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臣想以下犯上”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300 个回答
1.
“臣想以下犯上。”
我搂着玉玺干笑,“挺、挺好,爱卿想得挺美,下次别想了。”
2.
对方懒散地坐在对面太师椅上,一手虚虚握着,撑在头侧,墨发随意束在脑后,脸旁有几缕头发散落下来,却不显邋遢,只余一种难以言喻的、慵懒自如的美感。
他皮肤白皙,眼底青色明显,睫毛长密,唇色浅淡,
像纵欲过度的痨病鬼。
“陛下,”痨病鬼阴森森地开口,“看得这么入神?”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移开目光,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去看我案上的奏折。
“好看么?”
“好看。”我垂着脑袋几乎想也没想。
“哪好看?”
“嘴。”
“……”
“…嘴……最爱你的人就是娘……啊哈最爱你的人就是妈……常回家看看常回家看看,哪怕帮爸爸妈妈洗洗筷子刷刷碗……”
“……”
3.
谁会拒绝一个自由的串烧歌手呢?
4.
“闭嘴。”
哦,是殷嗣。
殷嗣扼杀了一位有梦想的歌手。
5.
单独开一段骂骂这个不识好歹的大反派。
没眼光。
6.
殷嗣缓缓踱步过来,宽松青衫衬得他骨架单薄,个子又格外高,格外有压迫感。
他随意地坐到我椅边地上,一手撑在案上,一手扶住我椅背,成圈拢姿势,俯身过来,声音又凉又慢,
“好看?”
平淡、冷漠,十足威胁。
我吓得把腿缩到椅子上,慌乱点头。
“陛下,”他声音拉长,还是凉凉,“臣问的,是折子。”
我紧张得胡言乱语,“哈哈,哈哈,对,我是折子,你是铁子。”
殷嗣盯了我半晌,没什么意思地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转头去看奏折,
然后,愣住了。
我顺着看过去,
我也愣住了。
7.
此刻奏折上面全是我用朱砂笔默写的“殷嗣”。
我沉默了,
殷嗣按在桌面上的手逐渐用力,指尖发白,手背青筋暴起,病态又有力的冲突美感。
“陛下,”他声音低哑艰涩,似怒似哀,“这是何意?”
我艰难胡扯,“就是…呃…那个意思嘛。”
殷嗣沉默许久,固执道,
“什么意思?说出来,陛下。”
“……”
这怎么还刨根问底呢?上一次有男人这么问我,还是上学的时候,班主任指着黑板上的英语单词叫我起立。
8.
我总不能告诉你,因为我妈说红笔写人名不吉利,
所以我准备用这个方死你吧。
9.
我心一横,
“我心悦你。”
他面无表情地抬眼看我,眉间阴鸷,抬眼时眸底留白格外凶狠,
蓦地,他假笑一声,突然凑近,鼻尖抵在我颈侧,呼吸洒在我皮肤上,吓得我一动也不敢动。
“陛下,您知不知道……”
他疯似地笑几声,压低声音,仿佛要咬进我耳朵,
“您知不知道……自己心悦了个什么玩意儿?”
10.
滴!警告!反派情绪转移,剧情线开始改变!
滴!警告!反派情绪转移,剧情线开始改变!
11.
我几乎屏住了呼吸。
心脏狂跳不止,
在心里勒令系统赶紧说人话。
“宿主,”系统的机械音似乎带着幸灾乐祸,“反派的目标从皇位,变成您了喔。”
我:“……”
“祝您好运。”
“034号系统成功解绑,选择抛弃崩坏世界,本次任务实现最快解绑目标。”
“7284号宿主,期待与您再会,034号系统,祝您早日回家。”
“滋——”
12.
我没挺住,眼前一黑,吐出一口老血。
系统强行剥离,痛得我几乎不能思考,
昏睡过去之前,
只来得及大骂一句,
“……34……你他妈的好、好的很……”
然后陷入一片黑暗。
13.
我跟034其实已经很熟了。
我的前二十年里,至少穿过四次了,
一次在刚刚出生,乳娘正要喂奶;一次在六七岁时,我带了一群人偷跑出宫看灯会;一次在十五岁时我刚刚及笄,
那时候,我就见过一次殷嗣了。
他一身黑衣,以义子身份立于摄政王身后,面色病白,无甚表情,来观我的礼。
我是皇室最后的公主,皇家这一脉子嗣淡薄,便只能由摄政王同我扶簪。
他嗤了一声,
挥挥手指,殷嗣便走了过来,
少年人修长白皙的手实在漂亮,我紧张地垂眸,只看见那双手漫不经心地托着木盘映入我眼帘,
骨节分明,可见青脉,手心有伤,细看能看见些微血色。
病气苍白、有伤痕、却又带着少年特有的生机。
矛盾的美感。
母后将簪子插进我发鬓之中,
此处礼成。
我起身时任由嬷嬷整理裙摆时,偷偷瞧过殷嗣一眼,
他退回摄政王身后,面色阴沉,眸中野火昭然若揭。
我猜此人,绝不会甘于人下太久。
最后一次,便是此时,
我父母皆去,我凭着自身血脉成了这皇室最后的皇帝。
而殷嗣,
已是新的摄政王。
14.
御医诊断说我是因为常年忧思,相思成疾,又一时气急攻心。
我病弱抬手:“烦请开方吧。”
我心中大骂:“傻逼!庸医!我才不吃!”
