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托马斯 潘恩 的《常识》？

人类思想航船上的眺望者

他呼唤了北美独立战争。他缔造了现代美国。他塑造了西方民主共和政体。

他就是托马斯·潘恩。他用一本仅50页纸的小册子《常识》，划破了人类思想的暗夜，深远影响了西方关于权利和自由的认识，也永久性地改变了世界政治格局。

而他的人生就是一部传奇。

生于英国，流亡北美。启蒙了美、英、法三个国家的革命。他的著述在北美大陆几乎人手一本，仅次于《圣经》。

他曾经是各国政府的座上宾，富兰克林给他引荐工作，华盛顿请他写战斗檄文，罗伯斯庇尔请他起草新宪法，拿破仑请他吃饭，一时风光无两。

然而转瞬间，他又相继被三个国家所抛弃，英国政府追捕他、法国革命者罗伯斯庇尔把他打入监狱，美国国父华盛顿对他见死不救。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孤苦无依，死后竟然尸骨无存。

这就是托马斯·潘恩，我们叫他理想主义者，他称自己是世界公民，把一生都奉献给了追求人权和民主的事业，唯独忘记了考虑自己。

他说真理如同常识一样，简单但有力量。

思辨：关于社会和政府

自然法则告诉我们：一件事越简单就越不容易乱。潘恩则从中推导出了什么是好的政体。

他开宗明义指出，社会和政府不能混为一谈，这两者不仅区别很大，甚至从根子上都不同。

社会是自然产生的，为了增进我们的幸福，人类自发聚集在一起生活劳作，从而产生了社会。

遥想当年我们人类的先祖们，在大自然各种强势物种面前，站在进化的同一起跑线上时，几乎没有任何优势。然而他们聚集了起来，有了分工合作，形成了社会组织，进化的天平才终于倒向了人类。

而政府却是被迫产生的，所有人都必须让渡自身的部分权利给政府，还需要容忍政府带来的种种弊端，从而换取必要的安全和自由。

一个充满智慧、结构良好的政府体制，是保护公民免遭危险的唯一、确定的安全方法。

事实上，早在3000多年前，东方一个骑着青牛走天下的无为老人，关于政府治理就有一个精妙比喻：治大国若烹小鲜。就是说政府管理要简单不折腾。

当时的英国政体，已经完成从国王专政到君主共和的雏形，只是权力还牢牢掌握在国王及其贵族的手中。因为国王有权任意安排所有官员，实际上国王独揽了权力。

王冠毒害共和、国王裹挟下议院。这就形成了君主暴政的残余和贵族暴政的残余中，新掺和了一点共和因素的奇怪政体。这种极其复杂的政体，也导致了整个国家受苦多年，却无法弄清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当共和的美德失效，奴役便接踵而至。

他语重心长地告诫自己的英国同胞：所以，虽然我们足够聪明关闭了专制君主政体的大门，但同时十分愚蠢地让国王掌管了钥匙。

痛斥：关于国王和权贵

这个出生于英国一个穷苦的裁缝家庭的孩子，经历过失业，忍受过饥饿，甚至为此组织了自己的同事，一批税务工作人员，要求增加工资的请愿活动。

对于底层民众的遭受的不公待遇，以及国王的专横、贵族的特权带来的压迫，他是感同身受的。

所以谈到国王和权贵，潘恩立刻火力全开：人们本来生而平等，可为什么有这么一个物种，生来就比他人高贵？

世界上一开始是没有王的，没有王的结果就是没有战争，正是国王的傲慢使人类陷入混乱。国王这一称谓是魔鬼为了鼓励偶像崇拜而发明的最得意的创造。

万能的上帝的意志明显是反对由王统治政府的，圣经中反对君主的部分，在君主国家被巧妙地掩饰了。用“圣上”称呼一只耀武扬威但顷刻即将化为尘土的蠕虫，是何等的渎神之罪啊！

