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在正式辩论赛中,如何划分战场以及在推演过程中的策略及技巧?

如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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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去年暑假,南京师范大学的罗斌学长发表了一篇用于培训的《战场概论》,一时之间在人人网等平台分享甚多。而与此同时,对于辩论赛中一直谈论到的战场也引发了大家的热议,包括了王任佳、兰天风、木川、张子龙等诸多辩论前辈就此发表了数篇关于战场的论战,以下为华语辩论网做的整理版。希望题主你有耐心看完,如果真的看完的话,相信你的问题都会得到解答。


战场概论

作者:罗斌

上周末南审校队暑训,夏老板指派给我的题目《战场概论》,面对南审大一大二的辩手,毕竟辩手年纪轻仅讲基础就好了,关于战场排布的战术以及战略没必要讲,紧赶紧讲了三个小时,差点没结束。其实今年寒假,就以方言辩一场来说,单单八分钟自由辩战场,我就给D-camp的辩手讲了两个半小时。辩论一道,细思极恐啊,每次备课或者和人交流某场比赛,都能找到细微处值得深究。现把提纲发出来,给大家做个参考。


战场的起源以及发展

起源

战场从1995年国辩南大比赛初见雏形,到01年国辩武大比赛有迹可循,在05年左右在武汉地区基本成型。而被我们奉为学习战场的经典之战的是05年湖北省赛顺爽杯华中师范大学VS武汉大学的“影视剧作品应不应该提倡方言倾向”。南京地区是南审最先引进的05年后武汉地区较为成熟的战场理念,以及规模性使用的,在10年后保持了大概2年的技术优势,南京地区才开始普及。而到12年后,广义上的战场使用基本上已经在各大赛事中普及。

概念

简而言之,战场是自由辩论中,为了论证己方观点,就一主题,通过高强度准备,将事例、数据、类比的整合成为一系列问题,对对方进行攻击或防守。

问题

战场自普及以来饱受诟病,主要有两个方面。其一机械的推进战场而不得赢。其二强推战场而忽视交锋,自说自话。但这不应该成为诟病战场的理由,属于战场使用不当,辩手功力不够带来的。比如,按照交锋点划分战场,会让比赛现场感极强,也绝不会出现忽视交锋的状况。再者按照攻击战场和防守战场进行划分,攻守得当,也是真枪实刀的较量。

战场的划分

战场的划分是指依照什么样的标准设置战场,实现什么样的战略意图。正常理论上的战场的划分和设置,是战术的设置,基本上是每个辩手都应该掌握和熟知的。而根据辩题、对手、评委、各环节配合进行的战场划分,属于战略上的考量,是每个高年级辩手应该去尝试的,也是每个教练的必备功课。

以论点设置战场

其好处在于,条理清晰,便于评委对自己论点的接受和理解,不会出现全场乱咬后,评委给出某方自己的论点都没有提及的评判。坏处也很明显,应变不能,僵化机械,如果立论本身就存在问题,那就没有回天之力了,无法补救。

以交锋点设置战场

解释冲突是辩论赛中赢得评委认可的关键,而依照交锋点设置战场,其优势在于现场感极强,利于比赛的讨论深入。其劣势在于,对于辩手个人能力要求高,场上容易出现纠缠的局面。而在奥瑞冈赛制中,规则设定交锋点为需、根、解、损,以此交锋的得失来评判胜负,比之传统价值辩论要更为集中。

以目的划分(攻击防守)

目的划分的话我讲两种。

首先是攻击战场与防守战场。强队打弱队的时候,或者是老实又不足够强的队伍的时候,攻击战场就足以淹没对方,强推最爽。但是在强队对强队的时候,或者辩题劣势(或是非题)的时候,以及对手风格喜欢肉搏的时候,防守战场即反驳战场比进攻战场更重要。

其次,为战术目的而设的战场。非常常见的是,为了某些价值的演绎,不能不进行铺垫,会设置一轮战场,为四辩的总结陈词做准备。

战场的内容

平行型

是指单纯的事例、数据的简单叠加,对于资料的搜索能力有一定要求。这种排布方式在社会裁主导的行政比赛中颇见成效,原因在于社会裁不能适应快速的交锋,因而更加倾向明晰明白的实证,而大量的数据和事例加之效率和熟练的推进,会让他们有种对于专业的信服感,更易得到青睐。

对比型

每个辩题都暗含比较,无论是事实层面的比较还是价值层面的比较,比较性的战场排布需要依靠高强度的模辩,对于对方可能的进攻和回应做好万全准备,对于效率要求更高,但一旦达成效果要比简单的叠加好上许多,对于己方辩题的论证也有更强的佐证作用。

深化型

辩论赛场上如何让评委接收到在对方干扰后高速巨量的信息,是核心问题。让信息更加有效的方法,就是重复与深化。平行型的战场排布通过简单的1+1的方式进行重复,却不够深入在国际大赛中不足以应付比赛,对事例的解读和数据的解读,要深化效果或加深程度和层次。

战场的基本动作

推:在一个战场准备10个以上的小问题,并选出其中最有杀伤力的2-3个用来进攻,其他的问题备用。同攻辩问题一样,自由辩论的问题也可以设置埋伏、层层递进,当然这需要高效的配合。

追:一个问题推出后,要观察对方的反应。1.对方回答没有对本方论点和问题作出回应时,追问态度。2.对方回答对本方论点回应不成立时,追问解决办法。3.对方回答对本方论点有回应时,追问回答,寻找错漏。4.对方回答与本方提问无关论点时,要切断对方论点与本方提问的相关性。

结:一个战场打得差不多时,就要酝酿小结了。小结大约耗时15-20秒左右,最多不能超过25秒。小结的具体作用就是阶段性的归纳对方的错误和概括己方在这一轮进攻中所强调的立论。

转:如果确定已经没必要继续纠缠某一战场,在小结后便可以立刻切转话题,开始新一个战场的新一轮进攻。

拆:反驳破解对方的逻辑和事例。常见的逻辑错误,前提定义限缩,以及归谬类比的使用,请大家熟练掌握。不过到了自由辩论环节,还有很重的反驳任务的话,基本上说明前半段打的不是非常顺利。

挡:用最简短的语言回复对方的问题,阻挡对方的进攻。挡的使用在战场中要多于破,挡其实是在赛前进行预设观点和进攻点,形成统一的反驳口径,这在大赛中经常被使用。

战场准备的注意事项

第一,准备。

战场来源于高强度准备。战争瞬息万变,场上情况也层出不穷,在对方不断骚扰你和攻击你的状况下,想要完整的将自己的战场展现出来,实属难事。诚然,一般队伍不像武大后备力量有那么强,但是正式的摸赛至少也要5场,在反复使用中才能不断地修改战场,磨好口径。

第二,常见错误。

1、对于初学者来说,场前准备一些问题然后推出来的意识都还是有的,但往往会推得毫无章法。事先准备好一堆问题,然后场上乱甩,也不考虑相关性、层次性和杀伤力。一只训练有素的辩论队,在一个进攻周期内所问的问题都是有相互关联的,比如围绕着一个立论或者围绕着同一类例子展开进攻,而不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2、追问不足或者追问过度都会造成不好的结果。如果追问不足,那么推出来的问题就不能造成有效杀伤;如果一方追问过度,那么不但会影响下一轮进攻的开展,还会让评委觉得他们论证手段很单薄。

3、初学者很少执行“结”和“转”两个步骤,所以自由辩论往往打得很乱。不结,就很难说清楚立论,会使得评委难以完全理解你们这一轮进攻所想表达的意思;不转,则会陷入沼泽难以自拔。

4、在“挡”的方面,新手容易走两个极端:要么太老实,为了解释的清清楚楚,而说得太多(有的新手竟然会一次说30秒-40秒),导致时间浪费太多。要么太坏,几乎不回答对方问题,逃避或者含糊其辞,这两者都不可取。

5、在“拆”的方面,新手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不分情况、不分轻重的反驳。反驳必须迅速、有效,用最少的语言给对方造成最大的伤害,而不是满场打嘴仗,纠结于一些细枝末节。

战场是一种退而求其次

作者:王任佳

我不喜欢战场这个词,不喜欢它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何谓战场根本说不清楚。不是过于抽象难以言表的说不清楚,而是根本没有定论所以任谁都可以随意表述的说不清楚。有些事情说不清楚,关系不大,比如一场电影的观后感,因为除了观影者自己外,并没有谁对这个观后感具有太大的依赖。但另一些事情说不清楚,就很麻烦,比如生病了该吃什么药,如果说不清楚,医生没法开药,药师没法抓药,患者也没法吃药。说不清楚,就意味着难以交流运用、没法教学演练。

