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介丨原罪浸潤着“罪惡之城”的街道

© 2005 Dimension Video/Buena Vista Pictures

羅傑·艾伯特 2005 年 3 月 31 日

如果黑色電影不是一種流派，而是一个在暴カ街道上行走的硬漢，心中惦念着一位迷途佳人，腸子被射出个窟窿，那麼他的噩夢就會像《罪惡之城》一樣。羅伯特·羅德里格茲（Robert Rodriguez）和弗蘭克·米勒（Frank Miller）的這部新電影就像昆汀·塔倫蒂諾（Quentin Tarantino）潛意識中的電影博物館大會。在這个街道總是溼漉漉的、汽車是破舊的、人人都抽菸的城市裏，一綫動作明星與陰險惡棍和性惑尤物擦肩而過。這是一个黑白世界，除了皿是紅色的，眼睛是綠色的，頭髮是金色的，還有黃色的“黃雜種”。

這不是一部漫畫的改編，它就像是一本漫畫活過來，並打了一針類固醇。影片中的人物都有故事，但要描述人物和槩括故事，就好比用天氣地圖代替天氣。

這部電影的重點不在於敘事，而在於風格。它將弗蘭克·米勒《罪惡之城》漫畫中的殘酷世界內化（internalize），並藉由電腦特效、怪誕的化妝、豔麗的服裝和抨擊黑色語言的對白加以處理。布魯斯·威利斯、米基·洛克、傑西卡·阿爾芭、羅薩里奧·道森、本尼西奧·德爾·托羅、克里夫·歐文等演員的原型（archetype）被挖掘出來，並被旋入到一个超維度中。我們所看到的與其說是他們的存在，不如說是他們的本質；這部電影不是關於角色們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而是關於他們在我們最狂野的夢中是誰。

在電影的網站上，有一个幻燈片，將弗蘭克·米勒的原畫與扮演角色的演員並列，然後通過特效將演員帶入連環畫小說（graphic novel）的視覺世界。電影中的一些劇照看起來與漫畫中的畫面別無二致。還有旁白，它就像畫面上方的字幕一樣，搭建着舞臺，表達着一種鮮明的存在主義（existential）世界觀。

羅德里格茲多年來一直以《罪惡之城》為目標。我記得他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在酒店房間裏蹦蹦跳跳，表演啞劇似的（pantomiming himself）用數碼相機拍攝《非常小特務 2》，並在電腦上進行剪輯。“未來！”他告訴我，“這就是未來！你不用再等六个小時來等待一个場景的燈光。你想要一盞燈，就拿一盞燈放在這裏。你想要一艘核潛艇，就憑空造一艘，然後把你的角色放進去。”

我躊躇了，我在想，如果《非常小特務》沒有成為他的狂熱試驗場（a manic demonstration），也許效果會更好（be better served）。不過沒關係，前兩部《非常小特務》都很精彩有趣（《非常小特務 3-D》很糟糕，很大程度上是因為 3D 的緣故）。之後，他又推出了《墨西哥往事》（2003年），我曾寫道，這部影片“更注重瞬間、精彩鏡頭、驚喜、諷刺性反轉和汗流浹背的臉部特寫，而不是連貫的故事”。是的，但它也行得通（work）。

現在，羅德里格茲在你最不可能想到的地方找到了敘事的規律，他幾乎是逐字逐句地（literally）按照米勒的漫畫來創作的。一位平面藝術家沒有放任（drifting）的時間或餘地。每一格畫面都發生作用（contribute），故事在生動的動作快照中一頁頁推進（march）。如果不是米勒充滿活力的敘事方式，《罪惡之城》很容易就會看起來不錯，但仍然是一團糟。米勒的敘事方式不是標準的按時間順序敘述事件，而更像是用閃光燈照亮的小報謀撒案。

電影改編自《罪惡之城》中的三个故事，每个故事或多或少都自成一體。這是明智之舉，因為以這樣的速度，兩小時一个故事的敘事在到達終點之前就已經氣喘吁吁了。一个故事是布魯斯·威利斯飾演的老警察與戀重癖（尼克·斯塔爾 飾）之間的戰爭。一个故事是米基·洛克（Mickey Rourke）在一个死去的娼女（詹姆·金，Jaime King 飾）身邊醒來。一个是關於一个好人（克萊夫·歐文，Clive Owen 飾）和一个古怪警察（本尼西奧·德爾·托羅，Benicio Del Toro 飾），後者擾亂了警察與老城的娼女首領（羅莎里奧·道森，Rosario Dawson 飾）⸺亦是歐文的情人⸺之間微妙的權力平衡。在這一切的背後，是更深一層的腐敗，涉及到一位參議員（鮑爾斯·布特，Powers Boothe 飾），他的兒子不僅是戀重癖，還是“黃雜種”。

我們之所以知道“黃雜種”是黃色的，是因為電影把他畫成了黃色，就和漫畫一樣；米勒在全彩印刷的成本和雙色頁的經濟性之間找到了一个折中點，這是一个大手筆；紅色、綠色和藍色也被加入了畫面。事實上，我甚至不能先入為主認為米勒采用雙色是出於經濟的考慮，因為這是一个有效的藝術決定。

影片中還有其他生動的角色，與其說是主角，不如說是輪流亮相然後下臺。在這部使用裎露鏡頭的電影中，羅莎里奧·道森飾演的更衣舞女是一位兇狠的霸王花，卡拉·古吉諾（Carla Gugino）的裎露程度超過了她在《馬克西姆》（Maxim）中的表現，而德文·青木（Devon Aoki）則使用了無疑是從 1970 年前後的一位香港剝削者那裏借來的皿滴子。

弗蘭克·米勒和昆汀·塔倫蒂諾是影片的聯合導演，米勒是因為他的漫畫基本上就是故事板，羅德里格茲按照故事板兇狠地進行創作，而且他每天都在片場與演員互動；塔倫蒂諾則是因為他在羅德里格茲決心讓他遠離賽璐珞膠片，並引誘他進入數字電影的黑暗面（dark side）的那天執導了一个簡短的場景。（就是歐文和德爾·托羅在車裏的那場戲，後者的腦袋裏插著一把手銃。）塔倫蒂諾還為影片的文化做出了貢獻，影片沿襲了他極具影響力的《低谷小說》（Pulp Fiction），對流行原型（pop archetype）和循環故事結構（circular story structure）進行了再創造。影片的語言，無論是對白還是旁白，都在很大程度上借鑑了 20 世紀 50 年代的硬漢低谷小說。

最後，我們談談電影的年代問題。天際綫表明影片的背景是今天〔2005 年〕。影片中的汽車從 20 世紀 30 年代末到 50 年代，再到最近的法拉利。我認為《罪惡之城》並沒有眞正的時代背景，因為它並沒有眞正講述一个以時間和空間為背景的故事。它是對黑色低谷電影想象力的形象化(visualization)，不妥協、極端⸺沒錯，而且很精彩。

原文地址：Original sin wets streets of “Sin C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