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拓跋仪和拓跋虔?

1.拓跋仪和拓跋虔在魏初地位如何? 2.二人的军事水平如何评价? 3.道武帝晚年拓跋仪为何谋逆? 感谢@岛野 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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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仪在拓跋珪晚年“谋逆”,准确的说是叛逃,原因史书记载的比较清楚了。就是因为拓跋珪晚年滥杀臣子,而拓跋仪曾经有过谋反的前科,所以心不自安,打算跑路,结果被拓跋珪派人抓住,继而赐死。

实际上在两年前,也就是公元407年,北魏宗室兼佐命功臣拓跋遵仅因为酒后失礼,就被拓跋珪赐死了,所以当拓跋珪再次大开杀戒时,拓跋仪想跑实属很正常的事情。

【天赐六年,天文多变,占者云“当有逆臣伏尸流血”。太祖恶之,颇杀公卿,欲以厌当天灾。仪内不自安,单骑遁走。太祖使人追执之,遂赐死,葬以庶人礼。】

【太祖初,有佐命勋,赐爵略阳公。慕容宝之败也,别率骑七百邀其归路,由是有参合之捷。及平中山,拜尚书左仆射,加侍中,领勃海之合口。及博陵、勃海群盗起,遵讨平之。迁州牧,封常山王。遵好酒,天赐四年,坐醉乱失礼于太原公主,赐死,葬以庶人礼。】


而对于拓跋仪之前为何要谋反,以及穆崇为什么要支持拓跋仪,我们也可以简单探讨一下。

魏书在原因方面交代的很简略,只是说拓跋仪“矜功恃宠”,至于之前对拓跋珪忠心耿耿的穆崇,为何突然支持拓跋仪谋反,魏书也没有解释。

【太祖以仪器望,待之尤重,数幸其第,如家人礼。仪矜功恃宠,遂与宜都公穆崇谋为乱,伏武士伺太祖,欲为逆。崇子遂留在伏士中,太祖召之,将有所使。遂留闻召,恐发,逾墙告状,太祖秘而恕之。】

而之所以会这样,我认为原因就在于魏书对拓跋珪有所避讳,实际上魏书对于北魏早期的一些政治斗争记载也确实比较简略。(比如拓跋弘的死)

我在参考了其他列传之后,认为拓跋仪和穆崇的这次谋反,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拓跋珪的冷酷无情,让这两人有了危机感,从而一度想铤而走险。

先说穆崇,当初拓跋珪还受制于刘显时,穆崇和奚牧受梁眷之命把刘显要诛杀拓跋珪的阴谋,告诉了拓跋珪,这才让拓跋珪幸免于难。

拓跋珪在一开始还对两人十分优待,甚至还称呼奚牧为“仲兄”,两人也是为拓跋珪鞍前马后,征战沙场。

但实际上拓跋珪对他俩本质上是当工具人用,在拓跋珪征讨后燕时,后秦多次进犯北魏的并州边疆,当时镇守并州的奚牧就写了封书信对姚兴表示抗议,希望姚兴停止军事行动,结果姚兴大怒,派人把这事告诉了拓跋珪,而拓跋珪居然就直接杀掉了奚牧!

本来就是姚兴进犯在先,而奚牧作为并州刺史保境安民是他的责任,并且奚牧表现算比较克制了,没有立刻组织部队反击,而是写书信给姚兴,可见奚牧也是考虑到了此时北魏正在进攻后燕,不宜于后秦大规模开战的因素。

但拓跋珪却十分冷酷无情,背信弃义地杀掉了奚牧,如此行径怎么能不让穆崇寒心呢?

【奚牧,代人也,重厚有智谋。太祖宠遇之,称之曰仲兄。初,刘显谋害太祖,梁眷知其谋,潜使牧与穆崇至七介山以告,语在《崇传》。太祖录先帝旧臣,又以牧告显之功,拜为治民长,敷奏政事,参与计谋。太祖征慕容宝,加辅国将军,略地晋川,获宝丹阳王买得及离石护军高秀和于平陶。以军功拜并州刺史,赐爵任城公。州与姚兴接界,兴颇寇边,牧乃与兴书,称顿首,钧礼抗之,责兴侵边不直之意。兴以与国通和,恨之。有言于太祖,太祖戮之。】