第二个原因,是这个词本身就透着故弄玄虚的味道。战场在辩论中是一个比喻,用战争中各方投入兵员、物资展开厮杀的一定空间,来比喻辩论(尤其是自由辩论)中关于特定议题的有组织的(常常是预设的)发言。凡比喻,必有其不妥、不恰的一面,如果过于深究,容易舍本逐末而忘记了比喻原本的意义。以战场这个概念为核心,引发了对许多其他概念、策略的讨论,但这些讨论与其说澄清了关于辩论的许多知识,不如说把它们变得更复杂生涩了。

当然,这些只是我个人的趣味,因为我更崇尚那些相对明晰、确定、易于理解运用的事物。

不过我还是会使用战场这个词,也会使用战场。这与我的好恶无关,而纯粹是一种现实的计较。因为现实中的辩论(赛),有许多的“不得已”,当无法寻求最好的结果时,只能选择退而求其次。

第一个退而求其次,是时间上的退而求其次。

一个辩题,从概念到逻辑到数据到价值,值得辩论、需要辩论的地方太多了。在绝大部分不限定论点(限定论点的包括奥瑞刚、法律上的案例辩论等)的辩论中,想要预估对方会提出什么论点,几无十足把握。因此交锋是不可预料的,一旦发生也无法简单地达成共识。

但辩论比赛的时间是有限的——何止有限,甚至可以说是短得可怜。这就决定,我们无法就有必要辩论的每一个议题分别进行讨论,而只能选择其中那些在我们看来是重要的(无论是在“进攻”还是“防守”的意义上)的议题。因此,围绕这些议题设置战场,只不过是一种对于时间的精打细算罢了。

第二个退而求其次,是准备上的退而求其次。

有人说,辩论的胜利是读书的胜利;又有人说,辩论的胜利是资料的胜利;还有人说,辩论的胜利是人生历练的胜利。他们说的都对,又都不对。无论是来自书本的精巧的词句构思也罢,来自资料的无可辩驳的事实认定也罢,又或是因为见识更多而具有敏锐的洞察和广阔的视界,都对辩论有所贡献,但又都未必能左右辩论的成败。如果给予一个辩手以无限的准备时间,允许他动用世界上一切技术和资源,来为一场比赛做一个算无遗策的准备,那么对于他来说,战场是一种绝对多余的东西。因为他已经对这个辩题的一切都了若指掌,也能够在比赛中随时信手拈来所需要的素材,无论对手从哪个议题上质疑过来,又或企图以哪个议题来混淆视线,都不能逃过他的心思。

但现实中,碍于时间,碍于资源,碍于辩手自身条件,绝大部分准备只可能是浅尝辄止的(当然,我仍然认为它比很多低水平的学术研究强得多),因此,准备不得不所有侧重,而基于支离破碎的各种素材,辩论中也不得不围绕个别尚在自己掌控能力之内的议题进行辩论。我无数次地看到,当辩手试图过分逾越自己的知识能力去进行论述时,被反过来揍得有多么难看(当然,有时候对方并没有这个能力,只是我作为受众看得内心煎熬而已)。

第三个退而求其次,是配合上的退而求其次。

越少人参与的辩论,越容易约束一定时间内的议题,辩论的各方也越有可能做出更充分的陈述和反驳。当每方只剩下一人的时候,他便能以自己的思维框架为基础,做出在其看来最通畅有效的发挥。当不必考虑队友的理解和反应时,辩论的重点对辩手自己来说是足够明确和可控制的;而当加入队友的因素进去后,他便要担心队友的发言是会增益其观点,还是损害其论证。

现实中,很难存在这样一种不言自明的、恰到好处的默契(浙大的朋友曾提及过一个概念叫“流动的整体意识”,可惜我并没有机会仔细观察过)。作为妥协,我们要将一些议题事先提出来,作为共同认可的论证要素,并统一好口径。为了达到这种人为的默契,有些比赛中的辩手会选择“强推”,或者将论证逻辑浅层化、单一化。

所以说,战场其实是一种退而求其次,是一种在比赛中简化辩论方式、内容的手段。如果反过来,将其理解为辩论的当然要素,则无异于将气功和医学治疗混为一谈。而至于能够杀死癌细胞的气功和能够抑制癌细胞扩散的气功哪一种才是正统的、真正的、练了十几年气功的人应该分得清真伪的气功,我觉得是一个挺无聊的话题。


戰場的成本:試從經濟學角度分析辯論賽的「戰場」

作者:木川

半路出家,湊個熱鬧。

標題要驚世駭俗,才能吸引眼球;要長,才能火;因此選擇一個嚇人的長標題。

經濟學是一個龐大的系統,號稱(自稱)社會科學中唯一的科學。不過經濟學泰斗科斯先生認為,經濟學中唯一可能夠得上科學的也最核心的,只有「供需理論」(價量反動定律)。這是科斯作為世界頂級經濟學家萬道至簡的大手筆,有如李耳一切宇宙世界的認識都在「天地不仁」四個字。

供需理論本質上是價格問題,價格問題本質上是成本問題。事實上,經濟學所關心的,一以貫之,化繁為簡,就是「成本」兩個字。

此外,雖然略有些令人難堪,不過,用「相對」這個詞來表述經濟學思維最核心的理念,相當恰當。

經濟學研究的最終目標,是為了給取捨做出指導。因此,在經濟學的框架里,一切價值都是相對的——包括正義、人權、自由、愛、生命,這些人類社會最美好的概念,其價值也不絕對(無價)。最簡單的道理,自由與愛之間,人們往往就面臨著取捨,而要做出取捨,就必然要對兩者的價值做出評估,取其高者。

事實上「生命有價」,在現代社會已然不是一個特別不能接受的現實——面對父母高昂的醫療費用,子女就面臨著生命與金錢的抉擇,金錢意味著未來的生活,子女的學業……

【不妨做一個有趣的思考:飛機、火車、汽車的事故賠償金額標準不同,這是什麼原因呢?】


基於此,我們來分析「辯論賽的戰場選擇」這一命題。辯論賽的戰場選擇,當然也逃不脫成本的考量。

邏輯上,這句話有兩層含義:

其一,「戰場」作為一種策略性選擇被應用于辯論賽,本身就是成本收益權衡的結果。

成本收益比,或曰損益比,是辯士非常熟悉的考量對象——政策性辯題,須-根-解-損-價值觀,作為維持現狀一方,不論是大陸還是台灣辯士,最容易也最重量的武器往往就是「得不償失」四個字。

而一場辯論賽中,辯論雙方因為立場本身的不完整(完整的就構不成雙方)、比賽時間的有限性與辯題涉及內容與對象的多樣性負責性之間的矛盾、隊友之間對於不同問題的輕重權衡差異、隊員之間人心隔肚皮難以異口同聲的事實、評委和觀眾的預設期待心理等諸多問題,便逐漸發展出一個一個預先規劃好的討論點——交鋒點,也就是所謂戰場。

這一問題,王任佳先生《戰場是一種退而求其次》有更為細緻充分的論述。


其二,作為一個具體的操作對象,在實際的辯論賽中,不得不考慮「戰場」的成本。

所謂戰場的成本,是指達成該戰場所預設的論證效果所需要付出的時間、資料和配合力度等的價格總和。

一切價格可以用貨幣來表示,這是狹隘的經濟學思維。但一切事物都有價格,因為一切事物的價值都相對,這是真正的經濟學思維。

因此所謂「考慮戰場的成本」,是這樣一個過程:對不同戰場的成本進行對比性的分析、做出取捨的安排。因為單個不同的戰場,帶來的效用不同;戰場的不同組合,帶來的效用也不同。

經濟學中,「效用」指的是慾望得到滿足的程度。那麼延伸到辯論賽中,效用自然是立場(立論)得證的程度。

為了使得立場得證的程度盡量高(效用最大化),戰場的成本,必須考慮兩方面:

第一,絕對成本:這個戰場的論證,本身所面臨的在邏輯和(或)證據上的困難程度。

這個不太會被忽視,也不難理解。張中行先生說「證有易,證無難」。因此要證明一項政策「有起到效果」,往往比證明「沒有起到效果」容易。而在「證明有起到效果」這一範疇里,有計量分析的效果又比沒有計量分析的效果的證明成本低。比如,熄燈制度是否能促進學生作息時間的合理化,不論有無,其論證成本都極高。

