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审判》文本梳理
黑屏字幕。
狗狗在木质地板上走路的声音渐入。
黑屏,手机放置在桌上的声音,咳嗽声,对话。
女声A:抱歉。
女声B:没关系。
缓解尴尬的聊天氛围笑声。
女声B:你想了解什么呢。
环境显现,内景,木质结构的复式房屋,木质楼梯,近景。
女声A:稍等,还没开始录音。(抱歉的笑)
一个弹球玩具从木屋二层落下,沿着木质楼梯台阶一层一层往下弹。
弹球落地到一层地板上,明亮的环境,白天。
女声A:好了。
小狗顺着木质楼梯走下楼,捡弹球。
小狗叼起弹球向对话中的二位女性所坐的方向看去。特写。
女声A:emm,so,你在书中对儿子遭遇意外的描写,读起来令人不安,因为读者知道这源自你的生活。
楼上有小孩的声音在叫小狗,小狗叼着球转身爬楼梯向二层走去。近景。
女声A继续:你认为人只能基于亲身经历写作吗?
内景,浴室,特写。
一只手在反复调节着淋浴的水温调节开关,花洒洒水声。
这只手顺着热水开关一路向冷水调节开关摸去,这个细节动作我们大概知道这个人可能视力有些问题。一只带着儿童手表的孩子的手摸向小狗的头,旁边放置着一个给小狗洗澡的水盆。
孩子变拉小狗脖子上的项圈边说:跳起来,跳呀。
小狗被拉着不愿意进水盆洗澡。
内景,浴室,近景。
男孩的容貌出现,他没有看向小狗而是看向前方,并使劲地拽着项圈想要拉小狗进水盆,他的眼睛呈现一种蒙了一层雾的灰蓝色。
声音:男孩拽小狗的声音和小狗的嘤嘤声以及楼下若隐若现的两位女性对话的画外音。
内景,一层客厅,特写。
一位短发干练有些中性风的中年女性出现,她身穿一件藏蓝色高领毛衣靠在椅背上,淡妆,她自然随意的说话状态应该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是被访问者,是女声B。
女主:这让我知道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于是我决定把你写进我的书里,就是这样,你成为了我书中的角色。但我并不了解你。
与她对话的另一位女性出现,自然随性的简单盘发,年龄较年轻,穿着随意自然,但神情比较拘谨和严肃,特写。
她应该是访问者,女声A。
女主:我只知道我对你有兴趣。这就是……
女声A:但你得先见过我才行。现在我是你面前的真实的人。
女主:确实如此。
女声A:总之,在开始虚构之前,你首先要有真实的经历。你说你总在写作中模糊真实和虚构的界限,让读者不禁想弄明白哪些是虚构,哪些是真实。你是有意识这么做的吗?
听到这里,女主笑了一下,向前探身,看向桌面。从动作我们能看出她在往桌子上的杯子里倒喝的东西,并在女声A说话的同时问她:想要一点吗?
声音:往杯里倒饮品的声音。
内景,浴室,特写。
小狗正在水盆里洗澡。
声音:微弱的一层的对话声。
男孩:好,下来吧。
同时,狗狗洗完了澡正钻出水盆。它落地后使劲地甩了甩身上的水,男孩拿着一条毛巾对狗狗说:史努比,过来。(史努比是狗狗的名字)
声音:微弱的一层的对话声。
男孩一手拿着毛巾一手去拽住狗狗的项圈。
男孩:我来帮你擦干,你现在又干净又漂亮。一点都不脏了。
史努比乖巧地卧在地上,男孩在给他擦身体。
巨大的音乐声响起,是50 cent的《PIMP》的改编曲,曲调很滑稽戏谑。
闹腾又巨大的声音背景下,内景,特写。
女声A眼睛上抬看向楼上声音传来的地方。
女主:你要写什么呢?
(对话基本被巨大的音乐声掩盖干扰)
女主继续:萨穆埃尔在楼上,我丈夫。
说这个话的时候,女主端起手里的红酒杯故作轻松地喝了一口红酒,并边喝边试探性地看向女声A。:话说回来,什么让你感兴趣呢?
说这话时,女主有个大幅起身调整坐姿的动作,整个人向前探,脸部逼近女声A的脸。
并问她:什么让你气到爆炸呢?先不管你的论文,你的研究。
女声A:我不想当作家。
女主:没关系,你不一定要写,只说就可以,像我们现在这样。
女声A:你不想继续回答我的问题吗?
(女声A同时给了一个试探性地眼神)
女主:当然想,但我们也可以随便聊聊。或许我们可以轮流问对方问题。像正常交谈那样,这样我们都不会有意见。
女声A:你真的对我感兴趣……
女主:什么让你感兴趣呢?哎呀,当然了,我整天在这里工作,一个人都见不到。你过来见我,我当然对你感兴趣。
女声A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OK,额……我跑步。这是我的一大爱好。能让我像磕了药一样兴奋。
女主听到后身体向后靠抬起手向后捋了一下头发,有些侵略性的表情眯着眼笑着看向女声A,问到:那你对药了解多少呢?
女声A:oh,no。
女主:这是下一个问题。
女声A长舒一口气,说到:好大的问题。
女主:你不用把每句话都记下来。
女声A:no,no,当然不会。
此时声音:背景依旧是巨大的二楼的音乐声,这个时候开始了第二次循环播放。
女声A听到后又抬眼看了下二楼。
女声A和女主此时沉默尴尬地对视。
女主:我就说吧,我们应该在格勒诺布尔见面。(并无奈笑着伸出手指指向二层方向)
女声A:没关系,我可以记下你的回答。
此时女声A按下手机录音结束键。
女声A:但我有很多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女主:别担心时间,时间不是问题。
女声A:ok,cool,很好,我想聊一聊叙事。
女主:我不喜欢运动,这是第一点。
说着她拿起桌上的红酒杯开始边喝边说。
女主:走路或许可以,跑步想都别想。
女声A:好的,我明白了。Emmm,那么,你……
此时女主边喝着红酒边抬起眼睛看向上方,这时楼上的音乐声音加大了,二人伴着更加嘈杂巨大的音乐声开始对视沉默。
女主: 确实没法进行下去了是不是。
女声A:是的很难。
女主:今天就到这里吧,佐埃。
(这时我们知道来访者是一个青年学者或是学术研究学生,叫佐埃。)
佐埃遗憾茫然地点点头。
女主:我过几天就会去格勒诺布尔,到时候给你打电话可以吗?
佐埃抿着嘴:好的。
声音:此时声音不只有音乐巨大的鼓点声,还伴随着敲打木头或是钉桩的击打声。
女主:真不好意思。
内景,一层客厅,近景。
佐埃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女主也起身准备送她出门。
佐埃站起后转身对女主说:不用送了,再见。
女主:回头见。
佐埃:没问题。
声音:萨穆埃尔女主老公循环播放的巨大音乐声。
内景,一层客厅,近景。
女主和佐埃行动线分开,佐埃向门口走去,镜头随着女主向楼梯移去,女主走上了二楼。
声音:萨穆埃尔女主老公循环播放的巨大音乐声。
内景,门口,近景。
佐埃拿起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外套,戴上卫衣的帽子,拎着包打开门走了出去。镜头跟随着她下木质楼梯,她边下楼梯边穿起外套,屋外白雪皑皑,环境是一个冬天的郊区。
佐埃穿上外套后摘下连帽,向自己的车走去,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声音:萨穆埃尔女主老公循环播放的巨大音乐声。
外景,白天,中景。
车窗视角,男孩戴着墨镜牵着史努比从屋中走出准备出去遛狗。他边摸着楼梯扶手边小心地下着楼梯,此时确定他有视力障碍。
镜头上移,二楼阳台,女主站在阳台上抽着烟向下看,她向佐埃挥挥手示意,道别。镜头回到车窗,佐埃也向上看向她,跟她微笑着挥手告别。
声音:萨穆埃尔女主老公循环播放的巨大音乐声。
外景,白天,远景。
佐埃的车启动,她开车离去。
声音:萨穆埃尔女主老公循环播放的音乐声。
外景,白天,中远景。
男孩牵着史努比在雪中玩耍。
声音:依稀可听到萨穆埃尔女主老公循环播放的音乐声。
外景,白天,近景。
男孩戴着墨镜坐在树下,和史努比玩扔树枝游戏。
声音:安静的氛围。
外景,白天,中景。
男孩牵着史努比在雪地里小心翼翼地在往回家的路上走。
男孩边下雪坡边说:小心。
声音:安静的氛围。
外景,白天,中景。
男孩牵着史努比走到家外的雪地上,巨大的音乐声又响起。
男孩牵着史努比向家门走去。走着走着史努比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奋力挣脱男孩的手向前跑去,男孩被史努比拽着向前跑了几步突然停下。
声音:萨穆埃尔女主老公循环播放的音乐声。
外景,白天,近景。
一具男子的尸体身下淌着血躺在白色雪地中。
他也身着一件蓝色高领毛衣,和女主的一样。这应该是女主老公,放音乐的萨穆埃尔。他死在了家门口。
男孩走向血中的萨穆埃尔,用手抚摸着他的胸口叫了声:爸爸。发现没反应,男孩开始大声疾呼:妈妈!妈妈!
声音:萨穆埃尔女主老公循环播放的音乐声。
内景,白天,中近景。
伴随着男孩叫妈妈的呼喊声,一层客厅环境空镜展示(刚才女主对话坐过的沙发)。
声音:萨穆埃尔女主老公循环播放的音乐声。
外景,白天,近景。
男孩抱着爸爸的尸体大声喊着:妈妈!妈妈!你快来!
男孩着急地将头抵向爸爸的胸口听他是否还有心跳,发现男子确实可能没有生命迹象后,又抬起头大声呼喊:妈妈!妈妈!
声音:萨穆埃尔女主老公循环播放的音乐声。
外景,白天,中景。
女主应声开门,打开门看到楼下的情景后,火速跑下楼梯。
声音:萨穆埃尔女主老公循环播放的音乐声。
内景,白天,中近景。
屋子室内环境空镜展示,一层到二层的木质楼梯、阁楼的各种材料和工具、可看到屋顶的木梯缝隙、狭小阁楼的三角形屋顶和一扇打开的窗户以及阁楼放置的各种工具材料还有一个大音响和音响上还开着的电脑。
声音:萨穆埃尔女主老公循环播放的音乐声。
外景,白天,中远景。
从阁楼窗户探出的大俯拍镜头,女主抱着男孩在打电话,已死去的萨穆埃尔躺在白色雪地里的血泊中。
声音:萨穆埃尔女主老公循环播放的音乐声、男孩抱着妈妈的哭声、女主焦急打电话的哽咽声。她一直在对着电话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外景,白天,近景。
史努比安静卧在雪地上看着发生的这一切,茫然的表情。
女主画外音:是。不,我不知道。我没有动他,我完全没碰他,他没呼吸了,所以我才给你们打电话。请直接来吧,我回答不了这么多问题。不,不,他一动不动,请赶紧过来吧!
(从女主的话我们知道女主应该在报警)
声音:萨穆埃尔女主老公循环播放的巨大的音乐声。
外景,白天,近景。
屋外事发地点,镜头随着史努比的动线向前跟进,救援队和警察都已赶到,镜头一路跟随史努比进到屋内,警察和相关工作人员都在屋里忙活着,镜头越过史努比和人群切到书架上的一张照片,是男主人公萨穆埃尔的一张在酒吧的单人照,他看向镜头气质很文艺。镜头推向他的脸。
声音:屋内的走动声和女主在断续讲述的声音和哭泣声。
内景,验尸房,特写。
一个刺眼的灯打向镜头,萨穆埃尔全身赤裸躺在验尸台上,法医在详细检查萨穆埃尔的尸体寻找他的死因。
法医:翻身。全身照。特写。
镜头在法医和萨穆埃尔之间切换。
法医:我口述一下初步的鉴定意见,把它加在结论之前,手部和小臂上平行的擦伤表明,死者在受到撞击后滑动了一到两米,然后才停在他最终仰卧的位置。致命脑部创伤导致的左颞叶血肿,表明头部曾碰撞到环境中的钝器或遭到猛烈的击打,受伤位置与发现遗体的位置不一致,因此撞击发生在身体落地之前,总之我们还不能确定,受伤的原因是碰撞还是击打。现阶段,我们不能排除现场有他人介入的可能性。好,下面是常规内容。死因,头部创伤,法医鉴定的死因,意外死亡或蓄意谋杀。还要进行毒物分析才能厘清真相。
正片开始。
钢琴乐响起,是西班牙作曲家Isaac创作的Asturias(Leyenda),从演奏的断续和熟练程度上可以听出这应该是男孩在练习这首曲子的节录。
画面上一组女主家庭的照片特写切换,第一张落在了一个小孩的笑脸上,从发色可以看出这是女主小时候的照片。接着女主在少年时期的一张照片,从照片可以看出他的儿子那个视力障碍的男孩和女主这个时期非常相像。接着是去世男主萨穆埃尔年轻时的照片,长头发非常文艺英俊。然后女主在青年时的照片,利索的短发非常中性化,从相片看像一个男孩子。不熟练的钢琴曲继续响起,男主和女主各个时期的照片依次露出,男主气质偏柔美,女主气质偏中性,他们在酒吧畅饮的照片,他们对视聊天的照片,他们迎接出生的孩子的照片,他们和朋友聚餐时的照片,可以看出他们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在一起了,相爱、结婚、生子。画面最后落在了一张男孩坐在钢琴前弹钢琴的照片,这应该是他们的儿子,有视力障碍的男孩的习琴照,迎着照片里窗外的光,片名《坠落死亡的剖析》出现在画面里。
外景,白天,中远景。
一辆车向女主一家的住所驶去。
外景,白天,中远景。
女主从门口下台阶到屋外雪地上,迎接来访者。他们见面后一个简单的拥抱,从这个动作可以看出他们时旧相识曾经的老朋友。
外景,白天,近景。
女主:谢谢你过来。这样的重逢场景真不寻常。
男子:确实。(男子看向周围的环境)我都没意识到这里很高。
女主:是啊,来吧。(她招呼男子进屋)
内景,白天,中景。
一层厨房
男子:你在这里生活很久了吗?
女主:不到两年。萨穆埃尔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是他的……
两人拿起杯子尴尬地喝了一口水。
女主:emm 流程是怎么样的?你问我问题吗?
男子:是
女主:真的很抱歉。我的法语还和我们刚认识时一样差。
内景,白天,近景。
男子:没关系,英语也可以。
女主:OK
男子:你已经接受了多少次询问?
女主:警察在这里问过一次。然后调查法官问过一次。
男子:可以说说你怎么向他们讲述他去世那天的情况吗?
女主:当然。
内景,白天,中景。
男孩卧室门口,门半开着,从门外可以看到男孩茫然伤感地睁着眼睛躺在床上。
声音:依稀听到女主和男子在楼下对话的声音。
女主:我什么都说了,从那个学生来访到救护车抵达。
(从这里我们知道佐埃是一名学生,来访问女主)
女主:我当时正和那个女生会面,然后萨穆埃尔……
画面切换到楼下男子
女主:开始循环播放同一首歌,想激怒我并赶走她。
男子:你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吗?他放歌是为了激怒你。
女主:不是。我只说了他放歌声音太大,导致我们的谈话不得不中止。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无法继续为采访录音了。
男子:你得准确复述,把你对他们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女主:好。我告诉他们我叫停了采访。然后她离开了,然后我上楼回到卧室,就在那时我看到丹尼尔出门散步了。
(这里我们知道了她的有视力障碍的儿子叫丹尼尔)
男子:丹尼尔没去上学吗?
女主:没有。他每周只去格勒诺布尔上两天学。
男子:他现在多大了?
女主:十一岁。
二人神秘相视一笑。
女主:那个女生离开后,萨穆埃尔下楼来到我的卧室,我们稍微聊了聊当天打算做的事。没什么特别的,真的。And emm(深呼吸)然后他上楼去阁楼干活了,我在床上工作。
男子:工作是指写作吗?用电脑?
