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欧普通人生活是怎样的?

网络上的神蛆们每天都在幻想run去北欧,甚至直接重开,来世去北欧,北欧普通人到底过着怎样美好的生活呢?让神神门如此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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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就听说,奇幻故事里的矮人原型来自北欧,但一直不得其解。直到有一天,在办公室里遇到丹麦人弗莱明,个子不高,四肢粗短,大胡子,大肚腩,大鼻子,还有一双深陷的蓝色眼睛,才明白了这个说法的来历。

遇到弗莱明之前,我在丹麦还没有什么“普通”朋友,结交的老外要么不是丹麦人,要么就不太普通。一个标准的丹麦人——尤其是结了婚的——都不太积极与外界接触。弗莱明一开始也这样,问他便答,不问就弓着背闷对着电脑。直到有一天我说起自己来自太阳能行业,加入丹佛斯就是因为它的逆变器产品线很强,就是不知为啥卖了。弗莱明听后发了一会儿怔,然后当天中午,他端了餐盘邀我在一个角落坐下,开始和我讲起他的从前。

原来弗莱明就是丹佛斯前逆变器事业部的产品经理,几款在市面上打出名气的机型,都由他主导设计,甚至现在丹佛斯引以为傲的产品研发流程最早也是由他试用敲定的。结果正当他三十多岁,踌躇满志的时候,公司在金融危机前整了一个大手笔投资,濒临翻船,不得已只能出售优质资产自救,炙手可热的逆变器部门首当其冲被卖掉了。买家是个美国公司,签了三年内不裁员的合同,但是又想让丹麦人滚蛋。当时的弗莱明还年轻,还倔,硬是挺着不走。美国老板就给了他一个“危机处理经理”的奇怪抬头,安排到楼梯下的一个小隔间。他在那倔了三年,看着同事朋友一个个领了遣散费跑路,最后还是离职了,然而职业生涯的上升期也被蹉跎了去。直到几年前,在汉诺威某展会的一张小桌旁边,他被我老板认出来,又成了我们公司的新人产品经理。

“其实你给我做的培训,里面那个产品研发流程,我还能认出一点来。”这话听着挺前辈,可弗莱明的眼里没有得意,反而还有些紧张,看得我心有戚戚。


许多友情就是突然开始的。自打和我讲过他的职业生涯之后,弗莱明变得健谈多了。我关于南丹麦普通人的许多“如是”,都是从他的语言里拼凑的。他生在南日德兰的一个小村,距离我们公司也就十几公里路,祖辈皆是农民,到他才上了大学。他的妻子也是同村人,十岁在轮渡上第一次认识,十五岁两家就往来频繁,基本定下终身,妻子现在是村里的公务员。家里还有一儿一女,大儿子专科快毕业,女儿刚上高中。

讲到家庭时,弗莱明眼里放光。他给我看那个已经停用的轮渡码头的照片,里面停着锈迹斑驳的渡轮。他请我去他家,参观三百年历史的老房子和三千平的后院。铜山毛榉树下,他说起妻子14岁那年第一次过来就站在这里逗荷兰猪玩。他还讲述自己小时候。七十年代的丹麦不算富裕,连动画片都没有几部,南日德兰的孩子就偷看隔壁德国的节目,西德东德都看,他就这样学了德语,长大后去哥廷根读书。少年时他还酷爱攒钱,八十年代丹麦举国上下在除鼹鼠野猪,他在田里到处翻找鼠洞,抓住鼹鼠杀掉后,割下尾巴来,一根尾巴能换一克朗,二十根就能买一盒小乐高。至于现在的日子,肯定比过去好。不过有很多事情也变了。弗莱明的儿子和十多个同龄的南丹麦孩子一起去欧登塞上专科。毕业那天大家一起等火车,就他儿子一人坐南线回老家,其他十几个都挤在铁道另一侧,等着被载到哥本哈根去。

“现在丹麦的年轻人也不喜欢平静的生活了,都想去大城市。”弗莱明双眼看着窗外。

“但是,也有上海的年轻人喜欢平静日子的啊。”我当时真没想安慰他,就是随口一提。

弗莱明也常来我家。每次来都抱两盆花一瓶酒,配上大胡子,活脱脱一位圣诞老人。他爱吃中国菜,也喜欢我儿子,尤其爱和我儿子说丹麦语,多大了呀,想不想养猫养狗啊,叔叔家里有拖拉机,想不想来坐坐啊。然而我拒绝学丹麦语,还经常吐槽丹麦语不好听,那个时候,弗莱明又总是笑——南丹麦人大多带着一股近乎谦卑的宽容气,有时都会让我飘飘然起来。

我向他抱怨丹麦的食物,抱怨《日德兰邮报》关于新冠中国国旗的漫画(现在看丹麦疫情,简直恍如隔世了),他和我一起焦虑:“这种东西的确很扯淡,更不幸的是,丹麦真有人爱看。”我甚至还敢和他交流“女性领导力”与“拥抱多样性”。有一次看到公司主页宣传这些,我调侃道:“现在就属你们丹麦男性最吃亏啦。”弗莱明做了个噤声手势,然后夸张地看了看周围,小声说:“可不敢乱讲。”我哈哈大笑,然而中饭时他又拍着肚子慨叹:“我是没什么机会啦…谁会晋升一个快五十岁的老人?如果你五十岁还是中层,那就一辈子是中层。”只是话里也不见有多少焦虑。