【不妨試證明:「我」存在。】

第二,「成本率」:這幾位辯手的組合配搭,想要達成這個戰場預設效果的困難程度。

何謂「成本率」?借比會計學中「負債率」的概念,「成本率」指的是一個戰場所需要的論證實力占該辯士論證能力的比例。

這卻是辯論賽學長們在指導學弟妹容易忽視的一項成本。冒昧地揣測,2013年國際華語辯論邀請賽半決賽武漢大學關於「表達更自由監督更有力官民更互動並不意味著民主覺醒,因為非民主社會也有這些」這一個表述,極可能就是學長教練們沒有考慮到該戰場對在場四位辯士的「成本率」太高這一問題。

因此諸多學校的諸多比賽,都可以明顯看出大學長痕跡。因此,執中學長可以完成的論證,換一個辯手未必能證成。執中學長與馬薇薇、胡建彪諸人作為一方能證成的戰場,與其他人作為一方也未必能證成。同理,執中學長慣用的具有無窮魅力與力量的寫作和表達手法,對於其他人來講,成本率也許高到適得其反。

事實上,戰場本身的論證成本,並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恰恰是「成本率」。因為一旦選擇一個高成本率的戰場,就意味著要放棄另一個成本率不那麼高的戰場,而也許,勝負就在這個抉擇中——這就是「機會成本」。

所謂優秀的辯士, 並不在其實力高到幾乎所有戰場都是低成本率,而在於他們能從諸多足以實現立場論證的戰場中選擇一個成本率最低的戰場。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在辯論賽中,就是要明確同一個戰場對不同辯士的「成本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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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有限,思考不足,湊個熱鬧。

木川

2014.07.09

战场、评论、正确、错误以及等等

作者:兰天风【人人:塔·拉夏】

  在百度上搜索“兰天风”,第一页多半会包含一个结果,就是我曾经写的一个关于战场的研究。这文章应该是写于2006年夏天,也就是在我进入大四之前。当时写过一个完整的组文,包括立论、驳辩、攻辩、自由辩论(战场)和结辩,发表在争鸣的武大金秋版块(似乎如此)。事实上,这个组文我连底稿都没有留,纯粹是写过就忘的节奏,如此一来,我自然也不清楚,为什么只有战场这部分流传下来。
  如今回过头去看,我厚着脸皮说一句,这文章写得真的还可以。反正这么些年来,我对战场的理解没怎么变化,也就没有必要否定当初的认识。此外,我还要不谦虚地说,当初写这个东西,好歹也让外界对武大的战场理论有所认识,还算是一份合格的宣传稿。至于说有没有别的用处,这事儿我管不着,因为我真不认为我写的东西有助于提升辩论水平。

  之所以回忆到这些,还是因为,今天转载过罗斌的一篇论述战场的文章。坦白说,和我写的东西相比,罗斌写的也没有高到哪里去。从年龄来看,他现在和我当初差不多,虽然兜神可能天赋和努力更好,可是我也得益于处在武大辩论的大环境中。因此大家水平相仿,这种大话我还是敢说的。
  近年来,辩论发展的广度明显加宽,但是深度有没有拓展,不好判断。我书读得少,毕竟也经历过武大05年前后的一代盛世,所以你要说有什么特别能打动我的辩论文字,我个人以为,不多。但是,接触到这么多辩手,其中也确实有不少人,有着非常优秀的特质。我纵然可以大言不惭地说,他们的好文章少,可是总得要承认,不坏的文章很多。这些文章里难免有些漏洞,然而你认真读下去,就会发现作者的诚意,绝对是一等一的。我不见得要认可你的观点,不过对于这种精神,我必须要鼓掌致意,奉献一些微不足道的支持。
  基于此,我认为,对罗斌这篇战场文章,可以分析,可以批评。只是有些评论,未免不妥。倒不是什么“你行你上”这类的原因,而是说,仅从文字的角度去看,还是很容易看出作者的善意和积极,真没什么逼格和黑点可言。你要是说他的理论有问题,大家可以一起探讨起来;倘若你不给任何理由,直接就对他下结论,实在是一种有害无益的行为。
  眼下,很多昔日风云叱咤的写手,都已经封笔退隐,还能保持创作热情的,像罗斌、王任佳今天发的战场技术文,曾祥彬隔三差五的理性清醒文,龙少时常爆发的仗义执言文,孙星、许书源的比赛手打文,绝对都是业界良心。你要是把他们都给贬得不值一钱,难不成让辩论圈只剩下心灵鸡汤和口水仗?不好吧。要想获得赞,先举手点赞,不外如是。

  当然,光有诚意,不足以长久唬住人。我们需要宽容,可是也不能滥用。关于战场的理论研究和实战应用,这些年来还是有不少变化的,各种尝试和争议也是层出不穷。如果罗斌写这篇文章的出发点不是扫盲,建议他可以关注一下这种趋势的变化,或许不会有太多人来批评(把门槛拔高以后,也就不会有太多人来阅读,批评也就无从说起)。
  在我看来,很多关于战场的问题,并不是出在战场本身,而是出在执行层面上,从而使得我们可能会对战场有所误解。此外,战场这个东西,到底有没有用、有什么用,和很多因素都有关系。比如去年武大金秋的赛制,相当漫长,等到自由辩论推战场,已经进入比赛后1/3阶段。从实战的情况来看,很多比赛都是在前1/3到1/2时就已经分出胜负,你在自由辩论把战场推到登峰造极,估计也很难上演神奇逆转。这种情况下,能不能说推战场就没有用?可以讨论。
  所以,对于战场,以及各种辩论理论、技术,我们在学习理论知识、研究过往经验的同时,还必须结合现实状况,做出相应的调整和改进,才能真正见到效果。这个问题再要说下去,就是“怎样正确地学习辩论技战术”——能够开口谈这个问题的,要么是大师,要么是大傻。我肯定不是大师,就只能跟大家傻傻说一说:学习辩论也好,学习别的东西也好,最怕浅尝辄止,最怕狭隘。然而,这两个东西,本身又非常矛盾。这是因为,你若不是浅尝辄止,往往会在一个领域当中深入研究下去,可是一旦深入后,又容易狭隘。怎样处理好这对矛盾,我认为是很值得体验、很值得思考的。我们未必能在辩论中找到答案,起码也能从中收获有益的经验,为下一段旅程提供一定的帮助。

  体验和思考,这是我们走向正确的关键。我认为,所谓“正确的错误”,不是说不犯错误,而是说在出现错误后,能够正确地对待错误——不纠结、不沮丧、多反思、多汲取。你看,如果你浅尝辄止,一旦犯错就选择放弃,或者你因为狭隘,不愿意承认错误,就很难从错误中获得成长。陈奕迅唱过: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听来容易,真正要做到,还是挺难的。
  从错误到正确,这里面再深入下去,可以提炼出这么一种思维:从反方向找进步。人都是有路径依赖的,可是一条路你走到足够远以后,就会陷入边际效应递减的困境。这时候适当反其道而行之,搞不好会见到一片新天地。例如,以往我看辩论,总是希望我很专业,不管人家说什么,都能寻章摘句找出相应的理论或者战例。后来,我坦诚面对自己,认识到自己在辩论上就是不专业的,这样一来,我就站到过去的反面,当自己什么都不懂,以陌生人的角度去看比赛,反倒是品味出很多精彩和绝妙来。如此看来,当我们走到一个极端时,不妨去另一个极端看看风景,说不定会有难得的际遇。
  仔细一想,陈奕迅也唱过:借了东西为什么不还,荡气回肠是为了最美的平凡。

  关于错误和正确这部分问题,主要是想到近期华语网辩的一些风波。主页君说我是出题人,着实冤枉,因为题目是依阳发给我的,像这种细节性的问题,我一般都不会提出反对意见。我真正的贡献,主要围绕笔试体系的顶层设计展开。这个很有意思,我干的是一个层面的事儿,结果说出来变成另一个层面。就像组织比赛和打比赛,这也不在同一个层面,结果打比赛的非要去吐槽组织比赛的,这种跨层面的讨论,很难有成效的。你如果只是想要吐槽乐呵乐呵,无所谓,要是当真,大家都痛苦。
  话说回来,当真也不是坏事儿,最怕一说就说到离谱、开到荼蘼。你要说华语网辩主办方工作不力,这个肯定能找出黑点来,就怕有人说:华语网辩和CDA的差距,真的不是一星半点!这种“谁黑LBJ我就黑科比”的策略,真的好么?
  不可取呀!

