鲜侨民的洗劫和虐杀,史称“东瀛惨案”。
日本人自上而下,呈现出令人震惊的疯狂与残忍。在地震天灾中死里逃生的朝鲜人,被搜捕轰赶到街上的灾民面前,肆意侮辱残虐杀害,牺牲者中包括未满10岁的儿童,甚至还有2岁婴儿。有韩国学者公开资料照片显示,当时有许多女尸被发现时,下半身的衣服是被脱光的。而6000余无辜者的人头落地之时,伴随着的却是灾民 “万岁”的欢呼。
这是一次有预谋的种族清洗,可是“误伤率”高得惊人。据说由于朝鲜语没有浊音,军警凭着“15元50钱”这几个词鉴别口音,所以G/J发音有误的中国人、琉球人、乃至来自其它方言区的日本人,也被当做朝鲜人误杀了。媒体跟着推波助澜,报道称有中国人和聋哑的日本人被朝鲜人杀伤,还真能严丝合缝嫁祸于人。若非身为当事人的温州劳工黄芝连,侥幸逃得一命,归国后指证日本人蓄意谋杀中国人,这误杀的谎言还会持续下去。
事发当日中午,黄芝连与温州同乡躲在东京八丁目的林合吉客栈避难,数百名日本“自警团”、警察和军人手持枪械冲入客栈,在余震中威逼手无寸铁的华人指认财物储藏之处,勒令他们走到店外空旷的荒地。之后突然高喊“地将复震,必须俯伏”,骗得众人乖乖卧倒,日本人随即蜂拥而上,斧劈、刀砍、剑刺、钩扎,当场屠杀了173名同胞。黄因重伤昏死,被尸体盖住才成了唯一的幸存者,日后充当了证人。不过一年之后,终因伤口感染不幸去世。
大地震后残害屠杀华人的事件不止一起,在日本的中国劳工和侨民、留学生,遇难者约有七百余人。事后的统计表明,在日本大地震中被害的华人,共716人,其中当场死亡622人、失踪11人(事后查出一些已遇难)、负伤83人(事后一些人伤重死去)。在遇难者中,另有温处籍华工42人(其中死34人、伤8人),因姓名不详,未统计在内。合计浙江华工遇害总人数为700人,其中死639人、伤61人,以来自温州、处州的华人为最众。本来这些人去日本是打工的,都是家庭的经济支柱,骤然间集体身亡,后果可想而知。消息传回后,通衢大道到乡野小村,几乎处处哭声。
当北洋政府向日本提起交涉时,日本先否认有屠杀,后承认有误杀,最后内阁裁决:由于日本人参与屠杀者众多,遍布军队、警察、民人以及帮会社团,因为无法满足中国提出的检举及处罚负责人的要求,决定用支付赔偿费20万日元的方式,来平息中方外交官(顾维钧)的愤怒。截止2015年,关于案件后续处理的档案尘封了92年。档案中还附有560名死亡、失踪、受伤的中国人名单。
旧事重提,如今要惩处肇事罪犯,显然做不到了。不过和战争期间被迫当慰安妇的受害者,对日本政府发起的民间索赔不同,这是一笔有交涉国双方记录,也由日本内阁签名认可的官定赔偿费。拖欠到最后,直到现在也没给。结果乱七八糟事一多,日本人都差点忘记了,等档案过了加密时间才发现,还有这笔帐没算。目前受害者的后人家属,还在讨要之中。
作为一个当时在东京的中国人,所能目睹见证的灾难,远比地震本身更为可怕,不啻是直面活生生的人间地狱。从徐天自述的经历来看,从始至终没有杀过人,看来作为当事人之一,当时也不曾痛下杀手,给同胞复仇。徐天是典型的上海男人,自会审时度势,与其以懦弱解释,我倒更愿意将之视为防患于未然的理智。作为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这时候不加克制,只会给人以口实,进一步扩大事态,将矛头转向肇事中国人,把杀戮合法化。
面对一群全无理性的日本人,徐天能做的是找能话事负责的当权者理论,免得被搅了混水。优先保护证人、保护现场,以便走法律途径,为同胞讨还公道。不过从日本的官方态度,大约也可想见交涉结果。那时他会有怎样的心情,又会有怎样的反抗?是否忍无可忍,被逼到了没有退路的境地,有过一次不可小觑的爆发?是否因此令影佐刮目相看,对这个中国人铭记于怀,老想着把他逼急了,重现当年的军人英姿,便不得而知了。
(90年前东瀛惨案:关东大地震后 中国人遭屠杀)
居然联系上了关东屠杀,构思太棒!!!