可惜事不如意十八九,弗莱明没想到,五十岁后不单难晋升,有时连保住中层都很难。一八年公司又调整了业务结构,产品线经理必须和研发生产在一个地区办公,弗莱明负责了两年多的产品主产地在美国,公司就要他易地就任,否则“只能安排其他职位”,这句话唤醒了弗莱明某些熟悉的记忆,可他又实在不想离开丹麦。就在和公司纠缠的当口,弗莱明家里突然出了意外——他的妻子被诊断出肠癌。

丹麦的癌症治疗,在全世界还算排的上号。奥胡斯大学医院纯靠肿瘤科排进过世界前十。消息刚出来,我们都教他宽心,以家庭为重——当然这话纯属多余。后面六个月里,弗莱明几乎完全住在了奥胡斯,陪他妻子做了两次大手术。公司借这个机会在美国招了新的产品经理,把他降职为产品工程师,不过除了我,都没几个人在意了。一九年初,弗莱明回到办公室,开始了工程师的职业生涯,然而脸上光彩洋溢,据说他的妻子恢复得很好。接替他位置的是个跑去美国的丹麦年轻人,敢拼敢争,很受赏识,弗莱明回来后两人完成了交接。一次部门例会上,美国大领导把那位投美的新人好好称赞了一番,甚至把弗莱明的功绩也嫁接了些过去。我当时有些不忿,冷不丁插话道,也要感谢弗莱明在过去三年内的贡献。大老板一愣,也只好顺着往下说,此时弗莱明极快地转过头来,他想给我一个感激的眼色,又怕被其他人看出来。

那天下班后,我开车离开停车场,却看见弗莱明穿着薄薄的骑行服站在路旁。他说:“阿福(我英文名Evangel)你知道吗?我妻子,我妻子说她今天要开车来接我。今天我不骑车回家啦,我要在这儿等她来!”彼时还是初春,他的话音带着喜悦和料峭的寒风,微微有些颤抖。站在四月的青空下,彷佛一棵老树正抽出新芽。

那是我印象中弗莱明最高扬的几个月。新经理还不甚熟练,经过商量,弗莱明以工程师身份继续管理某几类产品。我当时劝他再去争取自己的位置,可弗莱明全无兴趣,反而对周围同事邻居热心起来。有东欧小夫妻想买房,弗莱明去推荐,意大利同事要换车,弗莱明打电话去找4S熟人,甚至我的儿子闹着要养个宠物,弗莱明都能插两句:“养个荷兰猪吧,荷兰猪,Masvin。聪明,味道也不大,放几本书做成一个隧道它还能在里面玩。我老婆从小养这个,这么多年养了五六只。对了,你照顾得好,它是可以活很久的。”

我后来真就给儿子抱了一只荷兰猪,母的,焦黄毛色,取名叫锅巴。


他的妻子身体依然不太好,为了病人方便,弗莱明就在家里搞了不少装修。夏末,一辆闯红灯的轿车把骑车回家的弗莱明带出几米远,锁骨和两根肋骨骨折。“上救护车前我就疼昏过去啦。”医院里的他,脸上还是常日的笑。平心而论,我觉得他运气属实差了些,可弗莱明并不在意。南丹麦的普通人,面对灾祸时彷佛都有一种逆来顺受的宽容态度。既不像我们中国人的乐观,也不像日本人那样,一转欣赏凋零破灭。他们的耐性,更像是一种从现实中的抽离,彷佛在真实宇宙之外,还保留着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位面,躲进去就万事大吉,任凭世间多少风雨。

只是这个时代的风雨也过于猛烈了。一九年底最后几天,我在海外听到中国有新型肺炎的流言,回国路上,阿姆斯特丹的机场甚至开始给中国人做体温监测。在那无比混乱的光景里,恍惚间听到弗莱明的妻子似乎又入院了。二零年二月,我结束假期回到丹麦,确认了弗莱明妻子肠癌复发的消息。我在隔离时也向他发了几次邮件,但未曾得到回复。同事都传说这次情况很严重。

四月初,丹麦宣布封闭国境,和欧盟的关系一下紧张起来。民众开始表达自己关于健康与外交的观点,社会气氛变得罕见的焦躁。惴惴不安中,有一天我收到了来自弗莱明的一封邮件,收件栏只有同办公室的寥寥数人:

亲爱的朋友:

带着巨大的伤感,我在此告知,我亲爱的妻子,苏珊娜,在四月十一日晨间去世。

她曾坚强地与癌症抗争,但不幸输掉了这场战斗。最后的三周里,她在克里斯蒂安的临终关怀医院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于平静中离去。

我很欣慰,能与她一同度过三十二年的人生。

在葬礼结束后,我计划回到工作,回到你们中间来。

每念及此,总予我一丝希望与慰藉。


收到信的那个周末,我做了一次新冠测试,然后在城里搜寻了很久花儿。终于在一家关张的小花店门口发现了店主留下的散装花朵与电子钱包地址。我凭感觉挑了些百合、马蹄莲和黑玫瑰。半小时后,我敲响了弗莱明家的门。看到我,他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那时丹麦政府还在强调新冠的恐怖,他的同事与朋友里,我是第一个上门吊唁的。