十年之后,再叙战场

作者:兰天风【人人:塔·拉夏】

前言
  “名不正则言不顺”,这句话常常出现在立论的开篇。可是,很多时候,我们在研究战场时,却往往连战场是什么都没有搞清楚,这是不是很有趣?
  “时移则事易,事易则倍变”,这句话常常出现在经管院立论的开篇——准确地说,经管院十年前立论的开篇。十年后,经管院立论再也不提这句话,然而我们研究战场时,还是习惯于把05年顺爽赛方言辩等比赛奉为圭臬,这是不是也很有趣?

  我们不妨先从一些误区说起。
  孤立地看待战场——战场的运用,发生在自由辩论环节。在此之前,还存在多个陈词和交锋的环节。如果你没有在前面的陈词和交锋时做好相应的铺垫,自由辩论多半会打得很辛苦,推战场也就很难取得想象中的效果。
  过分地看高战场——正如上一段所说,在自由辩论之前,陈词和交锋的时间,其实并不算短。任何一个环节,都有可能成为比赛的分水岭。非要等到自由辩论推战场决胜负,难免会犯教条主义、本本主义的错误。

  如今,多数人都把战场的发明专利归于武大辩论,这实在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因为,即便在武大,回望这十多年来涌现出的无数优秀辩手,真正懂战场会操作的,只能说是少之又少。当然,比我懂战场会操作的,绝对是车载斗量。不过,在这些人中,愿意去普及战场知识、操作理念的,又只能说是少之又少。如此一来,由于缺乏“正统”、“官方”的解释和说明,就会导致大家研究战场的时候,很难找到正确的方式去模仿学习,从而在众多的困惑中无法获得解脱。
  2006年的时候,我曾经写过一组文章,对辩论中的各个环节加以分析,其中流传最为广泛的,就是关于自由辩论和战场的论述。说来惭愧,这个组文的水平实在有限,能够广为流传,还是要感谢各位看官的宽容和支持。这两天机缘巧合,涌现出一批质量优秀的战场研究文,堪称是少有的盛世景象。我对这些文章以及作者都是非常尊敬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就事论事,谈一些我自己不成熟的观点。也希望以此在这个假期之中,为大家带来一些思考和乐趣。



溯源
  我们不妨按着这个流程思考下去——
  1 辩论赛是一个说服评委的过程。
  2 要说服一个“理性人”(我们假设评委是理性的),应该摆事实讲道理。
  3 这个说服的过程,要求我们列出论点和论据,用逻辑联系起来,用修辞手法加以包装(典型如类比)。
  4 我们在这里可以先归个类:论点和论据接近于“说什么”,逻辑和修辞相当于“怎么说”。
  5 “说什么”是基础,“怎么说”是升级。

  如果认同这个流程,我们就可以解释如下问题——
  为什么很多比赛,只看前面的陈词部分,甚至只看立论,就可以判定胜负?因为胜方提出的论点和论据非常高明,能够建立起统治级的优势,进而直接碾压负方。
  为什么很多比赛,看似交锋激烈、节奏很快,实则让人根本提不起兴趣来?因为双方的论点太浅、论据太薄,反倒显得后续的包装太花哨,只能给人留下“口水仗”的印象。

  论点、论据、逻辑、修辞,四者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需要把每个点都去做到极致。而且,在不同的时代中,主要矛盾、核心问题也是不一样的。从竞技性的角度来说,考虑到“经济性”,如果能够在一个点上直接打穿,何必要求全面出击、全盘赢尽?倘若可以在时间上尽早取胜,又何必要等到后面夜长梦多?
  所以,复旦提出“善之土如何结出恶之花”,仅凭此一个点,就能让对方全盘溃败。
  所以,武大提出秦桧、孙中山先生、三国鼎力,仅凭此三个论据,就能把“英雄辩”定格为史诗。
  你看,1993年的时候,还可以直接拼论点定输赢,等到2001年,就得让位给靠论据致胜的时期。有人会问,“金钱辩”的“万”字之争怎么算?我认为,还是算论据。况且对于武大来说,这场比赛只能当成是一个特例,从武大准备比赛的理念来看,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在这个点上纠缠。这或许也从侧面说明,在当时,武大已经把胜负之匙放在论据上,而非论点。

  这种趋势的变化,实际上也是由辩论赛的规则所决定的。一方面,当时还是以价值辩和相对宏观的社会性问题作为辩题的主要选择,特别是价值辩所对应的争论,往往已经是流传千年,有过无数典籍巨著来支持双方的立场。你想靠论点取胜,等于就是要欺负对方书读得少。再者,很多精妙的观点,常常需要充分的时空条件来展开论述,于是辩手所面临的问题就会变成:众多大师几百年的研究成果,你在几天内就要消化完毕,然后用几分钟向观众阐述清楚——可能吗?
  在辩论赛的早期阶段,由于大家都还比较原生态,可能会出现这种“一方读书少、一方知识量超级庞大”的情况,也就为“论点碾压、一击必杀”的胜负场景创造出相应的条件。随着准备强度的提升,再想要纯粹靠论点高低来取胜,很难如愿。由此,准备过程就会自然而然地进行调整。一方面,论点的准备必不可少;另一方面,论据的准备开始逐步成为重点。这不仅仅是“为创造胜负点而创造胜负点”,还因为拼论据比拼论点多两个好处——
  1 论点只有几个,论据可以有一堆。你纵然防得住我一个例子,也顶不住我山呼海啸数量取胜。
  2 相对于论点,论据的可拆解性较差。比如“善之土如何结出恶之花”,这个点如今看来,并不难拆。可是,你难道能否认中山先生说过“革命尚未成功”?

  这里再次强调:论点、论据、逻辑、修辞,四者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以“英雄辩”为例——
  论点方面:武大全场的攻防,都是建立在“把对方的立场解释为‘成功的是英雄、失败的不是英雄’”这么一个靶子上(当然,你也可以说是泼脏水)。
  论据方面:蒋舸学姐说“辩论赛当然不是谁例子多就能取胜”,你信么……
  逻辑方面:几段陈词的开始,都是先在逻辑上进行反驳;自由辩论经典的“成功是评判英雄的充分条件还是必要条件”。
  修辞方面:不提。大神们的语言艺术,今时今日,我等依然只能仰视。

  在论点和论据时代后,命运的焦点从“说什么”,开始转向“怎么说”。
  “说服”本身,也是一门科学和艺术——早期是卖方时代,大家对观点和信息需求量很大,你说什么都有人听;慢慢地,大家的论点都开始变得很好,论据也都很充分,评委口味也水涨船高,这就要尽快切换到买方时代的思维中——既然“说什么”已经到达极致,就只能转向“怎么说”进行挖潜,以期受众在信息过载的压力下,尽可能多地接受本方内容。
  2003年之后,有两个现象值得关注:战场、黄大叔。看似这两个东西天南地北,实际上却是一样的思路:在“说服”上登峰造极,以强大的气场吞噬对方。很多辩手或许都有这样的感觉:早些年的比赛,光看辩词,就会觉得目眩神迷;后来的比赛,光看辩词,没什么感觉,非得看视频才行。这是不是说辩论赛在倒退?在我看来,恰恰相反,这象征着辩论赛进入到更高的位面,需要辩手从内到外都有足够的修为,进而给观众和评委带来全方位的享受。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光看《神雕侠侣》这本书,就会觉得小龙女很美,等到李若彤出现后,反倒让人瞠目结舌、什么都讲不出来。

  以上半篇文字的铺垫,其实也是一个回顾和梳理,讲述我所理解的战场起源和意义。王任佳和木川在文章中都提到过经济性、性价比之类的问题,这里我是支持的,并且还想借用马克思的一句话,“推战场是经济性行为,但是经济性行为并非就是推战场”(金银天然是货币,但是货币并非天然是金银)。推战场具备足够的经济性和性价比,这需要相应的历史条件和时空因素来支持,我只能说,恰好风云际会,导致我们在某个时刻,选择走上推战场这条路,并以此作为争夺胜负的杀手锏——但是,如果你认为,辩论赛胜负的杀手锏,从来只有推战场这一条路,过去现在未来都是这样,我只能说,好的。
  “新手学黄必死”这个论断,很多人都听过。我把战场和黄大叔放在一起提出,基本上也就传递出我的态度:新手学黄必死,学战场也是死。吴广对陈胜说:等死,死国可乎?我今天想问:等死,生路何在?



