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既然是翁山蘇姬的本來面目,為什麼還需要造神運動?電影有一段是士兵欲開槍朝翁山蘇姬和她的支持者掃射,但她卻不顧指揮者的勸告向他們走去,後來指揮者似乎「震於她的威勢」,像喪家犬一般走人了,在我看來未免太突兀,因為這和翁山蘇姬的本質大相徑庭,既然她選擇離開心愛的家人留在緬甸為人民奮鬥,她不可能隨隨便便冒著被子彈穿身的險,做這種一夫當關的瀟灑舉動,這大違戰亂的現實,在戰亂中只有匍匐在血泊中、朝不保夕的憂懼,編劇不思索就攙入這種瀟灑鏡頭,除了造神動機,也是沒有對戰爭的苦難感同身受!

另一突兀場面是多金發現的,軟禁期間,有位在翁山蘇姬家站崗的士兵看到她在屋內貼了許多和平鬥士的話語,不禁看了幾眼,翁山蘇姬見了就趁機「勉勵」她一番,編劇或許只是想表達翁山蘇姬本人的人格特質是很有「渲染力」的,但和士兵這一說,軟禁期間所營造的枯索、無奈氛圍完全煙消雲散,似乎,在長達21年的軟禁期間,還有「很受教」的士兵會陪翁山蘇姬聊天解悶?

以上兩個場景我覺得實屬多餘,純粹,只是造神運動或是引起不加思考、只注重感覺的觀眾的共鳴,編劇在寫劇本時要確認翁山蘇姬的生命質素,那就是「溫柔」,從這一點開始放射,情節就會比較自然、不失真,千挑萬選飾演翁山蘇姬的楊紫瓊的特質,也會有較大的表現空間!

可見編劇並不算非常瞭解東方人。

在情節交代上,有些地方很含糊,舉兩個例子:有幾幕是聚焦在翁山蘇姬或是他的追隨者在看「甘地傳」,觀眾都知道甘地帶領和平的反抗運動,和翁山蘇姬本人的訴求相似,我們可以說翁山蘇姬的反抗運動想法是源自甘地,但怎麼可以單單藉由拿著「甘地傳」就交代NLD裡的人是「瞭解和平反抗運動」、「相較於軍政府更高一層級」?NLD的高層多是大學教授勉強可以理解,但一本「甘地傳」就想交代全部,實在是太牽強。

另一個最讓我迷惘的,就是為何那些高知識份子要主動找上翁山蘇姬帶領她們反抗?只因為她是翁山將軍的後代?翁山將軍又不是「掌權者」,人民說不定一半以上都不太認識他,更別說得到他的恩澤了,把翁山蘇姬的崛起訴諸如此簡陋的民族主義,實在說不太過去,要不是翁山蘇姬的個性很鮮明、鏡頭拍攝出她為人民奉獻的種種,我們應該可以合理地懷疑是另一支軍閥的形成罷。

這個片段實在太「小說」,權位這種東西是無法「克紹箕裘」的,又不是選武林盟主,老爹把家學淵源傳給兒子,兒子又打遍天下無敵手順理成章當了武林盟主,這是現實的權利鬥爭場合,權力的交付不可能這麼簡單,中間會聚了多少勾心鬥角?導演沒有交代清楚,真是太可惜了!

電影之前我看過一段影評,他說帕海貝爾的〈卡農〉算是電影裡的「主題曲」,於是在看電影時我有仔細在聽,這個「主題曲」選得不錯!前奏是眾多低音如朝陽踩著平穩腳步悄悄逼進,晨霧慢慢散去後再進入主旋律,主旋律千迴百轉,是Aris Michael的心事,是翁山蘇姬的柔腸百轉,是緬甸如枯葉在強風暴雨中前途未明,喻義性極強,在諾貝爾和平獎頒獎典禮上奏了這首卡農讓我淚崩,但是,整部電影卡農只出現過兩次!長達兩小時的電影只出現過兩次主旋律,效果不強,我認為導演可以善用這首音樂的特性,讓它不時在電影中迴盪,操弄觀眾的情緒,也是把整部電影包裝得完整、一氣呵成,不然,一部紀錄片要拍著出色,沒有音樂於其中渲染、穿針引線,是沒法成功的。

最後一點想講的是,電影主要焦聚在翁山蘇姬和丈夫的愛情上,所以中文才會翻譯成《以愛之名》罷。除了感受到另一種層次的愛情之外,我認為在現實與愛情之前還可以有更強力度的拉扯,造成一種緊張感(tension),如此,對國家的溫柔戰勝了對家庭的溫柔,會更令人動容罷。因此,扣掉一些造神運動的情節,導演還可以加入一些關於現實因素造成翁山蘇姬被迫從家庭剝離的部份,來深化觀眾的情緒。

其實一部紀錄片能拍成這樣已經算是不容易了,我覺得《以愛之名》好看,主要是因為翁山蘇姬的人格感召,雖然製片上有點小缺陷,但是,瑕不掩瑜。

在我買票時我特地詢問售票人員:「今天看這部電影的人多不多阿?」他說:「不會很多,這部片上映後一直都沒有很多人。」今天看這部電影的人差不多十個左右罷,偌大電影院很空蕩,雖然是快下檔了,也不致於少成這樣。

我們這一代,沒有對戰亂的記憶,對人類的悲憫被物質文明掩蓋,我們情願花錢去看好萊塢動作爽片也不願靜下心來去欣賞一個聖潔的人格、去思考爭取自由和民主是多麼地不容易,我們擁有自由,但我們很多人用自由來需索更多本來不屬於我們的,新聞報導自由無限上綱的種種荒謬,何曾留心在世界某個角落,有一群正在為下一頓不確定的飯浴血匍匐的人們,一整個社會只專注於自身欲望的滿足,失去對全人類的關懷,是很可憐、很可憐的!

我們有自由,有太多的自由,我們可以不受迫害、威脅,盡一己微薄之力去幫助他人,正如同翁山蘇姬所說:「用你的自由來促進我們的自由。」我相信,我比自己所想的還能幫助那些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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