弗莱明把我引进客厅,第一句话就是他和他的孩子现在每天都会做新冠测试。我们面对面坐下,弗莱明泡茶、放花,显得手足无措,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只问他现在感觉如何。弗莱明艰难地回答现在已经好多了,片刻后又补了一句:“就是有时候,有种感觉会突然涌上来…会很难控制自己…”

接下来,弗莱明开始了缓慢的讲述。他妻子的病情,肠癌在短期内突然复发,因为各种原因只能保守治疗,然后发展速度又超出预计;那座临终关怀医院,一个在联合国人类文化遗产旁边建立的,专为病人最后一程设置的机构,里面六十个医护照顾不到二十个病人;他甚至讲起了妻子死后的保险和补贴——退回的社保六十余万,健康险一百五十万,妻子工作的村政府还给了四十万慰问金。这些信息杂乱无章,弗莱明好像仅仅试图用讲述来维持体面。直到他拿出一个纸盒,里面装满了同村人投递的唁电。他的目光突然柔软了,人也好像放松了一些。

“她的灵柩在几天前刚运回这里的教堂。进村的时候,大家都站在门前,目送她回来……”

有一瞬间,我彷佛窥见了丹麦人心底那小世界的一角。他们并没有凭空捏造出一个适合躲藏的地方,也许是,他们身旁的世界,本来就是很小的。

之后弗莱明站了起来,带我走过他家的房间,走过去年夏天新修的厕所、浴缸、楼梯扶手和开关。他又带我去二楼,两个孩子正愣愣地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对我的回应十分无力。

“真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他们,以前都是她做饭,现在得从零开始学……”

弗莱明又把我带进院子,给我看他妻子曾经精心打理的花池,有几株大丽花已经枯死了。给我看他家的仓库,里面有十多年前他给孩子做的木头玩具。给我看废弃的马厩,现在里面停着一辆七十年代的Massey Ferguson红色拖拉机,就是答应我儿子去坐的那辆。

我们走着走着,终于走到院子里视野最好的位置,巨大的铜山毛榉下,立着一幢崭新的玻璃房,里面放着一个茶几和两张躺椅,还有一盆翠绿的龙血树。弗莱明的脚步不知为何开始蹒跚,脸上的肌肉也牵动起来…我们走近那座闪闪发光的建筑,弗莱明伸出手,缓缓扶在窗棂上。

“这也是我去年夏天盖的……” 弗雷明压抑着情感,轻声低语,风中的老树发出扑簌簌的声音。“当时就觉得,以后不太会出门旅游了吧,苏珊娜又喜欢看书,我就造了这座玻璃房,让她可以躺在里面,读读书,看看院子里的风景……”他抬起脖梗,瞪大眼睛望向天空,可这些都阻不住泪水从深陷的眼窝里流淌下来。

即使在那时,他首先想到,依然还是掩盖自己的失态。


二零年对大部分丹麦人都是最难熬的日子。出于对经济形式的担忧,许多公司都把员工遣散回家一两个月。人心浮动下,连我也没有多余的同情心了,只会偶尔想起弗莱明现在怎样,在这个特殊时期,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还好吗?直到二零二一年的春天,疫情略微好转,我们终于又在办公室相遇。弗莱明看起来气色恢复了一些,他的儿子参加了丹麦海军,女儿则去了欧登塞学习舞蹈。现在他孑然一人,但并不孤单,亡妻的兄弟姐妹经常走访他,办公室那对保加利亚小夫妻也买了他家附近一套房子——乡下的不动产都极其便宜。小夫妻酷爱骑摩托,经常穿着皮衣开着铃木从村中小路呼啸而过。受他们影响,弗莱明居然也买了一辆二手雅马哈,现在正在一件件拆开清洗维护。正说着,那位保加利亚小伙凑过来,对大家说,我觉得吧,弗莱明一个人以后更自由了——然后被一顿啐——这家伙向来这么会说话。

大家又开始串门,我也向弗莱明发出了邀请。几天之后他来了,还是和过去一样,抱着一瓶酒,一盆大丽花,一盆蓝莓树。我们在花园里吃点心,弗莱明和我儿子聊着拖拉机的事情,往事彷佛天上的云朵般缓缓飘过,只留下几缕淡淡的痕迹。

“你要看我的荷兰猪吗?我养了一只荷兰猪。”五岁的儿子突然对圣诞老爷爷发出了邀请。佛莱明愣了楞,然后缓缓说道:“好呀…”他跟着我儿子进到房里,脾气古怪的豚鼠小公主发出一串尖锐的抱怨。

“它叫什么呀?”

“锅巴。”

“好的,锅巴,锅巴…”弗莱明的中文发音很滑稽,可声音却是那样的温柔缱绻,好像在唤醒一段睡去的回忆。

“弗莱明,开饭啦。”我走到书房门口,就在他背后几步远:“弗莱明?”