分析
  通过前面的论述,我想要说明的是,战场不是一个从来就有的东西,而是辩论赛发展到某个阶段的必然产物,这里面就包含一些必要的前提条件——
  1 1993年国辩以来,大家也知道,在大部分时间内,大型赛事非常少,缺乏交流和碰撞的土壤,只能校园内部发展。所以,学生基础素质好、校方重视、在大型赛事中获得过成绩的学校,辩论氛围会保持得相对较好;反之,很容易落入“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的陷阱。
  2 辩论技战术的发展,往往得益于:学校想要参加一项大型赛事,于是集中各个领域的优秀教授和具备足够潜力的辩手,进行长时期的集训,最终在精益求精的过程中,量变到质变,将辩论技战术水平推升到新的高度。
  3 赛制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早期的辩论赛,赛制相对简单,每个辩手承担的职责和时间相对有限,也容易让大家专精于某个层面,取得突破。同时,相对较短的赛制更有利于创新,因为效果和问题很容易发现。

  这里我想把赛制问题单列出来,详细解释一下。事实上,我们看过的一些经典的推战场比赛,在自由辩论之前,环节设置和时间长度都比较有限。例如,05年顺爽赛方言辩,前面的环节只有立论+两个攻辩。不仅如此,其余一些武大早期的比赛,包括01年国辩、04-06年顺爽赛,都具备这样的特征。所以,相对较短、较为简单的赛制,才会显出自由辩论和战场的重要性来。如果说前面的环节较多、时间较长,而且交锋色彩很重,自由辩论和战场的重要性将会大打折扣。
  同时,正是因为一些赛制的历史特征,我们在这里补充一个言之未尽的讨论:战场是什么。早期的比赛,在自由辩论之前,陈词时间一般都会多于交锋(即便是当前流行的一些赛制,顶多也就是对半分)。从实践的情况来看,陈词更需要做好论点和论据的准备工作,倘若大家在这里难分胜负,自然就得延到后面再争高下——有人选自由辩论,也有人选四辩陈词。如果你是前者,显然,你需要有一套适合在自由辩论中发挥的武器。
  在自由辩论之前,整体时间相对较短,交锋就更加得不到保障(早期很多比赛甚至没有自由辩论之外的交锋环节)。等到自由辩论,大家可能恰好热身完毕,遇上这么一个难得的群P交锋环节,无论从哪个方面去看,都值得热血沸腾、放手一战。面对这种需要配合、节奏飞快的场面,你不可能参照先前的陈词、交锋环节来准备,显然,你需要有一套适合在自由辩论中发挥的武器。
  显然,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战场。也就是,当前辈们积极探索、反复试验之后,最后他们发现,有这么一种形式和内容的组合,能够在自由辩论中获取最大的优势。这种组合,我们就称之为,战场。

  虽然我们已经列出非常多的限制条件,然而从实际情况来看,愿意学习战场技术、希望以此获得胜利的辩手,数量还是非常多的。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战场的表现形式相对简单,相比于深挖论点、搜集论据、复制黄大叔的风格,推战场看起来几乎是毫无疑问的最亲民、最简单的致胜法宝——同学们,我们的前辈是因为在“说什么”这条路上走到极致,陷入到边际效用严重下滑的困境中,才会选择转向“怎么说”寻求新突破。这个次序,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不可更改的。你没有这些前置条件,想要直接通过推战场、语言渲染等“怎么说”的能力来建功立业,不是说不可能,我还是只能说,好的。

  常见的进攻战场,在不考虑对方干扰的情况下,大概包含如下几个步骤——
  1 提出问题,常见为事例;
  2 对方如果不回应,必须跟进,要求对方正面回答;
  3 无论对方是否回答,给出正确答案;
  4 小结,和本方某个观点形成呼应。
  设计过程中,可能会包含以退为进、对比说明等手段,这些都是经典的论证方式,不必展开。

  基于这些步骤,辩手经常犯以下错误——
  1 提出的事例和本方立场的关联性不明显,或者太生硬,使得评委在一开始就对这个战场持有怀疑态度;
  2 由于对方的干扰(不回应,不正面回应,对方也在推战场),被对方带跑节奏,没有持续推进战场;
  3 和对方在某个细节处反复纠缠,没有及时给出正确答案;
  4 没有小结,只是嘴巴上过瘾,没有把这种上风和本方观点结合起来;
  5 战场没有层次,典型的比如同类型事例的堆砌,对方一旦防住其中一个,所有战场即宣告同步作废。

  一个经典的进攻战场推进,应该是这样的(辩题:建设节约型社会,生产节约比消费节约更重要)——
  1 提出问题:每年水泥的浪费量(数字巨大,触目惊心,有冲击力)
  2 跟进问题:这些浪费只发生在生产领域,请问消费上如何节约(直击痛点)
  3 给出答案:通过使用某种技术,或者进行合理规划,从而能够有效降低水泥的浪费量,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不仅有问题,还要有方法)
  4 进行小结:像水泥这样的只发生在生产领域、不发生在消费领域的浪费情况,还有哪些行业中也存在,如果都能够像水泥行业这样实行生产节约,一定能够尽快建成节约型社会(没有小结,就是浪费)

  一般来说,定义、理论、类比等相对间接、链条较长的元素,不应该成为进攻战场的主干。这些可以用于防御战场,不过也需要谨慎使用。在进攻时,事例是最为直接、最易理解的选择,需要注意的则是事例之间要有层次,不要同义反复。
  至于防守,不可能要求各个防御战场存在层次,但是在战场内部应该构建层次,除非像这样——
  正方:且行且惜是不是说要珍惜经历过的所有事情?
  反方:就是要珍惜生活中一切的酸甜苦辣。
  正方:请正面回答,是不是所有事情?
  反方:就是要珍惜生活中一切的酸甜苦辣。
  正方:@¥*!#&@×#&
  反方:就是要珍惜生活中一切的酸甜苦辣。

  你不是信管,就不要这么搞……

  我比较能够接受的防御战场,大概要有这些层次——
  1 理论层面防御(依托前面的驳辩或小结)
  2 逻辑或者事例拉对等
  3 硬拆事例/举出类比/击穿逻辑
  4 小结
  常见的是辩手走完第一步(武大的辩手会走完第二步),然后弃之不理,转向自己的进攻战场,最终防也没有防下来、攻也攻得不安心。毫无疑问,对于多数辩手来说,第二步和第三步都不好走,然而在这个问题上,你没有退路,至少要选一条路走,否则就没办法走第四步。这是因为,如果没有第二步或者第三步,第一步和第四步看起来就是一回事儿,必须加上中间层,才能丰富起来——两块面包夹块肉才是汉堡,否则还是两块面包。



现状
  到现在,我们已经探讨过,为什么会有推战场,应该怎样推战场。接下来,我们要再讨论一下,为什么推战场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事儿,会被很多人演绎得似是而非。
  我们已经介绍过,战场不是从来就有的,而是辩论发展到某个阶段、前辈们探索到某种程度后,才能创造出来的一种攻防组合。现实情况是,很多辩手所处于的环境、自身的辩论水平,都没有到达这个程度,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更应该搞好论点或者论据的准备,这就足以让他们在所处的环境中,建立起非常明显的层级优势。跳过前面的步骤来搞战场,并不具备经济性可言,相反会带来很多负面效应,甚至有可能导致他们怀疑战场的价值、怀疑辩论的意义,真是罪过罪过。
  因此,对于先前王任佳所写的文章,我表示不太认同的一部分,就在这里。以王任佳所谈到的,战场是一种“退而求其次”,我则认为,应该是一种“进而求极致”。其次,文章中假设辩手在其余环节已经做得足够好,“给于一个辩手以无限的准备时间,允许他动用世界上一切的技术和资源、来为一场比赛做一个算无遗策的准备”。事实上,现在很多辩手,你给他三天时间,肯定比准备一天要充分;你给他七天时间,说不定还不如三天的效果好。什么原因?很多辩手一上来就想,我怎么搞操作,我怎么做战场,他以为这些最轻松,搞论点和论据最辛苦。结果到后来发现,论点和论据没弄好,操作和战场根本就像纸糊的一样——这大概就像是岳不群所说的剑宗、气宗的关系。很多时候,慢就是快,快反而慢,不过如此。
  从理论上来说,我认为王任佳论述的都正确;从现实层面去看,我认为他太善良,嘴下太留情。当前真正能够沉下心去准备比赛的辩手,实在不多,倒不是说他们不肯投入,而是说他们不愿意正确地努力,把太多时间精力打到空处。连论点和论据都没准备好,就天天想着操作和战场,最后输还输得不服气,像这样的辩手,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

