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北市衛生局長葉金川:用知識與士氣抗煞|天下雜誌

前台北市衛生局長葉金川:用知識與士氣抗煞

葉金川曾任衛生署副署長、健保局總經理及台北市衛生局長,卻選擇放下二十年的公職生涯,回到慈濟大學任教。在他撰寫的《全民健保傳奇Ⅱ》自序裡,他描述自己面對SARS疫情的心路歷程。四月二十六日,葉金川接到和平醫院員工寄出的求救信,一股醫生救人的信念湧上心頭,隔天他自願進入和平防疫。在複雜如叢林的公務體系裡,沒有官職包袱的葉金川行事顯得更為靈巧、自在;SARS引爆了人性的怯懦,卻也彰顯像葉金川這樣願意積極抗疫的勇氣。

SARS-抗煞-防疫-和平醫院 圖片來源:王建棟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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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日下午一點十分,台北松山機場出關口的螢幕上,一身輕裝、戴著黑白棒球帽的葉金川一馬當先快步走出機場;剛視察完高雄醫學大學附設醫院情況的他,還來不及吃飯,跟祕書要了點水果腹,就急忙趕往下個行程。

疫情到底有多嚴重?原本以為已經控制的台北疫情,竟像核子反應般,隨著北部患者南下就醫,而蔓延全台。葉金川一坐上計程車,就打電話給行政院SARS防治及紓困委員會副召集人李明亮報告:「高醫那沒有院內感染的問題,只要加強防疫。」

他試著壓住急促的語氣說:「守得住,守得住,但不能關掉門診與急診,這樣病人會跑掉,高屏會淪陷。」

一直走在第一線的葉金川覺得,疫情不如媒體所說的那麼嚴重,此刻,台灣缺的是信心,醫護人員缺的是更多的訓練與對病毒的知識。

葉金川曾任衛生署副署長、健保局總經理及台北市衛生局長。在他今年所撰的《全民健保傳奇Ⅱ》自序裡,他描述自己近二十年的公務員生涯像是一隻在叢林長大的兔子。

他說,可以了解與忍受叢林的一切,卻不曾喜歡過它。他選擇當隻翱翔的蒼鷹,離開公職,到慈濟大學任教,並擔任董氏基金會執行長。這一次,蒼鷹又得回到複雜的叢林,因為他身為醫生的天職與對台灣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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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六日,葉金川接到和平醫院員工寄出的求救信,一股醫生救人的信念湧上心頭,隔天他自願進入和平防疫。

葉金川不是不曾恐懼,他說,開始時他也會怕,但他怕的是未知的部份,是SARS特性還未被發現的一%;相較許多醫護人員卻對已知的事情感到恐懼,葉金川鏗鏘有力地向第一線醫護人員喊話:「恐懼不能解決問題,只能靠知識和信心。」

在複雜如叢林的公務體系裡,沒有官職包袱的葉金川行事顯得更為靈巧、自在;SARS引爆了人性的怯懦,卻也彰顯像葉金川這樣願意積極抗疫的勇氣。

問:南部的疫情如何?

答:高醫只要加強防衛就可以了,它沒有院內感染的問題,它可以防得住,沒有問題,現在要徹底執行隔離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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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離部份,是把整個醫院的人員分成三個團隊,分白色(乾淨區)、紅色(污染區)、藍區(急診緩衝區),三個團隊的人不能互相替換,必須獨立作業,把疫情封鎖住。

那邊比較大的問題是需要一個PCR(聚合 鏈鎖,檢測病毒檢體)的實驗室。現在只有台北疾病管制局的檢驗比較正確,所以,請疾管局做參考性的實驗室,把經驗教下來才有能力進行。

問:這一波各大醫院的疫情與和平、仁濟的差別何在?

答:整個來看,台灣可能只是一個、兩個個案造成整個疫情,這表示任何一個都不能漏掉。

和平是不設防情況下被侵入,是有點糊塗,太晚通報,這是前段的狀況;但其他醫院是有設防,但因百密一疏而失陷,所以要讓它百密,這就是零誤差的防衛,漏一個全院就報銷了,各大醫院不夠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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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個階段應守住社區,如果這做得好,就沒有零星個案會突擊醫院;現在是醫院都會被突擊,這一波就變成是醫院感染控制的問題。

醫院被攻擊有兩種型態,一是發燒病人太多,二十個人可能有一人是SARS,結果醫院還沒診斷出來前,已在急診蔓延,像台大這樣;第二種像長庚、高醫,一些看起來不是SARS的病人,症狀被蓋住,像腎臟病、膽囊炎的病人,醫生以為是其他病,就入侵醫院了。

問:該怎麼避免各大醫院淪陷?