弗莱明没有回答,他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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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个回答下面讨论我是否焦虑家里有多少钱的一律删除,因为这不是这个回答的本意,我个人从不觉得自己焦虑有压力,甚至可以说相当轻松快乐,也只有北欧人会认为我有压力,现在这行赚得少,但是退学打工开始我没有花过家里一分钱。念书,不辞职,甚至加班,都是因为我很热爱这一行,我是那种没人催我我都会主动出战加班,干活的时候会沉迷到公司保安都催我回去的人,赚得再少我也不打算转行。我家里也没有给过我和我弟弟赚钱的压力,继续干着挺开心的。

原回答:

别说被老板压榨卷得死去活来的人了,我在英国打工,要不是我还有个小小梦想,我都想润北欧!

几年前在瑞典实习的时候,老板问我是否能找到住处,我说我在瑞典人生地不熟,于是她邀请我住进她家客房。

我上司是一个快要六十岁的芬兰女人,工薪阶层,单身,年轻时从国外领养了一个女儿,后来女儿大了结婚成家搬出去了。她便搬到了一座小城市找了个公立美术馆经理的岗位,住在一套两室两厅一卫的小房子里,还带了个小阁楼做储藏室,房子挺老的但是应有尽有,冬暖夏凉,有个花园,有一只猫,开一台中档价位的汽车,平时穿一些法国意大利品牌中档价位的衣服。上班就是打发打发时间,她说她现在生活费都是花工资,年轻时的积蓄在银行里躺了很多年她也想不到该怎么花又懒得做投资就没动过。我住在她家,每天坐她的车上下班,吃饭也在她家。她给我买了一张火车季票方便我四处溜达,每周都要请我下馆子两三次,有时周五下班早还会带我去丹麦吃饭,每次我们俩一起吃,折合rmb大概600~2000不等,相对于国内来说很贵,但是这在瑞典和丹麦就是正常~还不错的馆子的花销,代入瑞典人的收入,也就不会觉得很贵了。以她的话来说,她“压榨”我无薪实习,办签证买机票还要花钱,她要是不给我花花钱会感觉羞耻。【她的原话:darling I am exploiting you already, I will embarrass myself if I don't buy you dinner.】

每周上班四天半,每天上班八小时【十点到六点】,周五四小时,上司每天六点起床喝茶做瑜伽,夏天早上会去游泳。兴趣很广泛,平时喜欢学外语,烘焙,吃吃吃,旅游,不过最主要的是搞音乐。每天下班后有起码两小时时间她都在搞爱好。每周都要去找一个私教上声乐课,每隔一天跟邻里其他老奶奶一起排练搞民谣。我给她带的礼物是从我爸那里偷来的几盒中国茶叶还有一套旅行茶具和丝巾,她一闻说这茶不得了!我刚想教她怎么用我行李箱里带来的简易茶具她就蹭蹭蹭跑到楼顶储藏室里搬出了一整套中国紫砂功夫茶具,说这套茶具据说只有特别好的茶叶配得上!今天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我:...您这茶具哪来的啊

她:前几年在中国旅游带回来的!我看到他们觉得很美还以为是藏品,没想到是茶具,就给买了!我还有几套日本茶具你要不要康康。

我每天工作内容都是一些任何人都可以做的工作。帮她整理办公桌,打印文件,扫描文件,收发邮件,回一些礼节性的邮件,整理时间表,偶尔跑腿去邮局取东西寄东西,帮着美术馆里挂画摆东西打印调整一下光效什么的,偶尔来个客户或者访问者就接待一下,倒水倒咖啡送个点心。其实她很清闲,小城市美术馆真的没什么活,收实习生也就是那段时间闲得无聊,又懒得干活...反正每次有什么活美术馆里的工作人员肯定都会拖到最起码第二天甚至第二周才动工,多个人干活也没什么不好,于是美术馆批准了。

我一开始为老板自掏腰包,打理我的食宿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就总想着帮她干活,帮她给花园浇浇水,帮她一起做饭,或是给她尽快处理工作,结果一周后我发现...以我读二硕【mres,研究型硕士】时非ddl前,正常weekday摸鱼的效率处理工作,每天只用工作大概两到三小时左右,其他的时间又不好意思跑出去,就很无聊...于是我逼着自己拖延一点,再拖一拖,拖一拖,老板也看出了我很为难,于是特别批准了我可以出门帮她跑腿,想着法子喊我出门买咖啡买点心,买完她那份再给我自己也买一份,吃不下了就买美术馆待客的咖啡pod和茶包,买书买文具买这个那个的,纸本屯完屯圆珠笔,圆珠笔屯完屯荧光笔。然后我的工作变成了上午上班,下午发呆,玩手机看书,跟其他员工在茶水间泡咖啡喝咖啡,站在门外晒太阳抽烟唠嗑,找各种办法打发时间。老板为此没少给我买画册,都是把银行卡丢给我要我上街买,然后发票拿到美术馆报销,名义上要我帮她做research,其实就是怕我无聊。

其他员工看到我的效率都忍不住劝我,不用这么push自己【讲真的我完全没有push我自己,而是闲到一定份上kindle里下的电子书都看完了实在忍不住开始找事了】,否则每天上午就做完一天的工作下午就have nothing to do了。他们的工作节奏很慢也很拖,因为反正也没有那么多工作需要处理,没必要做事麻利。当天上司布置的内容他们一定会明天才开始做,很少会当天就开始着手处理。上班时差不多每一两个小时就要去茶水间弄点喝的或是出门抽烟,就是找借口聊天摸摸鱼。