女主:是。我完成了一份翻译。我给几家德国周刊做翻译,赚点外快。And emmm 然后我听到他在楼上一边干活一边放音乐,放了得有十分钟,我想午睡,于是戴上了耳塞。And emm(深呼吸)然后,我睡着了。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我听到丹尼尔大叫,而且,应该有一只耳塞掉了,所以我被吵醒了,音乐还在播放,我急忙下楼,然后,就发现出事了。我叫了救护车,他们三十分钟后赶到了。
男子:emm,我可以四处看看吗?
女主:当然
男子:yeah,emm
女主:你想从哪开始看?需要我解说吗?
男子:可以啊
女主:好,这里是,哈哈哈come on,这里是我们吃饭的地方。
外景,白天,近景。
男子走到女主房屋外,在事发地点做观察和检查。
镜头视角,和女主报警时一样的大俯视。
内景,白天,中景。
男子和女主来到了楼梯转角处,男子在观察房屋结构和了解当天的情况。
男子:所以,他那天就在上面干活吗?
女主:是,他在给阁楼铺保温材料。
男子:你午睡的时候,他就在上面吗?
女主:对。
男子:明白。
男子和女主顺着矮小的木质楼梯走上了顶层小阁楼。
女主:他原本打算接下来装修这里。我们想用几间房做民宿。
男子走上了阁楼,来到了那扇事发时打开的三角窗户前,这扇窗户的位置非常局促和狭小。男子打开窗户,向外探身查看。
镜头大俯拍,从这个窗户看下去正好是当时男主坠落的地点,屋外现在依旧白雪皑皑,事发的景象已不复存在。从这个视点我们能看到,这扇窗户下面正对的是一块木板,上面铺满了雪,周围有一些散落的树枝和木头,画面里木板左侧下方就是男主最后被发现的空地。
镜头回到阁楼,女主在拐角远处站着看着男子,男子在三角窗户这里在仔细寻看。
男子看着狭小的阁楼空间问:所以,他就在这里干活吗?
女主:那几天是的。
说着女主从阁楼远处拐角小心翼翼地向窗户和男子这边走来。
男子:那扇窗户,在救护车到达时是开着的吗?
女主:是的
女主边说话边往前慢慢走并仔细查看脚下,阁楼这里应该是一个镂空的格局,随时会有踏空的危险。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女主不常上这个阁楼来,她对这里非常警惕也很陌生。
男子:他经常把窗打开吗?
女主:我也不确定,因为他有时候会给房间通风,散一散木屑。
男子:他是粗心的人吗?他会干有风险的活吗?
女主:不会,他非常谨慎,干活慢条斯理。
说着男子转身又走向了窗户探查,此时女主跟着男子也往窗户走,但女主非常小心甚至有些害怕,她一直用手扶着顶上的木桩慢慢向前走,还时不时深呼吸。
男子:他会不会为了什么事把身体探出窗外? 比如说喊你或者丹尼尔?
女主:不会,他干活的时候,尤其是放着音乐的时候,是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他从来没在上面叫过我或丹尼尔。
女主说话的时候依旧紧张又谨慎地用手扶着顶上的木桩。
男子:嗯好吧 这么高的,这个怎么说?
女主:窗台
男子:窗台。他喝酒了吗?
女主:不,他从不在白天喝酒,干活的时候更不会喝。
内景,白天,特写。
女主来到房间安慰儿子,丹尼尔一直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他还是无法接受爸爸去世这个事实,女主在安抚他的情绪。
女主:起来洗漱穿衣吧,大白天的,得起床了。宝贝,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很难过。而且还会难过很久。但我们得努力恢复原先的生活,因为……(女主哽咽)
此时有人上楼的脚步声传来。
女主:瞧,莫妮卡来看你了,她带了提拉米苏。你不能这样整天不出门,窗外景色很美,史努比也需要出门走走。
此时,女主起身,莫妮卡走进屋内,坐在男孩床边。画面是女主站在门口的近景,她很憔悴。
莫妮卡(画外音):丹尼尔,来和我们一起吃吗?
丹尼尔:我想睡觉。(哭泣的气声)
莫妮卡:先和我们吃,然后再睡觉。
内景,白天,近景。
女主在楼下厨房忙活,她拿了一块蛋糕放进盘子里准备上楼拿给丹尼尔吃。窗外是男子朋友在来回踱步打电话。女主走上二楼丹尼尔的房间(踩楼梯声、丹尼尔的哽咽声),此时莫妮卡还在床边安抚着丹尼尔,在和他聊天。
女主站在门外静静观察着他们。
丹尼尔:呜呜,我不理解。
莫妮卡:没人理解,我们也不理解。
丹尼尔:我必须要理解。
莫妮卡: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灵媒吗?阿兰离世后我见的那个。
听到这里,女主走进屋内打断了莫妮卡的对话。
女主:莫妮卡。
莫妮卡:我想帮忙。
女主:我宁愿你不……
莫妮卡:他帮了我很大忙。
女主:可他还是个孩子。不要搞这些。
女主端着蛋糕走向窗前。
女主:我来和莫妮卡商量。
莫妮卡:他以前也帮过孩子。
女主这时坐到了床边,安抚儿子。
女主:想吃吗?
丹尼尔此时情绪还是很崩溃,此处我们能听到莫妮卡走下楼的脚步声。
女主看着丹尼尔笑了笑:你需要什么吗?
丹尼尔:什么都不用,我没事。
女主:OK
丹尼尔掀开被子,向妈妈拥抱过去,女主抱向儿子,丹尼尔情绪依旧崩溃中,他抱着妈妈掩面哭泣。
内景,白天,近景。
一层厨房。女主、男子、莫妮卡三人都在。
莫妮卡:放下你的疑虑,这没准对他有帮助。他拥有我们所没有的感知能力。
女主情绪犹疑地在厨房来回踱步。
女主:额 这是樊尚,我的律师老友。
此时我们知道之前的男子是女主多年的律师朋友,此次是作为女主的律师参与案件。
女主:这是莫妮卡,丹尼尔的教母。
樊尚:你好。
莫妮卡:你好。
女主:我回来给你打电话。
莫妮卡:告诉我他吃没吃。
莫妮卡离开了女主家。
樊尚此时正在厨房忙活,女主站在一旁看着。这里很有意思,这里展现了女主的一种状态,她更像是这个家里的刻板印象的“男主人”,只是在一旁悠闲地靠着冰箱站着。
樊尚:盘子呢?
女主:这里。
樊尚拿出盘子,女主此时转身打开冰箱,看着冰箱里的东西,女主突然情绪崩溃开始哭泣。
女主:我实在是哭累了。这好荒谬,我太累了。
女主:要奶酪吗?
樊尚:要,太好了。
女主:我不知道胡椒在哪里。
樊尚:没关系,我来找。
内景,白天,近景。
樊尚和女主在厨房坐下,开始讨论。
樊尚:我们知道,尸检报告没有确定死因。法医病理鉴定没能提供足够的要件,不过,我们可以辩护的是……
樊尚此时拿出纸笔在纸上画下了女主房屋的外形图,在边说边给女主用画面解释现在的情况和他对萨穆埃尔坠楼的分析过程演示图。
樊尚:他从阁楼的窗户坠落,落到棚顶后弹了一下,他的头可能碰到了这里的边缘,(这时樊尚在纸上对之前他在阁楼向下看时看到的木板的位置做了一个标记,原来这个木板是一个小木屋)对吧?
女主:OK
樊尚:然后他落到了地上。大概是这里(樊尚在纸上对地面做了一个标记)他似乎还有力气爬了一两米,然后才最终倒下。所以雪地上有血迹。但现在有几个问题。一是棚顶什么都没发现,没有DNA,然后是这面墙溅上了三道血迹,(这里他用笔标识了小木屋的立面)不太像是头部撞击棚顶留下的,法官已经请专家去查明了。
女主边看边思考说:对此你怎么看?
樊尚:我不知道,我不是血迹分析专家。但我认识一位优秀的专家,我可以问问她的意见。
樊尚吃了一口意面继续说:我们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胳膊上的淤青,它看起来像是扭打造成的。他们是嗯么时候检查的?
女主:当晚就检查了,我袖子是卷起来的,所以被他们看到了/
樊尚:你当场给他们解释了吗?
女主:对,我清楚整个过程,需要演示给你看吗?
樊尚:好的,谢谢。
女主马上起身向岛台的方向走去。她走到了岛台边缘。
女主:我经常在厨房这里撞到胳膊,你瞧。就是经过这里的时候,很奇怪,那周我撞到了好几次。我告诉他们,我的皮肤很容易留下痕迹。丹尼尔可以作证,他经常听到我撞到岛台。
樊尚:好的。
樊尚迟疑地看向女主。
樊尚:你知道的,我们很难辩护成意外坠楼。因为窗台很高,正是因此,调查的名义是……
你……额,“可疑死亡事件”。你是案件的辅助证人,因为你是唯一在场的人。
女主:OK。
樊尚:当然也是因为你是他妻子。要去找一个趁你睡觉,趁丹尼尔出门散步时溜进来杀害他的陌生人,这种策略是不靠谱的,萨穆埃尔没有仇人……
此时女主表情开始了转变,像是在强忍着一股情绪。
女主:停。我没有杀他。
樊尚:这不是重点。真的。我们必须研究萨穆埃尔的性格,他最近经历了什么,有没有什么事可能暗示这是自杀?
女主:我当然想过这个问题。我不相信他会在丹尼尔身边跳楼自杀。我真的想不通。
樊尚:是。但这可能是我们最有力的辩护策略。我是说,如果他们起诉你,这是我们唯一的辩护策略。
女主:但我认为他是意外坠楼的。
樊尚:没人会相信的。我自己都不信。
女主故作思考状。
女主:我得去抽根烟。
内景,白天,特写。
丹尼尔坐在钢琴前,pad放起了片头的钢琴曲和被放到很大的琴谱,丹尼尔准备练习这首曲子。伴随着这首曲子,镜头带到墙上萨穆埃尔的照片,镜头又带到女主,此时女主脸上没有明确的表情,她似乎在放空思考着什么也许她是在凝视着刚才的萨穆埃尔的照片,镜头缓慢向她推进,突然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整个人的状态收回到现实里。
镜头又切到丹尼尔练习钢琴,这回他熟练了很多。
画外音:
女主:樊尚,我有事要告诉你。
说这话的时候,丹尼尔突然转头,向妈妈的方向看去。
女主站在阳台在给樊尚打电话。
镜头转向女主,同时背景还能依稀听到丹尼尔的弹琴声。
女主:大约六个月前,我怀疑,萨穆埃尔曾经服药未遂。有一天我发现他醉倒在地板上,他吐了当时是一大早。呕吐物里有一些白色的小小的圆状物,我怀疑过它们是药片。
樊尚:真的吗?
女主:真的。
樊尚:你们两个人谈过这件事吗?
女主:没有,他不愿意谈。
樊尚:丹尼尔看到了吗?
女主:没有。
樊尚:你没有找医生吗?
女主:没有,没有,我当时没意识到严重性,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可能是自杀未遂
樊尚:有人知道这件事吗?
女主:没有。
樊尚:好的,我等下再打给你。
女主:好。
樊尚:那就这样。OK
女主:拜。
女主挂断了电话,此时还能依稀听到丹尼尔练琴的声音。丹尼尔仿佛练习的很烦躁。
内景,夜晚,特写。
屋内,女主在拿着pad观看着萨穆埃尔之前参加论坛还是访问的视频画面,女主的神情非常严肃和憔悴,甚至带着一丝冷漠。看到某个片段后,女主笑了一下。镜头又切到萨穆埃尔的视频画面,画面里的他非常自信有魅力,意气风发。这段静音画面伴随的是女主很明确的呼吸声,她在静静看着丈夫,然后她喝下一口酒。
内景,白天,特写。
警察来到了女主家,在给丹尼尔做采访,整个画面风格是DV录制的感觉,镜头推向丹尼尔的脸,他坐在窗前。警察在向丹尼尔提问题,丹尼尔在做回答。
警察:阳光刺眼吗?需要我把百叶窗放下来吗?
丹尼尔:没事。
警察:是吗?
丹尼尔:是的。
警察:好。你没有和我讲过你父母的争吵。
丹尼尔:你指什么。我没什么印象了。他们吵架的时候,我都会选择离开。
警察:你知道他们谁怒气更大吗?
丹尼尔:不知道。
警察:你爸爸去世那天,你是因为这才出门的吗?
丹尼尔:不是,我只是想散散步。
警察:OK。你说你出门时听到父母说话了,是吗?
丹尼尔:(点点头)
警察:你记得对话内容吗?
丹尼尔:记得一点,反正不是在争吵。我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不是……
警察:但你无法得知是不是争吵。
丹尼尔:我可以判断,我听得出来不是争吵。
警察:(笑声)丹尼尔,当时音乐声很大,你又在外面,而他们在两层楼上的卧室里,你怎么能确定呢?我都怀疑你能不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丹尼尔:窗户开着,我就在正下方。我知道我听到了。
警察:OK
丹尼尔:问完了吗?
警察:你为什么能确定当时你的位置?
丹尼尔:因为我摸到了,棚屋上的胶布。
警察:什么胶布?
丹尼尔:我们搬进去的时候,爸爸到处都贴了不同质感的胶布,好让我以自己的方式感受。
警察:嗯?
丹尼尔:我现在不需要胶布辅助了,但还是会摸它们。不同的胶布触感不同,我不会感觉错的。我摸到了棚屋上的胶布。所以知道自己在窗户下方。
警察:好的。
内景,白天,近景。
警察在二楼房间做声音测试,让女主和警察在二楼房间演绎对话,看在放音乐的情况下,丹尼尔在屋外棚屋下方能不能听到对话声。
警察:我改写了你陈述过的内容。
女主看了看手里的纸张,疑惑的表情。
女主:但我不是用法语说的。
警察:音量才是关键,法语方便大家理解。
声音:事发当天萨穆埃尔循环播放的50cent的音乐响起,声音充斥整个空间。
警察:进展顺利吗?
女主:嗯,一切正常。
警察:你下午还打算做什么?
女主:我不知道,我累了,工作一会儿就休息吧。
警察:不问问我吗?
女主:我以为你会继续在阁楼工作。
警察:关掉音乐。
女警:关掉!
声音:安静环境音。
阳台的警察探出身向屋外下方问道,
烟台警察:怎么样?
楼下木质楼梯处,戴着墨镜的丹尼尔和一位警察大叔站在一起。
楼下警察:你听到了吗?
丹尼尔摇摇头。
楼下警察向上方示意丹尼尔并未听到对话声。
楼上警察:我们再来一次,这次提高音量。
女主:提高音量?可我根本没有大声说话啊。
警察:情景再现就是为了还原事发时的音量。
女主:樊尚,我从未大声说话。
樊尚:她没有大声说话,她儿子说她的声音很平静。
警察:那站不住脚,音乐声可是盖过了说话声。
(这里是手持摇晃镜头,增加了真实感)
樊尚:我的委托人没有大声说话。她现在也不会大声说话。
身旁的警察拿起女主手中的本指向一位女警,
警察:那位小姐,麻烦你来代替沃耶特女士。
这里我们知道女主的名字是沃耶特,她是一位居家工作的作家。
警察:请进来。
女警从门口走进屋内。拿上对话簿。
警察:播放音乐。
女警:开始放音乐!
声音:事发当天萨穆埃尔循环播放的50cent的音乐响起,声音充斥整个空间。
沃耶特双手抱在胸前,无奈尴尬地站到了一旁。
男警:进展顺利吗?
女警:嗯,一切正常。
男警:你下午还打算做什么?
女警:我不知道,我累了,工作一会儿就休息吧。
镜头转到楼下楼梯旁的丹尼尔和警察身上,屋外楼下的环境,警察抬头仔细观望着二楼,丹尼尔则目视前方,我们这里只能听到充斥在房间的音乐声。警察看向丹尼尔问他有听到什么吗,丹尼尔摇摇头示意什么都没听到。
镜头转回楼上,
警察:再来一次,声音再大点。
对话的男女警以近乎吼叫的方式在对话。
男警:进展顺利吗?
