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飯我順道經過培英國中,走進校門看看老師,剛好她下午有留全班下來自習,我就幫她做了一整個下午的教室布置。

    做教室布置不是我預定的行程,是走進教室看到老師在剪紙,面對全班同學安靜自習,也不太能大聲說話,所以就順便幫老師做起勞作。老師現在帶的班要升上國三了,據她說法成績提升不太起來,最近她要全班每個人寫下自己的願望在小卡片上,然後把這些小卡片用來布置教室。

    有幸得以一窺小學弟妹的「願望」,眼見就快要考基測了,放眼望去,寫要考竹中竹女第一志願的人沒幾位,倒是寫「長到180」的人挺多的,有兩位天兵竟然寫了「後宮佳麗三千人」,可見這班對人生有挺長遠的規畫的。

    想想我國中也不懂什麼,要我寫這小卡片也沒啥新意罷,我覺得我會寫「考上竹中」,那時心中就有一股驕傲,因為成績比別人好一些、比別人受老師照顧一些,假如沒有上第一志願,那真是糗大糗大了,我沒想過沒上竹中的結果,因為不敢去想,若是卡片給我這個表露內心潛藏恐懼的機會,我定會寫「考上竹中」。

    和多數的國中同學差不多都沒連絡了罷,自從兩年前看老師的小孩,見了一些人,就深深覺得道不同的結果,還是少交往才是。並不是說看不起他們,而是他們不再是像國中那樣可愛了,可愛就是真誠、樂觀、坦率,有些人很早就沒再繼續升學,工作一段時間竟然變得油條到不行,舉止之間似乎在告訴其他人:「我已經有能力賺錢了。」談話中非得把自己弄得好像什麼都懂一樣,我並不是很喜歡那種氛圍。

    這個月參加兩個同學會,一個是國小的,一個是國中資優班的,參加的人都還是繼續升學,聊的話題也比較相近,所以每次散會,都有恨不得搭乘時光機飛到當年的感覺。

    國小同學會在前幾篇講過了。

    國中資優班(20)一直是讓我懷念不已的一段,它也佔據了我國中主要的記憶,因為彼此的特質相近,大家腦筋都動得很快,也都是以進入第一志願為目的,後來果真大多數的人都進入第一志願,現在也許多人在台清交念書。

    有點可惜的是當天到的人數不多,有人不克前來的理由是「並不是很熟」,有點灰心罷,畢竟20班對每個人的意義並不一樣,有人是拿來讓自己保有競爭力,有人是為了學更多科學新知,有人是以交朋友為主要目的,像是我,在20班我認識一些到現在仍然密切連絡的死黨,國中時的我雖然笨笨的,但在那個時空,我已經很確信地預料到,我和他們會是相交一輩子的好朋友。

    好友如蒯俠,在我高二那年暑假他剛考完大學,我們倆相約騎腳踏車到尖石山裡泡溫泉,人生能有幾次兩個大男孩袒裎相對呢?未來說不定還是會泡湯,那時可能是和家人、可能是和為了談生意之類目的,後來我們在泡湯館旁的露營區搭了一座「霸王篷」度過一晚,那本來是要付租金才能搭的,但我們以為是免費就大剌剌給人家亂入,那天晚上兩人吃了熱呼呼的關東煮,灌了兩瓶清涼的台灣啤酒,那時的景象還歷歷在目,當我們拿著酒瓶相互撞擊那一刻,宣告了我們的玩樂人生進入另一個境界,那是我們第一次和好友出來過夜旅行,脫離了家庭的束縛,那一夜的台啤真的特別沁涼入骨。

    20班那兩年,也一起上過不少的課,一同校外教學、一同做科展,怎麼可以說沒有什麼回憶呢?先前也有人想把大家找起來聚聚卻沒成功,這次換我發起,雖然只有七個人,但我相信下次能前來的人會更多。

    比較特別的是廖莎莎和我們分享她高中的故事。在竹女她曾因為同儕之間的壓力一度想放棄自己,後來她選擇走自己的路,不去在意別人的看法,努力補救那段荒蕪歲月趕緊在學測填上清大後,就海闊天空了。

    聽完她的分享,我給她握了握手,並輕輕拍了她幾下,我很感動她願意把這段不愉快的過去跟我們這群同學分享,另外也是告訴她:「真的是辛苦妳了,勇敢的女孩。」

    高一那年我也遭遇過同儕的壓力,那是不得不面對的一段,對像我們這種不甘心拘束於框架的人來說,更是躲不開的宿命。在那之前我雖然喜歡偶爾欺負同學,但多少還是會顧忌一下自己處在班上的人際位置,也就是,絕對不能讓討厭我的人比認同我的人多出太多,我愛做怪,也怕被討厭,那是一種很矛盾的心情,卻也是一種輕微約束的力量。