殷嗣面色复杂,长眉紧皱,欲言又止,直到太医开完方子正要交给宫婢时,才猛地起身,
众人皆吓了一跳,包括我。
我以为他要医闹,
……可是我还没被治呢,光把了个脉。
但秉持着“医闹者绝不能放过”的信念,我赶紧开口叫他,
“殷嗣!”
众人吓得立刻跪倒在地,
刚出道的男团都没这么齐。
殷嗣也愣住了,
我尴尬地打圆场,“哎呀哈哈,我忘了,宫里没人敢叫你大名,哈哈……”
场面更僵硬了。
我捂着脸缓慢地躺回了床上,假装无事发生。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听见殷嗣低涩的嗓音,
“这两味换成长篱落和蜕银子,药材都让人从我府上送过来,现在。”
“是。”有人领命而去。
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逐渐走远。
屋内归为沉寂,
我把脑袋蒙在被子里不敢出声。
直到一只熟悉的手抓上被角,凉凉的,碰在我额头上,却一触即分。
手撤开,
便再没有声音了。
15.
我偷摸露出一双眼睛,没想到和床边的殷嗣四目相对。
他怎么没走?!
他是保安吗?!
我干笑道,“嗨。”
殷嗣冷淡地垂眸看我,像欣赏一个漂亮物件。
(“漂亮”是我自己加的。)
我不敢直视,慌张地四处乱瞟,终于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似的,
“你,你手让我脑门儿烫到啦?”
不然怎么那么红?
殷嗣:“……”
我:“……”
有一说一,这句话真的很傻逼。
对不起。
我又缓慢地把脸缩回了被子里。
外面蓦地传来一声轻笑,隔着被子,听不真切。
“陛下,”
殷嗣尾音拉长,懒散又缱绻,有种危险的性感,
“你可以叫。”
被子有些厚,我闷在里面有些出汗,
“叫、叫什么?”
“殷嗣,”他又重复一遍,似乎确定什么似的,
“叫殷嗣。”
16.
古代的深夜里灯笼摇晃,晚风凉凉地扫过来,院里静得人神思清明。
风扫过我肩膀,钻进我宽大的袖口,又吹乱了头发,
我屏退左右,独自坐在寝殿台阶上看那轮和现代没什么不同的月亮。
皎皎月,暗暗灯,相思总是寄晚风,
旧旧人,新新客,向来孤身守长钟。
17.
第二天早上,
我发烧了。
太医院全体跪在我寝殿门口,
我颤颤巍巍地问他们是不是要送我殡天。
他们惶恐磕头,
我大惊失色,“难不成是要核酸?!”
他们迷茫又惶恐地磕头,
我沉默半晌,福至心灵般道,“难不成有人跟你们说,治不好我,要你们一起陪葬?”
白胡子们齐齐磕头,“陛下英明。”
我:“……”
家人们,DNA动了。
18.
我端着药碗跟痛哭流涕的太医们保证再也不看月亮了。
19.
好吧,我发誓,星星也不看。
20.
捂了一晚上汗之后,我神清气爽。
天还没亮就被叫起来之后,我生无可恋。
我忘了,皇帝每天早上是要上朝的。
I'm king!
哪怕这个国家的大事小情几乎都由我身边这位摄政王决定。
I'm five king.
废物皇帝,是我本人了。
21.
我坐在皇位上,揉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臣子们的长篇大论。
而摄政王大人坐于偏侧,隔着纱帘,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真好,
他有帘儿。
我坐在明面上,想盘个腿都不行,
跷二郎腿也不行,
抖腿都不行。
我的人在上早朝,我的腿在服兵役。
22.
终于,最后一对争吵的言官步入尾声,
我满心欢喜,
直到,
“还请陛下圣断!”
“陛下圣断!”
我:“……”
亲爱的两位老大哥,我只是个穿越女,不是金牌调解员。
23.
阎王牌调解员——殷嗣成功的用他独特的、“各打五十大板谁也别想好”的解决方式,成功地处理了这次危机。
得到了小皇帝,也就是我本人赞许的目光。
24.
终于完事了,
殷嗣施施然起身,今天他着一身黑衫,衣角从座上拂过,莫名像一片墨色山水影,被什么卷蚀而逝。
我跳起身,随意拍拍裙摆,脚步雀跃地跟上去退场,盘算着一会儿吃点好的犒劳自己。
然后就听见了身边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我愣住,
殷嗣回身看我,似笑非笑道,“陛下今日跟臣一道?”
有小太监颤抖着细声细气地提醒我,“陛下,咱们不是每日都从那边回去么,您、您之前说……”
“我说什么?”
“陛下恕罪!”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奴才不敢说!”
“那你刚才还给我留半截儿话干什么?”我大为疑惑,大胆发问,“不就是想让我问你么?”
小太监噎住了,一时无言,
反倒是殷嗣笑了一声,眸光阴冷地瞥了地上人一眼,侧身让路,缓慢道,
“陛下请。”
我撇嘴,忽略抖如筛糠的小太监,顺着走过去。
经过侧身站着的人时,莫名其妙闻到一阵淡淡中药香,泛着苦味。
殷嗣如果在ABO文里就完蛋了,谁能跟信息素是中药味的Alpha谈恋爱!?干柴烈火大叫老公之时,信息素一出来,直接苦得像被喂了两碗堕胎药。
希望小殷有点自知之明,感谢这是个古代架空恋爱文。
25.
