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酒樓雅間內,一名褐髮男子手握杯盞倚在樓欄邊對著人來人往的大街獨酌。桌上擺了一只鑲貝燒瓷空杯、一壺醉美人,酒獨坐燗盤正中,盤內承裝的水隱約冒著熱氣,熏濛了男子的視線。數百年的守候,再特殊的血緣應早散化至枝微末節,長久來的擔憂終於是時候結束。他輕輕舒口氣,仰頭將酒一飲而盡,順勢放下杯盞起身離去。熟料一腳剛踏出雅間門檻,心中便升起一股異樣的抑鬱感。他眸色微動,回身視線越過樓欄望著正對面門庭朱紅的煌府府邸。好像哪裡不對勁。
與他人視界不同,男子看著煌府的景象裡,佈滿了各式各樣閃爍躍動的封印及法陣,而不屬於這彼世的產物,其他人自然看不見。
「封印正在逐漸飽和......?」他低喃。劍眉蹙起,凝神看著那些不停閃現的術式。說時遲那時快!府邸靠近東邊的院落突然迸發強光!湛藍的眸中閃過一絲驚懼。「────糟」話語未落,狂風驟起,一股雷霆之力竄出該院落東側,擊穿了重重術式陣法向外推出十餘里震波,頃刻間樓坍牆倒無數,原先繁華錦簇的大城一方轟然覆滅、死傷難以列計。彈指之間,城東已非城東。外頭尖叫哭喊混亂吵雜熙攘不斷,這側,男子頹然跪倒,雙手扶地久久無法言語。
-「尹恩。」聽見有人呼喚,背著行囊站在城牆下的少年回身,只見一位風華絕代、氣質高雅的女人拽著繁瑣的貴妃宮服努力的走近自己。本應蔽月羞花的面容上看得出哭了無數次,杏眼微腫,頰上佈滿淚痕。「姑姑知道你心裡難受、也知道大哥虎父無犬子,但姑姑還在!皇上已經答應可以讓姑姑撫育你到束髮戴冠,為何堅持從軍?」煌芸琇彎身扶住他的臂膀,聲音沙啞,半泣半訴:「你才十歲呀!」被喚作尹恩的孩子低下頭。他生得面容精緻,肌膚如白瓷般細滑,身板瞧著十分單薄。未及束髮之年的他有著雌雄莫辯的外表,與大多數人的褐色眼瞳不同,他的眸子是晶石般流光四溢的寶藍色。「芸貴妃,尹恩不孝,也......不想增加您的負擔。」在弘苑國,如今呼聲最高的太子人選便是眼前這位姑姑所出的長子、煌尹恩的大堂兄丹僦;儘管自己對皇室內部的鬥爭無半分想法,亦不曾覺得支持堂兄上位有其意義,但也不想因煌府變故讓自己的姑姑────芸貴妃在宮中落人口實。自己父親生前最後一戰,看似毫無懸念的敗北,因此裹屍沙場。實際上,許多人明白,那場戰爭不是必行之征;或許,這便是承天意那位牽制芸貴妃、無意下詔立丹僦為太子的警告。國內三將門之一,同時具備聲望與兵權的煌家本是芸貴妃的後盾,此時理所當然成了權利鬥爭的馬前卒。離奇的是,將軍戰死沙場,消息尚未傳回京城,家中二、三姨娘已協同管事將家產盡數瓜分,所有值錢器物皆已被典當清空。當煌尹恩收到父親戰死的消息時,煌府已遭持有地契的新地主奪去,兩位姨娘與管事早已不見蹤跡。他被強迫遷出的當下,身邊還站著快馬回城傳遞將軍死訊的傳令兵,兩人只得愕然的看著眼前發生的變故。諾大的煌家如無芯巨樹般,一推,轟然倒下。要說陰謀,肯定是有的。煌尹恩輕聲道:「姑姑,尹恩在這跟您告別了,伴君如伴虎,您與那兩位......多加保重。」煌芸琇聞言,眼淚奪眶而出。她怎麼會不懂煌尹恩的意思?煌家倒了、捲進弄權之爭,這些,他是認命了。幼小的侄兒為躲避中宮那位的監視,以主動踏入危險的方式躲去遙遠的邊疆,而那戰場刀劍無情,生死不過走馬間,可重重深宮又豈是這麼容易待的?