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撰稿人 | 南野文
邪典电影老饕。
虽说“港片已死”的论调喊了多年，但今年以来，中国香港地区的票房表现却异常强劲。
从《明日战记》到《还是觉得你最好》屡破票房纪录， 本以为今年的爆款就此打住，没想到年底又有一部犯罪片 《正义回廊》，口碑票房双丰收。
其背后的推动者——监制 翁子光也随之引起众多讨论。
一方面当然是他对“三级片”的熟稔操作，另一方面在于，由其执导的 年度期待港片《风再起时》，到底何时能上映？
本月初第80届金球奖公布了非英语片选送名单，中国香港正选送了这部《风再起时》。
毕竟，大尺度的《正义回廊》或许无法在内地登陆，但由梁朝伟、郭富城、杜鹃、许冠文、春夏等一批星光熠熠的演员助阵的《风再起时》，主打的正是内地市场。
“三级片”好手翁子光，加上六十年代的传奇故事，又将碰撞出怎样火花？
两种犯罪故事
“四大探长”的坊间传闻，早就被改编成一系列电影。比如《五亿探长雷洛传》《跛豪》《四大探长》《金钱帝国》《追龙》等， 统称为“枭雄片”。
但翁子光对这一题材深感兴趣，倒不是因为这四位人物，而是由他们所映射的六七十年的香港社会。
儿时，翁子光的父辈们就经常将那个鱼龙混杂、光怪陆离的时代讲给孩子们听。
这片土地上的复杂文化，确实创造出一份既溃烂腐败，又危险魅惑的独特生态。
当然，像郭富城、梁朝伟这样极具个人魅力的银幕巨星，又给这个黑色故事加入了不一样的质感。
翁子光还将其“迷影趣味”体现在《风再起时》中，熟悉影史经典的观众，未来会收获不少致敬彩蛋。
例如片中有位在雨中的小孩，所穿的衣服和《美国往事》中罗伯特·德尼罗所饰演角色的幼年穿的衣服一样。
《风再起时》在翁子光的心中，就是“香港往事”。
这部电影早在2018年就传出杀青的消息，也是一部让观众等了多年，迟迟未上映的作品。
今年12月，据中国电影数据信息网显示，《风再起时》的影片排次号已出炉，这意味着影片的定档消息，或许快等来了。
同样是犯罪类型片，《风再起时》或许是浪漫的时代抒情诗，而由翁子光监制的《正义回廊》，却是实打实的现实主义作品。
影片改编自2013年在香港发生的“大角咀双尸案”，凶犯周凯亮携朋友谢臻麒杀害了亲生父母，并将其残忍分尸。
该案破获审判后，主犯周凯亮被判终身监禁，而谢臻麒谋杀罪名不成立，只有因阻止合法埋葬尸体罪判囚一年，因判决前已被拘留两年，所以被当庭释放。
片中的两位角色张显宗和唐文奇，分别扮演周凯亮和谢臻麒，前者精明，智商高达126，而后者呆蠢，言行举止像是被人操控。
《正义回廊》围绕着两个话题展开，第一是周凯亮为何如此残忍地杀害亲生父母？第二便是法庭上律师的辩护和陪审团的决定，真的是基于正义吗？
前者撕开的是不为人知的社会阴暗面，而后者反思的是人所共知的社会正义面。
影片上映初期，票房并不理想，直至口碑发酵后，才开始逐渐逆袭。目前在中国香港票房已破3500万港币，远超预期。
为了制作这部电影，监制翁子光不但四处拉投资，遭人白眼和敷衍，还拿出自己打算买“纳米楼”的款项全部投进去，一共筹集到1000万港币。
《正义回廊》票房破3500万庆功宴
幸而本片后期发力，不但收回成本，还小赚一笔，也让人重新看到了香港电影的希望。
“影迷”翁子光
和大多数老香港电影人一样，翁子光并非科班出身。
他曾拿着4万多港币到编导班上过一年课，得到陈可辛、林岭东、许鞍华等人的亲身传技，一年后他就开始混片场，干着各种杂活。
1999年，翁子光跟着程小东的弟弟程小龙学做音效，用撕成条的报纸模仿风吹树的声音，或是用一块布制造袖子摆动的声响。
他参与的第一个电影项目，是王家卫的《花样年华》。
此后不久，翁子光又来到杨紫琼的公司当小工，处理各种杂事。
正是在跟组《天脉传奇》时，翁子光第一次来到北京，读到刚“换脸”不久的《看电影》杂志，更从新街口的盗版碟店里，知道了布列松、法斯宾德和帕索里尼。