在老板的带领下我开始每天早上沿着她的小房子边上的公路晨跑,下了班她去发展各种爱好,我就去森林里走走,走累了就坐在湖边休息,或者采点野果带回去。

每次在森林里湖边晃悠着,总觉得过了很久,抬起手腕看看手表上的时间,其实很可能才过去一小会,脑子下线的感觉最初很奇怪,后来习惯了,看着湖面上天空的倒影或是看着树上的松鼠们打架时间也就过去了。每周大概一两次,老板会从她那一柜子漂亮裙子里挑一条,然后化烟熏妆,烫头,风风火火地拉着我去邻里听大爷大妈们排练的音乐会,验收成果,吃邻里的老婆婆和大婶儿们烤的蛋糕和点心,顺便聊聊谁家女儿离婚了,儿子分手了之类的八卦。

邻居有几个奶奶听说我是学美术的,都特别热情地拉着我去看她们买的艺术品,还有她们业余画的画做的雕塑,拉着我跟她们一起去野外写生。得知我弟弟从前学习音乐专业之后,还跟老板说:下一次你就雇佣她弟弟实习,让她弟弟来跟我们一起合奏搞音乐!什么琴我们都有不用他自己背!

另外,北欧人的英语都非常好。事实上在整个欧洲来说,一般人学个三外四外都不罕见【法国人以及东欧某些非欧盟国家的人除外】,但是北欧人的人均英语水平在我个人看来在非英语国家中是最标准的【我出国快十年,一直在英语国家学习工作】,所以各位要是也喜欢这种悠哉的生活想去实习体验体验,有机会的话我推荐去北欧国家。

我和老板经常聊天,聊的内容天南海北。大概一个星期的时候,老板对我说,觉得我现在over stressing我自己,这恐怕不利于我的精神健康。那时我在读二硕,准备考博然后做学术以后当老师【家里给我定的,小时候没想太多】。

我:我压力还算大?那其他人怎么活啊?

老板:听我说,你这个年纪应该享受人生,fuck work!人在精力最好的时候不是应该多玩吗?我年轻时只愿意找兼职工作,每周最多也不能超过四天,剩下的时间我都在外面露营,摄影,组乐队,蹦迪!北欧的女孩子early 20s都会出国做working holiday玩几年,再回来考虑要不要读大学啊,找什么工作啊之类的问题,no offence,我知道亚洲国家生存压力比瑞典要高很多,你必须很努力地学习,工作,但是you are too young to worry, why don't you stop planning everything ahead?

我告诉老板,规划是家里规划的,我只是按部就班,我从小就在美院上学,14岁就进了美院附中,本科还有一硕的时候为了早日完成指标快点毕业,暑假都在拿课,已经很久没有过正儿八经的假期了。但是一方面是因为我确实热爱我的专业,这么做我很开心,而且确实有利于我日后发展。

老板感叹,人各有命数,她在我当时的年纪什么也没想过,出国做背包客好多年,只因为她觉得自己生在芬兰长在芬兰,芬兰对于她来说太熟悉也太无聊,那时她住在青旅里,累了就租个小地方打工顺便赚旅费,玩遍了欧亚,三十几岁来到瑞典才考虑到该settle down了读了大学。五十几岁又读了个学士学位和研究生,纯粹就是为了爱好。

我问老板,有没有后悔过没有结婚,因为我想一辈子单身,尤其年轻时我觉得婚恋会占用我搞艺术的时间。

老板惊奇不已: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 我也一辈子没想过要结婚,但是谈恋爱多好玩啊!每天上班也就六到八个小时,我上大学的时候延毕好几年,除了天天因为无聊换专业,就是因为追我的男孩子太多啦,我每个月都要date不同的男生,家里随时都摆着花,花瓶没有一天是空的,花都是他们送的!

我问她,那你作为单亲妈妈,一个人带孩子的时候辛苦吗?有什么难处没有?

她:没有难处啊,孩子懂事了之后我就让她自己上下学,多摆双筷子多洗一篮衣服是有点辛苦啦,还有节假日我想去旅行,徒步远足什么的孩子去不了,要送到亲戚家托管什么的有点麻烦,但是没什么难处啊,孩子大了会有自己的人生。就跟你父母带你和你的弟弟一样啊,但我一个人带一个孩子,平均也下来一样啊。

我回答:虽然我家经济状况挺好,供得起我从小学艺术专业,在美国读本硕又来英国读二硕和博,也供得起我弟弟小时候学音乐,去加拿大念书,但我父母养我们不是多摆一副筷子,多洗一篮衣服这么简单的,他们很辛苦,好不容易才把我和我弟弟拉扯大的。

她:这些地方的学费都挺贵的,既然供得起那还有什么压力呢?你们俩经常生病吗还是有什么特别难的地方呢?比如disability?

我一想,以瑞典的社会福利,上学看病,确实也没什么大压力...