「......是姑姑對不起你......如果早一些查出那些姨娘是皇后的人......煌家也不至於......」煌尹恩仍舊低垂著頭,倏地後退兩步,躬身一拜。此刻,說什麼都嫌多餘,也不應再讓那位緊盯著芸貴妃;至於堂兄有沒有辦法坐上東宮之位,就不是如今的自己可以去談論的事了。只是,煌家的軍旗,他是勢必再立起的。被正午豔陽灼曬的頭頂與後背只覺得刺痛不已,就如壓在心底的哀傷般,安靜地彷若不存在,卻痛覺不斷、難以消停。半晌,煌尹恩直起身,面色一派平靜,留下摀著嘴低聲啜泣的芸貴妃,走向立在一側等候他的士兵們,對他們道了聲謝,搭上運兵篷車奔赴戰場。煙塵滾滾心微涼,男兒志在朝歸鄉。
-一襲煙色銀竹絹袍、頭戴玉冠的俊俏公子穿過重重深院,跨入芸貴妃所在的云裳宮。門前的侍女們一見他登門,立刻行拜禮「奴婢參見二皇子。」「免禮。」他擺手,隨後環視一圈前廳不見芸貴妃,出聲問道:「母妃呢?」「回二皇子,娘娘一早便出宮去北門了。」「北門?」丹僦蹙眉。母妃難道不明白煌家敗落的現在,很多人巴不得藉機生事或落井下石嗎?此時出宮尋那小堂弟,妥當?思此,聽外頭公公傳報芸貴妃回宮,丹僦聞言立刻邁出前廳;只見芸貴妃由蘭嬤嬤托扶著右手,神情萎靡的緩步入云裳宮。「母妃。」他輕喚來人。煌芸琇原本望著宮門旁的花園愣神,聽見丹僦的呼喚,視線緩緩聚焦在眼前的長子身上。她朱唇微啟。「────────僦兒,你來了。」說罷,扶著蘭嬤嬤的右手緊了緊,望著丹僦怔怔的落下淚。丹僦快步向前托起芸貴妃左手,沉聲:「蘭嬤嬤留下,其他人下去吧。」隨後一左一右地將煌芸琇攙進廳內。煌芸琇失神的臥在美人褟上,好半晌才擠出片段言語。「僦兒......煌家沒了...」「你舅舅......也沒了......」「......尹恩......不願由本宮撫養...說......讓我們小心......」捧著水杯立在一側的丹僦皺眉,應:「母妃,孩兒已知。」煌芸琇突然坐直身體,一臉悲憤的衝丹僦大喊:「不!你不知!你父皇他────────」「母妃!」丹僦拔高音量大喝一聲,打斷芸貴妃脫口而出的話,也讓身旁的蘭嬤嬤嚇了一跳。只見自己母親雙唇緊抿、臉色煞白,眼神陰晴不定的模樣,丹僦在心裡狠狠嘆了口氣。「母妃,」他蹲下身將水杯捧近她「尹恩的事,孩兒會盡力護他,請您寬心。」寬心兩字,丹僦特意加重語氣,示意煌芸琇千萬不要忘了自己仍身在爾虞我詐的深宮內,也不要辜負小小年紀的煌尹恩一番心意。望著前不久才完成戴冠儀式、人人豔羨其出色無比的長子,煌芸琇再次紅了眼眶,緊咬嘴唇不發一語。十多年的盛寵,直至子嗣鋒芒展現方感受到威脅與恐懼,後果便是如此?是怕那長期鎮守東陵、對國家克盡忠良的數萬煌氏衛軍,某日成為丹僦逼宮奪位的最大武器吧。而這大手筆的釜底抽薪,又怎能沒有皇后及大皇子丹戢的陰謀?「母妃,只要尹恩還在,煌家就不會消失。」頓了頓,他神色莫測。丹僦眸光微閃,沒有將話說完整,他仍是有自己的忌憚和考慮。擔憂隔牆有耳外,十年前煌府發生那場事故的真正原因,除去已過身的煌將軍與原配煌夫人外,這世上僅剩他與芸貴妃知曉────及一位為當時事故善後、各種道不明說不清的高人。「......是本宮思慮不周。」也罷,她相信兒子的能耐,何況女兒────九公主丹梓纓如今才四歲,若連自己都沉不住氣,又有誰能在這浮沉的浩瀚皇恩中保護那幼小的女兒?