日光晃出地上的影子,原来不知不觉,下了朝,已经快中午了。
我背着手一边走,一边跳飞机格,
身后的人们便也跟着我走走停停。
我回头望一眼,意外地看到殷嗣也在后面,苍白俊脸上噙着意味不明的笑。
见我回头,他驻足半晌,轻轻一抬修长手指,身边人皆默然退去。
此地只余我们二人,
树叶摇晃,滤过风声,
他也不走近,黑衫衬得他愈发病气,眼下略带暗色,笑也不达眼底,一副阴沉权臣的模样。
“陛下,”权臣微微低眉,并不直视我了,嘴角却还带着笑意,“可是有话对臣讲?”
“我……”,我紧张地舔嘴唇,尽量平复呼吸,大胆道,“我是想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就传位给你。”
不用以下犯上了殷哥。
殷嗣笑容僵住,缓缓抬眼,阳光透过树荫,仿佛他的表情都跟着斑驳起来。
“你说……如果臣愿意……”
我赶紧点头,接着他的话重复,“如果你愿意,我就传位给你。”
霎时间,风似是被树叶捂住了嘴,只缓缓泄出窸窣声响,日头晒得人更紧张,我背后的手不住揪着衣服,只觉得对方太磨叽。
“你怎么会……这么说……”
殷嗣面无表情地笑了一声,又顿住,仔仔细细地看我,眸子发暗,薄唇紧抿,带着某种势在必得的狠劲。
我想不通,
还能咋说!?
:哈哈,殷嗣,皇位来喽!
或者:ok这位美眉看过来,接下来推出的是这款超高人气的至尊豪华版皇位喔!
?
要这样吗!?If you want,I will give you a big chair????
26.
殷嗣不是正常人。
身高腿长又绝美的疯批变态。
简称:傻逼。
27.
在我说完传位给他之后,对方直接给我扛回了寝殿。
那眼神比看了年猪都亲切。
28.
“我说的是要!传!位,还没传呢!”
被摔在地毯上的我竭力想挣脱他扣住我腕子的手,“你大胆你——”
殷嗣呼吸一重,一手扣着我两只手腕压到头顶上方,直接把我整个人逼到躺在地上。
他有几缕发丝垂下,挠在我脸颊旁边,我觉得痒,侧脸躲避,却被他强行掰着下巴扭回来。
“躲什么?”
身上人低低笑起来,声音如絮语似得亲近又暧昧,听在我耳中却只觉得危险异常。
“陛下…”他眸子暗色明显,手指冰凉,“不是说,心悦微臣?”
“嗯?”
这个“嗯”掺着鼻音,像威胁、又像逗弄。
我怕得发抖,不敢再看他。
“陛下骗我?”
他俯身,气息扑洒在我颈侧皮肤上。
我颤抖着狡辩,“没……”
“陛下又骗我…”殷嗣叹息般道,“臣夜夜宿于您宫中,都得不到半分垂怜,便是一句真心也无么……”
“……”
我如遭雷击。
29.
这是个,
女尊文??????
我才是那个Alpha???!??!?
被喂堕胎药的是殷嗣?!?!?!?!
老公竟是我自己!?!??!?????
30.
好吧家人们,破案了,不是女尊文,
就是单纯的,殷嗣这人有病。
我揉着手腕,听一群老头子慷慨激昂地谋划怎么弄死狼子野心的摄政王。
“他居然敢关陛下——”
我干笑,“其实是我说要传位给他他才……”
“大胆殷狗!以风寒之毒计谋害陛下之后,如今竟敢逼君!?”
我连忙摆手,“没没没,殷嗣没有,他还威胁太医必须治好我来着……”
“大医院竟已在他魔掌之下!陛下危矣!”
我:“……”
31.
殷嗣,你这人做的不行。
真不怪我。
32.
我已经连续第三天,一睁眼就看到床边站着的人了。
从一开始的惊吓,到现在的,“呦,来啦殷嗣。”
殷嗣勾勾唇角,俯身,冰凉的手指抚上我额头,盯了一会儿后,又一言不发地转身。
“陛下,该起了。”
是兽医看了都得说有病的程度。
33.
最近,殷嗣似乎推掉了很多事情,每日里只是坐在凉亭中看我,
我今日换了轻便的鹅黄色衣裳和婢女们放风筝,他只身坐在阴影里看折子,严肃、无趣、也不感兴趣。
我举着纸鸢在前面,婢女们笑闹着要追我,我提着裙子一边跑一边笑出声,回头时正好看见远处的殷嗣,
他今日穿了身水墨色的长衫,落座亭中,面上波澜不惊,眸色淡淡,不曾抬头,只专心地看折子。
哦,事业批。
我脚下一顿,转了个方向,
“陛下——”
我加快速度,越过所有人,一个旋身,用尽全力将纸鸢抛出,
白底燕子的纸鸢顺利扎进凉亭,
有不长眼的侍卫要挡上前,立时被一本折子击中,便痛呼一声被击退后撤好几步,
纸鸢畅通无阻地扎到殷嗣面前的石桌上,折子被撞得四零八落,
纸张飞旋之间,殷嗣略带笑意的眼睛抬起,沉暗的眸子多了抹亮色,
我瞬间有了底气把握,笑得得意忘形,
“殷嗣,来陪朕玩。”
众人屏息,又是跪倒一片,只余下我立于中心,
殷嗣垂眸低嗤一声,萎靡又愉悦,缓慢又甘愿,
“微臣,遵旨。”
34.
《六个字,让反派为我放弃内卷》
谁也卷不死我,因为我是皇帝。
嘻嘻。
同期在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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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点,我不点,
吃吃何时能更大长篇?