女警:嗯,一切正常。
男警:你下午还打算做什么?
女警:我不知道,我累了,工作一会儿就休息吧。
男警:不问问我吗?
女警:我以为你会继续在阁楼工作。
女警:关掉音乐!
此时沃耶特和律师樊尚尴尬又无奈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站在阳台门口的警察:这次他们听到了。可以了。
樊尚:你知不知道这很荒唐啊。
警察:你少说几句吧。
内景,白天,近景。
一层客厅。丹尼尔和警察站在屋内在对刚才发生的情况。警察看着丹尼尔满脸的怀疑和不相信。
丹尼尔:她的声音很平静,不是那样的。
警察:但声音平静的话你就听不到了。不是吗?
丹尼尔:我们可不可以在屋里再试一次。用平静的声音。
警察:可以。
屋内演练开始,丹尼尔牵着史努比走向门口,在门口的衣架上拿上外套,当他出门的时候他摸到了屋内门框上的一块黑胶带,他停下来,用手反复摸了摸。丹尼尔在门口迟疑地站住,镜头开始推向他。镜头推进一点后又迅速拉成中景,丹尼尔这时转过身看向屋内。
丹尼尔:我记错了。
警察:关掉音乐。
丹尼尔:我摸到的是这块胶布,当时我在屋里。我记混了。
警察: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佐埃·索利多尔看到你在她之后出门了。
这时我们知道当时来访问女主沃耶特的学生全名叫佐埃·索利多尔。
警察:你妈妈说她是在那之后和你爸爸交谈的。
丹尼尔:我记混了。
警察:你记混了。
内景,夜晚,近景。
丹尼尔坐在钢琴前反复练习着之前的那首西班牙作曲家Isaac创作的Asturias(Leyenda),史努比在旁边卧着陪伴着他。这时,他的妈妈沃耶特走到他的身旁,用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然后跪坐在他的身旁。沃耶特看向丹尼尔,然后将手放在钢琴上轻柔地按下几个琴键,丹尼尔跟着她按下的音符低下头开始弹奏另一首曲子。这首曲子是肖邦的E 小调前奏曲prelude in E minor Op.28 no.4,这首曲子沉静而忧伤,母子二人在深夜一同安静地弹奏,丹尼尔全程都闭着眼睛低着头。弹奏到一半,丹尼尔突然起身走向客厅的沙发坐下,沃耶特也安静走到他身旁坐下看着他。
丹尼尔转过头看向沃耶特,
沃耶特:今天下午很难熬吧。
丹尼尔点点头。
丹尼尔:我生自己的气。我以为我很确定,结果……
沃耶特:但你没有说谎是吧。
丹尼尔摇摇头。
沃耶特:no,好。我不希望你篡改记忆。你要原原本本地讲述你的记忆,这绝对不会伤害到我的。
丹尼尔转头没有做回应,他抬头望向天花板做了一个深呼吸,仿佛他内心的某种心思或担忧被妈妈猜中了。
沃耶特:把手给我。
沃耶特伸手抓住丹尼尔的手,俩人做了一个握手的动作,似乎达成某种共识,丹尼尔笑着点了点头。丹尼尔这时表露出一种11岁同龄人所没有的成熟和稳健。
沃耶特逗了逗丹尼尔说:我们做些什么好呢?你想喝一杯吗?威士忌?
二人相视而笑,这时他们这段时间第一次展露笑意。
沃耶特:过来。
沃耶特抱向丹尼尔,把他抱进怀里。
丹尼尔:对不起。
沃耶特抱着丹尼尔温柔地亲了亲他。
外景,夜晚,近景。
律师樊尚正在法院外接受记者访问。
樊尚:我只能说,审讯正在进行,可能还要进行一段时间
记者:她已经进去八小时了,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樊尚:桑德拉·沃耶特没有到麻烦,她坚持自己是无罪的,所以她不会认罪。
记者:你很有信心,但我们听说有一段录音,那会成为她的罪证吗?
樊尚:你都没好好听我说,她还没被起诉,所以没有罪证这一说。所谓视频目前还是个谜,我们无权查看。
记者:这么说,你确认那是一段视频了,是吗?
樊尚:不,我什么都没确认,我的意思恰恰相反。
记者:如果没有新证据,为什么要传唤她?
樊尚:我无法回答。我们自己都还不明白,谢谢。
内景,近景。
检察官在召开记者会,发布检察院的公诉报告。
检察官:谢谢各位前来,听取检察官的公诉报告。今早八点三十分,检察官对桑德拉·沃耶特提起公诉,这一决定基于调查得到的要件,主要是三项要件:其一,在这对夫妇住所发现的马莱斯基先生血迹的分析结果,表明他在三楼阳台时,头部可能遭到了钝器重击。其二,三天前进行的情景再现,发现证词与实际情况存在多处不一致。其三,在马莱斯基先生的U盘里发现了一个文件,目前我只能透露,该文件是这对夫妇的录音,录制于他去世前一天。
外景,白天,近景。
律师樊尚坐在一个户外咖啡馆的桌前在边翻阅资料边打电话,桌子上有两杯饮品,他的对面应该有约朋友在。
樊尚:我解释过了,她无法亲自过去签字,因为她被压在法院了。只能由我,也就是她的代理律师樊尚·伦齐去帮她拿文件,不行,我十一点去不了,我二十分钟后到可以吗?好,谢谢,我马上就去。
樊尚打电话期间,一位女士重新回到了桌上,应该是樊尚约见的朋友或是他的工作伙伴。
女士:有好消息。今天下午的法官不是达·席尔瓦,是博莱讷。
樊尚:OK。我要去银行里。
女士:住房抵押贷款情况如何?
樊尚:呃呃呃,额度低于预期,他们有资金问题,信贷为偿还等等,银行只能批五万。
女士:这都不够交保释金。
内景,白天,中景。
法庭现场,空间明亮,一位女法官坐在画面中间,旁听席只有寥寥数人。画面的人基本都是黑衣服,这段画面形成了鲜明的黑白对比。
公诉方:她儿子是证人,将会出庭作证。显然,她可能会给儿子施加压力,因此,不能统一她取保候审。请将沃耶特女士羁押候审。
法官:谢谢。轮到你了,布达乌德女士。
沃耶特律师席站起发言,发言的人是刚才和樊尚一起的女士,她叫布达乌德,她应该是樊尚请来帮忙的律师朋友。
布达乌德:法官。我们怎能随便认定她可能逃跑,她还要对儿子负责的。这不合理,何况她的孩子有视力障碍,媒体也都在报道她,母子分离可能会加重孩子的创伤。他四岁遭遇意外,导致视力受损,这已经给他带来了心理和情感的双重创伤。
布达乌德女士发言的同时,画面展示了沃耶特在樊尚的陪同下签字她的一些银行业务。
内景,白天,中景。
法院大厅,记者将布达乌德团团包围。
记者:布达乌德女士,您有何表示?
画面:镜头对向布达乌德,是真实的电视采访的画面质感。
布达乌德:法官做出了罕见的裁决,值得称赞。法官能够克服压迫的本性,是个好兆头,特别是在这样的案件中。同时我们认为,对嫌疑人取保候审也说明这起公诉案件根基薄弱。
记者:您的委托人被释放了吗?
布达乌德不再做回答径直向前走去。
外景,白天,近景。
一名电视台女记者在法院外对着摄像机正准备做现场报道。
女记者:谋杀案嫌疑人获得保释实属罕见,这几乎是让维耶法官在进行公开否认,这在法院门厅引起了大家的强烈反应,以下为饮用“这个决定无疑是危险的”“嫌疑人将与重要证人相处在一起”“这为即将举行的庭审埋下了隐患”。
伴随着女记者的报道声,画面转到法院门口,樊尚领着沃耶特走出法院,在记者的包围下二人未做任何回应直接离开。
外景,白天,中远景。
开车视角,山路。沃耶特和樊尚在往家开。
樊尚: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说。
沃耶特:我根本不知道他录音了。
樊尚:就算你不知道,你们总归在他去世前一天吵架了。
二人在半道下了车,抽烟聊天。
沃耶特:录音的内容,不是事实。它或许能反应一部分事实,反映出人在偏激的时候,情感压过理智的时候,难免不管不顾地伤人。录音看似无可辩驳的证据,实则歪曲了一切事实。
那不是事实,那确实是我们的声音,但那不是真正的我们。
樊尚:谁在乎正在的你们怎么样,OK?他们要将怎么审视你,你现在就要怎么审视自己。庭审不是要审出真相……
沃耶特:我没想到我要受审。
樊尚:好吧,现在知道了。
沃耶特沉默抽烟。
樊尚:现在,真正的关键是,谁站在你这边。
沃耶特:没人站在我这边。
樊尚:有,你有丹尼尔。
沃耶特:yeah。
樊尚:丹尼尔很重要。你和萨穆埃尔没有朋友吗?
沃耶特:我们就不该搬来这里,我本来也不想的,我在伦敦多快活啊。都是因为他坚持要来。他说来这里可以专心工作,还能解决我们的财务问题。哈哈哈……我离开了德国的穷山僻壤,结果又困在他老家的穷山僻壤。是不是特别可笑?isnt it?come on。
内景,白天,近景。
沃耶特和樊尚回到了家,进屋后沃耶特衣服都没来得及脱掉,就在寻找儿子的身影。家里有朋友和莫妮卡在帮忙照顾丹尼尔。屋里有几个女性朋友的对话声。
沃耶特跟大家简单打完招呼后就径直走向丹尼尔抱住了他。
沃耶特:嗨,宝贝。
律师布达乌德也在屋子里。
布达乌德:这时贝尔热女士,司法部长安排她来的。
樊尚走过去跟贝尔热女士握了手打了声招呼。
樊尚:你好,我是樊尚·伦齐,努尔的同事。
布达乌德:她将会定期来这里见丹尼尔和你(指向沃耶特)具体频率之后会说明,她来这里,是为了确保一切顺利,确保没有人试图改变丹尼尔的想法,让他在庭审上发表违心的言论。法官说,你必须在她面前说法语。
沃耶特:好的。
布达乌德:好,我交代完了。
贝尔热:我可以和丹尼尔单独谈谈吗?
樊尚:好的,我们要避一避吗?(樊尚转向沃耶特)我等下给你打电话。
贝尔热:你妈妈要给我们机会熟悉彼此。
沃耶特等人走出了屋外,屋里只留下了贝尔热和丹尼尔。
内景,白天,近景。
贝尔热:我叫马尔热,(发音确实和布达乌德介绍时不同,后面以马尔热为准)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你可以接受吗?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也可以不当成朋友,选择权在你。你觉得呢。
丹尼尔:没关系,我不……我不需要和你成为朋友。
马尔热:好的,我的责任是保护你的证词,是法律派我来的,法律不能和某个人做朋友,不然他可能就做不了其他人的朋友了,而法律必须平等对待每个人。所以你的选择没错,我们不能做朋友。你只需要告诉我有没有感觉异样,有没有遇到问题,怎么说呢,比如你和妈妈之间,关于庭审的问题。
丹尼尔:这种事我一般只和朋友说。
马尔热:好吧,但这次看来你别无选择了。
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丹尼尔超越同龄人的成熟和沉稳,以及机敏。他知晓且能明确了解现在发生的所有情况是什么。
镜头转向屋外,沃耶特在门口焦急地抽着烟等待,她闭着眼睛深深地吐了一口烟。
外景,白天,中远景。
丹尼尔一手搂着沃耶特的胳膊,一首牵着史努比正在雪地里散步,他们身后跟着马尔热。
沃耶特和丹尼尔在开心地交谈。
沃耶特:……有巧克力豆……
丹尼尔:和树莓……
沃耶特:和树莓……
丹尼尔:我知道它不存在,但我还是想拥有……
丹尼尔:女大公的袜子……
沃耶特:什么?!
二人相视而笑。
丹尼尔笑着说:女大公的袜子……
沃耶特重复着笑着说:女大公的袜子……
外景,白天,中远景。
三个人在草地上前后走着,往家里的方向。沃耶特穿着蓝色羽绒服,整个人气质非常中性、干练。沃耶特看向家里的方向,停下脚步。远处的家,警察正在做萨穆埃尔坠楼的线路测试。
镜头推进,一具假人从三层阁楼三角窗户出被放下,坠落在地。它先是摔在棚屋上,然后反弹到地。楼下一些警察在观察讨论着什么。
内景,白天,近景。
沃耶特在二楼卧室对着镜头做庭审预演。
沃耶特:我极少遇到这样的人,他是其中之一。他一走进房间,有些东西就不一样了,气氛不一样了,我想这就是魅力吧。我爱上了他的魅力。我前半辈子都无法理解我的家人和朋友,然后他出现了,我感觉…… 我理解他说的话,理解他对我发出的信号,我们的想法不一定一致,但我们……
这时画面切到樊尚走到阳台门边打开一点门缝,他坐在打开的门缝边点燃了一支烟,开始边抽烟边听沃耶特说话。
沃耶特:但我们乐意与彼此分享,我在感情消逝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樊尚:不要说感情消逝了,重点讲他本人,讲你们的相遇。
沃耶特:我们相遇时他刚拿到伦敦一所大学的教职。so,我们一起搬到了那里,他是一名优秀的教师,他讲什么都能讲得生动又好懂,这很厉害,但这其实无法满足他,所以……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梦想时写作。他花了很多年写一部小说,我看着他因此煎熬,很难过,我渐渐明白,他对待时间、对待工作的方式,很复杂,和我不一样。
樊尚:停。不要拿自己和他比较。专注说你们的关系。
樊尚还是坐在阳台门口,边抽烟边皱着眉听沃耶特讲述。
沃耶特:我们在关系中最注重脑力上的刺激,甚至会为此把其他一切抛到脑后。
樊尚:其他一切?包括丹尼尔吗?我们应该早点提到丹尼尔,提到那场意外。
画面切到布达乌德,她正坐在房间另一边倾听。樊尚说到丹尼尔这点,布达乌德认同地点点头。
沃耶特:好吧。我没想到会这么……
镜头切到沃耶特超近嘴部特写,提到那场意外,沃耶特无奈又尴尬且带着极强掩饰地笑了笑。
樊尚:你还好吗?
沃耶特:我还好。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会是这样的。OK。emmm,那场意外改变了一切,丹尼尔当时四岁,事发当天,本该是萨穆埃尔去接他放学。(画面依旧是沃耶特嘴部特写)但他正写到兴头上,于是他临时找了个保姆,而保姆迟到了,他们过马路时,丹尼尔被摩托车撞了。(此时画面切到沃耶特正面)他的视神经因此受到永久性损伤。从那时起,萨穆埃尔就自责得无法自拔,他吃熏不断地责备自己,怪自己没有及时去接孩子。负罪感压倒了他,也许他一直都没有从中解脱。我们那一整年都待在医院,陪丹尼尔看病,我们的财务开始出现问题。萨穆埃尔开始服用抑郁药。樊尚,这部分可以略过吗?我希望能保护他和他的形象,也不想把丹尼尔牵扯进来。
樊尚:我们尽力。
沃耶特:OK,但那是免不了的,我必须……我必须承认一些事情。
樊尚:你必须做好准备,说出一切,而且要用法语说,难就难在这里。
沃耶特点点头:OK。
内景,白天,特写。
丹尼尔坐在钢琴前比较激烈地弹奏着,画面仰拍特写他的双手,他穿了一件红色卫衣。
字幕提示:一年后。
内景,白天,近景。
画面切到丹尼尔脸部的特写,他额前的刘海和侧脸的鬓角头发都湿透了,可能是太用力地联系钢琴,出了很多汗,他整个人面颊通红通红。丹尼尔弹奏的状态非常激烈,整个情绪非常地饱满。
伴随着丹尼尔奋力又专注的弹琴画面,传来画外音,另一个场景开始从声音介入。
是佐埃来沃耶特家采访时的录音文件。文件里又佐埃和沃耶特的对话声同时还有萨穆埃尔当天大声播放的50cent的音乐。
佐埃:你真的对我感兴趣?