思此,煌芸琇眼神微暗,幽幽瞥了眼一旁的丹僦,伸手取過他端的茶水。「母妃,若是您不放心梓纓的未來,便請聖上賜娃娃親予工部左侍郎家吧。」見煌芸琇情緒已平復,丹僦淡道。「工部左侍郎?那個何家?」煌芸琇放下茶碗,一臉疑惑。「是,左侍郎稟性耿直,家中只何夫人一位主母,據說何家三子皆有人中翹楚之勢,且家系亦是百年門第,賜嫁梓纓不悖聖顏。」隨後壓低聲音,用僅兩人可聞的音量道:「與文官結親,較不易因軍權被懷疑。」煌芸琇心中瞭然,面上則不動聲色應道:「此事本宮會再考慮,僦兒不必多言。」「是,孩兒便不打擾母妃了。」丹僦見煌芸琇明白,轉身欲離,突然似想起什麼般在門前停住腳步。「母妃,」他猶豫著開口「煌氏衛軍因舅舅身去之故,目前由鎮國將軍府派人接手更名東防軍,您若必要談及的話,請記得使用這個稱呼。」煌芸琇撇過頭、不可聞的冷哼一聲,應道:「他們一開始打的便是這個算盤,本宮斷然不會輕易落入陷阱。」丹僦微笑「是孩兒多慮了,孩兒告退。」說罷,邁步離去。腳步聲遠去,煌芸琇將空了的杯碟擱在一旁矮几上,嘆了口氣。蘭嬤嬤聞聲,碎步至一旁躬身問道:「娘娘可是仍有什麼放不下心的事情?」「小蘭,妳說,就尹恩那孩子,會不會在軍中被人欺侮?」煌芸琇一臉憂容。「這......」蘭嬤嬤頓時語塞,不知該不該說出心裏話。「妳就說罷,本宮不怪妳。」「是。」蘭嬤嬤道:「奴婢猜想應該......是免不了的。」「就為那眸色?」煌芸琇語氣裡有著明顯的不悅,但蘭嬤嬤知道主子並不是對自己發怒。「少爺的眸色確實特別,但奴婢的意思是,發生過的種種事情,都有落他人口舌的可能。」蘭嬤嬤明白自己主子將煌尹恩視如己出,偏偏那孩子命運各式乖桀、曲折不斷,煌芸琇也是為他操碎了心。煌芸琇臉色一凝,握著扶手的手緊了緊,再次長嘆:「嫂子就是走得太早,如今大哥也走了,那孩子......怎麼就這麼辛苦呢......」「娘娘.....」蘭嬤嬤也不自覺的紅了眼眶;自己是主子的陪嫁丫鬟,本是煌府所出,那樣和樂融融的府邸怕是未來都見不著了。
盤坐在篷車內背靠著披蓬的竹搭,煌尹恩若有所思的看著後方景物變換。他知道,即使自願從軍也不可能被分派到東陵去,畢竟那曾是他煌家的地盤;中宮那位既然明面上想合理地弄垮煌家,斷然不會讓他那麼容易的回到那個環境中。眼下沒有被扔到諶氏衛軍駐雜的西邊,可以猜想丹僦已暗中出力了,而這結果就自己來說,至少還稱得上不壞。大堂哥儘管目前仍是皇子身份,但確實有手段。他在心中暗忖。「喂。」突如其來的一道嗓音打斷了煌尹恩思緒,他將面向著蓬車後方的臉轉望向蓬車內。「喂,叫你呢,幹啥不回話,啞巴嗎?」蓬車內尚有十來個看來和自己年齡差不多、或稍長些的孩子,圍繞著另一個年約十四五歲、將頭髮束起的少年。他們一同看著這側,方才那兩次『問候』便是那稍年長的束髮少年出的聲。「怎麼?」「你是傳聞那個剋死自己親娘的妖怪?」少年沒好氣的問道。煌尹恩冷漠應他:「我沒剋死我娘,且我也不是妖怪。」說別人妖怪?你才奇怪呢。「若不是妖怪,你眼睛顏色怎就跟咱的不同?」少年撇嘴,一臉你裝傻充愣也該有個限度的表情。煌尹恩蹙眉「我家有北域的血統。」良好的教養讓使他僅管內心對這無知的少年連翻了幾百次白眼,卻沒顯露在面上。「大哥,你跟這傢伙講什麼人話呢!」旁邊一個小胖子鄙夷的插嘴:「那眼不就跟南邊那些會吃人的豹子一樣嗎?