其实关于徐天有没有杀过人,我觉得很难讲(至少从我看完全剧的印象当中,他没有明确说过没有杀人,唯一被明确说过的是不敢杀鸡杀鱼。。。)。
我倾向于点对点面对面的开枪杀人应该没有,但是设局暗杀肯定搞过。一来我有个印象他当面说方长青夫妇擅长面对面开枪,改变职业方式改变得很不专业,另外如果没有相关经验,他最后放大招(姑妄言之姑妄信之吧),不至于那么一气呵成毫无心理障碍。
徐天的懦弱其实就是明面上的懦弱,因为他的弱点,徐妈妈,田丹都是在明面上的,他没法躲没法藏。
再PS,其实上海男人,乃至江浙男人,这个【软】的印象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哪怕沪上本土媒体给本土男性唱唱赞歌,,也都是搞点什么皮鞋手包烟斗这类花花哨哨虚泡泡的东西。其实,温和柔软本该是“君子如玉,隐而不发”的注解,一天到晚满口粗话打打杀杀就是男人了?君子本如虹,而粗鄙从来不等于男子气概。
比如江苏籍的瞿秋白,终生谦和平淡,文如其人,从未见瞿君有何疾言厉色之作,与杨之华女士结婚,也能搞出刻【秋之白华】这样的印章,【赠我生命的伴侣】这样表白之语的金别针,这样的事看起来简直软糯的不行,他的绝笔,还要写一句“中国的豆腐是很好吃的东西,世界第一”。
“人生有小休息,有大休息,今后我要大休息了。”瞿先生临刑整理仪容,拍照留念,自斟自饮之后于中山公园面北而坐,对刽子手说“此地甚好”,从容饮弹洒血。
为瞿君一大哭。
江南文风炽盛,讲求君子之风,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在这种环境耳渲目染,审美观以斯文有识为上。
时尚如此,那代知识分子,硬不在脾气,在观点坦白,不唯上、不唯古、不唯官。
西学浸淫过,无论国共,重思辨,支持新文化运动,提倡民主与科学(“德先生”与“赛先生”)。
瞿秋白吐槽陈独秀时,也蛮狠的,讽喻风格和鲁迅一路的,难怪俩要好。
(九)咒怨的基因
在关东大地震之后,日本政府竟然会默许纵容治下,发生如此大规模的杀戮,相比之下,趁乱打劫纯属小打小闹,不值一提,而搜刮死难者遗物的,至少没去伤害同样在求生的人,更要算是道德楷模了。这一系列人为的暴行,充分体现了人性的阴暗面。不过二战中的德国纳粹,也曾对犹太人进行种族屠杀,并不能抹杀辛德勒的存在。若是因此一竿子打死大和民族,就成了无脑愤青了。得空嚷嚷要杀光日本人的家伙, 以为杀异族就成民族英雄了?嘁,和当时想杀光朝鲜人的日本人,其实没啥两样。
洪洞县里还是有好人的,不记上一笔,就该算选择性失明了。当时的横须贺镇守府,执行戒严司令部的命令时,也为朝鲜人设立了避难所。而横滨市鹤见警察署长大川常吉,更为保护三百个朝鲜人,驱散了上千名日本民众,还当众喝下被指有毒的井水,以证其清白,展现了令人敬佩的勇气。亦有良心未泯的日本民人,虽在暴行发生之时,怯于发声阻止,但内心还是对遇害者表示了同情。又如日军一等兵久保野茂次,听闻王希天烈士被袭杀遇难的经过,背着长官在日记里偷偷记录了,为日后揭秘真相提供了至关重要的证据。
背景愈黑暗,愈显人性的光辉难能可贵,反之亦然。无论是为巩固天皇权威,还是为从异族人身上劫取灾后匮乏的生存物资,刻意制造这样的罪案,都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表现,尺度令人发指。曾经把灾后日本人集体参与杀人,视作民众被谣言蒙蔽。和明末受谣言挑唆的北京百姓,去啃咬苦心解了京围袁崇焕,属于一个性质。后来才发现,纯然搞错了方向——歇斯底里的杀戮冲动,可以不为任何具体的利益目的,在未经谣言的日本人身上也会存在。
几个中国人租住在普通日本人家,平时与房东相处还算融洽。地震发生之后,那房东幸免于难,却没有为此庆幸,反而毫无征兆地陷入了狂乱,抓刀嘟囔着要杀人,杀中国人。亏得他只是突然间精神失控了,想法变化在一念之间,租客哥几个人多,拉扯下连求带劝,总算把他安抚住了,不然很可能会死于非命。万一这房东是出于自利考虑而没了底线,行动前不动声色不露杀机,谁能未卜先知意料得到呢?