沃耶特:什么让你感兴趣呢?哎呀,当然了。
内景,白天,中近景。
画面转场,来到对沃耶特一年前丈夫萨穆埃尔坠楼案件审理的庭审现场,法庭里坐满了旁听的人,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庭审席上坐着法官和各位陪审员。
声音依旧是佐埃和沃耶特的录音文件,对话声与萨穆埃尔播放的音乐声混杂在一起,这段录音现在正在法庭上公开播放。
沃耶特:我整天在这里工作,一个人都见不到,你过来见我,我当然对你感兴趣。
画面推向庭审现场的沃耶特,伴随着录音文件里的声音,镜头缓慢向她推进。
佐埃:OK,emmm,我跑步。yes,这是我的一大爱好。能让我想磕了药一样兴奋。
声音中传来沃耶特兴奋的笑声,而画面的庭审现场里发的沃耶特,神情严肃又略带绝望地深吸一口气,仰头抬眼看向上方。镜头持续向她推进,到脸部特写。
沃耶特:那你对药了解多少呢?
佐埃:oh,no。
沃耶特:这是下一个问题。
佐埃:好大的问题。
沃耶特:哈哈哈哈哇唔,你不用把每句话都记下来。
佐埃:no,no,当然不会。
画面切到佐埃站在证人席,听着录音她双手仅仅抓着面前的桌板,扭头向沃耶特的方向望去。她看了一眼之后迅速低了下头,紧张又局促地捏了下桌面,然后抬眼望向法官的位置。
声音:录音文件继续播放,50cent的PIMP环绕整个法庭。
沃耶特:我就说吧,我们应该在格勒诺布尔见面。
佐埃:没关系。我可以记下你的回答。
录音文件播放结束,镜头迅速推向佐埃。
内景,白天,法庭。
公诉人:你确认这是你对沃耶特女士的采访吗?
佐埃:确认。
镜头切到公诉人,一个留着圆寸的目光锐利的年轻人,他穿着法庭上的红袍。
公诉人:她不愿谈论自己,但这才是你采访的目的。
佐埃:我的目的是谈论她的作品。
公诉人:没错,但她一质转移话题。是为了什么呢?在你看来。
佐埃:大家都听到了,她问起我的事。比起她自己,她似乎更喜欢谈论我。
公诉人:她是在诱导你谈论自己吗?
佐埃:诱导。no no,我不会这么形容,她没有表现出控制欲,而是很放松很自然,她似乎很喜欢我们的对话。
公诉人:说到”放松“,录音显示她在下午一点三刻给你倒酒了。你去之前她就在喝酒吗?
佐埃:我想是的。
公诉人:你是否认为她在竭尽全力营造舒适的氛围。而你预想中的作家采访不会如此舒适。
佐埃:我不这么认为。桑德拉·沃耶特女士似乎需要逃避,需要缓解压力。
公诉人:逃避?
佐埃:对。
公诉人:你知道你口中的桑德拉是双性恋吗?
佐埃:不知道。
公诉人:你察觉到了吗?
佐埃:没有。
公诉人:现在再听这段对话,你认为她是在勾引你吗?
这个问题之后,画面变成过肩镜头,镜头带过被告席上的沃耶特的肩膀侧拍佐埃在作答。
佐埃:根据我的感觉和她说的话,她没什么社交生活,也不怎么有机会结交新朋友。
画面切到被告席的沃耶特,她前方坐着樊尚和布达乌德。
佐埃:你可以把这算作一种勾引…
公诉人:法庭需要知道你是否认为这是勾引。
佐埃:勾引有不同的含义。
公诉人:但勾引这个词必然隐含着“勾引”的意思。
这时辩方律师樊尚打断了检方的话头。
樊尚:证人的回答已经表明她对勾引的理解。
公诉人:沃耶特女士一直对你表示出兴趣,还想在格勒诺布尔接受采访。你不觉得……
樊尚:她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法官:回答不够明确,请再回答,索利多尔小姐。
佐埃:可以称呼我为女士吗?我不喜欢那种暗示婚姻状况的称呼。
法官:当然可以,我不是故意的。
这几句对话,镜头画面一直在公诉人上,他一直在看着佐埃观察她,在他听到佐埃提出称呼这个诉求后,看着他挤着眼笑了一下。
佐埃:我当时不觉得她在勾引我。
公诉人:那事后怀疑过吗?
佐埃:我仅仅觉得她和别人不同。
公诉人:你如何看到萨穆埃尔·马莱斯基播放歌曲一事。
佐埃:声音声让我觉得有些紧张,萨穆埃尔·马莱斯基没有露面,就宣告了他的在场。桑德拉的反应……
公诉人:她有什么反应?
佐埃:她有点生气。
公诉人:歌曲再次从头播放的时候呢?
佐埃:他在循环播放。
公诉人:哈哈哈……显然,推测合理,那你当时有什么感觉呢?
佐埃:陌生感变强了,我的存在感降低了,更难放松了。
公诉人:也就是说,你明显感到紧张。
樊尚:你这是步步紧逼。
公诉人:不,只是在求证。你感觉到紧张了吗?
佐埃:感觉到了。
公诉人:你觉得马莱斯基播放音乐是不是为了干扰或打断采访?
佐埃:我一开始是这么觉得,但我看不见他,不好判断他的意图。
公诉人:判断他的意图正是我的工作。
(观众席笑声)
公诉人转身走向沃耶特。
公诉人:桑德拉·沃耶特,你试图和她结交关系,使采访变了味,是否正确?
樊尚:你这是诱导性提问。
沃耶特:我没有勾引她。
公诉人:我问的是你是否试图结交关系。在录音中,你表现亲密,大笑,还喝酒。你是否为了在家事的重压下喘口气而与这位年轻女士结交关系?
布达乌德:并不是沃耶特女士提出见面的。
法官:请回答问题,沃耶特女士。
沃耶特:确实,她的来访让我惊喜,我好久没见过新面孔了。我也确实需要喝一杯,我只把她看作聪明又善良的客人,仅此而已。
公诉人:哈。那次采访的内容薄弱得无法支撑一篇论文。
樊尚:她对学生的问题提不起兴趣时,自然可以笑谈其他事。
公诉人:你是否认为马莱斯基先生非常强势地播放音乐的行为,表现出他嫉妒你。或者嫉妒索利多尔小姐,不好意思,索利多尔小姐,音乐是50 cent《皮条客》的翻奏版本,这首歌非常厌女。
布达乌德:他放的是纯器乐版本。
法官:请回答问题。你丈夫选择的歌曲是否表现出他的嫉妒。
沃耶特:yes,我可以回答。他经常放那首歌,很难说他是故意的。他喜欢大声放音乐,这是他放松的方式。额,emm,他之前专门安装了……额额emm音箱用法语怎么说?不好意思。
(沃耶特低头看向樊尚,樊尚低声告诉了他法语的说法)
沃耶特:大功率的音箱,不好意思。他干活的声音很吵。
公诉人:索利多尔女士说,你因此叫停了采访。是否属实?
布达乌德:不。她没叫停。
法官:辩护律师,再这样抢先回答每个问题,我就要生气了。沃耶特女士,请回答问题。
沃耶特:音乐声真的非常大,当它再次从头播放时,我就知道它不会停了。那样的话,采访很难进行下去。(沃耶特看了佐埃一眼)所以我,宁愿暂停采访,而且我确实也累了,我有点……头晕,喝得微醺了。
公诉人:在她离开后,你却没问丈夫要个说法吗?
沃耶特:我说过,他经常这么做。
公诉人:no,no。他在楼上干体力活时,你却在招待迷人的年轻女士。这可不经常,也不会不掺杂感情。他知道你会被女性吸引,你不久前才出过轨。
樊尚:不好意思。你这是主观臆断。还性别歧视。
公诉人:来访者换成迷人的男性,我也会说同样的话。不好意思,但夫妇矛盾是案件的关键。
公诉人开始来回在法庭内走动,输出观点。
公诉人:客观来说,当时的情况相当奇怪,你说你回到楼上的房间工作并休息,而房间上面紧挨着音乐声震耳欲聋的阁楼,音量大到采访无法继续进行,房子那么大,你怎么偏偏选择那个房间?
沃耶特:没错。但那是我固定的工作地点,我总是在床上工作。
公诉人:萨穆埃尔找你谈话时,你没抱怨吗?一般人很难忍受头顶上方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沃耶特:我习惯了,我不介意。我要工作了就戴上耳塞,我平常就这么做。我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工作。
公诉人:你说过你累了,喝到微醺了,这样还要工作吗?
沃耶特:对。我确实工作了,尽管时间不长。有一份翻译的交稿日期到了,我想先做完再休息,我也说了,我在任何环境任何条件下都能工作。
公诉人:显然,你也能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休息。那么这就万事大吉了。询问完了。没有其他问题了。
镜头切到沃耶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内景,白天,法庭内,大全景。
丹尼尔站在画面中间证人席上,正在接受检察官的询问。法庭内电视正播放着之前警察在沃耶特家记录的试音录像。
警察:丹尼尔,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佐埃·索利多尔看到你在她之后出门了。你妈妈说他是在那之后和你爸爸交谈的。
丹尼尔:我记混了。
警察:你记混了……
录像结束播放。
法官:这其中显然有一个问题,丹尼尔,对不对?你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镜头切到樊尚,他在认真地看着丹尼尔,丹尼尔是一个虚影大前景,樊尚在紧张地听他作答。
丹尼尔:我出门后又回去了。
樊尚扭头看向法官。
法官:我不明白的是,你在情景再现之前给出了非常肯定的证词。你在证词中表示“不同的胶布触感不同”“我不会感觉错的”还有窗户开着,我就在正下方““我知道我听到了”,然后,在情景再现时,你又给出了完全不同的说法。这是怎么回事?
画面切到公诉人,他在充满疑惑又严肃地盯着丹尼尔,丹尼尔依旧是一个虚影大前景。
丹尼尔:我以为我记得自己在哪里,但是……
镜头完全切到丹尼尔。
丹尼尔:可能我后来受到的冲击太大,记忆错乱了。
樊尚:一位见过丹尼尔的精神科医生说,情感冲击可能导致记忆混淆。
公诉人:当然。你现在能否记起你回屋的原因呢?
声音从樊尚转到公诉人,二人都只露出声音没有画面,画面是拍丹尼尔的脸从看着说话的樊尚转头到看着说话的公诉人,一个非常凸显丹尼尔内心游移不定的情绪运镜。
丹尼尔:我应该是忘带手套或者手机了。
公诉人:但你不确定是吧?
丹尼尔:我记不太清了。
公诉人:如此一来,你对事发当天的记忆从非常确定变成了不确定。
樊尚:你的提问方式很有问题。你从一处细节性的记忆问题引申到对他全部记忆的怀疑。你想借此说服大家什么呢?
声音又从公诉人转到樊尚,二人都只露出声音没有画面,画面是拍丹尼尔的脸从看着说话的公诉人又转头到看着说话的樊尚,同样的横移镜头,表现出了丹尼尔此刻内心的慌乱和在这件事里被夹在中间被支配的境况。同时也能感受到丹尼尔作为12岁少年的早熟。
樊尚:你想说人在受到冲击后,可能由激动转为平静吗?你在暗示他为了保护母亲而说谎。
公诉人:没有。我只是指出证人的疑点。
画面又是以丹尼尔为轴的横移镜头,丹尼尔在二人之间左右夹击,强烈渲染了丹尼尔作为孩子在经历这种状况下的心里状态。
公诉人:我们是有权怀疑的。丹尼尔·马莱斯基说,他会在父母吵架时离开,然而在事发当天,他碰巧在父母正欲吵架时出门了。这样,他就听不到吵架声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画面不再是只强调丹尼尔的特写镜头,正在说话的公诉人的双手在镜头中露出,镜头里单一的丹尼尔的状态被打破,暗示着公诉人在对丹尼尔的这场审问里强势介入。
丹尼尔:我不是碰巧出门,是为了远离音乐声。
樊尚:他非常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镜头又以丹尼尔为轴横移回樊尚说话的方向,丹尼尔随着樊尚声音的出现,扭头去看樊尚,镜头随着丹尼尔头部的动作而横向移动。
樊尚:从来没有改口过。精神科医生和视力障碍专家,都发现丹尼尔又出色的听觉记忆。
画面不再集中在丹尼尔身上,而是切到公诉人,他看了一眼丹尼尔后发出一声冷笑。
内景,白天,中近景。
一位穿着蓝色休闲西装一头中分卷发的中年男人站在证人席上,正准备接受询问。
法官画外音:书记员,请展示。巴拉尔先生提供的要件。请说。
画面切到电视,电视里在展示沃耶特房子的正视手绘平面图,在手绘图房屋的三层阳台门前,(也就是沃耶特卧室阳台门前)绘制有两个黑色小人在扭打。二人正下方的地面上,绘制了一个躺在血滩里的黑色小人。
根据后面的对话,这个男人应该是一位负责本案件的警察。
巴拉尔:这里的决定性要件是棚屋上的三道血迹。
画面切到坐在听众席里的丹尼尔,他在紧盯屏幕。
巴拉尔:如图所示,可以把棚屋那部分放大吗?
画面切到电视里棚屋放大的画面,棚屋屋身正面标注了一个“A”,A字母旁边有三道喷溅的血迹,棚屋旁边地面上躺着一个黑色小人。是萨穆埃尔事发的地方。
巴拉尔:OK。它们的形状是典型的从上方溅落的形态,又长又窄(画面呈现实际血溅的图片和测试图片),最长的有四厘米,可以说是很长了。所以,根据我们的实验,这些血迹的产生 只可能是因为马莱斯基先生在三楼阳台就被击打了头部。
画面切换专家提供的三维动态场景,还原了他刚才所阐述的事故发生的动态过程。
巴拉尔:他肯定是身体探出了阳台,头部在受到击打时已经超出阳台很长的距离,才会留下这样的血迹。不可能有其他解释。
公诉人沉思片刻,问道:马莱斯基先生是因为受到重击而坠落吗?
巴拉尔:他很有可能是因为同时受到了重击和蓄意的推搡。
公诉人:你是否认为袭击者当时处在极度愤怒的状态,并通过实施这样的重击来引起死者的坠落。
巴拉尔:我认为肯定处在愤怒的状态,不然无法解释。
此时画面逐渐推向丹尼尔的脸直至他的眼睛,他此刻面无表情,眼神紧盯着某处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但可以感受到他失神双眼下隐藏着的怀疑和凝重。
巴拉尔:在这种状态下,体力会有所增强。
画面切换到真实场景,沃耶特的卧室阳台,门大打开着,沃耶特和萨穆埃尔在阳台边缘激烈扭打着,沃耶特一个重击之下,萨穆埃尔向阳台边缘外部倒下,三滴血渍喷溅在棚屋正面木板上。这一段真实的还原衔接前面丹尼尔眼部深不可测的特写,我们可以猜想,刚才的画面是丹尼尔脑海中脑补的画面。
还原片段画面之后,镜头又切到了丹尼尔,他坐在旁听席的人群中,他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中似乎有了些坚定和幽深。
内景,白天,中近景。
樊尚从辩方律师席站起走到证人旁边。
樊尚:护栏有1.2米高,大概到这个位置(樊尚手比了一下自己的腰上部)。马莱斯基先生身高1米82,体重85公斤,那么,要把他从护栏上推出去,需要进行有预谋的推搡,对不对?
巴拉尔:整个行为都是蓄意的。
樊尚:我说有预谋的意思是这个动作是协调过的,有方法的。以他的体重,我们可以认为,要把他的腿抬起来才能让他摔出去。这在愤怒的状态下是无法做到的。
巴拉尔:愤怒和决心并不冲突,而且马莱斯基先生当时很可能已经失去平衡了。他的坠落,可能是因为受到击打,也可能是因为他没有站稳。正如我所说的,我们没有实质性要件。
樊尚:除了那三滴血,其他的都是你的推断,就为了解释那三滴血,对吗?
巴拉尔:好吧。但我给出的是唯一可能的解释。
樊尚:你提出的是一种理论,而非解释。实际上,是两种理论,存在或不存在蓄意推搡。那么根据你的理论,使用的是什么样的物体?