于是我不得不跟老板解释,虽然我家没有经济压力,我和我弟弟也不是残疾。但是即使从小家里有保姆带着,有家政阿姨做饭打扫家里,但是为了这样的物质条件我父母不得不起早贪黑地工作,给我和我弟弟计划教育就业的问题更是从我还在襁褓里开始就难倒了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整整六个大人。从小光是给我和弟弟节假日找名师上大师课这件事,我父母就没少四处奔波找人求人,花钱出力。我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爷爷已经把我以后去哪里读博读完博当老师都想好了。

她:你家人很焦虑吗?做这么多是为什么呀?你才多大一点点就要给你准备这么多东西,你以后也不一定用得上啊。

我解释,如果我父母不这样做,我就会输在起跑线上,以后就没有任何选择了,别说考研考博,连中学都考不上,更不要说学美术了,长大后也要落下一大截,因为其他孩子也很努力也是从会走路就开始各种培养,而且中国教育资源是有限的,如果我十四岁考不上全国最好的艺校,未来想去美院学美术就很难了。

于是我的老板就被我绕晕乎了。

问我:为什么你小小年纪就要离开家去首都上学?为什么一定要考最好的美院的附中?其他的城市,其他的艺校不行吗?

我解释,中国美院就那么几所,竞争力都很高,地方艺校和地方美院的附中教育资源没有那么好,而且在首都考大学相对来说简单一些。

老板又问:那美院呢?

我解释,不同的美院差别也很大。

老板接着问:那你为什么要在美院当老师呢?能让你当上亿万富翁?你不能自己做艺术家做freelance吗?

我解释,当老师不会有太多压力和竞争,而且保障更好,很稳定,做freelance没有五险一金,有风险。

老板摸不着头脑:what are you risking?

我想了半天然后跟老板解释,做保障不好的工作的话,万一我得了癌症或者出了车祸就会很麻烦。

老板大惊失色:omg,你二十出头,好端端为什么担心自己得癌症出车祸?是从小经历过什么有trauma不成?

我说我不觉得我会得癌症或者出车祸,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工作越好保险也就越好,有五险一金。

然后老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开始问我:那不好的工作就没有保险吗?你不能自己买保险吗?保险很贵你买不起吗?为什么有的工作给保险有的就不给呢?不给保险的工作是不是工资很高老板让大家自己买保险?...

然后我发现要解释的东西越来越多,那天是周六,我们从brunch后开始聊,聊到了后来一边聊一边一起做晚饭,又一边聊一边吃完,一边聊一边喝茶,聊到了后半夜我还是没有解释完为什么我的人生【在她看来】很累,有做不完的计划...老板也越听越疑惑,最终结论:我年纪轻轻却过于焦虑。

其他员工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问我为什么这么年轻就要取得这么多学位,问我为什么假期不去度假还要出来实习【虽然我觉得在那上班跟度假也差不多】。我解释:否则简历就不如别人,会被同龄人淘汰。他们又要接着问,什么是被同龄人淘汰?我只好一个一个解释,被同龄人就是找到的工作工资没有别人高,生活也就不如别人好,得癌症或者出车祸就连个给我收尸的人都没有。然后他们每次都似懂非懂点点头。

每到周五大家都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们这上班跟休假没啥区别吧。但是他们都会对我说thank god it's Friday, doing anything fun after work?

美术馆有一个女孩子跟我一样大,那时她已经去过三十多个国家,工作是part time,平时读大学,她说去过这么多地方还是觉得瑞典老家好所以回来了。

我:我也喜欢瑞典的生活,比英国还悠闲。

她:那你为什么不能留在瑞典不要回英国呢?stay then!

我:…因为我的书没读完,我还要拿我的学位…

她:我不能理解,我去backpacking的时候超级喜欢泰国的沙滩,所以留在泰国好久,你喜欢瑞典为什么还要回英国呢?留在瑞典你失去的只有学位,回到英国你可是要放弃瑞典的生活啊!

我:...我不能因为喜欢瑞典的生活,放弃我的学位...我热爱我的专业。

她:瑞典也有美院,也有很多国际学生呀,你可以退学,然后来瑞典读书呀,你晚一点再拿学位有问题吗?

我:我现在退学的话,二硕的学费生活费还有我做research的各种成果就都打水漂了,从头开始学瑞典语办签证申请也很费时间很花钱,晚一点拿到学位我就晚一点考博,然后晚一点入职当美院老师。那样我和我的家人都会很麻烦!

她:可是来瑞典你可以天天过这样的悠闲生活啊!有什么比开心更重要呢?

我:...好像有道理耶。

后来,在瑞典的生活,这个同事,还有老板说的话,都对我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于是几年后,博一读得很开心的我退学了,目前在腐国做我喜欢的工作,虽然辛苦,虽然工资不是那么高,但是我确实更快乐了。最开心的事就是可以上班,加班,还有工资拿。

我依旧向往北欧悠闲的生活,但是为了我热爱的专业,我热爱的工作,我决定留在英国,

在丹麦玩的时候遇到过很多假期在北欧国家打工/实习的欧美人有许多跟我一样,更喜欢北欧的生活。其中包括一个美国来的研究员,她放弃了美国学术界大好前程在丹麦做很普通的工作,理由是:在美国虽然赚得多,但是花钱太太太多,存不住,哪怕不追求奢侈,上几年大学就要背不知道多少年学贷,以后孩子上大学还有上好的私立学校也要攒钱,在NY必须住安保很好的公寓才能不用担心出门遇上shooting,而且每个月吃处方药每年看看医生花钱如流水,一来二去剩不下太多钱;在北欧虽然赚得少税收高,但是完全够用,甚至有不少富余,因为不用住多好的社区治安都很好,看病不花钱,再加上工作也很轻松,养孩子不花钱,孩子大了上大学也不会花钱;还有个学医科的西班牙女生,她在挪威打工,由于英语不是很好只能端盘子,但是她宁可留在挪威端盘子而不是回西班牙老家学医未来当医生,除了她不喜欢西班牙的社会文化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挪威端盘子压力也不大,生活也很好很清闲【即便西班牙的生活已经很清闲了】。