当一种异常的行为现象,在国民中普遍存在,这就不是一个道德、法律范畴的问题,只能从精神层面去探究了。因为意识形态控制和灌输,文革时期的中国,当今奇葩朝鲜,大部分人具备狂热的偶像崇拜,同时对标签为异类者,又持有不共戴天的仇恨。然而若有此等集体疯魔的现象,爱因斯坦在大地震几个月之前,就不会对日本人有如此真诚的赞美:美丽、亲切、和蔼,彬彬有礼,有艺术感,机智,伴随着理智的天真。
集体无意识现象的产生,需要一定的环境背景,民治维新后的日本重视西学教育,当时尚未进入反智期,貌似只能从文化心理结构的角度考虑。一个民族的古神话,较能反映先民的初始世界观,其中能归纳的共性,演变成为文化基因。由于历史和传统文化的不同,也会造成日常行为模式、心理素质、价值取向,以及思维方式等诸多方面的民族性差异。比如中国的古神,不管神话产生于何时,通常得有遗惠于人,算是个比较显著的共同点。
如盘古开天辟地,身化万物,为人类提供生息环境。女娲造人、补天,反映了母系对人类社会的重要性,更多象征意味。燧人教取火,伏羲造文字,神农授农业,无不是创建人类文明的关键环节,有利于人类繁衍生栖,脱离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羿射九日、鲧禹治水等,则是为了人的福祉,去改造自然的表现。凡此种种,都有令后人承德感恩的基础,让归属的整个人类族群得益。三皇五帝无不是在此基础上,从人升级为神。
中国古神们的神性,更多体现在人格的部分,而非法术异能之技。若是危害人类的“坏神”,就算有超凡的本事,也被视作与人势不两立,得分到精怪妖魔的另类去,成为驱逐与消灭的对象。哪怕盘瓠开场是狗头人,因出力戡乱杀吴将军,照样为人认可,为其延续子孙,并被畲族、瑶族、苗族等尊为先祖。人类英雄不会只为一己之私作战,通常是为维护部族利益。故而如刑天、蚩尤等即使败亡,还会有不死的传说,不妨碍后人崇敬。
换句话说,在中国早期的神话里,古神若和人的族群没交集,或无益于人族,不具备能够引领部族的仁德与智慧,能力与勇气等,不会得到铭念和供奉。至于精卫填海,可能包含着农耕部族活动的隐喻,对应的是因海难溺水,而生填海圩田之举。夸父逐日,则是一次为取火拓地而起的探索,因西走误入蛮荒戈壁而失败。不管有多少这样那样的诠释,这类愚公移山式的神话背后,体现了先民面对恶劣生存环境时,富有开拓的勇气,执着不屈的精神,与坚韧不拔的意志,成了后人汲取力量的源泉。
顺着这条脉络下来,其中蕴含的天地与人的认识,朦胧的集体意识,以及朴素的先祖崇拜情感,就此融进了中华民族文化的骨血。一方面是思辨重视与人类社会相结合的实用性,如万经之首的《易》所谓:“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由此而生无神论传统:“子不语怪力乱神。”另一方面是世俗的功利需求,成了外来宗教的本土化传播中,必须遵循的模式。各路神明与人的福祉之间,形成了特定的对应组合。不管供的什么神、信什么教,大多数世俗信徒都非无条件信从,有庇护才有敬奉,仿佛和神明做交易一般,对某种利益求赐毫不掩饰。
