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變不離其宗︰《跳躍大搜查線》中的本位和團體

從1997年起，《跳躍大搜查線》由電視到電影，加上special和外傳，已經在日本媒體中屹立了13年，而三部電影都有過百億日元的票房紀錄，其受歡迎程度可想而知。在看罷三集《跳躍大搜查線》電影版後，不難理解為甚麼這片在日本這麼受歡迎。

雖說是偵探片，但它不是柯南或金田一式的解謎片，也不像《神探伽利略》般解謎還加上科學知識。這些片明顯以追尋事實，探求真相為目標，其原型當然是來自福爾摩斯。然而《跳》所要呈現的與其說是某一幹探的能力，倒不如說主角其實是灣岸警署。導演善長以群戲淡化個別警員帶出整體的行動，又以多件案件交叉敘事來描畫警署這主角；它不是探案解謎式的，無寧說是「企業式」的。電影最終的主題不在於案是否能解，而在於警署和警員所纏入的權力和政治關係，根本就是把警署以企業的角度拍出來；更廣闊來說，灣岸警署所代表的，正正是日本社會關係的縮影。

第一集《灣岸署史上最惡之三日》重新強調日本的「本位」文化，前線的努力走前線，該當管理的就盡力往上爬當權力的中心；而《灣》的張力在於室井慎次（柳葉敏郎飾）雖已升官，但在他的頭上依然有廳長和更高的決策部門，未能實踐他與青島俊作（織田裕二飾）間的承諾︰讓分區警署參與調查工作。第二集《封鎖彩虹橋》以日本平成年間「失落的一代」引出導演期間日本能出現的領導模式。眾所周知，日本是個非常嚴緊的層級社會，而總署作為上級往往會輕視作為下級的分署。《封》中帶出三個不同的社會構成方法︰以官沖田（真矢美季飾）為首的絕對層級社會，上級與下級斷開，不能發揮團體的最大效能；罪犯形成的無政府組織，沒有特定的頭頭，只有共同的志向，就是仇殺解僱他們的僱主，最後在彩虹橋被補；第三就是導演所期待的，以室井為首，放手讓總署和分區警員發揮所長，自己則擔當承擔政治責任、保護下級員工的角色。

第三集《解放那些傢伙吧》的主題就在《灣》中曾出現的狂迷。在《灣》中被青鳥拘捕的日向真奈美（小泉今日子飾）在網上辦了個網頁，提供各種殺人和犯案的方法。在《解》中，她的追隨者為了要救她出獄，劫警鎗，以警鎗殺市民，要脅警方釋放包括日向在內所有青鳥拘捕的犯人。當然，幕後策動的就是日向，而她所想要的，並不是出獄，而是以自殺式的襲擊拆毀空無一人的舊灣岸警署。這令人想起在世界各地出現的恐怖襲擊。不過日向所作的並不單純是恐怖襲擊，而是自毀。這是她在《灣》中已經表明出來的願望，但法律沒有賜她死刑，她就唯有自行設計自毀的儀式。她深信，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而要把她所相信能改變世界的毀滅因子傳染其他人，唯一的就是她在眾人面前行這自毁的儀式，然後她的追隨者就會把這毀滅因子擴散出去。

故事當然沒有讓她的願望成真，不過她的邪惡因子已經散了出去，並不是在跟隨她的群體身上，而是作在調停官鳥飼誠一（小栗旬飾）身上。透過獄中的一次會面，日向令鳥飼入迷；而鳥飼在結尾則變得十分可疑，亦正亦邪，正正回應了日向在《灣》中所說的話︰不是人找上罪惡，而是罪惡找上人。在日本，罪惡的因子漂浮在空氣中，他們不再是處心積慮的罪犯，而不過是想在層級的窒息下透透氣的狂迷，一群活在我們身邊的普通市民。所以這罪惡並不關乎基督教的罪與贖的問題，而是最最最為日本的，關於「本位」和「脫軌」的問題。最終像是謹守本位的青鳥獲勝，但邪惡的因子已經種下，那就要看看第四集本位的堅持是否繼續能挽救整個體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