你不赞,我不赞,
吃吃变成鸽子小混蛋
「臣想以下犯上。」
昨夜宫宴,我喝多了,宴后与萧将军议事,不知怎么的,就议到了……榻间。
总之,我衣衫不整地醒来时,宿醉的头痛还未散去。
萧无祁已经抱着剑靠在床头,一言不发地盯着我。
我被他小狼崽子一样的眼神看得心中一凛,讪笑道:
「想必萧将军也明白了,这只是个意外……」
萧无祁挑挑眉,竟然笑了:「那皇上的意思是?」
我试探道:
「萧将军本就战功赫赫,昨夜虽然颇为辛苦,但朕也看出了你的实力。不如朕赐你一桩好婚事,再补偿黄金百两,如何?」
「皇上已经拿走了臣的清白,难道还想让臣另娶他人?」
萧无祁一声冷笑,下一瞬,手中的剑就横在了我脖子上。
「皇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杀了臣,要么娶了臣。」
(《知我意》 运筹帷幄女扮男装皇帝 X 少年意气小将军)
1
其实,我与萧无祁的渊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按理说他不该这么愤怒。
只是,毕竟我作为皇帝,在天下人眼中皆是男儿身。
偏偏萧无祁出身的萧家,往前数三代,都是我大周的沙场名将,名声清白。
我缠好裹胸,整理好凌乱的衣衫,扶着额头下床,萧无祁已经站在了窗边。
「萧将军既然要朕负责,那便等些时日吧。」我把揉皱的前襟一点点扯平,又抬眼看向他,「今日之事,还望将军暂时不要说出去,朕另有筹划。」
萧无祁看着我,没说话。
他的眼神带着战场上淬出的锋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几乎要从里面看出一丝血色。
「臣不敢不从君命。」良久,他终于开口,嗓音沙哑,目光凛冽,「只是……周蔚,我还以为,三年前,你真的死了。」
他又扫了我一眼,自嘲地扯扯唇角,头也不回地走了。
日光盛极。
我站在寝宫门口,看着萧无祁的背影,捂着骤然剧痛的心口,俯下身去。
我想起三年前那场惊天变故。
那时我还是大周受尽宠爱的公主,父皇母后带着我与双胞胎哥哥一同微服出游,却遇到了山间恶匪。
他们不要财,只要命。
父皇甚至连句囫囵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一刀割掉了头颅。
黄昏时,我从满地血泊中爬起来,一寸一寸地往前挪,直到遇到忠勇侯嫡女舒鱼的马车。
从那一日起,公主周蔚死了,而我则成为了侥幸活下来的太子,大周的新帝。
朝中暗流涌动,为保周全,除了救下我的舒鱼之外,没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包括萧无祁。
也包括曾经身为公主时,我的未婚夫,淮安王世子宁桐。
他是我哥哥的伴读,自小与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我喜欢了宁桐整整六年,父皇宠爱我,也照着我的意思下旨赐了婚。
可我即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新帝的身份收回旨意,另给宁桐赐了一门亲事。
那天晚上我谁也没见,一个人在御书房坐了一夜。
烛火跳动里,我恍惚间看到十七岁的自己,提着花纹繁复的裙摆,义无反顾地奔向宁桐。
他含笑向我张开双臂,哥哥和萧无祁就站在他身后,我却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然而如今。
我的心里揣着谜团,装着仇恨,也再穿不了漂亮罗裙,做不了天真无邪的公主。
也不可能再嫁给宁桐。
昨日宫宴,宁桐带着他的新婚夫人一同入宫。
那是我亲自挑的,出身良好、无忧无虑的大家闺秀。
一双眼睛清凌凌的,活泼天真,一如三年前的我。
宁桐挽着她的手,走过来给我行礼。
起身时目光从我脸上晃过去,眼中忽然多出一丝恍惚的神色。
我很清楚,他是想到了三年前死去的「周蔚」。
宫宴开席,我高坐主位,刚端起酒杯,守在殿外的太监忽然跑进来,急促道:
「皇上,萧将军回京了,如今正在殿外求见!」
我怔了怔,蓦然站起身来:「宣。」
片刻后,一身玄衣的萧无祁大步跨进殿内,腰间尚且挂着长剑。
他行了个礼,抬起头,凛冽的目光扫过我脸颊,落在我眉心那道疤痕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大约是边关风霜洗礼,他瘦了不少,人却更加凌厉。
明明是跪在殿中,脊背却挺得笔直,看上去像柄出鞘的、锋芒毕露的利剑。
我垂下眼,避开他的眼神,片刻后复又抬起:「萧爱卿一路辛苦,入座吧。」
酒过三巡,萧无祁忽然端着酒杯向我走过来。
那一瞬间,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三年前。
京郊那场噩耗发生后,他一路快马回京,跪在「周蔚」的灵前一言不发。
我压低嗓音安抚了两句,萧无祁蓦然转过头,眼眶发红,眼神凌厉地看着我。
他一字一句道:「皇上,那是您的亲妹妹。」
等我回过神,萧无祁已经走到了我面前。
我深吸一口气:「萧将军三年不回京,怎么今日突然回来了?」
「皇上忘了吗?三日后,就是蔚蔚的忌辰。」
我蓦然怔住,一阵尖锐的痛意从心脏传递出来。
我把发颤的指尖笼在袍袖下,低声道:「萧将军,你是在恨朕吗?」
一声带着嘲弄的冷笑传入耳中。
萧无祁没有说话,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面无表情地把青玉杯扔在地上,任由它碎裂成片,而后转身走了。