巴拉尔:重物,很有可能是金属的。或者实木。而且肯定一头是尖的。
樊尚:你在案发现场有没有发现类似的物体?
巴拉尔:你知道我们没有发现凶器。凶器极容易被丢弃。
樊尚: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内景,白天,法庭。
庭审上,一个沃耶特房屋的模型摆在桌面上,将事发现场的结构场景做了高度模拟还原,供法庭理解。一位女士在模型旁,为大家分析还原当时可能发生的情况。
女士:三处血迹有两种可能的解释,一种来自这里,在重击之后。(她把手指向二楼沃耶特卧室外的阳台栏杆,栏杆上标注一张红色贴纸)另一种来自头部撞击,棚顶的边缘。(她把手从三楼小阁楼窗户移动到棚顶处,三楼小阁楼窗户和棚顶都标记了一张红色贴纸)
镜头拉开,一位女士在法庭中央仔细地指着模型讲解。
女士手指着棚顶边缘红色贴纸处,说到:大约是这个地方。
女士:第一种假设可能性不大。它与血迹的形状和运动方向不一致。那我们主要来看第二种假设。我们必须要把撞击棚顶边缘后反弹的冲击力考虑在内。
(她指向棚顶边缘红色标签的位置,镜头给到特写)
女士:我给大家播放一下我们现场试验的视频。
画面开始播放那天沃耶特带丹尼尔遛弯回来看到的测试视频,一个黑色假人从三楼小阁楼窗户被扔下来,它撞击到棚顶边缘然后整个弹到地上。
女士:你们看。在我们用假人进行的情景再现中,可以看到这种冲击力会使得人体的方向瞬间改变,而在这种翻转或是转动过程中,在撞击之后极短的时间里,这部分表面出现了三处血迹。(女士用手指向棚屋溅有三处血迹的那一面)
画面切到三楼阁楼窗户视角的人体坠落演示。
画面切到正在旁听思考的丹尼尔。
女士:唯一合理的解释是马莱斯基先生是从阁楼的窗户坠落的。我相信这是唯一他可能会在棚顶经过反弹后落地并受到这种损伤的方式。
画面切到丹尼尔听着疑惑地转了一下头又切到公诉人。
公诉人:你非常谨慎地加上了“我相信”,所以这是你的看法。
布达乌德:那你如何解释撞击或你说的“反弹”处,没有留下DNA和任何痕迹的问题?
女士:我来展示给你看,这是我们在类似情况下进行的一个试验。
画面切到电视屏幕,一个俯拍棚顶的画面,上面堆积着白雪,棚顶侧面边缘也就是女士所说的撞击点,有一大块红色血迹在白雪上。
女士:事发当时,棚顶厚厚的积雪下面,有一层冰,快进可以看到积雪正在融化,然后我们可以看到在一小时五十分钟里,融化的积雪把撞击点留下的痕迹全部带走了。最终形成了这下面的这块血迹。
视频画面了,棚顶边缘的血迹在积雪融化中逐渐滴向棚顶下方的雪地上,下方雪地上的红色积雪越来越多并向外扩散成一滩红雪。
画面切换至模型,女士的手指向棚顶下方的空地。
公诉人:你认为重击的假设是“可能性很小”的,你为什么认为它是不可能的?
女士:不是不可能,但可能性非常小。
公诉人:意思是还是有可能的。
女士:就和我有一天可能当总统一样。
公诉人:我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女士:它可能性小是有原因的。在你的假设中,为了解释那三道血迹的角度,马莱斯基先生的头部必须要超出护栏大约八十厘米的距离才有可能,这意味着袭击者要迫使他悬空向后倒。(女士在讲述的同时她也在自己演示身体向后倒的程度)把他往护栏外推,他的整个身体都是向外的,那袭击者必然是向外倒的。同时手中拿着重物,(女士在讲述的同时她也在自己演示身体大幅度前倾的样子)向受害者实施猛烈的击打。这些要素加起来,再加上被告人的体重,使得这个假设成立的可能性变得非常小。
公诉人:并非完全不可能。
(听众席传来笑声)
内景,白天,中近景。
丹尼尔和法官在法官的办公室相对而坐,史努比卧坐在丹尼尔旁边的地上。
法官:听我说,丹尼尔,我找你来是因为我知道你和本案有着既定的利益关系,到目前为止,我都允许你旁听庭审,但明天内容,将会更为复杂,我们会涉及一些令人不适的细节,所以我决定不让你旁听。
丹尼尔:我觉得我什么都可以听。
法官:什么?
丹尼尔:我觉得我什么都可以听。
法官:是吗?
丹尼尔:我已经准备好了。
法官:你可以听,但你接受得了吗?我们需要完成我们的工作,我们需要平静地开展我们的工作。
丹尼尔:我从来没有干扰过庭审。
法官:干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需要非常直接地援引事实。我们要在不伤害你的前提下,解决所有问题。
丹尼尔:我已经被伤害了。所以我要……去旁听,这样我才能让这件事过去。
法官:庭审不是为了给你旁听的,而是为了在不用被迫进行自我审查的情况下找出事实真相。
丹尼尔:有谁进行自我审查了吗?就算你禁止我旁听,我还是会想办法知道的,我会从电视、广播和网络上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会陷在里面的。
丹尼尔这段和法官的对话我们可以获取两层信息,丹尼尔基本预知了第二天庭审上大概会发生什么状况,且这个内容信息无论多残酷他都是想要去了解的。第二是应对这样的状况,丹尼尔的成熟和沉稳超出同龄人很多,他有着成年人的心态和心理素质,临危不乱思维反应灵敏。
内景,白天,法庭内。
第二天庭审开始。
公诉人:沃耶特女士,你声称你先生在去世前六个月曾试图自杀,你还记得具体日期,这让人十分意外。你能具体表述一下这件事吗?
画面切到丹尼尔,他还是坐在了旁听席上。他在垂着眼睛倾听。
沃耶特:好的。这件事发生在他停药几周之后,那天一大早,我发现…他躺在他的房间地上,他…前一晚,喝了很多酒,然后昏睡了过去。他吐了,在他的呕吐物中,我发现了阿斯匹林,药片已经几乎溶解了,一开始我并不知道那谁什么东西,但后来,我在厨房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些空的药片铝塑板。我把房间打扫干净,把他扶上了床。后来,当他感觉好一点后,他也不愿意谈论这件事。只是说他停药停得太快了。
法官:你们分房睡吗?
沃耶特:那是他的书房,他尝尝睡在那里,是的。
法官:这样,那你为什么会这么早去他房间?
沃耶特:我通常很早就起床,他有时候也很早,我们偶尔会一起度过早上的时间,说说话。
法官:在早上六点?
沃耶特:对,要是我看到他房间的灯亮着,对。我们虽然不再同床睡,但我们的关系很亲近。我常常…在他书房的床上和他过夜。那天我下楼去煮咖啡,我看到他的房间门虚掩着,然后我看到他躺在地上。
法官:没有其他人看到吗?
沃耶特:没有。
法官:谢谢,请坐。
画面切到旁听席上的丹尼尔,坐在他旁边负责照看他的马尔热低声问他:你知道这件事吗?丹尼尔低头摇了摇头。他们继续倾听法庭上的提问。
内景,白天,中近景。
法庭内,一位穿蓝色衬衫一头卷发的男士站在证人席上,应该是萨穆埃尔的医生,旁边的公诉人在询问他。
公诉人:你给他开的是哪种抗抑郁药?
医生:埃司西酞普兰,每天20毫克。
公诉人:是他自己选择停药的吗?
医生:是的。大概在他去世前七个月,他想要摆脱对药物的依赖,我推荐每周检查一次循序渐进的方法。
公诉人:他有任何自杀的念头吗?
医生:没有,萨穆埃尔并不抑郁。我开埃司西酞普兰是为了帮助他。在儿子出事之后进行情绪防护。
公诉人:突然停用小剂量药物会引发自杀行为吗?
医生:理论上,任何事都有可能。但为什么要我帮他戒断药物,然后自己偷偷停药呢?这不合理。而且也不在我们每周的咨询中提起这事呢?
公诉人不再询问,他回到检方席。樊尚站起身离开律师席到法庭中央,准备开始询问。
樊尚:你是否曾经有患者自杀或尝试自杀?
医生:在法语中,自杀,同时有尝试自杀和自杀成功的意思,这是一种行为。
樊尚:谢谢你的法语课。
医生:没有患者自杀。
樊尚:除了马莱斯基先生,因为我们就是要来裁定这件事。不管怎样,我们无法将你视为自杀方面的专家。无论是自杀成功还是自杀未遂。
樊尚转头向一直站着的沃耶特发起问询。此事镜头是小全镜头,医生、樊尚、沃耶特三人成三角形构图站立。
樊尚:你说你先生拒绝和你谈论此事,或与其他任何人谈论此事。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沃耶特:额…因为他觉得很羞愧…emmm…这个问题太复杂了,我可以换一种语言说吗?法官席列上的一位女性同声翻译微笑着点点头表示可以。
沃耶特:谢谢。
翻译特写,沃耶特一边讲述,翻译人员一边戴着耳机进行翻译。
沃耶特:对,我觉得那是因为他很羞愧。萨穆埃尔有很多羞耻感的问题。
医生也同时戴起了耳机听沃耶特叙述。
沃耶特:这里面很复杂。emm,他对教学感到沮丧,它逐渐成立一种负担。而且他想要写作,在丹尼尔出车祸后,他写一本小说已经写了很多年了。那时候他写的每一个字我都看了。我觉得写得很好,我也这样告诉他。但一天天的,他就是写不下去了,他停笔了,这件事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懦夫。他看不起自己。and……他最终让自己觉得自己无法写作。是因为他对药物的依赖,他想要让自己摆脱出来。而他没办法,确实没办法。
旁边的医生试图打断她。
沃耶特:不好意思,我还没有说完。他没法谈论自杀那件事。因为他的挫败感让他过于痛苦。
医生: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一点。一次都没有。
沃耶特:no,他责怪你在第一次咨询的时候让他沾上了药。那让他快疯了。
医生:那是他和我共同决定的。(医生转头看向沃耶特)你不能否认你是问题的中心吧。
听到这个话,沃耶特有些不甘又生气地坐下了,坐下后仰头鼻孔瞟着医生,面露愠色。
医生:萨穆埃尔来找我咨询是因为他感到自责,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你责怪他。你把你的行为描述为非常羞辱人的。你通过强迫他放弃对他最重要的东西,来让他为那次意外付出代价。那就是写作。
画面切到沃耶特中景,在整个画面庭审内的黑棕配色里,沃耶特中性打扮气质硬朗,身着蓝色休闲西装内衬深红色卫衣坐在画面中间,画面配色非常沉稳,和沃耶特的气质一样,去情绪化冷静稳健。她此刻的眼神非常犀利。
医生:你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情绪起伏,从一方面来说,没错,你鼓励他写作,希望他成功,但如果他成功了,那会让你无法承受。这就是问题所在,这可能都是下意识的。那次意外带来的所有物质上的和心理上的负担都是他在承受,就像你说的那样“这是你的问题”“这是你的责任,你自己处理”“我想从中解脱出来,去写作”。
樊尚:物质上负担,沃耶特女士也同样承担了,我们收集了他们的银行流水、收据等等…
医生:我还提到了情绪上的压力、责任感、目标感、焦虑感,在这几方面,萨穆埃尔感到严重失衡了。
樊尚:所以,你所有的患者的陈述都是事实吗?作为心理分析师,你从来没有想过萨穆埃尔·马莱斯基可能需要想象出严重失衡的状态来回避写作吗?
医生: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后,我可以判断哪些是事实,哪些不是。
樊尚:你可真幸运。
沃耶特:抱歉,打断一下。but…i don't know…你到这里来,带着可能是你的看法,然后你告诉我萨穆埃尔是什么样的人,我们经历了什么。但你说的只不过是整件事的一小部分而已。u know…我是说…有些时候…夫妻就是混乱的。and…大家都迷失了。我们有时共同作战,有时单打独斗,有时,我们和彼此较劲,这也可能发生。而且我觉得有可能萨穆埃尔需要像你说的那样去看待这件事,但是,如果我在看心理医生,他可能会站在这里控诉萨穆埃尔有多不堪。但我们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公诉人听到这里走下检方席,走向沃耶特向她问询。
公诉人:在儿子出事之后,你是不是怨恨你的丈夫。
沃耶特:那时我们都在处理我们各自不同的情绪。
公诉人:是还是不是?
沃耶特:是,就几天,丹尼尔当时由他照看。
公诉人:你的儿子几乎丧失了视力,而你只怨恨了几天?
沃耶特:对,因为他对意外负有责任。yes,当然,医生之前说这是个悲惨的遭遇,我当下就拒绝以那种方式来看待,我从来不觉得丹尼尔是残疾的,我想要保护他,不让他受这种看法的影响。一旦你这样标记一个孩子,那你就是迫使他无法正确看待他自己的人生。但其实,孩子应该感受到这是他最好的人生。因为这就是他唯一拥有的人生。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他看书,他和其他孩子一样上网,他弹钢琴,他做梦他哭泣他欢笑,他是个非常活泼的孩子,他挺好的,所以,也许,我因为萨穆埃尔把自己的痛苦投射到丹尼尔身上而怨恨他。yes。
公诉人:谢谢。
外景,黑夜,近景。
在沃耶特家外雪地上,沃耶特和樊尚正在一起聊天、抽烟、喝酒。
沃耶特:我要喝到天亮,
樊尚:我也是。我会喝酒来忘记。
沃耶特:oh come on…你是唯一一个律师…哈哈哈哈哈哈
樊尚:又来了哈哈哈。
沃耶特:你真的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律师。
樊尚:所以你就这样把你的生命交付到别人手里了吗?是吗?
沃耶特:不是,但你是个厉害的律师。对吧,你很厉害吧?
樊尚:我不知道。你看起来像狗哈哈哈
沃耶特:你说什么?
樊尚:不是,漂亮的狗哈哈哈…怎么说来着,巴吉度犬?
沃耶特:真好笑,如果我没法把这个人想象成一种动物,我就无法相信这个人。
樊尚:真的吗?那我是什么动物?
沃耶特:我还不确定。
樊尚:?都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吗?
在很冷的冬天、户外、酒精、想象对方的话题等这样的情境里,樊尚和沃耶特此时的氛围开始走向一丝暧昧。
沃耶特: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的我吗?
樊尚:我当然记得。
沃耶特:我不记得了,我那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樊尚:你有一点迷茫,我记得这一点,孤独,还有…野心勃勃,而我爱到无可救药。
沃耶特: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樊尚:OK
沃耶特:我是无辜的你知道的对吧?
樊尚:嗯。
沃耶特:我说真的。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樊尚:我想的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告诉你,不然你会把我开除的。
沃耶特:不是,樊尚。在你脑子里,你想的是…有时当你看着我的时候,就像现在,我能感受到你在审判我,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樊尚:桑德拉,我相信你,我没有审判你。
相视沉默。
内景,黑夜,近景。
丹尼尔躺在卧室被窝里,闭着眼睛但皱着眉头。沃耶特走近他。
沃耶特:亲爱的,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怪物,你知道吗?你在庭审时候听到的一切,都只是…都是扭曲的,事实不是那样的。你爸爸…你爸爸是我的灵魂伴侣,我们选择了彼此,我爱他。但这要怎么证明呢?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屏蔽这一切,你只要…我希望你只要做孩子做的事就行了,我只希望你可以当孩子再久一点。
丹尼尔在夜光中看向沃耶特沉默不语,夜晚光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
内景,白天,法庭内。
声音:全体起立。
法官陪审员辩方等人走进法庭内自己的位置。
法官:请坐。首先,我们将有情首席调查员来到庭审席……
这时,一位男士走到法官身边,打断了法官的发言。弯下身凑近法官在低声汇报些什么。男士低语:他坚持要你去,很重要的事。
法官离席。法庭内的众人零零散散起身,进入临时休息时刻。听众席上阵阵对话骚动声传来。
法官重新回到庭审现场。
法官:请坐。首席调查员已经来到现场。那我们就从他开始。书记员,请出示三十一号证物,法警,请将录音文本分发给陪审员。
此时,丹尼尔在马尔热的陪同下走入法庭。沃耶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丹尼尔,担忧又严肃地看向他。
法官:书记员?