他尖锐地指出，在英格兰，国王能做的事只有挑起战争和送送官位。

对于权贵的世袭制，他也毫不留情批判：这明显是侵犯了后代的权利，因为这可能把子孙置于一个恶棍或蠢货的统治之下。

他还无情的嘲讽：当我们扯掉权贵们的遮羞布，追溯他们最初的发迹，更可能发现的是，其祖先不过是某个强盗团伙的贼魁。

他起底了英王的黑历史：一个法国浑蛋带了一帮武装土匪登陆，未经本地人民同意强行自立英格兰国王，显然没什么神圣意味。

接着，他分析了君主制的三点危害：

其一，自知生来就是要做王统治他人的人，很快就会变得傲慢，从小就被妄自尊大毒害了心灵。而当他们继承了统治权，常常是最无知的。

其二，王座常由一个年龄极小的未成年人占据，或年老体衰、风烛残年，其间就会造成王权旁落，沦为实权人物的傀儡。

其三，皇冠本身就是刺激国内恶棍的诱因，各个王国的家族之间争夺王位继承权的斗争，使英格兰多年沦为流血的战场。

总之，君主制和世袭制使整个世界（不是某一个王国）陷于血泊和废墟之中。

就这样，潘恩用一己之力，把国王拉下了神坛，也撕碎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的权威。

激情：关于屈服和战斗

北美独立战争前夜，风雨飘摇。

驻美英军和美洲民间武装之间，一直剑拔弩张。

1775年4月18日晚，800名英国轻步兵从波士顿开拔，准备开赴康科德夺取当地民兵的军需，并逮捕反英组织的首脑，几十个村民对抗800名正规武装士兵，寡不敌众，阵亡8人。

而组织起来的北美人民，也拿起武器出门迎击，两支队伍在莱克星顿村短兵相接，战斗结果是英军逃回波士顿，损失共247人。

史称“莱克星顿枪声”。就此拉开了美国独立战争的序幕。

当时英王势力强大，欧洲大陆态度摇摆，不是所有人都对独立战争有信心。

英王对美洲说：要么服从，要么毁灭。

比如约翰·亚当斯等少数政治家，看到了革命的必要性，却因为种种既有利益方面的考虑不敢公开呼吁。

还有潘恩的伯乐本杰明·罗什，顶着压力编辑出版了潘恩的书稿，还亲自给它起名“常识”，但自己却对独立运动躲得远远的。

就在1775年5月10日召开的第二届大陆会议上，本杰明·富兰克林、托马斯·杰斐逊等这些今天看来赫赫有名的独立战争英雄、美国开国之父们，当时却仍然对是否开战、是否独立等问题犹豫不决。

就在他们组织大陆军，任命华盛顿为总司令后，这些革命的领袖们依然遮遮掩掩地宣称说，这是一场针对内阁的内战，绝对不针对国王，在华盛顿坐首席的军官餐厅里，那些高级军事将领们，还在每晚都为英王的健康干杯。

对于北美独立解放斗争，潘恩的回答是坚决的：不自由毋宁死！

他逐条批驳了企图议和的观点，让大家彻底看清了独立战斗的必要性。

他激情万丈高呼：美洲的事业在很大程度上是全人类的事业！这是一份太阳照耀下的最高尚的事业！

这不是涉及一城、一县、一州或一国的事业，而是涉及整整一个大陆！

潘恩的呼喊仿佛划破黑夜的曙光，为正在迷茫中的北美独立战争指明了前进方向。

此时的前方阵地上，一名大陆军统帅还在英军的密集枪声中苦苦支撑。读完了潘恩的论著，他告诉自己：这才是我们战斗的意义！

他命令随行官：凡属我们军队的士兵，背囊中除了枪支、口粮外，必须还要装备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那就是这本书——《常识》。

这名军队的统帅是华盛顿将军。

理性：关于军事和经济

潘恩对建立一个新的理想国，既充满政治家的成熟自信，又迸发出孩童般的天真热情。

他告诉大家，一个国家最勇敢的成就往往是在它的幼年时期取得的。现在是个特殊的时期，一个国家只能有一次，即自己组织一个政府的时期。

但他也深知：只有大炮才能为王冠做辩护律师，判决诉讼的不是正义，而是战争之剑。

这个曾经的大英帝国普通税务官员，突然发现自己的专业知识重新有了用武之地。他精确计算海军军费，估算国家可以承担的债务，用来组建海军，打赢战争。

作为一个乐观经济学派，他表示，英国负债累累，超过1.4亿镑，利息高达400万，用来供养一支庞大的海军；美洲没有债务，也没有海军；而我们只要花费英国国债的1/20就能创造出同样大的一支海军。