再然后……
我看到下方的宁桐与他夫人琴瑟和鸣,举止亲密,心中愈发酸涩,不知不觉便多喝了几杯。
宫宴散后,群臣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我看着萧无祁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
「萧将军,朕有要事与你商谈。」
萧无祁恨我,我知道。
他把我当作我哥哥,以为我为了坐稳皇位,甚至不敢为惨死的妹妹查明真凶是谁。
至于他为什么因为「周蔚」的死而恨我……
我不愿再深想。
其实从前,我一直觉得萧无祁并不是很喜欢我。
很多时候,他看到我拎着食盒跑去给宁桐送点心时,总会皱着眉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是个心地善良的公主,从不记仇,即使这样还是会分给他一块。
但每次都被他无情拒绝:「公主,臣不喜欢甜食。」
而此时此刻的寝殿内,我大约是喝多了,因此望着萧无祁手中的红豆饼,阴阳怪气道:
「萧将军不是讨厌吃甜食吗?」
然后就被他一把抱住了。
他伏在我肩上,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我额头,停在那道微微凸起的疤痕上。
萧无祁原本带着醉意的声音里,忽然多了几分痛惜。
他小心翼翼地附在耳畔问我:「蔚蔚,疼不疼?」
借着月光,我看到他那张极好看的脸,被冷白的光照出一种冷冽的锋锐。
眉骨挑高,下面是一双幽深如潭的眼睛,鼻梁高挺,光影切过来,让轮廓的线条更加利落,嘴唇一如往常,淡得没什么血色。
真让人想亲。
我一下就没把持住,抽掉他的腰带,手指挑开松垮的衣襟,一把探了进去。
萧无祁咬着嘴唇闷哼了一声,喉结上下滚动,被我俯身咬了一口,锁骨也立刻蔓延上一层浅浅的红。
我覆在他身上,用不再刻意压低的嗓音叫了一声:「萧无祁。」
他忽然浑身僵住,片刻后,更加用力地抱住了我。
雨声渐急,风揉乱襟中花。
天色泛白时,我们才终于沉沉睡去。
2
萧无祁走后,我去御书房议事,结果没议两句,李德海忽然来报:「皇上,萧将军求见。」
?他怎么又回来了?
李德海出门,把萧无祁领了进来。
原本站在我面前的薛太傅转过头,忽然一声惊呼:「萧将军,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眼皮一跳,抬头看去。
萧无祁皮肤冷白的脖子上,两道吻痕清晰可见。
原本没什么血色的嘴唇被一抹暗红覆盖,想来是我昨晚咬破的。
这个痕迹太暧昧了,以至于古板的薛太傅痛心疾首:
「萧将军,你才刚回京,还未成亲,竟然如此荒唐,成何体统?!」
萧无祁嗤笑一声,抬起眼看着我。
我从这个眼神中读出了威胁之意,连忙站起身,硬着头皮安抚道:「无碍,无碍。」
「北疆民风素来开放,萧将军待久了耳濡目染,潇洒风流些也实属正常。」
萧无祁的神情瞬间僵住。
他看着我,用隐含怒意的声音缓缓地、一字一句道:「潇洒,风流?」
这话说得确实不太妥帖,诚然昨夜我们都喝醉了,且是萧无祁先抱住我的。
但那个率先扒掉对方衣服,还在温热肌肤上寸寸抚弄的人……的确是我。
想到这里,我心虚地思考着该如何转移话题,萧无祁却忽然勾了勾唇角,笑起来:
「皇上说得没错,臣的确是风流了些,也有些食髓知味。不过既然皇上不喜欢,臣以后不做便是了。」
薛太傅听不下去了,强行插话:
「皇上,既然萧将军难得回京,且有要事启奏,老臣便告退了。」
他离开后,房内的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而后萧无祁开口,声音低沉地禀报了这三年来北疆的战事。
其实我并非不知道这些,他虽然从未回京,但折子总是按月准时送达。
我知道,他领着兵马,几次攻退辽国踏进大周边境的铁蹄,甚至连下对方三座城。
以至于辽国不得不派来使臣求和,甚至试图送公主过来和亲。
当然,被我拒绝了,理由是我与皇后舒鱼琴瑟和鸣,和谈可以,和亲就免了。
我又叫李德海进来,拟旨晋萧无祁为一品镇北将军,加封一等爵。
其实这是一步险棋,父皇还在时跟哥哥说过,萧家虽为三代忠臣,然而兵权在手,终究还是该警惕些。
可那时我被逼到绝境,朝中暗流涌动,边境又频生战乱,除了萧无祁,我已经无人可用。
而且……不知为何,我对萧无祁,就是有种莫名的信任。
萧无祁接了旨,站起身,等李德海离开后,忽然往前走了一步,盯着我的眼睛:
「皇上其实很清楚,臣要的并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
我突然想到三年前,得知京郊那场惨案后,萧无祁以为我死了,棺椁下葬那天,他当夜离京,一路北上。
七日后边关传来消息,他在青岩关截住了那一行「山匪」,提剑割掉了首领的头颅,又连着杀了十几人,最后浑身浴血而去。
再后来,他一路快马进京,提着那首领的脑袋扔在我面前,面无表情地告诉我,他要去镇守北疆。
我答应了他。
心头蓦然传来一阵钝痛,我先一步站起身来:「朕先送萧将军出宫吧。」
萧无祁没有再辩驳,只是默默地跟在我旁落后半步的位置。
出了御书房,走过长长的走廊,阳光从拐角的檐下穿进来,止于萧无祁身侧。
光芒温暖,与他身上那种锋锐又森冷的气质完全切割开来。
这是在北疆的风雪中磨炼出的凌厉。
奢靡的京城养不出这样的人。
走到殿前台阶上,我正要客客气气与萧无祁告别,目光一扫,却看到宁桐踩着台阶一步步走上来。
他冲我行了个礼,然后低声道:「臣想进宫请一位太医回府。」
宁桐脸色苍白,眼下一团淡淡的青黑,看上去像是没休息好。
我关切地问:「为何要请太医?爱卿莫不是病了?」