而拓跋仪和弟弟拓跋觚两人早年就一起追随拓跋珪,并且侍卫左右,可见两人关系是比较密切的。

后来拓跋珪派拓跋觚出使后燕,而慕容垂则顺势把拓跋觚扣留了下来,表示要拓跋珪送名马,来换拓跋觚回去,结果拓跋珪完全不顾弟弟死活,直接和慕容垂绝交,同时联合与后燕为敌的西燕。

可见在拓跋珪眼中,拓跋觚的命还不如名马重要。虽然慕容垂对待拓跋觚还不错,但慕容垂死后,在拓跋珪进攻中山时,拓跋觚终究还是难逃一死,被慕容详所杀。

【烈弟觚,勇略有胆气,少与兄仪从太祖,侍卫左右。使于慕容垂。垂末年,政在群下,遂止觚以求赂。太祖绝之。觚率左右数十骑,杀其卫将走归。为慕容宝所执,归中山。垂待之逾厚。觚因留心学业,诵读经书数十万言,垂之国人咸称重之。太祖之讨中山,慕容普驎既自立,遂害觚以固众心。太祖闻之哀恸。及平中山,发普驎柩,斩其尸,收议害觚者高霸、程同等,皆夷五族,以大刃锉杀之。】

【慕容垂止元觚而求名马,帝绝之。乃遣使于慕容永,永使其大鸿胪慕容钧奉表劝进尊号。】

另外在拓跋珪征战后燕的过程中,因为后方动乱,曾遣使向慕容宝请和,而拓跋珪开的条件便是,送他的弟弟去当人质。当时因为之前拓跋珪坑杀了燕军士卒,双方已经势如水火,拓跋珪此举不是把弟弟往火坑里面推吗?

【二月,己巳朔,珪还屯杨城。没根兄子丑提为并州监军,闻其叔父降燕,惧诛,帅所部兵还国作乱。珪欲北还,遣其国相涉延求和于燕,且请以其弟为质。】

因此面对如此冷血的拓跋珪,拓跋仪和穆崇有了反心也是正常的事情。

不懂北魏史,不过几天没人答这个问题,那我勉强抛砖引玉。

一、宗亲之体,命世之才:卫王代表的昭成子孙在道武建国过程中的地位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北魏先史和建国史在《魏书》中所占的篇幅其实不多。

不过就有限材料来看,抛开魏收行文中的吹捧,代魏复国之初,道武帝面临的局面是十分困窘的。母族贺兰部对其的支持更像是利用拓跋部政治声望所进行的投机。拓跋珪作为孤子既乏实力,又少威望。登国称汗不久,就有大量“部属”脱离代魏控制,在拓跋窟咄煽动后,甚至拓跋珪左右亲信都试图刺杀之:

五月,車駕東幸陵石。護佛侯部帥侯辰、乙弗部帥代題叛走。諸將追之,帝曰:「侯辰等世修職役,雖有小愆,宜且忍之。當今草創,人情未一,愚近者固應趑趄,不足追也。」
八月,劉顯遣弟亢泥迎窟咄,以兵隨之,來逼南境。於是諸部騷動,人心顧望。帝左右于桓等,與諸部人謀為逆以應之。事泄,誅造謀者五人,餘悉不問。
冬十月,賀驎軍未至而寇已前逼,於是北部大人叔孫普洛等十三人及諸烏丸亡奔衛辰。

——《魏书·卷二·太祖纪》

窟咄之難,崇外甥于桓等謀執太祖以應之,告崇曰:「今窟咄已立,眾咸歸附,富貴不可失,願舅圖之。」崇乃夜告太祖,太祖誅桓等,北踰陰山,復幸賀蘭部。

——《魏书·卷二十七·穆崇传》

拓跋珪的宽大处理,除了仁德示人,恐怕更多的是无能为力。虽然贺兰部帮助拓跋珪度过了窟咄危机,但这也只不过是因为贺兰部不想看到非自己控制的傀儡上台而已。道武帝试图坐大的过程中,贺兰部也挡在了他前面:

及太祖討吐突鄰部,訥兄弟遂懷異圖,率諸部救之。帝擊之,大潰,訥西遁。衛辰遣子直力鞮征訥。訥告急請降,太祖簡精騎二十萬救之。遂徙訥部落及諸弟處之東界。訥又通於慕容垂,垂以訥為歸善王。

