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獵人洪信介:過動兒和不動的植物玩在一起,啟蒙不一樣的人生 - 康健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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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獵人洪信介:過動兒和不動的植物玩在一起,啟蒙不一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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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稱「阿改」的洪信介,是台灣山林裡一個傳奇。只有國中畢業的他對稀有植物如數家珍,沒有博士學位卻破格參與物種保育計劃,被專家認證「沒有他不行」。「我從小過動,每天上學不是被打,就在被打的路上」,阿改的故事被拍成電影,他在首映會上雲淡風輕地說。

外型草根味十足、一開口就充滿喜感的阿改,40歲前的人生顛沛流離,因為不喜歡上學,國中畢業就去當學徒,水電、粗工都很快能上手,也曾種過高山蔬菜,卻不幸遇到颱風全毀,生活中的打擊總是令他猝不及防。

被國家地理頻道認證的台灣植物獵人

就連他自己也相信可能終生逃不了「魯蛇」命運時,機會卻來了。2012年財團法人「國際合作發展基金會(簡稱國合會)」,與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辜嚴倬雲植物保種中心合作,推動「索羅門群島資源植物調查計劃」,由清華大學生命科學教授李家維領軍, 募集一群專家遠赴南太平洋200多天,讓當地珍貴的瀕臨滅絕植物繼續留在地球。

此時已擔任山林嚮導多年、業界有名的植物獵人阿改被多人推薦「沒有他不行」,卻因學歷太低而卡關,「我一氣之下就決定回學校念書」,考上員林農工園藝科、中年重回校園的阿改可說是全班最認真,「我可以接受數學零分,但不能接受園藝低於95分」,對自己喜歡、擅長的事,阿改有種「要做就做最好」的執著傻勁,最後因「具備學生身分」被國合會破格錄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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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艱鉅任務拍成了影片「留住森林的記憶」在國家地理頻道播出,鏡頭下的阿改博學、勇敢又有熱情,很快受到矚目,開始有國內外媒體隨行拍攝他的工作型態,好奇像他這樣的植物獵人,如何在山巔水涯採集到瀕臨絕種的植物,而保種中心也聘請他為正式員工。

在屏東「辜嚴倬雲植物保種中心」製作標本的洪信介。圖片來源/洪信介提供

一夕爆紅之後的阿改,如他戲稱達到人生目標「名利雙收」了,但他並沒有很開心,反而是更多的惶恐。

「每一次採訪我都怕死了,怕被報導、被注意,也不想跟人互動」,阿改無奈地說:「很多人稱呼我『老師』,但那是多崇高的一件事,我配不上啊!」快50歲的阿改內心深處,仍是那個害怕被老師盯上、被同學欺負的小男孩,「我從小就是過動兒,同學都不喜歡我, 我也不喜歡他們;每天上學不是被打,就在被打的路上,」阿改的故事被拍成紀錄片《花開富貴》,他在首映會上自嘲,投身植物界最好的一點就是,不用再擔心被打了。

過動兒和不動的植物玩在一起,啟蒙不一樣的人生

天生就很皮的阿改回想,在家裡總坐不住、門鎖都阻擋不了的他常常被父母打罵,「那個年代打小孩子滿正常的,是我自己的問題,太調皮了吵到不行、停不下來,」童年住在大園鄉下最愛到處跑,還意外找到一片祕密花園,「有個祕密通道可以鑽到中正機場管制區,裡面有座大草原,生態很豐富又原始,還有各種有趣的野兔、蛇、泥鰍,我可以很平靜地和牠們共處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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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動的阿改一直自覺人際相處很困難,心裡想要找個出口,與不會說話的動植物在一起反而自在,他開始採集新奇少見的植物回家種,「有一種食蟲植物叫『長葉茅高菜』特別好玩,為了好好養它,我沒事就泡在圖書館裡研究,」對學校功課無感的他,卻牢牢記住每一個長而拗口的植物學名;機場管制區成為阿改的人生啟蒙區,也用來逃避家裡跟學校的大人管教。