反观日本的神话,风格迥异。同样是具有创世意义的故事,直接化生出一堆神,却和人类不发生关系。八个神出世后,紧接着登场的是父神伊邪那岐,与母神伊邪那美这对兄妹。最初将众神赐予的天沼矛探入海中搅动,再将矛提起,滴下来的海水凝聚淤能基吕岛。之后以此为中心,生出了其它岛国领土。放逐畸形儿变成小岛,正常的变成大岛,国土之外又生了一堆神,掌管山河原野。当火神出生时,伊邪那美烧伤了,不久病重死去。至此不算畸形儿,父神母神夫妇两个,已经生育了十四个岛屿,三十三个神了,尚没有人类的存身之地。
伊邪那岐失去妻子哀痛不已,眼泪又变成神,一怒之下拔剑将儿子杀了。火神的血溅出来变出神,尸体又变出八神。伊邪那岐追到黄泉国,找老婆回去,好继续生育国土。伊邪那美很愿意,表示吃过黄泉饭了,离开要和黄泉的神商量,让稍等,别跟过去看。伊邪那岐等不及,跑过去偷窥,发现老婆满身是蛆,全身围伏着八个雷神,感到恶心害怕就跑了。伊邪那美羞忿之下,派黄泉鬼女去追。伊邪那岐丢发饰变葡萄,趁着鬼女吃葡萄逃跑。伊邪那美改派1500黄泉军追。伊邪那岐摘仨桃子丢过去,吓退了黄泉军。桃子立功成神。
伊邪那美亲自追来,伊邪那岐用千引石堵道。夫妻俩隔着千引石,发誓决绝。伊邪那美恨丈夫无情,要在他国里每天杀千人。伊邪那岐则表示威胁无效,从此将会每天建立一千五百个产房,死不光。这下伊邪那美成了黄泉津大神 ,分隔两人的千引石也变神。伊邪那岐感到身上脏,丢弃的衣物变十二神,入水搓泥变十一神,洗左眼变太阳神(也就是天照大神),洗右眼变月亮神,洗鼻子变管海的神。前两个听话,最后那位总在想娘,哭得几乎海枯石烂,于是灾祸纷纭,被视作恶神。他表示想去黄泉国,伊邪那岐就把他赶走了……
相比中国的创世神话版本,日本的神话情节分外复杂,神明的关系与行为,不含人类社会的描述,而是一个家庭的模式。可见两个民族的意识形态根基,存在着极大的不同。除了开篇刺矛捣海,滴水成岛的性交隐喻,大和先民的原始形态,自一开始就充满了危机感。简要概括的三段里,已经出现过乱伦、弃儿、丧偶、弑子、失信、厌妻、恨夫、情绝、迁怒、逐子等一系列负能量满满的情节,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考虑神话书录时间和作者身份,神明夫妇创世的情节,很像是皇室家庭自身的缩影。
数千年前中国神话里的伏羲,已籍姓氏一改原始群婚状态,使血缘婚变革为族外婚。但日本皇室为保持血统纯正,族内通婚维持了千余年,民间亦如是。神明为确认父权地位,将头胎是畸形儿,归咎为相遇时女的先说话了,尚未认识到直系近亲交配的危害。日本皇室的乱伦现象由来已久,并非是仅凭神话臆想。事实上近亲婚配的禁忌,皇族比平民起步更晚。不但不以为耻,兄妹姐弟偷欢相奸,争风吃醋引发权力争斗,《古事记》的歌咏还挺浪漫。而跨代乱伦的记录,也遍及姑侄、叔侄女,乃至母子之间。
http://bbs.tiexue.net/post2_3730878_1.html