他說他不是妖怪你還信他?」聽那小胖子這麼說,煌尹恩閉上眼舉起左手,狀似不耐的用食指指節輕敲了下自己眉尾。「他若真吼了豹子語我能聽懂、不就表示你口中的大哥也是妖怪嗎?」眸子微睜,他斜睨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反譏。聽完煌尹恩論調的那群孩子先是愣了一會,旋即一陣譁然。「葉小胖你這是損我呀!」帶頭的少年氣得臉色漲紅,掄起拳頭就往葉小胖身上招呼。「大哥我沒有啊!這傢伙果然是妖怪!小小年紀就這麼牙尖嘴利!肯定是吃了不少人啊!」葉小胖被少年揍得滿車打滾,一面嚷嚷著要少年相信他煌尹恩是妖怪這件事。「我說,」煌尹恩不鹹不淡的開口:「你繼續這樣汙衊我,我可是要生氣了啊?」「你氣啊!你除了口舌之快外還能奈我何!」葉小胖衝著煌尹恩大聲嚷嚷。「行啊,初訊時等著。」說罷,便懶得再看其他人一眼,索性閉目養神。「嬌生慣養的少爺是能有什麼能耐,看你長的一張小姑娘似的臉!」「你哪時軍功戴頂娶個水靈靈地小姑娘,也能生得一筐的好臉。」煌尹恩涼涼的回了一句。「還一筐?你當生豬仔啊?」葉小胖怒問。只見煌尹恩張開眼,對他微笑不接話;反而葉小胖身旁一干『義氣好兄弟』瞬間笑得東倒西歪。起初,葉小胖一臉傻愣看著笑得幾乎在後斗打滾的兄弟們不知什麼情況,半晌細細回想方才和煌尹恩的對話,才恍然大悟的憋紅臉,嘴邊肥肉隨著微張的嘴一抖一抖的抽搐。自以為佔了上風,卻變成自作聰明跳了坑,一瞬間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哪!見他們鬧騰逐漸平息,煌尹恩緩緩閉上眼。好吧,看樣子在北碓衛軍裡的日子應該不會太無聊。他有些悵然的想著。出北門後到永昌將軍駐防的北碓要三天的路程,也不知道其他兵將對這次東陵發生的事是怎麼想的,若是所有人都認為那是父親的一意孤行導致打敗仗呢?思此,尹恩咬緊嘴唇,右手用力一掀,將旅途配發的薄被揭起蒙住自己。他本是個少有劇烈情緒的人,但對東陵的敗仗導致煌家敗落,卻是完全無法忽視心中的怒火。煌威迅────煌尹恩的父親,是個被世人高歌頌德的常勝將軍。使戟,擅奇巧致勝,和珩陽國拉鋸布兵多以輕騎為主,同時是三將門中兵將折損率最低、生還率最高的將領。雖薪俸不菲但盡數花在給子弟兵準備更精良的裝備、更好的伙食、更完善的駐紮環境;且雖無封地職僅為將銜,仍時常協助東陵地方百姓建設耕作充實設備等,亦因此廣受子民及兵員愛戴,以致煌家雖不窮困,但也不富裕,僅是堪堪過得去,不會在京城損了所謂大戶門第的基本程度而已。十五歲踏入東陵戰場、二十二歲受封將軍,二十三歲迎娶夫人魏容君,三十五歲獨子煌尹恩出生。長期鎮守東陵,為弘苑國征戰抵禦強大的軍事大國珩陽國三十餘年,也盼著獨子煌尹恩能夠同自己一般為弘苑國鞠躬盡瘁;故,既使知道魏容君的病故給七歲的煌尹恩帶去極大打擊,仍執意嚴格的培養、教導他成為憐民愛物的好將領。為的那麼一天,煌尹恩成為煌氏衛軍的領頭羊,便可放心將子弟兵及身後的百姓予煌尹恩庇護安生。孰料,一切都在當權者的「弄權」想法中化為泡影。那個總愛計較成功率的父親,會在毫無把握的狀況下堅持出征迎戰,賠上了自己的性命不說,平白折損了五萬多的煌氏衛軍子弟兵,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若是連這點問題都看不出來,那才真的是對不起那五萬犧牲的兵將。