答:對付這兩種就要隔離。各醫院要規劃紅區、白區、藍區。以被污染的紅區為例,先設戶外發燒篩檢站這層防火牆,進一步再送發燒病房、SARS病房。

但要注意,白區,無污染的區域也可能被SARS患者潛入攻陷,但只要在白區的醫護人員,仔細量每個人的體溫,在發燒開始的三十六小時以內找到發燒病人,把患者送往緩衝區(急診)與紅區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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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還是會有一些像肺炎、腎臟炎的病人,一旦在白區得SARS,還是會爆發疫情,所以要把白區分層處理,儘可能不要讓人員流動,減少上下樓層的散佈,就像潛水艇船艙的原理,如果有一塊被攻陷,其他還是可以保住,要控管每個人的出入紀錄。

關鍵就是醫院要百分之百執行。

而一般民眾不要到處看病,把病毒帶到每家醫院去,而且要跟醫師清楚說明病況與病史,不要隱瞞。

問:第一線醫護人員究竟該如何配備?

答:在白區、藍區、紅區工作,防衛工作是不一樣的。在白區,一般口罩就可以,因為理論上它是乾淨的,白區就像和平的A棟,經過層層保護,應該比外面都安全。

而在紅區要有C級防衛,藍區因為是急診區,也應該要有C級的防衛。C級防護就是N95口罩、頭套、手套、防護衣等;如果要去插管的醫生,配備就要更齊全,像頭套就要用全罩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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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鬥智,不要力拔

像我進和平醫院B棟時,就要穿全身防護,我那時戴一般N95口罩、防護衣、護目鏡、手套兩層,出來後,因為病毒會噴到身上,手拿口罩時,口罩上全是病毒,所以要快洗手,不要讓病毒跑到眼睛、嘴巴、鼻子裡。

問:你在和平醫院待了十天,當時會不會恐懼?

答:危險與否是看你的智慧與士氣。

如果現在的知識已經足夠,九九%病毒特性我們都知道,但是,這個病毒可能有一些特性是我們不知道的,那部份我們需要去恐懼,需要去害怕;但是知道的,大家就不要怕它。

防護工具都在那邊,武器是足夠的,只是沒有認識怎麼防護!

全民現在需要的是知識與信心,我們醫療的能力應該夠,但沒有足夠的信心與訓練。

問:去年和平醫院獲得台北市頒發的健康醫院等獎項,你在擔任台北市衛生局長時,和平表現如何?

答:承平時是一種管理的方式,但打仗的時候又需要另一種。有的人是承平宰相但不會打仗,這個怪誰是沒有用的,現在要做好戰時防備,但他們沒有做好戰時準備。

其實不只和平沒有準備好,很多醫院也沒準備好,但這個不能怪他們,我們打了兩次敗仗,現在應該是打勝仗的時候了。

問:台灣過去對院內感染是否太忽視了,才釀成這次悲劇?

答:SARS不是傳統院內感染的模式,必須要用更高規格來預防它;傳統院內感染講的大部份是「細菌性」的,它大部份是透過接觸,所以,醫院唯一要做的就是無菌操作。但SARS是口沫傳染,很容易在醫院散佈,對付它的方式不太一樣,原理只有「隔離」。

大部份醫院雖然知道原理,但操作起來不是很標準,這需要訓練,也需要一套SOP(標準作業流程)。醫院是第一次碰到,即使結核病也沒有像SARS散佈這麼快,它的感染力遠比結核病快。

問:這次很多臨床醫師面對SARS也會慌張,而公衛學者卻扮演了重要角色,這對台灣未來醫學教育發展有什麼影響?

答:這次主要是靠公共衛生來解決,不是靠醫學來診斷、治療,公衛則是預防,預防SARS的武器只有一個,就是「隔離」,即便只有「隔離」還是可以派得上用場;但這不單單是公衛的問題,它是管理的問題,怎麼管理病人,怎麼管理醫院,這遠比治療、診斷重要。

過去台灣忽略公共衛生,但是預防總是勝於治療。整個優先順序要改變一個方向,是以公衛為主,再談醫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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