作为人物投影的男女主神,对配偶和子嗣,都有漠视与对立的态度,行为表现有些神经质,情感并不恒定。夫妇俩彼此态度冷酷无情,敌视程度旗鼓相当。对骨肉相连的亲人都如此,对旁人更不谈了。不知道别人怎样,个人非但生不出感动,对神的敬意更无从谈起,对此免不了隐隐失望。在神话创神进程中,俩神彼此斗法,还拿人充当赌赛道具,除了异能之外,无以体现高于人的神性。申明了皇室的血缘,无以解答民族本源的追问。这类好奇谁都会有,明治年间日本人寻源成风,也不那么绝对信服官方灌输的说法了。
当初看日本恐怖片《咒怨》时,或许受民族传统影响,也常生出强烈的违和感,甚而完全出戏了,忘了怎么去害怕。本该感到恐惧的桥段,却看得义愤填膺。女主伽椰子明明是被嫉妒的丈夫杀死,何以会去加害生前喜欢的老师。那老师对她的儿子足够关心了,为何那孩子也变异了,加入了迫害他的阵营?还是同伴一语点醒:日本鬼害人不需要理由,反正伽椰子死了,就恨所有活着的人。她的怨气传出去,她儿子也这样了呗……
在个人而言,比如对虎毒不食子的亲情认同,对恩将仇报的道德排斥,都会妨碍对剧情的接纳,不适应故事的内在逻辑。伽椰子出场骨头咯咯响,我听着跟打嗝差不多,就是一吃撑的蛇精病,回回还亲自出马,手段也不升升级,就这也算恐怖片?在看日本神话时,这类定式比较也会伴随始终,雷了足有二十五次,深感神灵的产生忒随意(见梗概飘红字体),忍不住犯嘀咕:我去搓泥也能变神,不嫌恶心,就算相信万物皆有灵,有必要搓出十一位之多?……
原始的神道信仰,就是在这基础上形成的,崇奉与祭祀的神灵千奇百怪,号称八百万神,实为皇族权威的衍生物。14世纪的《类聚神祇本源》,慈遍《丰苇原神风和记》之《神道大意》,都是随着天皇统治的正当化需要才出现,这性质就敲死了。15世纪日本的中世末期,吉田兼俱的《唯一神道名法要集》催使神道教自立门户,更突显了神社和祭祀的权威、神官系谱的正统、自然和天皇的神圣,从而形成了内容和规制体系化的神道教。
在官方资源的辅助下,神道教趋于成熟之时,记纪神话、巫觋方法、祭祀仪式、物忌制度等元素,都保留了下来。虽然经过明治多年推行的义务教育,日本人的西学教育程度提高了,然而作为天皇的思想武器,神道教是不会放弃的,同步也得到了空前发展。在片面追求物质文明的同时,实际也会促成理性倒退,这是日本人已经有过的教训。自从日本为强调民族、文化的独特性和优秀性,实行种种去支那化举措后,其它的精神信仰就更难起作用了。
佛教徒的慈悲心肠,与儒教众的仁义追求,已随着宗教和文化势弱淡出视野。相比基督教的一神论,泛神论在日本更有民间基础。日本人普遍受神道教影响,内心对神灵的畏惧根深蒂固。若神道教类似中国道教,崇信自然之余,亦可修炼心性,气定神闲。偏生神道教神只有攘灾招福的活动,缺乏“诱善利生”的思想。人道主义是以人为中心的世界观,一旦对神道虔信不疑,把神明视作人类之上的存在,二者之间不能共融。
天皇是神的后裔,地震是人触怒了神明,其实是相辅相成的谎言,要信两者一起信,不可能做到只信其一。骤然遇到天灾,反射般将之视作人为招致的天谴,想想也蛮悲哀的。既然自身无辜,顺理成章得另寻罪魁祸首,以平息神灵的愤怒。在神道信仰主导下,人的理性非常脆弱。有军队、警察的加入,选定其他人充当替罪羊和祭品,那就更是肆无忌惮了,遂致人性湮灭。在暴露出迷信狂热的破坏性之前,狰狞的内心又有多少机会被识别?