翁子光从此打开了对电影的眼界，在片场做场记、副导演的时候，他还想表达对电影的看法和思考。
仅两年后，翁子光就开始在杂志投稿影评，到电台做评论嘉宾，甚至还上电视台分析影片。那时，翁子光才不过20岁出头。
而在杨紫琼的公司的短暂经历，也 让翁子光收获了另一项技能，那便是编剧。
他从公司举办的一次剧本大赛中，整理分析了大量的参赛剧本，渐渐摸索出了编剧的路数。
尤其是在做副导演和制片人的过程中，看到大量毫无意义的电影剧本时，翁子光更是萌发出创作剧本的想法。
《监狱风云》的编剧南燕（林岭东的弟弟），便用5000元买过翁子光的剧本。
直到如今，翁子光还坚持认为，自己最擅长的并不是导演，而是编剧。
但2009年的《明媚阳光》，彻底改变了他的电影道路。
当时，翁子光想让其他人来执导自己的这出剧本，但恩师许鞍华和他说， “拍摄这个故事，不需要太多经费，既然你兴趣很高，为什么不自己拍？”
于是翁子光一拍脑门，筹集到30多万港币，找到表弟翁家轩，老演员太保、许素莹等人，拍摄了这部带有新浪潮气息的稚嫩作品。
本片最终为翁子光拿到了金像奖最佳新晋导演奖的提名。
但资金问题一直都在困扰着翁子光。
拍完《明媚阳光》之后，他就开始写《踏血寻梅》的故事，但囿于没人投资，他只好转拍商业味更浓的《微交少女》。
这部主打援交噱头三级片，却让翁子光在无意间提前“练手”，相似的题材和故事走向，让他在下一部作品《踏血寻梅》中有了更充分的准备。
果不其然， 《踏血寻梅》一举提名了13项金像奖，包揽了全部的五项演技类大奖，以及最佳编剧和最佳摄影等奖项。
这几年，翁子光曾尝试过《海祭》这样的内地犯罪片，但碍于尺度问题，迟迟无法过审，而早已制作完成的《风再起时》也在无数影迷的期待下，档期一改再改。
在翁子光的导演列表中，我们依然能看到《桂花飘乡》《中国缉毒密战》这些待拍项目。
可以说，翁子光目前并不缺少资源，但如何协调好尺度和表达，或许才是他亟待解决的问题。
三级片只是表象
从2009年的《明媚阳光》到2015年的《踏血寻梅》，六年间，翁子光不紧不慢地产出了三部影片。
细看下来， 每部影片之间的风格和制作成色，却是迥然不同。
《明媚阳光》时期，他如拍学生作业般青涩，而到了《踏血寻梅》时，他有了杜可风、杜笃之、廖庆松和张叔平等华语影坛一流大佬的加持，老成地把控了影片的风格。
但 一以贯之的是，翁子光对“援交少女”这一题材的偏爱。
《明媚阳光》讲述了男主角陈健康在青春时期的迷惘和阵痛。
影片前半段围绕他在学校里和老师的文学交流，以及与女友之间的情感矛盾；后半段则聚焦于他在深圳迷上来自内地的援交女孩，并为之辍学打工的煎熬状态。
除了陈健康外，另一位男孩更是沉溺于烟花酒巷中，时常得在不同的站街女孩那里填补内心的空虚。
翁子光的第二部导演作品《微交 少女》，虽有温碧霞这位曾经的“靓妹仔”助阵，但整部影片的质感宛如《喜爱夜蒲》《鸭王》等一类货色。
唯有临近结尾，援交女孩捅死嫖客的那段血腥场面异常惊悚，让人想到《踏血寻梅》中的几处肢解画面。
当然，真正奠定翁子光如今影坛地位的， 正是这部《踏血寻梅》。
该片虽延续了香港电影史上“奇情血案”这一类型片的基本模式，诸如《八仙饭店之人肉叉烧包》、《香港奇案之雾夜屠夫》等电影，但这类老片多选取猎奇血腥、情色暴力的视角，以达到骇人听闻的惊悚效果。
而《踏血寻梅》虽也有几处限制级画面，但它却将观众拉到和这些主角一样的高度， 试图叩问主角们为何选择援交， 为何 选择残忍分尸，又是为何痴迷案件的一系列原因。
说到底，在翁子光的眼中，三级片只不过是他呈现香港社会的一种手段。
这些无法被人理解的边缘群体，恰恰体现出人之孤独的本质。
他如同这个时代的陈果，以及部分的彭浩翔，让我们重新认识香港三级片，以及当下的香港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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