說來,原先煌家衛軍兵數據說已邁進九萬餘,即將衝擊十萬人將領封帥的門檻────────封帥?煌尹恩猛然掀開罩著自己半天的薄被,突然的大動作將附近其他少年都嚇了一跳。「你......你要幹嘛?」其中一個孩子吶吶出聲,而原本被稱為老大的那名少年則是一臉戒備的盯著自己。「他能幹嘛?不就吃人唄。」葉小胖衝著出聲的孩子冷哼。聽聞葉小胖的挑唆,又見他臉色蒼白、湛藍的雙眸與溫潤的嘴唇格外醒目的模樣,一干孩子還真以為他要同豹子般捕食他們果腹,紛紛嚇得在空間不怎大的蓬車後斗內逃竄閃躲,搞得蓬車劇烈搖晃,差點與前方聯結的馬車連軸脫開,負責載運新兵的兵部書記頓時惱了 。「你們搞什麼!當蓬車很結實是不?在裡面玩起鬼抓人!?」他掀開駕車位置後簾,對著裡面一干小崽子破口大罵。還未邁入中年的兵部書記對他們一開始的討論並不以為意,孩子嘛誰沒嚼過舌根?可聽他們越講越難聽、越鬧動靜越大,他就不樂意了。「討論毀爹滅娘不打緊,還真把人生獸這陰損的事當真?告訴你們,那小鬼若真是豹子,他爹就不會一瞬間死了五萬的兵還順便把自己給賠了!」兵部書記把一干孩子瞪得心底發毛,原本亂糟糟的後斗頓時安靜下來。他伸出上頭沾了些墨水的手,狠狠指著葉小胖罵道:「照你的說法,他爹只要召個萬來只豹子,把珩陽國上下啃個遍不就得了!哪還需要收你們這些毛孩子備什麼兵、打什麼仗?」「可.....大人們都是這樣說的啊!」葉小胖被這樣劈頭蓋臉一罵,覺得委屈。「沒知識不打緊,沒見識就要命。」兵部書記冷哼。「東門外的東陵,有水有林廣大無邊,最不缺的就是可充當應急糧食的獸類。珩陽國強大,可東陵打仗數十年戰死的兵還不比西門外坤泰五年受牽連戰死的百姓多,可想過為什麼?」戰爭死傷這種事,舉弘苑國上下不會有比兵部和戶部更清楚的────雖然戰亂不停,也沒辦法每次都做好切實統計便是。「......不知道。」葉小胖囁嚅。其他少年甚是有興趣的屏息聆聽,迫切的想知道原因。畢竟,打仗若有什麼秘訣讓自己活得安好,那誰都想學。煌尹恩眸光微閃安靜坐著。「因為人家老子厲害!不想走著去北碓就給我安份點!」語畢,兵部書記啪的一聲用力甩上簾子。頓時,蓬車內一群孩子都懵了。外頭駕車的士兵則是憋笑憋得久,臉都漲成了紅色,兵部書記轉身回來便對上他這麼一張蠢臉。「想笑就笑憋什麼憋?」瞪了士兵一眼,兵部書記拿起放在座上的筆,繼續清點這次與新兵一同運去北碓得軍備補充品。「...哈哈哈...咳呃.....大人,我這可是第一次見您爆粗口。」士兵握著韁繩的手都在抖,只差沒笑得倒在駕車座上。書記聞言翻了個白眼。「『老子』算什麼粗口?況且,你當我不知各軍營除了閒職的兵之外,都巴不得往東陵調?」一面回士兵的話,一面優雅的在點簿上註記幾個字。「現在不會了,調任過去的可是鎮國將軍府的那位,用兵可兇殘了。」士兵嘆了口氣。兵部書記手微微一頓,轉眼繼續寫著備品註記,心中各種思緒交雜。那木頭腦,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活下來啊?「哈啾!!!」遠在東陵這的齊恆彬忽地打了個大噴嚏。「怎麼?感冒了?」「哎,請教頭別見怪,應該這幾日忙著善後,沒睡好。」