画面切到书记员的电脑屏幕,书记员点开了一份录音文件。
录音声音:
沃耶特:那你要我怎么做,这是工作。你要自己想办法安排。我不会取消的。
萨穆埃尔:你要我自己怎么安排?你知道我们要一起做计划的。
画面:法庭现场。众人在认真听着录音的画面切换。
声音:有东西放在桌子上的碰击声。
萨穆埃尔:要是你不在家,我没法不照顾丹尼尔。
沃耶特:那就让莫妮卡照顾他,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萨穆埃尔:一周三天?我么要付她钱的。我们付不起。我需要时间。
画面切到录音发生当天的情景还原,这段对话发生在一层厨房,萨穆埃尔在岛台和冰箱处坐着高脚凳吃早餐,他们俩在边吃早餐边对话。
萨穆埃尔:几个小时是不够的。我一整年都需要由整块的时间留给自己。(萨穆埃尔边说话边往高脚杯里倒了一杯酒)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画面切到沃耶特,她坐在旁边小桌上吃着早餐。
沃耶特:你自己想办法安排,你自己决定。
萨穆埃尔:你上次辅导他写作业是什么时候?
沃耶特:it's delicious.
萨穆埃尔:很多事情你都不关心,那就是我说的时间。
沃耶特:Darling,我的书刚出版,现在的情况是暂时的。
萨穆埃尔:你总是说暂时的,不管是新书出版还是你在写作,还是你需要时间构思。这么多年我都在听从你的安排!(萨穆埃尔说话声突然提高)我没法用我的时间做任何事。你明白吗?!(沃耶特淡定地喝了一口酒,萨穆埃尔此时情绪比较激动有些哽咽)那不是我的时间!那是你的时间!
沃耶特:是我强迫你去教书的吗?是我强迫你在家辅导丹尼尔的吗?没有认强迫你。如果你想要更多的时间,我从来没有阻止你。
萨穆埃尔:你他妈是认真的吗?(摔刀叉的声音)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我把我的课程量减半,但时间还是不够。我还要把房子装修完,还要处理其他所有事情。为什么你决绝谈论这件事呢?为什么你不愿意承认这和我们的分工有关系呢?(萨穆埃尔几乎在吼,情绪越来越激动)
沃耶特:因为你是错的。(情绪稳定)我不欠你任何时间,我做了我该做的事。好了,我们不要盘点给做了什么了。(沃耶特拿着酒杯起身走向萨穆埃尔)
沃耶特:放轻松。我爱你。
沃耶特拿起岛台上的酒给自己斟满杯,也给萨穆埃尔续了一杯。
沃耶特:当你决定要在家里辅导丹尼尔的时候,我告诉过你要小心,那是一个非常慷慨的决定,我十分感谢你。但你并非必须如此,我说过那会迫使你……
萨穆埃尔:什么?迫使我花更多的时间陪我的儿子?我很高兴我这么做了。不然我和他的关系也不会像现在这么亲近。
沃耶特听到此话拿起酒杯走开,边往外走边回头对萨穆埃尔说话。
沃耶特:你是说我和他没有的那种亲近吗?
萨穆埃尔:no…我可没那么说。
沃耶特:no?
萨穆埃尔:no.
沃耶特走到吃早餐的小桌前坐下。
萨穆埃尔:我是说,也许…只是也许。我们之间的分工有些不平衡。我希望你正视这件事,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谈这件事?
沃耶特:我不相信夫妻之间互惠互利这个观点。很幼稚,而且老实讲,很压抑。yes!而且我觉得讨论这件事是在浪费时间,考虑到你现在的状况,我说真的,你说了一大堆,结果浪费了更多的时间。所有浪费在闲聊上的时间,都可以安安静静地做你想做的事。要是你知道就好了。
萨穆埃尔:我想要时间来开始写作,就和你一样。
萨穆埃尔起身开始收拾厨房和盘碟。
沃耶特:写啊。作家不会因为有儿子或者有家务事就停止写作。别唠叨你自己时间安排的问题,你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也别怪我。
萨穆埃尔:我和你一起生活,我围绕着你计划的我的生活,要是我把你强加给我的东西强加给你,我们俩就都没办法写作了。
沃耶特:别担心我了。我总有办法写作。
萨穆埃尔:很好。完美。要是你那么有自信,那你就适应。
沃耶特:我很能适应。我送丹尼尔上学。
萨穆埃尔:一周一次。
沃耶特:周二有莫妮卡。
萨穆埃尔:no,桑德拉,别撒谎,
沃耶特:呵呵,是你在找茬。
萨穆埃尔:我给你的太多了。太多时间,太多让步。我想要回我的时间!那是你欠我的,公平点。
沃耶特:hhhh…不好意思,不,你疯了吗?我不欠你任何东西,真的,这是你和你儿子的关系,而且你是为了自我保护,因为你在那种情况下会害怕。是你决定要搬到这里来,然后开始装修房子的,这是你给你自己设的圈套。
萨穆埃尔:ok,so,you don't took……
沃耶特:我没有夺走你的时间,你的时间都是你自己浪费的。(两人说话声音重叠)
萨穆埃尔:现在我想要改变。我现在需要时间来写作。
沃耶特:好啊,写吧。要我建议的话,继续写那本你放弃的书。
萨穆埃尔:这就是你的建议?继续写那本被你剽窃了的书?
沃耶特:好吧,现在要说剽窃的事了吗?OK!我们谈论过这件事了,你放弃了那本书。
萨穆埃尔:hhh…你拿走了书里的精华,我要怎可继续写?你没有意识到这样多讽刺吗?
沃耶特:你可以出版你的书,表示你的书启发了我。我会承认的。如果有东西值得写,那就必须要有人去写。
萨穆埃尔:ohohoh,你只有动物的眼力,你假装乐于助人,实际上…
沃耶特:你看看你,你这是废话连篇的说教,而且这也是你浪费更多时间的方式。你应该觉得荣幸,我的书受到了你的启发。这是人生,一切都在循环往复。
萨穆埃尔:yes…
沃耶特:yes?
沃耶特:老实说,我希望你什么时候也能剽窃我一下找找灵感。
萨穆埃尔:你的世界不是只有你,还有我。你把什么事都强加到我身上,你把你的节奏,你的时间安排。甚至你的语言强加给我。就连语言都是,是我来到你的舒适圈里,我们在家里说英语。
沃耶特:我没有在自己的舒适圈里,这不是我的母语。
萨穆埃尔:也不是我的,尽管我们住在这里。
沃耶特:对,所以说这是一种折衷的方式。
萨穆埃尔:yes.
沃耶特:you know?因为我不是法国人,你不是德国人,我们找到一种折衷的方式,这样我们都不用去对方的舒适圈里,这是英语的作用,这一点不能怪我。
萨穆埃尔:但我们住在法国,这是现实情况,丹尼尔听你说一种和他的生活方式完全无关的语言,就因为这是你强加给他的,就和其他事情一样。我们一直都在你的舒适圈里。
沃耶特:这是你的国家!每一天!我都要接受我们住在你的家乡这件事!那些和你一起长大的人看不起我!只要我懒得对他们微笑,你不觉得我们住在这里是在你的舒适圈里吗?
萨穆埃尔:你从来不对任何人笑。
沃耶特:yeah!所以你爱我,不是吗?如果你想要一个会对着你的朋友笑的傻妞,你早就选别人了。
萨穆埃尔:哈哈哈…哈哈哈
沃耶特拿起一根烟,走向壁炉处找火柴点烟。
萨穆埃尔:你真是不知羞耻。这是你的超能力。你看不见任何人,你只看得见你自己。
沃耶特:我看你看得非常清楚,我只是不觉得你是受害者。
沃耶特点完烟向走回厨房,萨穆埃尔也站起身,端着酒走向沃耶特,两人站着对视着彼此说话。
萨穆埃尔:你把你的生活方式、说话方式、饮食方式甚至是做爱的方式强加给我,我永远不能用其他方式和你做爱,因为你希望我听从你的安排,这是你的夫妻观。
沃耶特:怎么可能?我才没有什么夫妻观,我才不在乎什么夫妻,really!所以你是说,是我不让你按你想要的方式做爱?(沃耶特说这笑出了声)认真的吗你是?
萨穆埃尔:对。
沃耶特:是谁在意外时候就拒绝做爱了?
萨穆埃尔:你知道我指的是在那之前。
沃耶特:在性事上,我拒绝过什么?
萨穆埃尔:全部。而且我不得不接受你还和其他人上床。
沃耶特:我没有和其他人上床。
萨穆埃尔:别不承认。hh
沃耶特:就一次!你一直抓着不放拼命内耗!
萨穆埃尔:你出轨了好几次!
沃耶特:你喜欢把自己当受害者!
萨穆埃尔:我不是受害者!我是一个老婆出轨的男人!被剽窃!被出轨!
沃耶特:我没有性也可以生活,但不能永远没有。
萨穆埃尔:所以你是在怪我吗?是我让你失望了?
萨穆埃尔走向门边。
沃耶特:这不是在说谁…谁怪谁,谁让谁失望,失望确实存在,我们都在处理和解决,我自己的话,我不愿意在内心枯萎。所以我去寻找解决办法!在这一点上,性就只是个人卫生问题!
萨穆埃尔重新走回岛台,对沃耶特说话。
萨穆埃尔:但你把你的解决办法强加给我,而那只是你的解决办法。你不在乎那会不会伤害我和丹尼尔。
沃耶特:你别把丹尼尔牵扯进来,这和他没关系。我没有强加任何事在他身上。是你让我们搬到这个周围都是山羊的地方的,你在抱怨你选择的生活。你不是受害者!完全不是!你的慷慨掩盖了更脏更卑微的东西,你无法直面你的抱负,还因此怨恨我!但不是我把你变成现在这样的,这和我没有关系!你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自我牺牲!你选择不去投身于写作,是因为你害怕!在你哪怕是想出一丁点点子之前,你的自尊心就爆棚了!(沃耶特越说情绪越激动,几乎是在愤怒地嘶吼)现在你到了四十岁想要找个替罪羊来怪罪!你要怪就怪你自己!!
萨穆埃尔沉默地看着沃耶特。
沃耶特:你被你自己那些该死的标准和对失败的恐惧吓坏了!这是事实!你很聪明,我知道你知道我说的对,而丹尼尔跟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别再这样了!
画面切回法庭内,旁听席的听众沉默又安静地听着录音文件。画面在庭审内各种人之间切换。
萨穆埃尔:你是个怪物。就连丹尼尔也这么说,那是他自己的想法。
画面切到丹尼尔的侧脸,他在认真听着,身体前倾半低着头。
沃耶特:收回这句话,你这个混蛋。
萨穆埃尔:他和我说过无数次,你有多严厉。
沃耶特:他是在跟你说你想听的话。他能感受到你的自责,他在安慰你!你看不出来吗?
画面切到法庭内显示器里公示的文本文件。
萨穆埃尔:你…
沃耶特:你对他一直都很自责,
萨穆埃尔:你真冷血。你么有同情心。
沃耶特:对,你倒是对自己有太多同情心。
萨穆埃尔:(突然提高声音嘶吼)我再也收不了你的冷酷了!你他妈的…!
录音文件里传来玻璃器皿摔碎的声响,桌子碰撞的声响。
萨穆埃尔:你真暴力!
沃耶特:没错!
录音文件里传来扭打声、喘息声、撞击声、器皿倒地摔碎声、挥拳声,在激烈的声音过后,恢复平静,剩下了二人调整呼吸的声音…声音文件被关闭。
内景,白天,法庭内。
法官: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们你是在哪里找到这则录音的吗?
此刻站在证人席上的应该是法官前面有提到的首席调查员。
首席调查员:在一个属于死者的U盘上。他用手手机录制了几十则录音,在过去六个月,他一直在记录生活中的片段,显然是为了他的文学项目。
法官:他把全部录音文件都转写成文字了吗?
首席调查员:是的,住了最后的这次争吵。
公诉人:你的调查是否将这次争吵和他的死亡联系起来了?
首席调查员:是的,两件事隔了二十个小时,而且有着相同的主题。他指责了她的不忠,第二天一个漂亮女孩来了,一个文学系的学生,来采访桑德拉·沃耶特,关于她的书。当时气氛一定有些紧张。两个女人,在愉快地相处,而他在楼上辛苦地干活。
画面切换,是一个过丹尼尔的肩膀拍摄远处的沃耶特的镜头。
首席调查员:这次争吵可以看作第二天的带妆彩排。
公诉人:你是如何解读其中的暴力冲突的?
首席调查员:我们可以听到击打声、肢体冲突,是被告人在打她的丈夫。
公诉人:你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首席调查员:她似乎处于更为愤怒的状态。(证人说这个话的时候把头转向身后,对着站在他背后的检察官说)
公诉人应该是对首席调查员做问询,但他此时的站位是故意站在了丹尼尔旁边的位置。
此时法官说了一句话打断了他们。
首席调查员:什么?
法官:请正对法庭说话。
首席调查员:她处于更为愤怒的状态。她在音频里最后的喊叫声,是她进行肢体暴力前的最后一步。之后的混乱很难分析,不过…我们能听到击打身体或脸部的声音,我们听到的沉闷的喊叫声,来自马莱斯基先生。
公诉人:你提到了沃耶特女士身上的淤青,请展示九号证物。
法庭内大屏幕展示了一张沃耶特手臂特写照片。
公诉人:这张照片拍摄于她丈夫去世当天,她当时是怎么解释的?
首席调查员:她一开始说是撞到厨房岛台了,我们指出淤青在她的手腕处,而且看起来很像是挣扎的痕迹。后来,我们把录音放给她的时候,她承认了淤青是因为他们当时短暂的冲突。
公诉人听后把头转向沃耶特说:所以你承认你说谎了?
沃耶特:是的。因为我担心如果我一开始提了,我知道这会让我成为嫌疑人,所以我害怕了。
公诉人:而且你不知道争吵的时候他录音了。所以你撒了两个谎。一个是淤青,一个是争吵。
沃耶特:对我来说,这是一个谎。如果我诚实告知淤青的来由,那我就回提到争吵的事情。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有罪。
公诉人:没有一个有罪的人会这么做呢。(检察官走向前)我们可以知道淤青产生的准确时间吗?医生在第二天给她做了检查。想要确定具体时间已经太晚了。
公诉人:所以淤青有可能是自在马莱斯基先生去世当天的第二次争吵中产生的。
公诉人走回座位。
画面切樊尚站起声对身后的沃耶特低声说了什么。
樊尚站起身走向法庭中间,他转身开始对沃耶特进行问询。沃耶特站起身。
樊尚:在争吵最后我们听到的是什么?
沃耶特:第一下打碎玻璃的声音,是我往墙上扔了一个杯子,桌子上的一个酒杯。在那之后,我走到我先生面前打了他一巴掌。他就是在那时候非常用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我们可以听到挣扎的声音,在那之后,我试图阻止他把相框往地上扔。但我没能阻止,所以我们能听到碎裂的声音。
樊尚:除了那一巴掌,你打他了吗?
沃耶特:没有。我们接下来听到的是萨穆埃尔反复抽打自己的脸部和头部,然后用拳头捶墙,现在还能看到墙上的凹陷。家里有好几处,那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几年前,他有一次生气的时候捶墙,一根手指还骨折了。
樊尚:我们有墙面凹陷的照片。
法庭工作人员向屏幕展示了一张图片。是木质墙面凹陷的特写标记。
樊尚:还有他手指骨折的X光片。
屏幕出现一张手部的X光照片,图片显示无名指第二关节处有严重骨折。
樊尚:是2017年7月在格勒诺布尔一家医院拍的。我们是不是可以说你对暴力行为的解释是主观的而非客观的。
首席调查员:她屡次对我们撒谎,所以相信她…
樊尚:所以这是关于相信或者不相信,这是基于一则模棱两可的录音的主观看法。你把这次争吵和死亡当天联系起来,你把它称为一次“带妆彩排”,你有直接的证据吗?