——《魏书·卷八十三·贺讷传》

在身边近人和母族重戚都不可信任的背景下,宗室自然成了拓跋珪唯一的依赖对象。因此在道武建国中宗室的地位是无可动摇的。

张金龙先生在《北魏政治史》第二卷论述魏初宗室时将魏初宗室分为神元平文诸帝子孙代表的疏宗和昭成子孙代表的近宗,这是十分科学的。拓跋部是比较繁盛的部落,宗亲自然有远近之别。而且拓跋珪的堂兄弟们大多也与其年龄相仿,更便于其施加影响力。因此他们是拓跋宗室的中坚力量,也都在道武帝时代有着重要地位。卫王和陈留王正是昭成子孙的代表。

虽然两人在魏初的繁重事务中都操持多种,但两者对比,卫王拓跋仪更善于谋略治民,而陈留王拓跋虔则更善于冲锋陷阵。

先是,上谷侯岌、張袞,代郡許謙等有名于時,學博今古,初來入國,聞儀待士,先就儀。儀並禮之,共談當世之務,指畫山河,分別城邑,成敗要害,造次備舉。謙等歎服,相謂曰:「平原公有大才不世之略,吾等當附其尾。」
虔常臨陣,以槊剌人,遂貫而高舉。又嘗以一手頓槊於地,馳馬偽退,敵人爭取,引不能出,虔引弓射之,一箭殺二三人,搖槊之徒亡魂而散,徐乃令人取槊而去。每從征討,常先登陷陳,勇冠當時,敵無眾寡,莫敢抗其前者。

——《魏书·卷十五·昭成子孙》

当然,相比之下卫王在魏初地位更重,这主要是因为陈留王太过倒霉,早早死于老战神慕容垂的暴怒之下。考虑道武因陈留王对其子的宠爱,两个人地位总体看还是差相仿佛:

悅外和內佷。太祖常以桓王死王事,特加親寵。為左將軍,襲封。後為宗師。
崇性沉厚。初,衛王死後,太祖欲敦宗親之義,詔引諸王子弟入宴。常山王素等三十餘人咸謂與衛王相坐,疑懼,皆出逃遁,將奔蠕蠕,唯崇獨至。太祖見之甚悅,厚加禮賜,遂寵敬之,素等於是亦安。

——《魏书·卷十五·昭成子孙》

遗憾的是,由于《魏书》的语焉不详,即使是记录最多的卫王,也没有太多的独立事迹。魏初宗室们的战功往往被隐藏于道武帝的伟大武功之下,所以很难判断他们的个人军事水平。只能说拓跋珪能以孤子之身一统漠南称雄河朔,绝不仅仅是他个人的英明神武,和他的宗室兄弟们是分不开的。

二、靡不有初,鲜克有终:道武明元之际的政治变乱

道武帝统治末期的残暴是很出名的,卫王之死一直被视为道武残暴的重要例证。但卫王因何而变,一直是个不好确定的问题。

提卫王之死,必须提到早年发生的卫王联合穆崇谋反事:

儀矜功恃寵,遂與宜都公穆崇謀為亂,伏武士伺太祖,欲為逆。崇子遂留在伏士中,太祖召之,將有所使。遂留聞召,恐發,踰牆告狀,太祖祕而恕之。

——《魏书·卷十五·昭成子孙》

先是,衛王儀謀逆,崇豫焉,太祖惜其功而祕之。

——《魏书·卷二十七·穆崇传》

张金龙先生认为,以道武帝的残暴,卫王谋逆事他不可能原谅,因此这事完全是道武后日的栽赃。但我个人并不太认同张金龙先生在这个问题上的观点。

我个人不赞同的几个理由:

一是道武轻处谋逆者并不是只此一例。

二是穆崇死后议谥为“丁”说明穆崇和道武的嫌隙并非在卫王死后才开始。

三是道武帝对卫王之子视同己出,对其他和卫王关系好的宗室也没处理,并未有过多牵连报复。

那么为什么卫王能够获得对代魏忠心耿耿的穆崇的支持,我个人有以下一点猜想(纯脑洞,不喜勿喷):