他揉了揉鼻子,一臉抱歉的看著眼前身著黑色披風,臉上戴半臉面具、還隱約泛著藍光的男子。被稱呼為教頭的男人瞥了一眼齊恆彬左手上綁著的麻布,從稍早踏入軍營見到的,便是左手上都綁著麻布,一臉悲憤的在各個營帳與外頭烈士墓間往返的兵員們,他嘆了口氣。「那個摘掉吧,鎮國府那位......你知道的。」「教頭────────」齊恆彬瞧著還想說些什麼,來人舉手示意他緘口。「我希望尹恩回來時你們都好好的,才不枉我那五萬多個徒弟的犧牲────」頓了頓「演戲總要七分像,你說是嗎?齊副官。」他聲音平淡,望向齊恆彬。齊恆彬快速抹了下眼角,右手握拳扣在胸前,躬身對男子行了個標準的軍禮。「下官明白!這就吩咐下去!」旋即轉身出了營帳,招來副手吩咐道:「叫弟兄們停下手上工作,二炷香時間內升起營火,刨碟子、去東陵境內跟民家買一百甕酒來,廣場集合。」見副手領命走遠,男子邁出帳外,拍了拍齊恆彬的肩。「接下來的日子,要麻煩你們了。」「煌將軍和教頭是這軍營裡所有人的再造父母,只是忍幾年避禍而已,不麻煩。」見齊恆彬一臉黯然,男子搖頭。好半晌,兩人沈默不語,看著太陽隱沒在西邊的山頭,軍營中各處紛紛點起簍火。「諶家派人來接管後,我便不能留在這,你們都是好孩子,不要惹惱鎮國將軍府的人。眼下煌氏衛軍元氣大傷,沒餘力陪他們內鬥,那也不是保家衛國的將士們該做的事。」見齊恆彬點點頭,男子才放下心。交談剛結束,副手走近兩人抱拳道:「弟兄們提前集合完了,酒已運回,營火教頭要親自點燃嗎?」「可以,走吧。」站在廣場中央,男子從身邊士兵手上逐支接過火把,將其投入營火架中央,再沿著營火架由上至下點了圈,已澆上火油的木柴不一會便從內側竄出熊熊火苗,點點黃光逐漸照亮東陵軍營的廣場。廣場上,一干人巡梭著分發用木材剜出淺淺小口的酒碟,直到所有人手裡都拿到承裝著酒液的碟子,環視一圈圍繞在營火木架邊的士兵們,男子開口:「那天的事,上頭說煌將軍剛愎自用,擅自出兵,才失去了五萬弟兄的性命,這個說法,你們認嗎?」「不認!」「想為弟兄們、還有煌將軍報仇嗎?」「想!!」「那就忍著!!」男子暴喝:「我們沒有證據,所以必須將那天晚上看見的一切和著酒吞下去!!讓它爛在肚子裡!!」一股肅殺之氣暮地蔓延開來,只見在場四萬餘人,隨同男子的動作仰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齊副官,來吧。」他轉頭,拿著酒碟對著他晃了晃。齊恆彬面色陰鬱,走上前接過男子手上的碟子,解下左手臂上的麻布將兩人的木碟綁在一起。「煌將軍獨子煌尹恩前幾日已自請從軍,」他高舉手中的碟子喝道:「我等要忍!而且要等!等到煌少將回歸東陵!五萬弟兄的冤屈才有洗刷的一天!」「活下去!他日必叫王八賊人後悔!!」齊恆彬語畢,揮手向營火一扔,綁了麻布的木碟飛進營火堆,瞬間被火舌吞噬。「叫王八賊人後悔!!!」軍營內嗷嗷喊聲此起彼落,繫上麻布的木碟從四面八方射入營火堆,碰撞讓營火不停噴濺出火星,又隨著灼熱的氣流旋起,立下的誓言彷彿由火焰帶往天上,久久盤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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