「成長的陰影這件事,我長大才發現有,」外表爽朗常帶著笑容的阿改,提及前半生淡淡地說,太常被體罰對一個小孩的性格還是有影響,雖然知道錯的是自己,但從學生時代就習慣逃避人群、沒有同伴,只能把自己封閉在某一個世界,內心覺得很空虛。

從小愛畫畫的阿改,結束白天的採集後用簡單的彩色原子筆素描、一筆筆堆疊出他努力保存、瀕臨絕種的台灣特有種:桃紅蝴蝶蘭、台灣野牡丹藤、台灣喜普鞋蘭(依序),還應邀前往德國第15屆卡塞爾文件展參展。圖片來源/洪信介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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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只有國中畢業的他,社會生存不易,曾在南投縣信義鄉租一塊地,想說「乾脆跟田相處就好」,為了賺錢他學著種高山蔬菜,享受看植物長出來、長得很漂亮的過程,對他而言很療癒;還認真研究如何清除田邊雜草、預防病蟲害等,各種農業書越看越多,他樂於當一個喜歡讀書的農夫。

「業餘式種菜」的生活無法滿足阿改,他說服家人投資蓋一座溫室,一度收藏高達2,000多種植物,包含稀有的蘭花品種,但只靠興趣卻沒生意頭腦、缺乏經營策略的阿改最後不但沒賺錢,還慘賠600多萬,這重大打擊讓他幾乎站不起來,覺得虧欠最愛的家人太多。

曾以為自己就是個衰人,但在植物世界和博士高材生悠然對話

比阿改大6歲的姐姐洪菁穗說,弟弟人生太多波折,小時候常惹麻煩,家人擔心交到壞朋友、走歪路,長大後卻親眼見到他的努力,「我去看他種菜,光是四季豆棚架拉得整整齊齊,好驚人啊!沒想到我弟會做這些」,但半年後遇到賀伯颱風帶來土石流,阿改只好逃到樹上一整晚。洪菁穗感嘆,生意失敗家人也都認命,「我沒想過要他還錢啊!只要他平平穩穩地走下去就好」,她非常感謝40歲後的阿改遇到貴人,終於扭轉了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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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人們包括李家維教授,和每個願意給阿改工作機會的人。阿改為了還債什麼都肯做,從路邊的景觀、園藝工程、古蹟修復,到配合政府單位的植物調查計劃,他隨時在兼差。「我可以做任何的粗工,一般研究人員不會想做這種事,但每個學術計劃都需要能在山上 hold得住的人」,連當地原住民都不想去的險境,阿改帶上一把「草格仔」(勾頭鐮刀)就一馬當先,砍路、辨認植物、採集和現場測量,累積出很好的口碑,不少大學森林系教授都指名要他同行。

20多年山林導覽經驗,最危險的是哪一趟?阿改想了想說,只要進入中央山脈等級,難度就很高,每一趟都有危險。他曾經在山上走著走著迷路,原本由宜蘭入山,最後竟然從花蓮出來,走了十多天,全身又冷、又臭、又餓,奄奄一息的他經歷過徒手打死黃喉貂,也吃過腐木裡的蟲,還會做陷阱捕雞、青蛙等烤來吃,甚至生吃糞金龜、火烤虎頭蜂蛹,他形容:「口感脆脆的比蛋還好吃,營養也夠,在山裡面算是頂級美食」,算算至少中央山脈走過一百圈的他自豪地說:「我在山上是絕不會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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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被拍成《怪咖》系列紀錄片,會不會介意自己被當成怪咖?阿改笑著說:「完全不介意,按照這個社會標準來看,我根本不是那麼正常,過去其實是很自卑的,」早早接觸到人情冷暖,阿改曾覺得這輩子「好像就是一個衰人,看不出有什麼意義」,但默默累積的專業素養沒有白費,他發現跟博士級、台大高材生這群研究人員一起工作,不但聽得懂他們的語言,也能互相尊重,結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找回遺失了許久的存在感。

曾因國中學歷被拒,如今成為員林農工校慶表揚的傑出校友,洪信介奇妙的人生開低走高,他相信未來的路途充滿光亮,會越走越順暢。

(本文由「親子天下」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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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關鍵字 #植物 #過動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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