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湯家驊FB
今天看到前英女皇御用大律師湯家驊一篇鴻文，不禁佩服他的「高風亮節」。他趁着懷念女皇的熱潮，特地提起一樁咸豐年前舊事：
「但始終在英國人統治下，中國人出不了頭。我當上御用大律師不久，當時港督便找人游說我出任大法官，及後又要求我出任律政專員，承諾三年後我『極有可能』成為香港第一位華人律政司。這些邀請，我想也不想便一一婉拒了；因為我不相信在英國人管治下我們有當家作主的一天。」（注1）
這段話充分展示了前英女皇御用大律師湯家驊身為中国人的「底氣」，我絕不懷疑他在吹牛說謊，但覺得有些背景和概念，他並未向讀者交代清楚。現在嘗試補充兩點，讓大家認識一下「中共話」，並重溫英殖時代的「黑歷史」。
一、什麼是「當家作主」？
湯家驊自言，他拒絕港督的提拔，是因為他不相信「在英國人管治下我們有當家作主的一天」。從中文角度看，這是一句很古怪的話。中文「當家作主」，大致表示你能話事。官至律政司，在香港也算數一數二的人物了，你仍覺得不夠「當家作主」，難道想當港督？不，港督也是被委任的，難道湯家驊想當King Ronny？
然而從「中共話」角度看，湯家驊的講法非但不古怪，簡直是阿媽係女人的道理。為什麼呢？「人民當家作主」根本是中共話，意思不是字面的「人民話事」，而是要結合所謂「黨的領導」和「依法治国」才能成立，「黨的領導是人民當家作主和依法治國的根本保證」（注2）。
中共話博大精深，「人民當家作主」的真正意思，就是「跟隨黨的領導」。由此可見，在殖民地時代就算給你做King Ronny，你依然不算「當家作主」的。
二、哪位港督看中湯家驊？湯為什麼要拒絕？
湯家驊在1990年才榮升御用大狀（Queen's Counsel），可知當年對湯家驊青眼有加的港督，就是衛奕信（他的港督任期是1987年4月9日至1992年7月3日），而時任律政司則是馬富善（Jeremy Fell Mathews）。
馬富善任律政司期間，曾捲入多宗醜聞，有理由相信衛奕信本打算把他撤換。1990年是「六四」後一年，人心惶惶，湧現移民潮，衛奕信想捧一些「年輕有為」的華人上位，自然是為了穩定人心。只可惜湯家驊不領情。
今時今日，終審法院首席法官和律政司司長的月薪，也只是區區三十多萬港元，九十年代初只會更少。湯家驊貴為極少數的「英女皇御用大律師」，在女皇庇蔭之下，打一宗官司的酬勞，隨時已超過什麼大法官的月薪了。何況幾年後就改朝換代，蹉跎黃金七年，只換來「港英餘孽」的臭名，簡直是賠本生意。
湯家驊聲稱自己想也不想便拒絕港督，是「因為我不相信在英國人管治下我們有當家作主的一天」，我當然是相信的，不然你以為湯家驊是為錢嗎？大家都知道湯大狀的為人，怎會為區區五斗米折腰呢？
最後，我想講一件舊事，順便揭露一下殖民地有多黑暗。大家可能不知道，或忘記了，衛奕信之所以對湯家驊承諾三年後「極有可能」成為香港第一位華人律政司，或多或少跟一個人「與未成年少女發生性行為」有關——這「少女殺手」當然不是湯家驊，而是高級檢察官夏偉思（Christopher Harris）。
1988年底，已婚的夏偉思本來負責與黃色事業相關的案件，但可能對案情過度投入，或工作壓力太大，居然致電色情中介，要求對方給他提供未成年少女。事後妓女收不到肉金，她致電夏偉思追數，在通話時偷偷錄了音。不巧警方掃黃，意外發現了那錄音帶，就像去年警方不幸發現坐懷不亂的蔡展鵬一樣。
「衰十一」理應起訴，但在1989年，律政司馬富善向外尋求了御用大律師意見後，認為沒有可以控告夏偉思之處，決定不作起訴。你看，英國殖民地真的很黑暗啊！當時輿論嘩然，民情洶湧，議員要求律政署解釋，婦女團體去信港督，大律師公會投訴，最後司法部門跪低，馬富善也打倒昨天的我，宣布推翻決定，起訴「十一哥」夏偉思並發通緝令。
萬惡的殖民地政府，原來還是會聆聽民意、修正過失的，他們似乎良知未泯，尚存人性。可見英殖香港確有黑暗一面，但遠不是香港最黑暗的時候。
注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