卫王是秦王翰之子,而魏初史料记录中相当隐晦的一件事就是秦王翰收继了亡兄寡嫂,也就是拓跋珪之母。考虑到收继婚本身具有很强的政治意义,考虑到拓跋寔很早就去世,拓跋什翼键是否有立秦王为嗣的意思,甚至说已经立秦王为嗣?因为代魏先史记录多缺,昭成末政局及秦王翰生平已经难以考察。但如果秦王已经被立嗣,卫王作为秦王长子才是真正的正统继承者,拓跋珪称汗只是因为自己是贺兰氏亲子。那卫王能说动世代为魏臣的穆崇支持也是完全说得通的。

因此,如果认为卫王穆崇谋反事子虚乌有,那卫王之死就单纯只是拓跋珪残暴统治的牺牲品。反之,如果认为卫王穆崇谋反事是事实,那卫王在道武末的政治高压下畏罪潜逃也不足为奇。

道武为子所弑后,拓跋绍得到了很多文武大臣的支持,昭成子孙大量参与了明元帝继位平乱的过程,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明日,宮門至日中不開,紹稱詔召百僚於西宮端門前北面而立,紹從門扇間謂群臣曰:「我有父,亦有兄,公卿欲從誰也?」王公已下皆驚愕失色,莫有對者。良久,南平公長孫嵩曰:「從王。」群臣乃知宮車晏駕,而不審登遐之狀,唯陰平公元烈哭泣而去。於是朝野兇兇,人懷異志。肥如侯賀護舉烽於安陽城北,故賀蘭部人皆往赴之,其餘舊部亦率子弟招集族人,往往相聚。紹聞人情不安,乃出布帛班賜王公以下,上者數百匹,下者十匹。

——《魏书·卷十六·道武七王》

太祖崩,太宗未即位,清河王紹聞人心不安,大出財帛班賜朝士。玄伯獨不受。

——《魏书·卷二十四·崔宏传》

良弟幹,機悟沉勇,善弓馬,少有父風。太宗即位,拜內將軍、都將,入備禁中。
儀弟烈,剛武有智略。元紹之逆,百僚莫敢有聲,惟烈行出外,詐附紹募執太宗。紹信之,自延秋門出,遂迎立太宗。以功進爵陰平王。
太宗即位,引悅入侍,仍懷姦計,說帝云:「京師雜人,不可保信,宜誅其非類者。又雁門人多詐,并可誅之。」欲以雪其私忿。

——《魏书·卷十五·昭成子孙》

拓跋悦也是在此时选择谋反。拓跋悦之所以选择谋反,一是因为拓跋嗣继位合法性不足,所谓立子杀母应是出于拓跋嗣的自我建构,看众臣对拓跋绍的态度,拓跋嗣的嗣位显然并未明确。二是道武帝对拓跋悦的宽纵:

初,姚興之贖狄伯支,悅送之,路由雁門,悅因背誘姦豪,以取其意。後遇事譴,逃亡,投雁門,規收豪傑,欲為不軌,為土人執送,太祖恕而不罪。

——《魏书·卷十五·昭成子孙》

道武之所以对宗室屡屡宽纵,我想是魏初只能依赖宗室的客观局面所决定的。因为魏帝需要宗室背书,所以不能对宗室予以重处。

最后,我想说,天涯的麦加老师称慕容垂的一生为“天步维艰”,拓跋珪的一生何尝不是如此。这个孤子从阴谋中进入政治,又在阴谋中死去,一生功业,对他个人而言不过是换得了众叛亲离。

有人说,拓跋珪屡屡背叛亲人朋友,但他何尝不是被亲友屡屡背弃。这个不愿屠燕民的少年最终变的铁石心肠,成为一个最典型的独裁者,不得不说是历史的讽刺剧。

晉氏崩離,戎羯乘釁,僭偽紛糾,豺狼競馳。太祖顯晦安危之中,屈伸潛躍之際,驅率遺黎,奮其靈武,克剪方難,遂啟中原,朝拱人神,顯登皇極。雖冠履不暇,栖遑外土,而制作經謨,咸存長世。所謂大人利見,百姓與能,抑不世之神武也。而屯厄有期,禍生非慮,將人事不足,豈天實為之。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