要说北欧的缺点:靠近北极圈,夏天日照太长,冬天日照太短。北欧人总会想办法去有太阳天气暖喝的地方度假。我去的时候快到秋天了也就还好,跟英国差不多。

税收很高,这一点在我去过的欧洲国家里八九不离十,除了巨富之外大家税后都差不了太多。几乎没有一飞冲天的机会,但也几乎没有掉进谷底的风险。

娱乐活动方面我不觉得少,以我在国外生活了快十年的经验来看,再村再小的地方的人也是有娱乐项目的,只是跟国内不一样,所以许多国人不认为那是娱乐活动而已。比如北欧人的娱乐,玩乐器组乐队画油画还有玩户外运动都算是入门的,再来什么极限运动,环游世界,学外语,都是烧钱烧时间的爱好,国内大部分人玩不起也没那个精力。有点闲钱或者喜欢找乐子的直接买游艇买房车买林中露营小屋去了,这种爱好不仅烧钱,还很烧时间,没有大把大把闲工夫玩不起。但是在北欧算不上稀罕,老板邻居家的大婶儿是护士,她老公是木工,他们家就有一台很大的房车【住得下六个人那种】,还有个森林里的小屋,到了假期总要拉上一大堆朋友去住上几周。

再比如我老板,当初学的是拉丁语,这门语言搁现代除了可以看一些欧洲古代的文献,还有去梵蒂冈跟跟教皇唠嗑,已经几乎没有用处了,找老师也很麻烦,她还收藏了一些拍卖行里买来的绝版书。纯粹就是个烧钱的爱好,完全没有聚会/社交的用途。

你若是觉得这些爱好无聊也不难理解,因为这种爱好都是沉浸式的,而且需要付出很多时间学习,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才能摸索出一点门路品味到一点点乐趣;不像一局游戏一集电视剧,几十分钟快乐满足感爆棚。但是北欧人从小就习惯了慢悠悠的节奏,长大后也有的是闲工夫,所以他们普遍喜欢发展这些爱好。你觉得北欧人无聊,北欧人看着你还觉得无聊。 【我目前在伦敦上班,年初有个挪威客户,我们抽烟的时候他吐槽:伦敦这种破地方,每天看街上这些穿正装上班的人急吼吼的,中午吃饭都是胡乱扒两口,你说这种毫无乐趣的日子他们怎么过得下去...我无法反驳,因为我也没那么喜欢伦敦,我爱的只有我的工作】

物价,相对于国内来说高得不像话,比起英国都要高些,几年前我去的时候帮老板跑腿买菜,那种很普通的超市里一颗平平无奇的卷心菜折合rmb都要好几十块,好一点的超市里吃起来有点甜丝丝的卷心菜大概要贵1.5倍,一瓶汽水折合rmb要差不多二十,一个人在瑞典或是丹麦的首都正常小饭馆吃一顿折合rmb大概400左右,小城市也不便宜,但是瑞典人均收入很高,你要是在瑞典工作就不会觉得很贵。

就业,就业很难,想找专业对口的工作更难,我在瑞典实习的时候老板经常带我去丹麦玩,相对繁荣一些,可是我跟那里的美术学院学生聊天,他们都表示羡慕我日后在英国可以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哪怕是用爱发电,因为他们中很多人自知日后不会做本专业的工作。但是他们的观念也不一样,不会特别在意日后的工作跟本专业不对口,读书对于他们来说花不了太多钱,除非学医学建筑这些门槛高强度高的专业否则也不会很累,想延毕随时可以办理,基本上纯粹就是出于兴趣,日后工作了也有大把时间精力金钱去发展兴趣爱好。我老板上大学的时候换过很多次专业,最终拿了心理学的学位,后来又读了个化学的,但是她一辈子都在美术馆和出版社里上班。现在她家里的书房还是放满了化学和心理学的书。没事还会出国去听讲座。

生活确实没那么方便。有一天快到周末去了斯德哥尔摩,周五晚上下火车到了市区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我入住之后想着买点快餐对付对付算了,结果发现离我最近的麦当劳居然九点就下班了,其他麦当劳有营业到深夜的,也有24小时的,但是都有一点远,可能是听到我的肚子咕咕叫,前台小姐姐很是同情,带我到大堂吃早饭的地方免费拿了剩下的面包水果和牛奶【那个小姐姐真的好好,后来又去了一趟斯德哥尔摩,她看到我每次都一个人吃早饭就跟我说你可以看看手机或者书,慢点吃多吃点,我让他们最后收你的碗盘】。

那天我吃着小姐姐施舍我的面包牛奶还有些水果,发现老板发给我一条消息提醒我没带她给我准备的吃的,现在餐厅估计都打烊了吧,找到吃的了吗?回去之后我跟老板吐槽麦当劳九点下班,她:瞧你,跟第一天来瑞典似的,来了几周还不知道吗。我说那可是你们国家首都的快餐厅哇!她说首都怎么了,快餐厅又怎么了,首都人民和快餐厅员工也要休息啊...