从神话开始,日本人就已经成为神的附属。除了对神的顺从,换取可能的恩典,安全感无从建立。无论是死是活,都是神明随性的选择,没有因果,没有反抗,没有尊严可言。无论是有神论还是无神论,都不足以超越神道信仰,去对抗恐惧,那么除了求助于神道,哪里还有别的精神武器?灾后杀戮异族人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是原始巫文化遗存的祸患。重览爱因斯坦对日本人的赞美时,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总算找到《咒怨》可怕之处了。
伊邪那美与丈夫决绝,内心充满了绝望,随意迁怒于人,因掌管了黄泉津,树立起对人的权能。伽椰子生前是弱者,死了也成神了,想害谁就害谁。人们除了恐惧和逃避,别无选择。这种咒怨藏在神道文化的基因里,不是为恐怖片元素需要才临时编出来的。因为缺少爱,之后的无差别报复,似乎也获得了合理性。某些人对加害者的同情,远超过被害死的无辜者,于是伽椰子得到供奉。不想供奉的,则会被这些人咒怨……以爱的名义传播。
******************《日本神道教举办渡火仪式,儿童赤脚过炭灰》*******************
http://d.ifengimg.com/mw950_/y3.ifengimg.com/cmpp/2014/12/18/17/5c3351a7-0481-43a2-ba3f-9036c5a9b29a.jpg
神道教的信仰,在日本民间还是很有土壤的,至今神社林立,信众纷至。有一则图文并茂的报道,宣传民族传统文化活动,发布的新闻没有黑化意图,题为《日本神道教举办渡火仪式,儿童赤脚过炭灰》。说的是当地时间2014年12月17日,日本爱知县当地的热田神宫,举行日本神道教的渡火仪式,以保护信徒不受火灾困扰,日本儿童赤脚在灼热的炭灰上行走。
为纪念崇敬的英雄,中国僳僳族的刀杆节,也有“上刀山、下火海”的傩技绝活表演。秉承民族传统风俗,民风彪悍的瑶族,同样也在祭祀、祈福、驱邪仪式中,藉此展现勇者无敌的气概。那些表演者是训练有素的成人,有自主的行为能力。可这仪式中出场的是儿童,稍有差池都是重大伤害事故。祈福避灾背后透着无良的裹挟,与厚颜的自私。
中国不乏胡乱拜神的人,抱着宁信其有的态度,大搞迷信活动。好歹有个叫做“天良”的东西,制约着社会舆论,至少公开的宗教活动,还不敢明目张胆至此,利用童男童女去举行危险的避灾仪式。即便在崇尚个人主义的西方人眼里,为让信徒求个心安,就让那些小萝莉、小正太犯险,也是罔顾儿童权利的行径。
别说脚底板上的气雾,能保护踏火者不受灼伤。看看那男孩的表情,到底是痛苦还是快乐。这年头能心安理得接受这样的赐福,信徒和前辈们一脉相承,好像已合并去了一个世纪。倒是一位母亲抱着稚弱的孩子,赤脚在炭火上奔跑,代为完成仪式,尚能表现出舔犊之情,也让悠久仪式呈现出现实性的矛盾,或能成为正面意义和希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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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火仪式新闻下,网友尽情借题发挥,对日本人的赞美与嘲笑,痛斥中国家长溺爱,或强调仪式抄袭自中国,赞叹与攻讦啥样都有。对评论泥石俱下,我表示乐观。闭眼也知道世界没大同,《狼图腾》在豆瓣的拥趸爆棚,与在知乎的吐槽相映成趣。观点多元是好事,思潮混乱也不怕,有机会接触不一样的信息,各种角度站位转换,哪怕是情绪性宣泄,也总比八点二十分的齐整真实。满耳一个调门无从选择,且看近邻北韩,远处的ISIS是啥德行。
在关东大地震发生之时,幸存的日本人,未始不曾拜多元文化之赐。浅草区一带几乎全毁于火灾,公园池水都烧干了,而园内惟有观音古殿,殿壁都是木制,却能巍然独存,无只椽片瓦受损。当时被火势包围的难民群聚此处,里外足有3万余人,同念观世音菩萨圣号,结果均得幸免此难,算得一个奇迹。事后浅草观音被日人尊为国宝,用佛龛密封供奉,从此香火旺盛,善男信女闻名前往,络绎不绝。
提这茬非为替佛祖宣教,只是感慨,万一支那教宗而来的佛殿,当初尽被毁坏了,又或灾民尽是崇信国粹神道,三万人避而不入,命运可想而知。另有一番私心,倘若日本民众多些虔诚的佛教徒,心存慈悲,戒忌杀生,那么冤死的朝鲜人、中国人、琉球人,还有日本外乡人,没准也能少些了。出于业果恩报的想法,日后在侵华战争时,没准多点反战呼声,少些玉碎进攻……只惜历史不能假设,裕仁不会和顺治那样去皈依佛教,至多给穿越爱好者提供YY脑洞罢了。
好大的树洞~~楼主老有意思~~楼主啥子星座滴?(*^__^*)
树洞(2)在(=@__@=)哪里?