首席调查员:这则录音事冲突的直接证据。
樊尚:我指的是死亡当天。
首席调查员:没有证人或没有人认罪,我们必须进行解读。
樊尚:但实际上,这次暴力冲突是想象出来的,它只存在于想象中。你提出了这个想法,公诉人提出了这个想法,在事实之上或围绕着事实,让法庭里充斥着这种想法。但我们是在冒险将想象当作事实。就因为马莱斯基先生去世前一天他们确实发生了冲突,不要把前一天替换为事发当天。我们不能用假设来填补空白。就因为我们有前一天的录音,没有当天的。
法官:沃耶特女士,在你被告知之前,你知道他录音了吗?
沃耶特: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经常会录下生活的片段。
法官:他不是每次都告诉你吗?哪些录音都是什么内容。
沃耶特:一开始他会提,过一段时间之后,他会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录音。他会录对话,丹尼尔的钢琴课,有时候会录他的自言自语。我觉得他是在收集素材,来让自己重新开始写作。现在回想起来,他有可能是为了录音而故意挑起来这次争吵的。
公诉人:等等。你是在暗示你是一个扭曲的男人的受害者吗?
布达乌德:你说什么?他偷录她的话,这是一个合理的问题。你忘记了这是在不正当的情况下?
公诉人快步走入庭审中央。
公诉人:现在被告成了受害者了?
布达乌德:不是。但我的委托人说得有道理。
公诉人: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他说的出轨是什么意思?他是怎么发现的?
沃耶特:他翻看我的手机,发现了。我那年年初认识的一位女性的短信。
公诉人:你说的“认识”是什么意思?
沃耶特:我们发生了两次关系。
公诉人:两次?
沃耶特:对。
公诉人:录音里你说一次。
沃耶特:意思是和同一个人。
公诉人:等等。萨穆埃尔说你过去有过许多次婚外情,听起来你经常出轨。
沃耶特:不是这样的。额,丹尼尔出事那年我有过几次一夜情,那不算出轨,因为萨穆埃尔知道。
公诉人:他每次都是怎么发现的?
沃耶特:是我告诉他的。那一年过得很不容易。
公诉人:你想让我们相信那是他默许的吗?
沃耶特:我没有那么说,我只是说我对此很诚实。
公诉人:你对诚实的解读很有意思。但在他去世的这年,你不再对他诚实了,为什么。
沃耶特:因为情况不一样了。我觉得那时候告诉他的话,对他的伤害性可能太大了,so。
公诉人:因为你爱那个女人?
沃耶特:不是,我觉得会伤害他是因为他很脆弱,就像我说的,我和她只是发生关系而已。我爱的人是萨穆埃尔。
公诉人:你对爱的解读很有意思。OK,我在试图理解。一开始你们同意进行开放式婚姻,后来改变了是吗?
沃耶特: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微笑)不是,我们从来没有那样的约定。在出事之后,我们都在想办法好起来。我需要那样做来让自己振作起来。而且我很坦诚。
公诉人:但之后你不再坦诚,然后他指责了你。
公诉人边说着边大步走向逼近沃耶特。
公诉人:他听起来并不脆弱。你是否认为他当时是嫉妒了?
沃耶特:是的。
公诉人:他会执着于这件事吗?
沃耶特:不会。我不知道。他受了伤,这一点是真的。有时我们吵架的时候,他会提起这件事。但他不会总想着他。根据你的逻辑,萨穆埃尔所有的问题都是我的错,不是那样的,他的痛苦来自更深层的地方。
公诉人情绪激烈地走向法官的方向,边走边说:
根据“他”的逻辑,那都怪你,我们都听到了。他说他的作品被剽窃了是什么意思。
沃耶特:no,没有剽窃这么一说。在他的弃书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段落。
公诉人:一个段落?有几页。
沃耶特:大概二十页。
公诉人:二十七页。
沃耶特:emm,那只是一个粗略的提纲,我觉得那个想法很妙。
公诉人:你能简要说一下吗?
布达乌德:我们真的要进行文学辩论吗?
公诉人:这不是文学的,这是具体的。这是他们冲突的核心。
沃耶特把外套脱了下来。
公诉人:我不知道我要怎么以其他方式向陪审员展示。
法官:我也不知道,请继续。
沃耶特:well,它讲的是一个人想象如果没有那场导致他哥哥死亡的意外,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他有一天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两个不同的现实。在一个现实中,那场意外是他生活的中心,而在另一个现实中,意外没有发生。我告诉萨穆埃尔我很喜欢,他把他当时写的都给我看了,在那之后不久,他放弃了整本书。我问他我能不能使用那个桥段,他同意了。
公诉人:no,他不可能同意,他说那是剽窃。
沃耶特:那是在吵架。人在吵架的时候会夸大和扭曲事实。
公诉人:但是他的书成了你的书《日蚀》,这么说并没有夸大。
沃耶特无奈地笑着,一时语塞。
沃耶特:我只是用了这个想法而已,我的人物是一位女子和她的女儿,而且我把故事进行扩写,一共有三百多页。难道还要我和你解释提纲和小说的的区别吗?他同意了的。而且他在读的时候,他说我用了非常不同的写法,对,我们吵架的时候他有时会提起这件事,因为他为自己没有写成感到沮丧。
公诉人:我们可以确定的是他确实“提起了这件事”,你们两个人,在他死亡前夕有没有争吵?气氛肯定非常紧张。
沃耶特摇摇头。
沃耶特:我们…我们两个人都非常心烦意乱,我们都不与对方来往,萨穆埃尔当时…不知道怎么说,感觉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他精疲力竭,他的精气神没了。
公诉人:在音频中,我听到萨穆埃尔·马莱斯基的争吵非常用力,我听到的是一个决心要掌握自己生活主动权的男人,绝不是一个决定要放弃生命的人。萨穆埃尔的心理医生说他在他们最后几次咨询中非常好斗,你会在为自己争取时间和自尊后自杀吗?你会在如此激烈和积极地争取关系中的平衡和公正之后自杀吗?不会的。这是自杀理论中的主要瑕疵。你说他显得“精疲力竭”,他的精气神没了,我可以读几段沃耶特女士的新书《黑房子》里的话吗?
布达乌德:no!我们的审判基于事实,而不是小说。法官大人,这是一种滑坡谬误。
公诉人:2017年,桑德拉·沃耶特表示,以下为引用“我的书与我的生活以及生活中的人有关”。
布达乌德:反对!她一直表示她的作品是虚构的。
公诉人:她的第一本书写的是她母亲的去世,第二部是她和父亲的分歧,第三本是她儿子的意外,等等。她的书是本次庭审的一部分,她的生活就在书里,特别是她的感情。
法官:继续,但请简要陈述。
公诉人:这是一位妻子在谈论她的丈夫,“他停止了抱怨,他放弃了”“她对他进行了研究,对他的妥协感动作呕”“她脑中萌生了一个念头,一颗解救自己的种子”“他死亡的可能性”。
布达乌德:请提供这段话的背景。
公诉人:后面写道“要如何杀人”“尸体要该怎么办,它有多重”“她的闹钟没有其他的念头”“她看到他死了,他的尸体是一块无人在意的肉块”(布达乌德企图打断他的话,二人声音重叠)“她曾爱过的身体”“如今挡住了她的去路,必须要处理干净”。
布达乌德:我来介绍一下背景。这是书中的一个小人物,她疯了,但她并没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小说不是生活!作者也不是她书中的人物!
公诉人:但作者能通过她笔下的人物表达自己。(公诉人转头对布达乌德说)你标记了这段话,难道我们看不出其中的联系吗?
樊尚:史蒂芬·金是连环杀手吗?
公诉人:他太太在可以的情况下死亡了吗?
樊尚:请关注事实!
法官:伦齐先生,我强烈建议你冷静。公诉人,我建议你听取伦齐先生的建议,关注事实。
公诉人:除了你承认的,那一巴掌,你曾经打过你的丈夫吗?
沃耶特:没有。
公诉人:从来没有吗?
沃耶特:no.
公诉人:只有那一次?
沃耶特:对。
公诉人:你一直是一个善良可敬的人,无私、理智试图拯救他,除了被录音的这一次吗?运气太差了吧。
旁听席传来窸窣的笑声。公诉人结束了他的问询,走回座位。
法官:对证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樊尚: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我想知道马莱斯基有没有把录音稿发给过别人。
首席调查员:他曾经把稿子发给原定出版他第一部小说的出版商朋友保罗·纳谢。
樊尚:2017年8月9日的邮件“我又来信了,我需要你帮我看看,还比较粗糙,望讨论”,纳谢的回复是“可以,发过来吧,我会看的”,直到他死前,马莱斯基每周发送四次信息,他们的交流是什么样的。
首席调查员:出版商从来没有回复。显然,他很忙,而且这个项目让他觉得困惑。
樊尚:他的朋友没有回音,这肯定伤了马莱斯基已然不太强的自尊心,他感觉被拒绝了。我们看了他发送的所有材料,很难从中看出什么故事线,顶多是一个项目,马莱斯基是一个做项目的人。他放弃自己的第一本小说,小木屋,既然我们被要求将正义和文学结合起来,来对我们不知道的事进行想象,那就让我们来想象一下萨穆埃尔·马莱斯基生命的最后一年。
公诉人:这是要进入想象的世界了吗?
樊尚:把你念小说的时间给我一半就行了!
法官:请说重点。
樊尚:萨穆埃尔·马莱斯基生命的最后一年是什么样的。经过在伦敦看病积累了债务之后,他坚持回到他的家乡,他找到一间小木屋进行修缮并出租,从而还清债务,他放弃了教职,开始全新写书,结果装修很棘手,他们不得不贷款。恶性循环开始了。萨穆埃尔需要教课的薪水,装修一拖再拖。
画面切到沃耶特担忧地快速转头看向丹尼尔。
樊尚:一年半之后,他感觉被困住了。他是一个受了伤的人,他儿子的意外,他放弃了小说,他的妻子一本接着一本地出书。
画面切丹尼尔皱紧眉头低下头思考。
樊尚:他必须要写作。他停用了抗抑郁药物,开始录下自己的生活,开始写一种自传体小说,或许是受到了桑德拉写作方法的启发,为什么不呢,她从她的生活中取材,她确实借用了他的想法。
公诉人:留到辩词的时候说吧。
樊尚:他在奔跑,但他不愿意看清转写并不是写作,他的出版商朋友的沉默羞辱了他。我们在3月4日的争吵中听到了什么,那种力量,那种意志力,那是什么。是绝望的力量。那是他在放弃之前的最后一搏,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天里,这个人并不是在面对婚姻中的问题。他在面对自己的失败。桑德拉·沃耶特错就错在,她在她丈夫跌倒的地方成功了。
法官:尽管看起来如此,但这不是伦齐先生的总结陈词。
旁听席传来阵阵笑声。
法官:那不是萨穆埃尔。现在是周五晚,周末马上就到了。在我休庭之前,我有一个通知,我决定在周一再次传唤丹尼尔,他有新的相关信息。
画面切到樊尚很惊讶地扭头看向沃耶特,二人在低声确认着什么。
法官:由于证人是被告的儿子,并和她生活在一起,我要求任何人不得与他接触。显然,如果必须进行接触,请不要讨论庭审相关内容。马尔热女士,整个周末你都要和丹尼尔待在一起。确保这些要求都得到遵守。我重申,任何人,所有人都不得问他关于证词的问题。周末愉快,好好休息。休庭。
(在这场没有证据的庭审里,全是认知的差距,所有人在自己的认知里解读事件的可能性和实质性,生活不会有审判,但矛盾就来自沟通、理解和认知。
婚姻里亲密关系里的绝大部分事情只能自证无法他证,所有过程里的细碎的事情没有谁会向搜集证据一样存留物证人证,只能存留记忆,而每个人的记忆都是不可证的。)
内景,夜晚,近景。
丹尼尔在浴室淋浴的背影。他低着头。
内景,夜晚,近景。
丹尼尔洗完澡湿着头发,缓慢走下二楼楼梯。他走向客厅壁炉,马尔热正在壁炉生火。
马尔热:过来暖和暖和。
远处传来沃耶特的声音,她正在厨房做晚饭。
沃耶特:晚饭马上就好!
丹尼尔披上毛毯,在沙发边烤火。
马尔热走进看着他:你还好吗?
丹尼尔:我想一个人待着。
马尔热:好。你可以在房间里吃。
丹尼尔:no.我想这周末一个人待着。在我出庭作证之前。
马尔热:一个人?只有我和你吗?
丹尼尔点点头。
马尔热:是这样吗?你确定吗?我们可以想想其他办法,房子很大。
丹尼尔:我想要她离开这里。
马尔热:好。
马尔热走向正在厨房做饭的沃耶特。
马尔热:我刚才和丹尼尔谈了谈。他希望这周末他可以一个人待着,直到庭审结束。
沃耶特:oh,丹尼尔?
沃耶特离开厨房走向壁炉旁的丹尼尔。
沃耶特:这是你想要的吗?
丹尼尔看向壁炉沉默不语。
沃耶特:是因为你今天听到的东西吗?我之前没有机会和你说这些事。
马尔热:他们不允许你们说这些。你可以说和庭审相关的事。
沃耶特:我知道,我只是在和我儿子说话。OK?我完全理解你想要静一静,我可以做我自己的事儿,不打扰你。你不想说话我就不和你说话,我们可以试试这种方式吗?
马尔热:请不要说英语。
沃耶特(转法语):丹尼尔,你可以和我说话的。我们就不能讨论一下,然后你再做决定吗?
马尔热:我认为他一静做决定了。
沃耶特沉重的呼吸声。
沃耶特:额,好,那我去拿一下我的东西。
外景,黑夜,近景,车内。
一辆车在夜晚的路上前行,沃耶特坐在车内后排,她在偷偷拭泪。
沃耶特:有人说过,钱固然不能买到快乐,但坐在车里哭总比在地铁上哭要好。哈哈哈哈(沃耶特挤着眼睛笑了)
樊尚在前排也笑了。
樊尚:hhhh,谁说的。
沃耶特:我不知道哈哈哈。
笑声。
山路夜路继续前进,沃耶特在后座上开始忍不住哭泣。沃耶特哭得不能自已。
沃耶特:对不起。
内景,白天,中近景。
丹尼尔在家里到处翻找着什么,他拿起两个药盒,凑近看了看,然后拿在了手里,又拿起桌上的一罐狗粮,接着从地上拿起史努比的饭盆,向房间走去。
史努比和丹尼尔在房间,丹尼尔在给史努比喂饭。
丹尼尔:吃吧。吃完。
史努比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内景,夜晚,近景,家中。
史努比在地板上熟睡,丹尼尔开着卧室房间门,他起来探探头在看史努比的状态。
内景,白天,近景,家中。
史努比张着嘴翻着白眼瘫倒在地,丹尼尔紧紧搂着史努比想把他唤醒。
丹尼尔:史努比…史努比…史努比…史努比…
丹尼尔跪在地上不断抚摸着史努比,他哭泣着抓着史努比,但史努比还是一动不动。
丹尼尔:马尔热!!马尔热!!快来!
上楼脚步声。
马尔热:怎么了?
丹尼尔:我给它吃了阿司匹林,我闯祸了!
马尔热:你给它吃了阿司匹林?
丹尼尔:对。
马尔热:它吃了多少?
丹尼尔:八片还是十片?我记不清了。很多。
马尔热:快让他吐出来。
史努比此时已经伸了舌头,毫无神志。
马尔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丹尼尔:快让他吐出来!拜托!
马尔热:好,稍等。
马尔热拿起手机,打开siri,对着手机说了句:“给狗催吐”。
马尔热站起身对丹尼尔说:稍等。
丹尼尔抱着史努比崩溃大哭。
马热尔:我们要用盐水,我马上就回来。
马尔热端着盐水回到房间。
丹尼尔崩溃到失声:它不动了……
马尔热蹲到他们身边:丹尼尔,来帮我一下。把它的嘴打开。小心点。
他们在给史努比的嘴里狂灌盐水。史努比瞬间清醒了过来。
马尔热:好样的。
马尔热把史努比的头放到自己腿上轻抚安慰着它。
马尔热:好了,没事了。它缓过来了。
马尔热瞬间把史努比又放回地板上。
丹尼尔:这是怎么了?