他全面分析了美洲的战略优势：

世界上没有任何国家像美洲一样如此得享地利，依靠自己的力量就能建造一支舰队。它天然出产柏油、木材、钢铁和绳索，我们不用进口什么。

他精准预言了美国这个海上超级霸主的崛起：

这是我们开创海上事业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舰队一旦建成，其价值远超成本。这是国家政策的一个好处，既有商业价值又有国防意义。造船是美洲最大的骄傲，总有一天会超过整个世界。

他开列了海军以弱胜强的致胜战略：

因为美洲只要拥有英国海军1/20的战船就完全可以和英国匹敌了。我们既没有也不想拥有别国的领土，所以全部的海军都可以用在自己的海岸线上。从长远看，我们拥有以一敌二的优势。

他确立了以战养商的基本国策：

如果奖励商人建造并使用装有二三十或四五十门炮的船（补贴费用以减少的载货量为依据），那么只要有五六十艘，外加一些一直值勤的警备舰，我们就可以维持充足的海军力量了。商业和国防两手抓，是对的政策，因为当力量和财富握手，我们就不必害怕外来的敌人了。

他列举了北美大陆必胜的诸多因素：

我们的钢铁质量世界领先。我们的轻武器不比任何别国差。我们可以随意建造大炮。我们每天都在生产硝石和火药。我们的知识每个小时都在增加。坚定的意志是我们天生的性格，而勇气也从未舍弃我们。

他最后号召：从诺亚时代到现在，还没有发生过今天这样的情况。一个新世界的诞生近在咫尺！

一切如他所愿，新生的美国迅速崛起，凭借优厚自然资源和先进政治制度优势，借助一战、二战契机，短短百年间一举超越“母国”英国，成为世界一流强国。

感性：关于理想和希望

引领了一个大陆的独立解放运动，潘恩无愧于美国的建国之父之誉。

然而他志不限于此，他把更宏大的目光投向了人类政治制度的深处。

建立具有示范意义的政治制度——才是我写作时考虑的首要原则。

他引用先贤德拉戈内蒂论政府的名言：“政治学，在于确定什么是幸福和自由的真正要义。”

如果能发现一种政府模式，可以使国家以最小的代价为个体获取最大的幸福，那么发现者是值得永世感恩的。

我们有满满的机会和来自各方面的信心来建立世界上最高尚、最纯洁的政体，我们有能力重建世界。

为了这个目标，潘恩毕其一生孜孜以求。

在他勾勒的国家政体蓝图里，大陆会议、各州议会或制宪会议的成员，要对国家事务有经验，都经人民授权，拥有真正合法的权力。

议员们要按照良心的指示，为所有人保证自由和财产安全，以及宪章应含的其他必要事务，最重要的是保证信仰自由。

他不仅仅是为美洲大陆的自由民主而战，而是为人类开创近代民主制——共和政体而战，为开辟一个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民主革命新时代而战。

他把美洲人的独立解放和新的国家共和政体联系在一起，把一片大陆上发生的改天换地战争和人类政治制度史上的崭新时代联系在一起，把北美解放运动推上了那个时代的巅峰！

他希望组织盛大建国典礼，能为宪章加冕！

他期盼在美洲这片大陆上，尊崇法律是王！

尾声

潘恩的率真直言，让他深陷各方政治斗争的漩涡，最终在孤独凄惨中悄然离世，葬礼无人操持，只有他的房东和房东的小儿子出于同情为他送葬。

或许这样一个伟大的人物，原本就不属于当下。他没有一块墓地，没有一份财产，但他唤醒了一块新大陆，他缔造了一个新时代！

他只希望后世的人们，以这些头衔称呼他：

一个好公民、坦率勇敢的朋友、人类权利的勇敢护卫者、自由独立的美洲联邦的勇敢护卫者！

而这些，可能也是托马斯·潘恩《常识》一书中，最为宝贵的精神内核，也是他用一生时间向世界宣扬的伟大精神。

有的专业老师说，法科生应该避谈政治。

不可置否，政治有时显得冷冰冰，形而上，只是公权力运作的机器，离接地气的社会生活很远。但是，我们谁能够拍着胸脯说，我们可以独善其身，远离政治？自国家制度建立起，我们，国家中的人，就和政治捆绑在一起。政治离不开我们，我们也离不开政治。