    高一那件事讓我措手不及,我從沒碰過那麼多人同時間一起討厭我,至於原因也並非我欺負了誰引起公憤之類的,連感覺莫名其妙的時間也無,就像是某天早上醒來,軍隊圍在你家門口強行把你拖進黑牢。

    我怎麼看待同儕壓力?對我而言,那只不過是一群血氣方剛的人們共同將荷爾蒙的能量射向某個方向罷了,這不需要多少腦袋,需要的只是更多荷爾蒙的加入,坦白地說,這就是另類幫派社會的縮影,只不過他們不用暴力欺侮人,他們用輿論的壓力,中學生嘛!有幾個真正見識過輿論的可怕?當你經歷過那段,就會知道那也是社會普遍用來欺負別人的手段,只不過你不太能相信同儕壓力就是輿論壓力的先導。

    好一個bliss in disguise,如果真的有神的話,我會向祂這麼說。當你曾栽在同儕壓力,許多地方都會出現轉變,像是會主動關心那些被認為比較「邊緣」的個人,因為你不會希望有人和你一樣莫名其妙被抓進黑牢,一旦你憑自己的力量打出黑牢,那麼,那種狀態近似於耶穌或是阿拉在你面前顯靈告訴你,你將成為自己無所畏懼的主宰罷,我能感受到那股前所未有的自信在我體內充注,還有那被祝福的使命,從此我不再懷疑自己的正義感到底是不是意氣用事,對於我認為的正義,我必為了它和邪惡戰鬥到底。

    我相信並非所有人都跟我一樣幸運,那些黑牢裡的冤魂有兩種抉擇,一是永遠當冤魂不得超生,二是加入獄卒的行列,也就是加入同儕壓力的荷爾蒙陣列繼續向其他人施暴,如此他就能以人形繼續行走天地之間,加入後者的顯然是多數。

    那天晚上我在fb又和莎莎聊了一陣,我說我很高興她能走出那一段,過屬於自己的人生,從她的眼神裡我看不見什麼陰影,她仍是國中那可愛的廖莎莎,只不過眉宇之間多了一分自信和一分女人味。

    宜庭在20班的社團版貼了一張我們國三畢業後,吳精、徐碩、蒯俠和她來我家玩的照片,我看見那時的我,眼神仍有一股調皮的神氣,真想叫他做好準備,高一的一場事件將讓那股神氣蕩然無存,也想叫他安了心,就算再過二、三十年,那調皮、做怪的作風仍會穩定存在著,不會輕易地屈服。

    做完教室布置後,我看著那群低頭寫考卷的小學弟妹,心底暗暗覺得可憐,無法相信我也是這麼走過來的,我告訴老師我的想法,但她說:「你不覺得那是你一段很特別的回憶嗎?就連你高中也沒有那麼制式地非要全班一起自習、寫考卷、對答案罷。」上了高中選項變多了,可以選擇去打球、去補習班、去吃飯、去搭公車看女生……,就算如此,我依稀記得在高三某篇週記我曾提出抱怨,在那段密集考試的日子裡,常常我先寫完考卷,看著周遭振筆疾書、陷入思索的同學們,真覺得我們像是一群被迫吃著飼料的牲畜,沒有自己選擇的餘地。現在看到這群國中小學弟妹們,還能說什麼呢?看到他們放學收書包、走出校門,還能有說有笑的,我知道那是屬於那段苦悶歲月的快樂,我曾經也擁有過這份快樂。

    希望他們寫在小卡片上的願望都能成真。

    這個暑假很密集地看牙醫,因為先是我爸提醒我已經兩年沒做檢查了,檢查一下不得了,竟然有八顆蛀牙,分了三次把所有的蛀牙都補起來,醫師又告知我還有兩顆智齒還沒拔除,其中一顆疑似蛀牙,如果不拔的話,下次要補蛀牙就要割開後面的肉才能補了,一不做二不休,我又去把智齒給拔了。

    拔智齒的過程很可怕,關於這段我發表在fb動態中:

拔了一個小時的智齒...

我:"醫生,我下面那顆智齒好拔嗎?會不會腫得像豬頭一樣?"
醫:"下面那顆長得算是端正,說難拔其實也還好~"(輕鬆貌)
我:"那我就先拔下面那顆好了"

在前往牙醫診所之前
我就在想要怎樣分散注意力
剛好下午把緬甸的lonely planet大致瀏覽完畢
於是,我躺在手術椅上幻想我的緬甸之旅

start from 仰光...