  对于有些话,我们要一分为二去看。举个例子,以前说经管院,第一天在争立论,到最后一天,还在争立论。这本来是批评,如今看去,我倒觉得是好事情。如果说第一步的论点工作都没搞好,我们就在这里夯实再说,能挖多深就挖多深。倘若内部都不统一,我们怎么可能去说服评委?这无非就是要承认一点:我们的辩论水平还不够。不够就不够,犯不着自欺欺人。
  再举个例子。杨帆师兄有次说:老子没有立论,一样弄死你。我猜他只是开个玩笑,不必当真。因为从武大内部去看,毫无疑问,处于王朝时代的信管,堪称是操作流和推战场的巅峰所在。然而,信管对于论点和论据的重视程度,远远超出一般人的想象。以2004-2005年的金秋两年卫冕经历来看,信管遭遇的硬仗并不少,可是真正等到自由辩论才分出胜负的比赛,应该也就是2004年的第三轮(信管和法院提前争夺冠军之战)。上兵伐谋,让你早死早超生,不外如是。

  准备好论点和论据,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即便真的要去自由辩论决胜负,一来你前置工作扎实,有备无患,再者你只要心里不慌,至少不会有负担和压力。有一种场景很常见:你从一个前辈手中,得到一个非常厉害的战场,结果前面的环节没准备好,被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等到你撑到自由辩论时,早已经没什么心气可言,就算把这个战场打出来,也很难发挥出足够的效果来。
  你看,在辩场上也好,在辩场下也好,准备一场比赛也好,长期投身辩论也好,这都需要一个循序渐进、逐步拔高的过程。眼下有很多利于辩论发展、辩手交流的因素,正因为如此,更是要正本清源,让大家走一条正确的道路——即便说这条道路一开始走起来很慢、很辛苦,也要比所谓的抄捷径要好。你要知道,在开始的时候歪一点点,等到最后谬之千里的时候,哭都来不及。


世無晏子亦無楚——與·塔拉夏先生的幾點商榷

作者:木川

此前「半路出家,湊了個熱鬧」,參與了這陣子相當熱門的「戰場」話題。

其實就我自己而言,此前的辯論經歷裡並沒有過多「戰場」的訓練和演習,因此對「戰場」的概念和技術並不熟悉,靠著各路「科普」才知道了「推戰場」的概念。所以前文只談「理念」而無「技術」。

書店回來讀了塔·拉夏先生的《十年之後,再敘戰場》,感謝前輩普及了「戰場的發展史」,前輩對於辯論技術和判准(制勝點)的發展足跡的梳理,也令人嘆服。不過讀罷全文,有些話如鯁在喉,想與前輩稍作商榷。

其一,我与塔·拉夏先生對「戰場」的定義不同。

我的認知裡,「戰場」實際上是比賽的交鋒點,比如在討論「網路是否促進民主覺醒」時,雙方辨析「知情權、監督權是否意味著民主覺醒」,那麼「何為民主覺醒」便是「戰場」。既然「戰場」是交鋒點,那麼就可以發生在任何一個環節——因為一場比賽的任何環節,都必定是某種形式的交鋒。只是從前沒有「戰場」一詞來加以總括,陽明子所謂「百姓日用而不知」是也。

而在塔·拉夏先生的敘述中,似乎「戰場」這一工具僅僅適用于自由辯論,且其用途乃在於「推」,因此「戰場」其實是「一套適合在自由辯論中發揮的武器」。

「戰場的運用,發生在自由辯論環節。在此之前,還存在多個陳詞和交鋒的環節。如果你沒有在前面的陳詞和交鋒時做好相應的鋪墊,自由辯論多半會打得很辛苦,推戰場也就很難取得想像中的效果。」

不過塔·拉夏先生終其全文也並沒有給出明確的概念界定(所謂武器,實在算不得一個定義),但字裡行間可以感知,他似乎認為「論點、論據、邏輯」甚或「修辭」,都可以算作「戰場」(這點與「戰場只能用於自由辯論」之說實乃自相矛盾)。這段話說得很明確:

「論點、論據、邏輯、修辭,四者構成一個有機的整體,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需要把每個點都去做到極致。而且,在不同的時代中,主要矛盾、核心問題也是不一樣的。從競技性的角度來說,考慮到『經濟性』,如果能夠在一個點上直接打穿,何必要求全面出擊、全盤贏盡?倘若可以在時間上儘早取勝,又何必要等到後面夜長夢多?」

據此我們可以推測,塔·拉夏先生的「戰場」,似乎與「制勝點」具有同一性。後文關於「辯論賽靠什麼取勝」的論述可以作為這一猜想的佐證。

總結來說,塔·拉夏先生對於戰場的定義,非常之模糊,因此其內涵也在隨時變化。

其二,基於概念界定的不同,我們對「戰場」的定位也不盡相同。

在塔·拉夏先生的論述裡,「戰場」其實是辯士修為最為精深頂級的一個層級:

「雖然我們已經列出非常多的限制條件,然而從實際情況來看,願意學習戰場技術、希望以此獲得勝利的辯手,數量還是非常多的。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戰場的表現形式相對簡單,相比於深挖論點、搜集論據、複製黃大叔的風格,推戰場看起來幾乎是毫無疑問的最親民、最簡單的致勝法寶——同學們,我們的前輩是因為在『說什麼』這條路上走到極致,陷入到邊際效用嚴重下滑的困境中,才會選擇轉向『怎麼說』尋求新突破。這個次序,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不可更改的。你沒有這些前置條件,想要直接通過推戰場、語言渲染等『怎麼說』的能力來建功立業,不是說不可能,我還是只能說,好的。」

很顯然,在塔·拉夏先生的界定裡,此時「戰場」已經等同於「怎麼說」了。那麼「戰場」就不包含「論點和論據」(前文他已經將這兩者歸類到「說什麼」中)。可是這樣一來,塔·拉夏先生將無法自圓其說,因為在他關於戰場推進(尤其是案例分析部分)以及防禦的論述中,明顯既包含了「論點」又包含了「論據」,原文俱在,考慮到篇幅,不多引述。

而由於在我的認知裡,「戰場」只是交鋒點,故而任何辯士——新入門的辯士尤其——應該學習如何將有關一個交鋒點的全套資訊論述給評委及觀眾。而這套資訊,自然就包含了論點的陳述、論據的指證、邏輯的梳理和文辭的修飾。

不過我們其實可以知道:塔·拉夏先生是想告誡新入門的辯士,要先好好學習認真讀書,實實在在構建邏輯,扎扎實實做好論點,真真切切鋪陳論據,再去考慮修飾的問題。

這完全是歷經滄桑的長者對後輩最為懇切的諄諄教誨和忠告。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我上述的兩點「商榷」是無意義的。相反,如果我有幸而能對塔·拉夏先生的文章做一點補充和注腳,那麼也算是為這個忠告增加一點可信的籌碼,與有榮焉。

第三,想與塔·拉夏先生分享一部分「晏子使楚」的故事:

晏子使楚。楚人以晏子短……見楚王,王曰:「齊無人耶?使子為使。」晏子對曰:「齊之臨淄三百閭,張袂成陰,揮汗成雨,比肩繼踵而在,何為無人?」王曰:「然則何為使子?」晏子對曰:「齊命使,各有所主。其賢者使使賢主,不肖者使使不肖主。嬰最不肖,故宜使楚矣。」

想要冒昧地提醒塔·拉夏先生的是,足下並非晏子,無晏子之「短」,看官諸君也不是楚王,不會有「武大無人耶」之問。故「在武大……比我懂戰場會操作的,絕對是車載斗量。不過,在這些人中,願意去普及戰場知識、操作理念的,又只能說是少之又少」云云,其大可不必。

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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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川

2014.07.11

奧瑞岡的世界,奧瑞岡的眼界--兼談戰場的理解

作者:张子龙

一、政策和價值

  高中三年,大學四年,和辯論相遇將滿七年。

  除了比賽的勝負、思索論點的樂趣外,這麼幾年來讓我最感興趣的,卻是「辯論賽制」的差異,以及因此而來對辯論的不同認識。

  在台灣,眾所周知我們用的是「新式奧瑞岡賽制」,也就是兩邊各三位選手,每人皆需要擔負申論、質詢和答辯的工作,而且是長時間的,從高中比賽的三分半鐘,到大學比賽的五分半甚至六分半鐘。

  相對於「奧瑞岡」,台灣選手習慣稱呼所有「非奧瑞岡」的賽制為「新加坡制」--當然這是個很攏統而且和事實有所出入的觀念,此外現今台灣選手所認識的「新加坡制」其實是海峽賽所使用的賽制,因為高中和大學海峽賽是多數台灣辯手在選手生涯中,唯二會接觸到的非奧瑞岡比賽(現在多了政治大學的風雩盃)。