潘恩的《常识》，讲的都是大白话，一言以蔽之，批驳所有怀疑、反对北美独立的论调，指出大英帝国统治北美的丑陋与不义，坚决主张北美殖民地人民起来自己管理自己，按照自己期望的样式生活。通篇，不乏有时代局限性和阶级局限性。流露浓厚的狭隘民族主义。追溯成书背景，不难理解。

《常识》的写作背景是北美的人们对于英国的殖民统治还抱有一丝幻想而犹豫不决，北美大陆处于“有立法而无法律，有智谋而无计谋，有政体而无名号”的局面。但是潘恩，他揭露除了其本质，就是因为《常识》的传播才使得北美人民坚定了要独立的心。

潘恩论述英国政体腐朽的逻辑带有强烈的阶级局限主观思维。

一、 政府的最佳状态是必要的恶，最差的状态是无法忍受的恶。而英国的君主政体是无法忍受的恶。

具体体现在：

1. 英国的君主政体自相矛盾，其存在本身就不合理。

a) 国王的地位注定其远离尘嚣，而职责却要求其洞悉世事。

b) 英国政体赋予下议院议员通过控制供给的方式制约国王权利的同时，又赋予国王通过否决下议院其他法案的方式牵制下议院的权力。先决条件自相矛盾。

2. 英国君主制度存续至今的原因是基于民族自豪感而非理性。

和土耳其的君主政体相比，人民的品性对于英国君主政体的维系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英国人民民性淳朴。

3.《圣经》中记载的君主政体的由来可以佐证君主政体是“蛊惑人心的产物”。

“属于凯撒的，当归凯撒”给了君主权利外观。

4.君主制度造就了不平等

“人类在创造之序中原本互相平等，破坏这种不平等的只能是后天的坏境”。而君主制就是造成不平等的源泉之一。以世袭制见习，书中下判断，“世袭制是强加于我们子孙的侮辱”。

二、 北美大陆独立的可能性——最佳的独立条件。

1. 选举人制度的优越性，是真正的民主。

2. 民间资本介入军事，商业和国防力量相结合。实力均足以与英国抗衡。

3. 地广人稀，地大物博。尤其是土地资源。可以利用土地的出租和出售偿还债务和增加政府财政收入。

再来谈谈立法对北美大陆独立的建设性影响。

一． 摆脱受制于英国为框定美国而设立的法律的局面。

二． 拥有自己独立的立法权，才有能力取得更为辉煌的成就。

三． 通过立法来扫除被殖民的障碍，获得独立。

四． 法律和政治相互制约，完善政府治理体制。

潘恩及其《常识》的核心价值：政治是分正义和非正义的，良好的政治具有坚实的道德基础。把真理交给公众。这里面的意思并不是说知识分子高高在上，从上往下传播理论，能判断是非，懂逻辑，我们就来写东西，谁是谁非，真理是什么，然后交给公众判断。另第二，从学术上来讲，今天一般人都觉得潘恩不是一个大思想家，他很多想法其实是总结了前人的东西，他受洛克影响很深。整个辉格党的传统在他身上影响很深。他是一个能把以前的诸多理论、哲学用很简单的方法表述出来的人。

我们是个体但是是国家中的个体，在国家的体制之下，隔绝了“政治真空状态”，对政治避而不谈，实然应然层面，都是不成立的。“政治的要义在于挖掘幸福与自由之本源”。

可是有一些人一听到制度建设，就觉得乏味、讨厌，一种观点认为制度是一种束缚、框架，不利于大家的自主创新，另一种观点则认为制度没有用，制度写的再好，也没有办法在实际中执行，不如干脆不要。我认为这两种观点都是片面的正确，根本上错误。制度当然是一种束缚，没有约束力的制度，叫做废话。我们要建立和坚持的制度，不是天马行空式的尽善尽美的文学作品，而是确实有效、可以执行、便于执行的规范。什么是确实有效、可以执行、便于执行的规范呢？就是有一系列配套措施为之服务的规范。

束缚人的不是制度，而是恶劣的制度，良好的制度不仅不会束缚人，还会激发大家的创造力。我们要建立良好的制度，与时俱进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