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菲律賓人談艾奎諾三世：沒有那六年，就沒有現在的菲律賓

「跟杜特蒂比起來，艾奎諾三世毫無建樹，壞的事蹟遠多過於好事。」 在前總統Noynoy Aquino艾奎諾三世的死訊傳出後，我跟菲律賓的朋友Elle聊到，她這麼跟我說，我有點驚訝。

Elle今年27歲，說起家境，可以算是一般的菲律賓中產階級，稍微有點不一樣的地方，就在她是混血兒，她的父親來自韓國，來菲律賓做貿易生意後，認識了菲律賓女孩，結為連理，也就是Elle的母親。 Elle自己也受了不錯的教育，唸完大學後，就選擇出國工作，在中東的貿易公司當秘書，工作了幾年，漸漸發現了一些職場上的天花板，譬如只要對方知道自己是菲律賓人，好像正眼都不看一眼，即便她外觀清秀，混血的臉龐帶著點韓國風，講起英文來也相當流利，但只要提及自己的國籍，她總感覺到不公平。

「菲律賓人本來在世界上就常常被貼上勞工的標籤，這個情況在艾奎諾三世任內，更為嚴重。」Elle這麼跟我說。

回顧菲律賓的歷史，被西班牙統治了數百年，好不容易在1898年獨立，實質上卻被美國殖民統治，在二戰之後，才因著美國人數十年在基礎教育上的建設，頓時成為當時的「先進國家」，當時的菲律賓富商，被台灣上一個時代的長輩稱為「呂宋客」，經濟高速發展，美金與披索的匯率有著不可思議的1:1。猶記得一位菲律賓華人前輩跟我分享過，當年她去台灣就讀師大的時候，菲律賓幣與台幣的匯率是1:17，他們成天上館子，什麼都覺得便宜，跟現在完全無法比。

儘管如此，在馬可仕上任後，整個國家的經濟差不多就從高峰開始走下坡，第一夫人帶頭的奢華貪腐，各個政府單位的貪贓王法，著實給了菲律賓一記重擊，經濟崩潰，人民生活苦不堪言，只好紛紛出外工作，成為了OFWs（Oversea Filpino Workers），為家庭求溫飽。

Photo Credit: AP /達志影像

「在我爸媽年輕的時候，菲律賓的經濟衰弱、貪腐嚴重、國際地位低下，有能力的菲律賓人都出國去工作了。可是你知道，在海外工作的菲律賓人，從什麼時候才開始願意回來嗎？就是在艾奎諾三世執政的時候。」另一個朋友Krizia跟我這麼說。

Krizia是我在菲律賓第一個熟識的朋友，從四大名校之一，亞洲最古老的聖托馬士大學（UST）畢業之後，就到《CNN Philippines》工作，負責他加祿語（Tagalog）的一些藝文專題版面，兩年後轉換跑道，去了銀行業的巨頭BPI銀行，作客服專員，做了一年多，又轉換跑道到另一個銀行業的巨頭BDO，負責新型支付方式的開發及企劃，直到現在已經兩年多。

Krizia是標準的中產階級，家境小康，父親早逝，母親退休後就都在家裡做股票交易，疫情以前，每年要出國兩次，每次跟她吃飯或小酌，一定都是各付各的，前幾年她甚至安排了一趟台灣旅遊，剛好那時候我在台灣有幾場關於菲律賓的講座，我也帶上她，讓大家親眼見見菲律賓人的另外一種樣貌。

「艾奎諾三世在任內幾乎完成了他競選時的承諾，他在社會福利上下了很多功夫，前任總統留下來的目無王法的政府貪腐，在他的任期內，非常有效地被遏止，對於貧富差距的縮小，他也費了不少功夫；整體經濟在他的帶領之下，連續六年的GDP成長都超過5%，他成功地讓外國投資人對菲律賓更感興趣，甚至讓菲律賓在國際上的形象改頭換面，更多人願意來這個國家。」Krizia這麼跟我說著。

「顯然，在他的任期內仍然有許多不足，但他的執政團隊為菲律賓人帶來了更多的機會，生活也獲得大幅地改善。比起杜特蒂執政的時期，艾奎諾三世將整個國家的各個範疇都導回了正途，無論是政府的財務體質更加健全、更為紮實的經濟結構、物價的穩定、外國投資的機會、公共建設的增加等等，艾奎諾三世的那六年，都做得比這幾年好得多。」Krizia用了這個比較，作為結論。

其實有趣的是，Elle跟Krizia同年，也都算是小康家庭，但不同的家庭背景、不同的教育環境、不同的工作經驗，讓大家對於艾奎諾總統執政的觀感以及想法大為不同。

Elle在海外工作的經驗，讓她知道了菲律賓人在海外職場的天花板，也看出了其他國家之所以強盛的原因，就是因為沒有了菲律賓現存的這些問題；Krizia的教育背景以及她的職涯，都讓她深深感受到了政府的效能差異，也或者比起Elle，她的經濟能力更為充裕，也能在菲律賓本地找到很不錯的一流企業工作，所以對於許多人不滿現況而責任歸咎到政府的視角，她不以為然。

Photo Credit: AP/ 達志影像

幾年前，我剛好是在艾奎諾三世任期的最後兩年（2015）來到菲律賓，當時台灣的媒體首先對其投以關注的，就是商周第1435期《台灣給不起的，我們到菲律賓圓夢》，這篇報導出來後，許多目光開始集中在這個國家，我也在這個時間點來到這裡。

記得初來乍到此處，對於貧富差距很是震驚，但對於整個國家的高速發展，更是令我眼睛為之一亮，印象深刻，也因此在退伍後繼續選擇留在這裡發展。一個有一億人口的島國，人口散佈在七千多個島，要說到弭平差距，著實是條漫漫長路。儘管如此，台灣與菲律賓的連結越來越緊密，即便在艾奎諾三世期間發生過激烈的衝突如廣大興案，但在兩國的政府及民間的努力，互動也是漸漸回到正軌，比起從前，台資企業更願意投資這裡，也許這也呼應了Krizia跟我說的，艾奎諾三世的執政團隊，在這些年間，讓菲律賓對外資更有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