  由於「奧瑞岡」乃是脫胎自法庭辯論的賽制,因此除了時間較長外,同時引入了法庭裡原告和被告的概念,正方即原告需要負起論證命題的責任,而假使正方無法論證命題,反方即享有類似無罪推定的「推定利益」。


  這兩種特性使「奧瑞岡」特別適合拿來討論「政策辯題」:正方擔任政府的腳色推行政策,反方則是站在政策檢視者的角度,檢視正方的政策目標有沒有意義,政策能不能確實達到目標,以及整體衡量後是否利大於弊。


  在「政策辯題」中,最重要的就是政策設計,以及對政策的檢驗。


  不管在任何的領域,長期的實務經驗終將發展出其理論架構,奧瑞岡發展出的即是:需、根、解、損。


  然而這套理論,碰到「價值辯題」的時候,卻完全不管用了。


  --當然不是說政策辯論中沒有價值辯論的空間,然而在「政策辯題」的比賽中,價值論述往往是比賽最後,作為錦上添花的附屬品,從來不是比賽場上的主角。


  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在台灣辯論的圈子裡有個習慣,那就是初賽的題目會是「政策辯題」,複賽的題目會是「價值辯題」,這造成了一個問題:剛開始學辯論的新手,學會了「需根解損」打了許多政策辯題,卻很可能沒機會進入複賽,不知道怎麼準備「價值辯題」。


  直到現在,許多人還是不知道怎麼準備「價值辯題」,我想這從我們只有「需根解損」卻沒另外一套「OOXX」就可以看出。


  相較於「政策辯題」有明確的準則,突然面對不知道怎麼準備的「價值辯題」,我們不知道如何是好。


  於是,許多人選擇了逃避、忽視,然後是否定「價值辯題」的意義。


  然而台灣之外,在「非奧瑞岡」的世界裡,處處可見「價值辯題」。


  於是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們否定「價值辯題」也否定其他非奧瑞岡的賽制。


二、長時間和短時間

  除了對辯論的根本想像不同,賽制的設計也影響到許多技巧性的操作問題。

  其中最明顯的問題就出在「質詢/答辯」的時候。

  因為時間長,所以在奧瑞岡的「質詢/答辯」環節中,選手通常不會太費心設計問題,而是逐步確認對方立場和態度,然後根據確認得到的內容進行拆解--此外對於技巧較嫻熟的選手,在確認他方立場的同時,也是對於己方立場的鋪路。

  這裡讓我們來看看幾個例子,首先是「2012年蘇州盃示範賽」的質詢,題目是「行善應高調/低調」,反方的質詢內容連結如下:行善應高調質詢


  分析質詢的內容後,我們可以分成三個部份:


  1.確認正方論點,並且把正方的三層論述統整成一件事。

  2.確認「高調/低調」的判斷標準是「主觀」還是「客觀」?

  3.確認「行善」的定義和判斷標準,並提出「法律/道德」和「主動/被動」兩個標準。

  在整個質詢過程中,正方坦然承認第一點,在第二點的時候,補充說明「高調與否是主觀判斷,但是評價整件事還要看客觀影響」,第三點則是在反方使用許多類比說明後,認同反方的標準。

  很明顯,前兩點是對正方論點的確認,後兩者是為了己方立場的鋪路--透過對「討論範圍」的切割,幫助己方的論點可以獲得更高的說服力。

  第二個例子是「第六屆海峽兩岸大學生辯論賽」的質詢,題目是「經濟發展優先於環境保護」,反方的質詢連結如下:經濟發展優先於環境保護質詢

  分析內容後,質詢內容分兩個部份:

  1.確認正方論點的三個推論,釐清雙方差異。

  2.指出對方的推論會同時論證雙方立場。

  在質詢的過程中,第一點雙方就因為字詞的不同耗費了半數的時間,第二點拆解了前兩個推論後,就已經沒有時間處理第三個部份,反方試圖在最後提出的討論標準「為了實現人類發展永續經營的目的,應該採用哪個手段?」也來不及和正方達成共識。

  很明顯的,在長時間的質詢中,辯手可以不厭其煩的和對方進行共識的建立,而且得以處理幾乎所有論點,但在短時間的質詢裡,如果沒有挑準重點,所能斬獲的成果就變得十分有限。

  也因此讓許多人產生「奧瑞岡」才能深入討論的感想。

  (當然除了時間影響問題的進展之外,前段影片的答辯者態度較配合也有所影響)

三、自由辯和戰場


  終於說到了文章倒數的部分,其實這才是產生這篇文的真正動機,因為最近網上對「戰場」的討論十分熱絡,不同流派、不同的體系都有不同的看法--然而站在更加遠方,從「奧瑞岡」的世界看去,我也有點不同看法想要分享。

  就如我在某篇文章的留言所說:因為奧瑞岡制度沒有自由辯的環結,對團隊默契的要求不那麼高;再加上奧瑞岡賽制時間較長,事前的準備也不需要顧及太多細節。 換句話說「戰場」在奧瑞岡賽制中,只有缺點沒有優點。 所以台灣多數的辯手對戰場是既不了解,也不想了解,看到其他地區的選手使用戰場,還會有負面的感想。

  在「奧瑞岡」的世界裡,沒有自由辯,也沒有「自由辯的戰場」的生存空間。

  可是「戰場」作為一種比喻修辭,它必定也存在「奧瑞岡」的世界。

  那麼在「奧瑞岡」的世界裡,戰場是什麼東西呢?

  其實這在前段的影片中,已經展現出來了,在「奧瑞岡」的世界裡,我們習慣將所有可被交鋒的地方都稱為戰場--這是取了「戰場」一詞中最廣泛的意義。

  而談到「戰場」我們最在意的是對戰場的切割,也就是前面影片中,質詢者所想要達到的第三點,確認「討論範圍」。

  在這個例子裡頭,因為有了「法律/道德」以及「主動/被動」的切割,反方可以主張許多正方所說的「行善」只是遵守法律,不算是行善,以此切割掉正方許多高調行善的好處。


  然後還可以進一步主張,基於道德的行善,重點在於發自內心的行動,並且主張正方說「高調行善的拋磚引玉」其實是其他人受到群體的壓力「被動的行善」,而帶入第二個切割主張「被動行善不是行善」。


  在這個意義下,所謂的「戰場」的用意是:設定討論範圍,這也是黃執中學長常說的「切入點」,而在「價值辯論中的切入點 之三」這篇文章中學長也對戰場進行了完整的說明。


  不過在前面的例子中,討論的題目是「價值辯題」,其實「戰場切割」最早是出現在「政策辯題」裡頭,雙方用來釐清合題性(政策是否合於命題要求)的工具。


  舉例來說,有個題目是「安樂死應合法化」,面對這個題目,比賽雙方首先要做的就是確認「施行安樂死的區域」以及「施行安樂死的具體措施」為何?如果是醫療、法治太落後的地區不應該討論;以及如果是非經醫師執行不算是安樂死。


  把這個概念沿用到「價值辯論」那麼前者其實就是在進行「本質/現實」的切割,例如嗎啡本質是好的,人為的濫用步討論;後者則是「定義」的切割,也就是影片舉例中對「行善」的切割。

  至於哪種「戰場」概念甚至是哪種「賽制」比較好呢?說實話我不知道,本文只是想提出在「奧瑞岡」的視界下許多人的想法,以及產生這些想法的理由,而無意做出結論。


  因為我只知道,在單邊的視界下所做的判斷,永遠只會是偏見--所以,辯論要有正方才能成立。

  而且更重要的是,其實不同賽制的土壤所滋養的幼苗,最後都將茁壯為大樹,然後庇蔭彼此。

PS:另附一些在日志下的讨论,供参考:

夏正: 窃以为,战场的精神在于用场下的准备时间换场上的反应时间,以密集投放海量信息来大幅占用对手大脑内存,以场下的语言雕琢来弥补临场表达力的不足,以场下的预设判断来弥补临场判断力的不足。10国辩之后周帅尚肉搏,但肉搏的成功是以极强的表达力、判断力和队员间的默契为前提的,而配合默契的临场肉搏,实质依然是手中无战场,心中有战场,能达到这种高度的辩手,我不知道两只手数不数的出来。我也不知道如果没有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得下笔千言,是不是真的可以在临场出口成章,我也不知道如果没有经年累月的抛追转结驳,是不是真的可以在临场有四人如一人的战术素养。套用武大11年新生赛决赛的题目,技术层面的如何说,是正确的做事,战略层面的说什么,是做正确的事。技术娴熟的辩手虽然少,但依然保持量产,真的能做到每一句话都是这个时刻最应该说的话,这样的战略判断力,既是功夫,也是天赋,这样的辩手,太少太少。没什么好多说的,先扎扎实实练两年基本功,打掉百场以上的练习赛,亲手写过几十百八个战场,再谈肉搏不迟。