大金牛
写得太多了,真牛B,好像有两三万字,本想回复一下,发现都没看得完,难道想要解剖完?这句的结构有点象多米诺骨牌,相邻的两个骨牌要码放得合适的距离才能触动,为了触动会让一些剧情看起来不真实的感觉。开头的寻找两人错开,在港剧中经常使用,是为了错过的表现,不过在这里倒是没有这感觉,因为是开头,因为没有误会,没什么故事,所以没有错过的感觉,倒是感觉节奏紧凑,时间的紧凑。减掉会散开,就像两个骨牌离开了。白爷,裁缝只出几场戏就让楼主过目不忘?那也只能是形象上有印象,而不是角色的丰满度。另外女主要的性格要表现得白,甜,软,单纯,腹黑,心计,有原则,热心,胆小,又可以同归于尽,把很多种元素柔在一起倒也不是那么容易。而且最好要让观众喜欢,不然就是个惹事精。尽管已经有很多人觉得她是惹事精让男主背黑锅了,但如果再处理不好,这CP感要打很大的折扣
服了楼主了,写的真是多,一下子都看不完,以后再来看。楼主是很喜欢这部剧,所以才花时间写这么多字吗?
哇!楼主大才拜服。知识太多烧脑,慢慢学习。
很赞!不愧是我大金牛
楼主真是太认真了 难得见到
看红色时就觉得有些地方有问题 正如楼主所说 结构松散 不够紧凑 经常有一些不必要的情节
是的 故事主体在于徐天和日本人 或者徐天的爱情主线 但插进去的配角线让我感觉不太好 给的戏份太多 看到后来有点分不清是否是双主角
铁林这个配角槽多无口 作为一个巡捕 我认为他的认知是有问题的 在那样一个时代背景下 是 是要把正义当原则 但能不能不要好像特别没有教养一样 永远用拳头解决问题 在看到他冲进日本宪兵司令部的时候就已经不能忍了 能有点脑子吗 能不那么意气用事吗 做事可以想想后果吗 从个人感情上来说不喜欢他
再说徐天 这个人物也有槽点 比如刘唐闯进徐天家里的时候 徐天作为一个男人 尤其是有那么一丢丢血性的人都不能忍好吗 他居然能不顾田丹名声 把外男赶出去 还跑到朋友家去睡 简直了
还有田丹 真是。。。 陶虹的年纪挺大了 我看的时候真心觉得女主颜能再高些吗 太显老了 分分钟出戏 还有能别一直哭吗 其他时候也就算了 但对着日本人还哭这是闹哪样啊 他们是你仇人啊姐姐 没人会怜惜你的
那个地下党严复我觉得死的不冤 一点也不冤 要是地下党都只有他那点智商 一集肯定都死了 到了车站都不知道便装的吗 一身毛 就像明晃晃的对人说 我不正常 来抓我吧 而且我显眼好抓
方长青夫妇也是没什么智商 比如在不经汇报的情况下 哪怕对熟人都不能透露一丝一毫 他们居然大摇大摆的把底透给了女主 真的接受过训练吗 女主帮方长青夫妇杀武藤也是槽点 一个女子 留过学 父母死了 再怎么样也知道乱世生存不易吧 在和你无关的情况下非要揽事上身 还不知道善后也是醉了 别那么天真
最后吐槽一下墙上挂着的咸鱼和肉 多长时间了 能换换吗 都是灰啊 谁还敢吃
还有盘尼西林那时候还没有大规模生产呢吧 再说要是有保质期的 盘尼西林的保质期一般在一到两年 所以 药是怎么回事。。。。
虽然吐槽了这么多 但还是给了五星 因为在一个电视剧又雷又苏 导演制作方毫无诚意 粗制滥造 浮躁敷衍的时代 这部剧可以算是诚意满满 细节到位 演技过得去 算是国产剧的标杆吧 也鼓励一下认真拍好剧的人
还想最后说两句女主和女配 有槽点但也很暖 我挺喜欢菜场的冯大姐 很生活 小精明 略略迷信 但只是为了在乱世寄一点希望
女主坚持报仇这点我很欣赏 但有时候还可以计划的更加缜密一些 再忍一忍 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乱了生活 比如武藤 其实父母家仇和爱情平安比起来 个人有个人的看法 我同意女主不因现实生活而放弃报仇 但明显报仇的线上有很多槽点 唉 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了吧
其实编剧并没有大男子主义或者顺应很多观众的意见让女主安安分分相夫教子 这一点超赞 乱世里谁生存的又容易一点呢 还是对每一个角色都报一点善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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