马尔热:它要吐了。
史努比一个大喘气,哗地一下把胃里昨天吃的东西吐到了地板上,能从呕吐物里看到白色药片。
马尔热:这就对了,它会没事的。
丹尼尔看着史努比哭得不能自已。二人抚摸安慰着史努比。
马尔热:乖狗狗。它没事了,它在呼吸,在看着我们。
内景,白天,近景,家中。
史努比在水盆边一直不停地喝水。
马尔热:你能解释一下吗?
丹尼尔哭泣声。
丹尼尔:你知道,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爸爸试图自杀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心理医生,吃药…呕吐还有阿司匹林这件事。我妈妈在说的时候我想起来了,那时候的一些事情。有天早上,史努比躺在我房间的地板上,一动不动,身上有呕吐物的味道。我猜它应该是吐过了,我把它的口鼻都清理干净了。我想它应该是…我不知道,中了病毒还是什么的,因为…它好几天都不太对劲,只会睡觉和喝水。你明白吗?现在我觉得它可能是吃了我爸爸的呕吐物,是那东西让它生病的。这就说明妈妈说的是事实。所以,我用阿司匹林做实验,是为了看看它的反应,现在你看到了。它睡了十四个小时,现在不停地在喝水,它身上的味道也一模一样,全部!全部一模一样!
史努比抬起头看了看,嘴里还在滴口水,然后又低下头开始在盆里喝水。
丹尼尔:但是从…从昨天开始,我已经不确定我是不是相信她了,我知道他们会吵架,但是…(哭泣到无法说话)他们不会…我觉得他们不会动手。
马尔热:你的记忆是你可以确定的东西,一定要告诉陪审团,但你只是一个证人。
丹尼尔:你觉得是她杀了他吗?
马尔热:这轮不到我来判断。
丹尼尔:我知道,但至少你可以告诉我……
马尔热: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我的职责是保护你。
丹尼尔:帮帮我吧!!
二人沉默。
外景,白天,中近景。
马尔热待着丹尼尔在户外散步。丹尼尔戴着墨镜。史努比跟在他们身后,小步走着。
外景,白天,中近景。
史努比趴在草地上抬头看向他们。
马尔热:其实,当我们缺乏某个要件来评判,而这个要件又十分重要时,我们只能做出自己的判断,你明白吗?想要摆脱疑虑,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决定偏向其中的某一方。当你需要相信一件事,但存在两种选择时,你必须做出选择。
丹尼尔坐在草坪上看向远方,史努比趴在他旁边。
丹尼尔:所以要相信什么取决于你自己?
马尔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这样的。
丹尼尔:所以说,如果我并不确定,按你的意思的话,我要假装我确定吗?
马尔热:no,不是,我的意思是要做出自己的判断。那是不一样的。
内景,夜晚,特写。
丹尼尔双手拿着沃耶特年轻时的照片在近距离盯着看。
画面切另外两张沃耶特年轻时的照片,沃耶特年轻时的气质就是如此,中性,干练,阳光,眼神坚定。
声音:丹尼尔的呼吸声和叹气声。
画面切丹尼尔拿起萨穆埃尔年轻时的照片看,萨穆埃尔当时还朝气蓬勃,帅气十足。
丹尼尔拿着一张萨穆埃尔和沃耶特在聚餐中的合照,二人在开怀大笑。
画外音(一个男人的声音):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我不知道谁更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
内景,电视谈话节目,近景。
访谈人A(接前面的画外音):是作者还是她笔下的人物。
访谈人B(黑人女性):毫无疑问两者都是。沃耶特擅长混乱,她的第二本书更进一步。
内景,白天,屋内,中近景。
丹尼尔和马尔热在客厅看电视,丹尼尔和史努比坐在地毯上,马尔热坐在沙发上,他们在看的电视节目就是刚才的电视谈话节目,一位黑人女性正在发言。
访谈人B(黑人女性):她的第二本书更进一步,描述了她父亲对第一本书的厌恶,没错,他们的分歧不断加深,迫使她离开了自己的国家。她非常害怕父亲的愤怒,陷入了可怕的幻觉中。我发现她再一次采访中说过这样一句让人忐忑不安的话,“我的工作就是掩盖痕迹”“从而让虚构摧毁现实”。
访谈人A(点头表示认同):对,而且人们对萨穆埃尔·马莱斯基案感到兴奋的原因是,它似乎来源于她的一本书。
画面切沃耶特坐在酒店房间的床上,边吃着面包边看着电视,他们在看同一个电视节目。
访谈人A(画外音):让人觉得她已经把它写在了书里。就连关于他死亡的猜疑,他死亡的方式,沃耶特阴沉的个性,她似乎过多呈现的不道德的欺骗性和特质,一切都像是在看她的书一样,我觉得他是怎么死的不重要。一个作家杀了她的丈夫,远比一个老师自杀要吸引人。
沃耶特关掉了电视,无奈地看向窗外。
内景,白天,近景。
丹尼尔在大逆光中,坐在钢琴前沉静忧郁地弹着钢琴,他弹的是肖邦的E 小调前奏曲prelude in E minor Op.28 no.4,镜头缓慢向他的脸推进。
画面切,丹尼尔小心地走上父亲工作的三层小阁楼,迎着光向窗户走去。丹尼尔打开三角窗,将头探了出去看向下方棚顶。父亲曾经坠落的地方现在已被白雪覆盖,一切如常。
内景,白天,近景。
法庭内,丹尼尔站在证人席在接受问询。身后的旁听席上只坐着稀稀拉拉两三个人,马尔热坐在丹尼尔身后旁听席前排。
丹尼尔在低头陈述:如果要我想想我妈妈杀了他,我无法理解。但如果要我想象我爸爸是自杀的话,我觉得我可以理解。
法官:公诉人,还有问题吗?
公诉人:他用狗做的实验什么都不能证明,没有文件记录,更有问题的是那些显得十分巧合的记忆,明显和我们在庭审期间听到的不一致。没有一件事是可以令人信服地放在我们的时间线上的。而马莱斯基死前六个月的时间线,正是来自被告人自己的证词。
公诉人起身站起,走到丹尼尔面前。
公诉人: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那次过量服用药剂,不是因为他企图自杀,而是你母亲企图给他下药呢?我不是在指控,只是为了表达我的观点。那么,把这些疑虑考虑进去的话,为什么会选择这一方,而不是另一方呢?你的记忆只能证明结果,不能正面原因。
丹尼尔:是的,我想过这一点,但…我想不出任何她要这么做的理由,当我们缺乏证据,来确定一件事是否真的发生时,我们要进行更深入的调查,就像庭审正在做的那样。如果我们进行了全面的调查,仍然无法理解,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那我觉得我们应该想想它为什么会发生。
法官(很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丹尼尔):谢谢你,丹尼尔。你说完了吗?
丹尼尔一段沉默。
丹尼尔:没有。我还有别的东西要说。当时因为狗病了好几天,我和爸爸就带它去看兽医,爸爸在车里很沉默,连音乐都没有放,他以往都会放音乐。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和我聊史努比,他说“你知道吗,它会生病,甚至会死”“你知道的吧?你要做好准备”
画面切换当天丹尼尔和萨穆埃尔坐在车内,萨穆埃尔边开车边看向丹尼尔和他说话。丹尼尔复述萨穆埃尔说话的声音和萨穆埃尔说话的口型正好对上。
丹尼尔:我不想听这些。史努比已经好多了,它还小,它从来没有生病过,我跟他说,它不会死的。但他还是继续说。
画面回到法庭内,丹尼尔的陈述。
丹尼尔:他说“你要知道这一点,总有一天会发生的”“而且史努比总是很累的样子并不奇怪,按狗的年龄,它已经不小了”。
画面转向车内,萨穆埃尔的脸部特写。萨穆埃尔的嘴型,丹尼尔复述的声音。
丹尼尔:“你能想象它的生活吗?它不是随便一只什么狗,它是一只优秀的狗,了不起的狗,你想啊,它会预判你的需要,预判你的行动,保证你的安全,它一生都在猜想你的需求,思考有什么是你看不见的,也许它累了,它总是在照顾别人。也许有一天,它会死去,那是有可能的”。
画面回到庭审内丹尼尔在证人席做陈述。
丹尼尔:我还记得最后,他说“有一天,到了它该离开的时候,它就会离开。你无能为力,做好准备吧,你会很难过的。但那不会是你无法承受的事”。
画面切庭审内的沃耶特。
丹尼尔:他在说他自己。现在…现在我知道了,他是在说他自己。
丹尼尔说着突然抬起头很坚定地看向法官。
公诉人:我恳请陪审员牢记这一点,这个故事是极为主观的。它无论如何都不能作为任何形式的证据。
公诉人走回座位。
外景,白天,近景。
电视台记者在法庭外对着摄影机在做现场报道。
女记者:好的,塞尔日。我们还在格勒诺布尔法院外,庭审原本应该在上周五结束,但桑德拉·沃耶特的儿子丹尼尔,坚持要在今天早上在此出庭作证。陪审团仍然……
画面静音,女记者还在说但我们已听不到她的声音,声音变成一段钢琴曲,我们能看到画面里大堆记者围在法院外等待结果。
内景,白天,近景。
丹尼尔坐在家里客厅,有个人打断钢琴曲叫了他一声,丹尼尔。
声音回归现实,传来电视里嘈杂的环境音,其中有女记者清晰的提问:刚才,沃耶特女士,在宣判无罪之后,您是什么感觉?
丹尼尔转头期待地看向电视,电视画面里是沃耶特和樊尚在法院外接受记者提问。
沃耶特:庭审期间已经说了太多的话了,我现在没有想说的。我想给我儿子打个电话,然后回家。当然,我非常感谢一直信任我的律师。
丹尼尔开心又期待地看着。
女记者:伦齐先生,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丹尼尔开心地走向马尔热,她们一起看向电视。
樊尚:我十分认可陪审团的决定,他们明白桑德拉·沃耶特是什么样的人。
大批记者向沃耶特和樊尚涌来,二人冲破记者包围离开现场。
丹尼尔看着电视画面,激动又开心地笑了。
外景,白天,近景。
沃耶特和樊尚坐在车内,沃耶特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沃耶特:马尔热,我是桑德拉。哈哈哈,对,真的太好了,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樊尚的表情有些失落,他皱了皱眉头。
沃耶特:丹尼尔想和我说话吗?当然,他一定很累了,我理解。emm,那他介意我今晚回家吗?还是说明天比较好?
沃耶特表情从担忧转为开心地笑。
沃耶特:OK!OK!那我们去吃点晚餐,然后我就回家,一会儿见!
沃耶特挂上电话。沃耶特:我要喝一杯。哈哈
内景,黑夜,近景。
沃耶特和樊尚在和朋友们在酒吧聚餐喝酒。大家都非常开心。
布达乌德红着脸:再来一杯!
哈哈哈哈哈哈哈氛围笑声。
沃耶特:你们都…你们打赢官司之后都这样吗?
樊尚:我们从来没赢过。哈哈哈哈哈哈
樊尚:哈哈哈哈哈这是我们他妈的这辈子第一次打赢官司。
沃耶特:不是吧!
樊尚:是的!
沃耶特:你跟我说你是个好律师。
樊尚:不是这样的,哈哈哈哈。
樊尚手拿筷子大笑,他们在吃中餐。
这时服务员端菜上来。桌上还放着一瓶白糯米酒。
沃耶特:这个不辣。你一定要尝尝这个菜。
樊尚:我们吃太多了。
沃耶特:我要吐了。
布达乌德:出去抽根烟。马上就回来。
哈哈哈。
布达乌德和另一位女性走出去抽烟,桌上只剩下樊尚和沃耶特两个人。
樊尚:你先请,哈哈哈。
沃耶特拿起筷子伸手去夹菜。她夹了一口菜放在盘子里,然后很费劲地一手拿一根筷子在盘里摆弄菜品。樊尚看着她。
樊尚:很不容易吧?
沃耶特:oh,骨头好多。
樊尚:吃完就回家?你准备好回家了吗?我可以开车,我可以送你回去。
沃耶特:再来一杯。走之前最后一杯。
樊尚:当然,开车前再来一杯。一样的吗?
沃耶特突然情绪崩不住开始哭泣起来。
樊尚起身向酒保走去。
樊尚:能不能再给我两杯这个?谢谢
樊尚端着两杯酒回到桌上。两人碰杯。
沃耶特:敬你。
两人尴尬而沉默地坐着。
樊尚看到沃耶特好像哭了,他握住沃耶特的手。
樊尚:你还好吗?跟我说说。
沃耶特:我只是…我以为我以为我会觉得松了一口气。
樊尚:不见得立马就会有这种感觉。
沃耶特:你确定吗?
樊尚:不确定。
哈哈哈。
沃耶特:因为要是输了就是输了,那是最糟糕的情况,而要是赢了,你会想要得到一些奖励,但是没有奖励。它只是结束了而已。
樊尚:也许有时候,我们的期望过高了。
沃耶特:是啊,也许吧。
二人相视而笑,樊尚伸出手轻轻抚过沃耶特的脸,沃耶特低下头轻轻靠在了樊尚的肩膀。
沃耶特抬起头,看着樊尚,双手托起他的脸,并没有给他一个吻。
二人沉默对坐。
内景,夜晚,近景。
沃耶特回到家中,走向客厅沙发。
马尔热坐在椅子上。丹尼尔已在沙发上睡着了。
沃耶特(压低的气声):晚上好,不好意思。
马尔热从椅子上站起。
马尔热(压低的气声):他想等你回来的,但是他睡着了。
沃耶特将丹尼尔从沙发上抱起,把他抱回了二楼卧室,马尔热跟在身后。
沃耶特把丹尼尔放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马尔热(压低的气声):那我走了。
沃耶特(压低的气声):不在这里过夜吗?
马尔热(压低的气声):不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二人相视而笑。
马尔热笑着说(压低的气声):再见。
沃耶特目送马尔热离开,转过头看了一眼丹尼尔,然后准备关上卧室门离开。
丹尼尔突然对黑暗中的沃耶特说话。
丹尼尔:你要回家了我有点害怕。
沃耶特吓一跳突然回头看向丹尼尔。她随即站在门口跟丹尼尔保持着距离回应丹尼尔的话。
沃耶特:我也是,我也害怕回家。
丹尼尔坐起身,沃耶特向他走去蹲在床边。
沃耶特看着丹尼尔,丹尼尔低着头回避她的目光。二人沉默。
丹尼尔抬起双手撑着头继续回避着沃耶特。沃耶特此时向丹尼尔抱去,她将头埋在丹尼尔怀里紧紧拥着丹尼尔,丹尼尔此时也接纳了沃耶特,他闭着眼紧紧抱着沃耶特的头并亲吻着她。
内景,夜晚,近景。
沃耶特走下楼梯,走入一楼客厅,拿起一件外套穿在身上。她走向客厅看到了她和萨穆埃尔年轻时的照片,然后在沙发上躺下准备休息。这时,史努比跑过来卧在了她的身旁,沃耶特看着史努比欣慰地笑了笑,她轻轻抚摸着史努比,将头靠近史努比的身体,安然睡去。
钢琴声响起,是沉静哀伤的肖邦E小调前奏曲prelude in E minor Op.28 no.4.
电影结束。
《坠落的审判》的文本非常精密且具有现代性表达,每一个台词的安排和画面信息传递都非常有开放性和可被多重解读性,男女主对婚姻内二人的制约和不平衡关系的各自看法、不完美的婚姻对孩子的影响、孩子前后证词和最后陈述是否有自己的刻意安排导向、女主和律师似是而非的暧昧关系、女主和开篇女学生的谈话的性质等等,文本传达的信息可被反复解读多重定义,每个人都可以从中找到自己的理解,输出自己的观点,实在太优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