塔·拉夏: 回复夏正: 然后我又回味了一下,我觉得你这个说法不仅适用于战场,别的环节也都可以,这大概就是武大辩论的一种精神:将场下准备贯彻到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而在此之中,最好的体现,或许就是战场了。


夏正: 回复塔·拉夏:看来黑历史和赞历史的人可以并行不悖。好的【周帅脸】,其实我还真觉得战场作为训练工具的作用比作为比赛的工具作用更大。真到了场上稿子从来都是备而不用,以临场为准随时准备扔稿,要是真的很无奈没有什么意外,再按计划boring得推

塔·拉夏: 回复夏正: 这一点我和你理解不同。我认为场下的准备,就是为了消灭临场的意外。当然不是说消灭干净,但是至少应该消灭大部分。如果备而不用,那要么是没准备到位,要么是太到位了,都想穿了,以至于不用了。这两种情况,我以为,前者多一些吧。

夏正: 回复塔·拉夏:实际结果上肯定8成以上会用,但心态上要做好一个都用不上的准备,就怕首鼠两端想扔稿又不敢扔,扔了一半东西没说清楚又回去推,真是吃过大亏,彻底扔稿追着驳死也能赢,彻底不理使劲儿推也能赢,一犹豫或者四个人的选择不一样,就跪了

7月13日,王任佳学长发布最新文章: 从交锋到战场

填坑。顺便高能提醒一下:本文目的仅在对已有讨论做必要的归纳梳理,指望捡到S2机关的请绕路。

言归正传。

虽然大家已经发出来的数篇东西风格迥异,但其实在很多基础性问题上并无大的 争议。我之前一篇日志提出,战场是辩手在“辩论赛”这个特定的辩论过程中的一种选择,而且是一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木川先生的文,其实是把我的论点细化了,就时间、准备、配合每一方面,都可以再区别出成本和成本率来。

兰天风虽然提出了异议,但他的论证和我的观点事实上没有矛盾。我说的“其次”,是相对于“理想化的辩论”而言的,他所反驳的“其次”,是相对于“能获胜的比赛策略”而言的。我的重点在于辩论过程,而一个“不甚理想的辩论过程”未必不可以是一场“足够理想的辩论比赛”。这是因为,辩论比赛在辩驳、论证上的要求,相对于更复杂的辩论活动来说本来就是“其次”的。

甚至,张子龙同学关于台湾辩手不认可战场的论述,和以上这些也都没有矛盾。他提到了“交锋”,而交锋实际上就是战场的“战”。交锋发生在自由辩论中,可以形成战场,发生在其它环节,一样可以形成战场。战场的无形和拟制,不单单表现在它只存在于辩手的认识上,还表现在它无需固化成特定环节的特定套路。

战场的基础是交锋,或者说“战”本身就是指交锋。交锋有很多种,有的是短兵相接,有的是隔空放炮,但一定都要有针对性,都可以服务于论证己方和反驳对方。交锋的前提是争议,对一个问题双方有争议才需要交锋,而这个争议可以是论点、论据、逻辑、修辞,可以是需、根、合、重、解、损,甚至可以是关于“辩论赛该怎么打”的问题——如对方应不应举证、可不可以使用两可论证、引用政治人物观点会不会不妥。

谈到这里,先让我们来讨论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要通过战场这种形式来进行交锋?

首先,战场是一种预设,而根据一定的预设来交锋,意味着更强的逻辑性和针对性。台湾同学提到奥瑞刚中无需战场的介入,但这是因为赛制本身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替双方预设了战场。每一个核心议题(如解决力),本身都是一个预设的重要争议点。如果允许在奥瑞刚中不按照由这些核心议题组成的架构来做论证和反驳,辩手又该何去何从?相应的,在赛制对交锋缺少预设的情况下,辩手就不得不自己去补充这种预设,常见的,如针对定义、典型事例解读、论证逻辑、价值倡导等进行准备。而华语网辩试题中关于“网聊有聊”的论点,就是正方设定的一个虚假交锋点。

其次,战场是一种对辩论素材的有效组织。辩论中可能发生的争议极多,因此就每一可能的争议点分别进行准备、临场予以应对,不是一种明智的辩论方法。因此,我们会通过一定的内在或外在的、基于逻辑或语言的联系,把这些争议点归纳在数量有限的、彼此区别又能相互呼应的范围里,而这些范围,就划定了战场。对于具有不同的逻辑和语言能力、知识储备、辩论经验的辩手来说,对这种组织辩论素材的预先性和固定性的要求不同,比如对新手来说,预先设定好的战场都掌握不好,一旦交锋溃不成兵,而对经验丰富能力较强的辩手来说,临时甚至临场也能形成战场进行有效交锋。但不论对何者来说,通过这样一种方式进行准备和在场上辩论,都有助于提高比赛中交锋的效率。

第二个问题是:战场是不是一定服务于交锋?

答案很显然是否定的。辩论中有交锋的需要,但也有自行阐述的需要。没有详细的阐述作为基础,双方就很难归纳共识和争议,而此时强行进行交锋就会浪费很多时间和精力。奥瑞刚申论—质询的赛制设计,目的就在于促成交锋,甚至是强制交锋。而其它大部分赛制中,即没有给予双方充足的时间详述观点,也没有迫使双方进行充分的交锋。因此,在这些赛制中(尤其是自由辩论中),对战场的运用具有很大的选择性,它可以主要服务于自行阐述而不是交锋。

但是,辩论区别于其他语言活动的一个基本特征,就是具有交互性、在交互的过程中进行纠错。因此,在任何赛制的辩论比赛中,直面交锋甚至积极进行交锋,都是辩手的基本义务。当然,从战略、战术的角度来说,有效交锋不等于无选择地回应对方的所有发言,适当的“避实就虚”是合理的。但这种选择,应当有所限制,尤其是对于直截了当地无视对方提问、曲解对方表达这些行为,应予禁止。

以争议点为基础,通过有效组织和充分的事前准备,最终形成预设的战场的方式,是可取的,也是在不同的赛制下共通的。

那么,为什么战场常常引起很大的争议?问题不在于“战”,而在于“场”。

一方面,辩论更像是下象棋,将各方手中的逻辑、论点、论据当做棋子,一边相互制衡,一边将对方逐个击破,最后完成将军。而战场的运用,有时候把象棋变成了围棋,而且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围棋——因为辩论中不存在对应于“提子”的规则。所以,一些辩手在运用战场的时候,就变成了圈地,只顾把自己的辩论素材往棋盘上抛,甚至分明已经是死棋的地方,还要继续把空都填上,美其名曰:我填子填得更充分。

这种无视交锋,只顾占地,或者说只顾“宣称自己占了更多地”的辩论方式,无论从论证还是反驳的角度来说,都是无效的,自然不可认同。虽有战场,却不交锋,使得战场变成了秀场。

另一方面,战场往往是以各方自认为重要的争议点为基础建立的,甚至是以自认为对己方有利的争议点为基础建立的。这就导致,划分战场往往不是在为论证反驳做准备,而是直接变成了定义的延伸。如果这种延伸的定义就双方而言是一致的(如由赛制所确定的),并不是一个大的问题,但如果这种延伸的定义就双方而言是不一致的,那么就等于给双方重新各自分配了新的立场——因为在这些比赛中,判断立场“合题”或者论证“有效”的标准也同时是不确定的,那么不会有任何一方肯轻易放弃自己的这种定义,他们宁可赌一下评委会认可他们。

而这种不放弃、赌一下,也进而会导致比赛中的自说自话。战场应该是对立场的细分,而不是对立场的重构,否则场是有了,立则立不住了。

最后,对于战场应仔细推敲设计、可以有一定的套路、是以场下时间换场上效率等等这些,我想大家都不反对,也没有理由反对。事实上,如果不借鉴战场理论,那些诸如打惯了奥瑞刚赛制的辩手,也是无法很快适应大陆的常见赛制的,因为他们会突然发现,时间根本就不够用,而交锋既无方向、也无法强求。

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