剛下飛機
正要找接駁往旅館的計程車
("
嘴巴張開,要打麻針囉...")
#$&*
,一下飛機就遇到搶劫
好不容易等到麻藥佔據半個嘴巴
安慰自己只是虛驚一場

第一天讓我好好逛個翁山市場吧
那裡東西又多又便宜
我看上一個油紙傘,上面畫著茵萊湖的景色
("
我先把你的智齒切成兩半,再分別拿出來")
才逛到一半就聽到疑似激光刀的聲音
緬甸應該是沒有地震才對ㄚ??

仰光真他*的不牢靠
還是趕緊搭上前往Mandalay的巴士逃難吧
("
接下來我會用力動搖你的牙齒...")
#$%&*
,前往Mandalay的巴士真是顛簸到不行
搖到我前幾個禮拜吃的食物都快要吐出來啦
lonely planet
是說要坐十三小時的車
怎麼感覺永無止盡的顛簸....

還是快轉一下好了
我現在身在Mandalay的舊皇城
時值冬季,空氣涼爽
("
等下你會聽到''一聲斷裂,但別擔心...")
成群的佛塔應聲倒下
我心裡還是咒罵著@#$&*

Mandalay
佛塔毀於牙醫的'某某鉗'
還是想像坐在Bagan的熱氣球上俯瞰千座佛塔好了
@#$&*
,怎麼坐在熱氣球上還是巔簸到不行
我開始從緬甸軍政府的祖宗十八代開始訐譙
要賺錢也不能拿折舊到負值的熱氣球給遊客吧
祝你永遠被經濟制裁...

顛簸實在太厲害
我叫導遊中途就放下來
攔了一部車就前往Inle lake
那邊的湖光山色總不成像這些地方讓我叫苦連天吧
("
你的智齒大部份都取出來了,但還有一點點根在裡面,你先把嘴巴閉上休息會....")
我預計在Inle lake停留四天,飽覽湖面風景和多元民族文化
靜靜躺在小竹筏上,單腳撐篙的漁人用不嫻熟的英語跟我對話...
("
嘴巴張開....")
竹筏開始有點晃動
我只當做是大魚在碰撞著竹筏
不擾我的清夢...
("
這顆有點問題,幫我叫一下院長來看看...")
手術椅微微降下,另一支不熟悉的手伸入我嘴巴
("
沒有space就創造space...")
我心裡還猜測老漁夫跟我講這做啥?
忽然耳邊又響起激光刀的聲音
@#$&*
,要死了,在Inle lake也會碰到水鬼割我的竹筏

緬甸幻想徹底破功
接下來我face the music感受著醫生在我嘴裡用力、切割、取齒...
總共折騰一個小時!!!!!!!!!

我強烈想建議牙醫在叫護士小姐拿工具時
可以不要直接叫工具的名字
像是**鉗、兩頭尖....
聽到這些字眼身體就涼一半
不如把每個工具取個代號叫哆啦A夢、火影忍者、亂步川柯南...

彩排的緬甸行就這麼糟糕了
等到真的踏上人家的土地
應該就不會遇到比這更糟糕的事情了吧~

我要對牙醫系的同學放尊重些.....

 

    躺在診療椅上的時間動輒都要二十分鐘,必須提防每次突如其來的刺激,我常想著,既然我們都是肉做的人,不可免地就要面對這些施展在臭皮囊上的苦痛,誰也躲不掉,那麼,人生還有什麼可超越的呢?當然,我不會想著用其他的快樂來抵消這些苦痛,如果為了抵消苦痛的目的而尋歡做樂,那麼很自然地就會到達放縱的境地,人當然是想要愈多快樂愈好,多一分快樂就是賺到,誰不想在說長不短的人生當個「贏家」?

    能超越的,只有心靈罷。在診療的時候,我會覺得對於這個身體,我只能聽由它的擺布,任憑苦痛按行程前來報到,那是種一籌莫展的心情。

    也許就是要處於要求自己心靈提升的狀態之中,看似完全相同的日子才能顯現出它極細微的差異之處吧,許是因為迫切要求心靈提升,就像是要求自己在沙中的世界、花裡的天堂多留上一點心,這些都是二十四小時構成的日子,並非像一塊又一塊切得方正的豆腐,相反地,它更像是一處隨機的花圃,俯拾皆是生趣。

    那些生趣阿,並非混亂在人世踅這麼一趟就可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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