萧无祁在我身侧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嗤。
我顿觉面上很挂不住,正要回头斥责他两声,宁桐的声音传入耳中:
「昨夜宫宴结束后,臣妻身子不适,请来大夫把脉,才知已有孕两月,只是如今胎像不稳。臣放心不下,所以想请一位太医回去,为臣妻安胎。」
像是有支利箭骤然插入心脏,骤然涌上的尖锐刺痛让我耳畔嗡嗡作响,几乎看不清眼前宁桐的神情。
手指在袖中蜷缩成一团,我几乎能尝到口中隐约蔓延的血腥气。
「……好,李德海,你带宁爱卿去太医院一趟,让傅太医跟着去淮安王府看看。」
我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紧接着,面前的宁桐礼貌谢恩,跟着李德海一起走了。
原地只剩下我和萧无祁。
「宁世子已经离开,皇上可以松手了。」
我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袖子。
上好的深青色衣料被我揉成皱巴巴的一团,堆砌在他突出的漂亮腕骨上。
我原以为昨晚的事情过后,萧无祁一定会很恨我,碰上这样的情况大概率也会冷嘲热讽两句。
可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收敛锋芒,带上了一点罕见的温柔。
我缓过神来,松开他的袖子,低声道:「萧将军,陪朕走走吧。」
3
萧无祁陪着我逛遍了大半个御花园,最后天色暗下来,我走累了,干脆找了个寝宫附近的亭子坐下,又让宫人送了两壶酒过来,打算今晚继续借酒消愁。
几杯酒灌下去,我在摇晃的月色里支着下巴,看向面前的人:「萧无祁。」
他琉璃般明澈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那里面有复杂的情绪,破开冰冷的表象跃出来。
我听见他对亭子外的宫人说:「皇上喝醉了,要休息,你们都下去吧。」
静谧的夜色笼罩下来,这里很快只剩下我和他。
醉意上涌,视线一点点朦胧,我伏在桌面上,低声喃喃。
「萧无祁,我不喜欢做皇帝,不喜欢什么天气都穿着厚厚的衣袍,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另娶他人……可是我没有办法。」
我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父皇母后都没了,哥哥是为了护着我,才被砍断了一条胳膊——我是他们的女儿和妹妹,是大周的公主,我不这样,又能怎么办?」
当初,在周蔚的灵堂上,萧无祁红着眼眶问我:「那是你亲妹妹!你真的不觉得痛吗?」
我怎么能不痛?我怎么可能不痛!
父皇不是个好皇帝。
他不善朝政,更不懂权衡之术,遣散后宫,专宠母后,以致前朝怨言颇深。
可哥哥是个好太子。
他从三岁就开始读书,励精图治,倘若大周交到他手上,还能再延续百年昌茂。
但他们都死在了我面前。
父皇母后躺在血泊里,睁大眼睛望着我们。
哥哥明明被刺穿心口,却还是艰难地伸出胳膊,帮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剑。
我在满地流淌的猩红色里,一瞬间长大。
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再嫁给宁桐。
不仅因为三年前那场惨剧发生时,我身中三剑,有一剑刺入小腹。
后来舒鱼秘密请大夫来诊脉,他告诉我:「姑娘伤及根本,怕是不能再生育了。」
还因为如今我是皇上,身上肩负的,是几乎灭门的仇恨,是整个大周未知的命运。
可在十七岁之前,我也不过是个单纯又骄纵的小姑娘,内心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嫁给宁桐,和我喜欢的人白头偕老,共度一生。
绿罗裙,金缕衣,步摇钗环……这些我曾经喜欢的、习以为常的东西,此生都不可能再正大光明地穿戴出来了。
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我眼尾,我看着朦胧视线里萧无祁骤然放大的脸,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眼泪。
「可是蔚蔚,这个皇帝,你做得很好。」
一定是我的错觉。
萧无祁不可能用这么温柔的嗓音跟我说话。
但我被拉扯到空中,惶惑不安的心,忽然就在他这句肯定中平静下来。
这三年来,我时时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这些话我不敢告诉舒鱼,也不知道还能再跟谁说,今天却一股脑倒给了萧无祁。
其实从很早之前开始,我就对萧无祁有种莫名的信任,也有点怕他——虽然我比他还要大两个月。不同于宁桐会十分温和地冲我笑,之前他来找哥哥时,总是板着脸。
看到我仰起脸跟宁桐说话时,神情还会变得更冷峻。
十六岁那年的及笄礼,由于前一夜看话本子熬得太晚,我迟迟没能睡醒,于是央求哥哥:
「你穿上裙子替我走一趟吧,好不好?」
我与他是双胞胎,自小身量与样貌就有八分相像,轮廓上的些许差别,也可以上妆来弥补。
禁不住我的撒娇卖乖,哥哥无奈地答应下来。
我放心地蒙上被子,继续睡了过去,直到他回来推醒我,然后把一支做工精巧的宫灯流苏金步摇递到我面前,告诉我,这是萧无祁送我的及笄礼物。
我顿时紧张起来:「他不会认出你来了吧?」
哥哥犹豫了一下,摇头:「他来得匆忙,送完东西又说了两句话,就回铁骑营去了。」
那支簪子做工十分精致,嵌着红宝石,是那时的我最喜欢的华丽风格。
我爱不释手地拨弄着流苏,反复把玩,以至于忽略了一旁哥哥脸上十分复杂的表情。
我还在慢吞吞地回忆着过去,身子忽然一轻。
萧无祁将我抱了起来。
长长的衣摆垂落又逶迤,在他指间交缠,一路蔓延进烛光温吞的寝宫。
他把我放在软榻上,抵着我额头,眼睛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凝视着我。
那些白日里被刻意隐藏的锋芒,在这一刻显露无疑,让他看起来极具侵略性。
萧无祁看着我,嗓音发沉:「你说你看着喜欢的人另娶他人——你喜欢的人是谁?宁桐吗?」
提到宁桐,我心口又漫上一阵隐痛。
但在萧无祁仿若受伤的目光里,这种痛又很奇异地消解了,再涌上来的,是一片我不敢深究的茫然无措。
我点头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只好沉默。
他扯着唇角轻笑一声,忽然扣住我的手腕,引着我伸进他衣襟:
「那皇上昨夜这样对臣,又算什么?」
从他身上传来一阵淡淡的冷冽香气,像是碎落在湖水里的月光。
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想把手拿出来自证清白的。
但萧无祁自幼学武,流畅的肌肉线条蛰伏在光滑冷白的皮肤下,手感着实太好。
何况细想起来,昨夜我也享受得很。
于是我只纠结了一瞬,便立刻借着这个姿势,往更深的地方探过去,理直气壮道:「勾引你啊。」
贴在我掌心的肌肤越发灼热,萧无祁凑过来吻住我的嘴唇。
那双原本幽深冷冽的眼睛里,有火焰星星点点地燃烧起来。
压抑着沉暗欲念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皇上明明喜欢淮安王世子,却偏要勾引微臣,是什么意思呢?」
4
这个问题,我最终也没有回答。
只是勾着他的脖颈吻上去,像是在蓄意回避。
第二天醒来时,萧无祁还在。
好在这一次,他没有把剑横在我颈上。
他只是穿好衣服,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冷声道:
「昨夜的事,臣依旧只当皇上喝醉了。等下还有早朝,臣先出宫了。」
萧无祁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拥着被子坐起来,在满室还未全然散去的旖旎中思考一个问题。
昨天早上他还用性命威胁我对他负责,今早却忽然变得满不在乎起来。
萧无祁到底在想什么?
我想不出来,但也不重要。
从昨晚萧无祁的态度里,我很明确,哪怕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是可信可用之人。
这就够了。
三年前这步险棋,是我走对了。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左边为首的,是我去年新封的丞相陆知风;右边站着的,就是面无表情的萧无祁。
我处理完政事,在宣布退朝前忽然开口:
「三年前,先皇、先皇后与长乐公主殁于京郊歹人手中,朕命人一路追查至今,近日方有了些许眉目。」
萧无祁猛地抬起头看向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继续道:
「萧将军,朕便命你从今日起接管京城禁卫军,全力追查此事,你可有异议?」
其实这件事,我大约年初就有了些许线索。
只是那时候,京中局势未平,不敢轻举妄动。
但现在,萧无祁回来了,连同他手中掌控的八万北疆兵马一起,我手里就有了足够的筹码。
萧无祁跪下领旨,我没管某些朝臣微妙的神情,宣布退朝。
离开朝阳殿后,我去了趟凤藻宫,找舒鱼。
我尚在闺阁中时,便与舒鱼是好友,后来也全靠她救下我。
为此我还了她一个恩情,下旨把将要被忠勇侯嫁给纨绔子弟的舒鱼接进宫里,立为皇后。
那天晚上,喜烛燃烧,她伏在我膝上,认真地说:
「谢谢你,蔚蔚。若不是你帮我,我就真的要嫁人了。」
我摇头:「互利罢了。这样也算把你爹绑在了我这条船上,让我有了制衡那些人的底气。」
这三年来,我与舒鱼互相扶持,严格守护着这个巨大的秘密,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许多次危难。
当初那些因为父皇的死而蠢蠢欲动的朝臣与外戚,被我镇压的镇压,打发的打发,如今只能隐在暗处,不敢再妄动。
我吃了两块点心,屏退宫人,告诉舒鱼,我已经命萧无祁去追查三年前的事情。
舒鱼挑了挑眉:「你信他吗?」
我点头,想了想,还是告诉她:
「宫宴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本来想试探一下他,结果一时没有把持住——」
「一夜贪欢?」
「……两夜。」
舒鱼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半晌才顺过气来,那双妩媚的猫儿眼看过来,落在我脸上时,目光顿了顿:
「算了,反正萧无祁也算可信……如果你喜欢,享受一下也挺好的。」
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也很清楚。
可对话到此为止,我们谁都没有再往下深谈。
三日后,我再宣萧无祁进宫。
这人照旧一身玄衣,墨发被一根十分简单的银白发带束起,几缕碎发从额前落下来,细碎的光影让原本冷峻的样貌轮廓更加深邃。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锋凛的目光扫过来,就好像边关冷冽的风裹挟着月光,一并吹进了波云诡谲的京城。
但是,萧无祁显然还在生我的气。
因为整个对话过程就是我问一句,他答一句,多的他一个字都不肯说。
哪怕我摆出一副明君的得体笑容,他依旧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对着我,连眼神都没波动一下。
我吩咐李德海:「你先下去,吩咐他们准备晚膳吧,朕与萧将军另有要事相谈。」
等李德海走后,我立刻换了副神情,走到萧无祁面前,微微仰起脸看着他,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手腕。
一下、两下……直到萧无祁眸色转深,忍无可忍地一把攥住我的手,咬牙问:「周蔚,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用空着的那只手勾住他脖颈,把嘴唇贴上去,低声道:「当然是……对萧将军负责啊。」
我在赌,赌萧无祁不舍得推开我。
因为那两个晚上,哪怕是借着酒意交颈纵欢,我和他也没有真的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果然,萧无祁只微微僵了一瞬,便用更大的力道吻回来。
凌乱的步伐恍若舞步,向后踩了几尺,跌落在幔帐重叠的软榻上。
那是一个绵长又湿润的吻。
我心底的惶恐、期待、孤注一掷,还有无数微不可察又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就在这个吻里短暂地消失了。
夕阳橙红色的光透过半透明的窗纸渗进来,我在光里注视着他的眼睛,在他唇齿间低声道:
「萧无祁,留下来用晚膳吧,我让御膳房做了你喜欢的点心。」
5
这天晚上,萧无祁理所当然,又一次留宿在我的寝宫。
我在红烛燃起的光里俯下身,用吻在他嘴唇上涂抹开一片润泽的水光,看着他眼底的光一寸寸深沉。
第二天一早,趁着天还没亮,萧无祁又会离开皇宫,不让其他任何人发现我们的关系。
这种仿佛偷欢一般的隐秘感,反而带来了更刺激的感官享受。
或许一开始萧无祁不是这么想的,但总是在我早朝后专程留下他的刻意撩拨中,在我勾住他衣带的指尖上,一次又一次地屈服于最原始的欲望。
只是——
在这一日一日累叠起的贪欢之中,我心底反而生出些微薄又隐秘的盼望来。
这一日早朝过后,我破天荒地没有单独留下萧无祁。
散朝后,让人秘密请来一位大夫,蒙着眼睛隔帘诊脉。
良久,他才斟酌着小心翼翼道:「姑娘旧伤未愈,又添心疾,若不好好看护,恐怕……」
「恐怕什么?」
「寿元无多。」
我沉默下来,半晌,淡淡开口:「于生育一道呢?」
「……三年前已是伤了根本,实在无力回天。」
我挥挥手,让人把他带了下去,宫内一时陷入死寂。
良久,一股温软的触感轻轻覆上我的手背,低头看去,是舒鱼涂着丹寇的修长手指,一下一下地抚弄着。
「蔚蔚。」
「我知道。」我缓缓吐出一口气,从那股短暂的茫然隐痛中抽离出来,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没事,我们不是三年前就知道这个结果了吗?」
舒鱼微微蹙眉,神情看上去并不愉悦:「但你和萧无祁……」
「一晌贪欢而已。」
我想我的神情看上去,一定冷静、平淡、毫无破绽,
「舒鱼,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从三年前,你把我从那个地方救下来开始,我心里想的,就只剩查明真凶,然后复仇这一件事。」
后来或许还要加上振兴大周数百年的江山基业。
但这一切里,大概率是不会有萧无祁的。
他先是大周的忠臣良将,然后是萧家的儿子,最后才是在我心底辟出一小块净土的、我的青梅竹马。
舒鱼叹了口气,声音越发温柔,带着强烈的安抚之意:
「蔚蔚,人命也并非天定。萧无祁对你并非无意,三年前他离京北上,至今未曾婚配……或许等你大仇得报,还会有别的办法。」
「或许吧。」
我笑了一下,却依旧清醒,并不相信舒鱼美好的期望。
不过也不要紧。
哪怕只有昙花一现的短暂欢愉,我也觉得心满意足。
6
后面几天,萧无祁派人进宫传信,说是我之前命他调查的事情有了些许眉目。
他要出京继续追查,所以这几日不便入宫,与我一同赏花。
赏花?赏花!
我忽然想到某个烛光旖旎的晚上,情到浓时,他从案几上折下一朵山茶花,放在我平坦的小腹上,细细打量。
那目光中带着丝丝缕缕的沉溺,一寸一寸织成瑰丽的锦缎。
我问他:「你在看什么?」
他勾勾唇角,俯下身吻我:「赏花。」
回忆令我晃神了一瞬,回过神时,脸颊微热。
好在宫人站在下面,又低着头,未曾看到。
我故作镇定道:「朕知道了,你去回萧家的人,就说,朕在宫中等着萧将军的消息,随时恭候——记得,一字不差地传给他。」
「是。」
大约五日后,萧无祁回京后,第一时间进了宫。
我原本有意针对他那句「赏花」嘲讽两句,然而这股心思在看到他神情肃冷的面容时,骤然淡了下去。
萧无祁惯常穿的玄色衣袍沾了灰尘和血迹,嘴唇也紧抿着,目光淡淡扫过我,带着一丝莫名的冷嘲。
我皱起眉,屏退左右,等屋内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时,才低声问:
「你不是追查那件事了吗?可有什么进展?」
「……有。」
他垂下眼,片刻后复又抬起:「但是,皇上愿意信吗——或者说,周蔚,你愿意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