后来我一想,对哦,估计全瑞典也没有几个要加班到半夜的人需要出来吃快餐吃宵夜充电...如此一来也没必要24小时营业。

快递外卖之类的服务也基本上等于没有,什么事基本上都要自己动手自己去买,有一次老板要我买的书被我搜到只有另一座城市某家书店有,于是第二天开车带我去买,因为寄过来时间还要更久【其实就是杀时间罢了那本书根本就没必要买】,但是生活节奏不一样,北欧人每天下班就基本上没事干了,工作节奏也是慢吞吞的,所以根本没有必要高效率,除非是性命攸关,否则如果你说自己隔天就需要什么快递上门,北欧人是没有办法理解的,每天时间都是大把大把的,急个蛋?

社恐,说实话我不觉得北欧人均社恐,至少丹麦人和瑞典人给我的印象可以说很热情健谈,英国人美国人也一样,只是文化不同。如果按照中国大部分人的标准,那不仅北欧人算社恐,美国人也可以算社恐,英国人也可以算社恐。中国人认为西方人社恐,人与人之间没有温情的原因我总结出来以下几个:

1.西方人遇事普遍自己做决定拿主意,连父母或者兄弟姐妹的想法都极少参考,更别说你一个朋友一个同学同事,你随随便便跟一个正在纠结的西方人说你怎么想你怎么看,他只会跟你说一句don't judge me或者it's not your business,更不要说像国内邻里一样关心他的人生大事三姑六婆说对象了,除非你在ta心目中是个很有智慧的人,比如在一个圈子里类似于老父亲或者老母亲让他们信服的角色,那他们遇事可能会主动来找你参谋;

2.或许某些领域里做事你可以求助于你的networking能力,也就是所谓人脉,比如我现在做得艺术行业在英国已经算是非常仰仗networking的了,英国在西方国家中也算是人情往来相对较多的,但实际上也只是偶尔可以因为你的不同多照顾你一点,多给你一点时间,绝大部分时候还是要按照规章制度办事走流程,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人情社会这种说法,在大部分西方人看来这种说法就是不公平不公正,严重点的直接来个举报,我司还有对手行十几年前因高层之间串通操控公司的一些事物被举报过,两家公司因此从头到脚整顿纪律,双双血洗高层,executive几乎全体被炒鱿鱼+跟这个行业就此告别,所以哪怕是相对来说人情社会一点的英国,人们也只是习惯性护短,而不是因为跟你关系好就特殊照顾,在美国瑞典我完全没体验过被特殊照顾;

3.大部分来欧美国家的都是打工人和留学生,移民的家庭会比较喜欢留在移民的社区圈子抱团孩子也从小融入当地社会,但是留学生和打工人都是半路来的,大部分语言不能做到100%交流自如,文化上也有隔阂,基本上是无法融入当地人的圈子深交的,一起蹦迪喝酒吃个饭出去玩两次谁都可以做到,能不能真正让对方尊重你信服你,觉得你这个人能处,这就要看你是否能看懂西方人的思维,你在他们看来是否可靠;

4.他们出去玩的方式跟我们不同,下班放学不会安排撸串ktv节假日也不是桌游网吧去哪打卡,除了喝酒,他们玩的大部分娱乐项目中国人从小没玩过长大了也未必玩得起,说走就走的国际旅行对于一个去哪都要办签证的人来说更是不存在。

我是一个生活中不会刻意跟任何人接触的人,不会刻意networking或是socializing,交流基本上就是职场上校园里那一点点,一个月跟朋友一起出一两趟门,但是我在美国英国朋友还有同学同事遇到事了总会来找我商量问我的意见,重要的事总是请我做,也总喜欢拉着我说话,问我对于各种事情的看法,你说是什么原因呢?

最后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在我们看来,北欧人的生活,真的很无聊,甚至可以说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七八十年一辈子如一日地无聊。但是你亲自体验一下就会发现,北欧人的生活工作学习,几乎就是在打发活着的时间。他们一辈子几乎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

大概就是酱紫...总的来说就是。

就如同我的北欧老板和同事们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们会内卷会压力很大会为了生存四处奔波,觉得难以想象,认为我肯定在夸夸其谈,夸张化各种烦恼,认为中国人的生活压力不会比北欧人高多少,我读书工作压力大push我自己是典型的杞人忧天,anxiety attack一样,很多国人也无法理解,无法想象,北欧人一生一世都是闲云野鹤。


解释一下。

太抬举我了,我什么王都不是,读博期间或许算摆烂王。

我的三观和世界观也不是北欧人给的,在我看来北欧人有北欧人的生活方式,不喜欢北欧慢节奏生活的北欧人也大有人在,大家应该去追求自己喜欢的生活,所谓人各有志。像我,我本人非常喜欢北欧的生活节奏,但是我更热爱我现在所从事的行业,所以我不会离开,至少现在我希望自己可以为之添砖加瓦。

我的压力并不大,我也并不认为自己内卷。当初读硕士读博士的原因是因为我过去的职业规划是当大学老师,后来改变了想法也就退学了。只是在北欧人看来,当时的我是个焦虑卷王。但实际上我跟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大部分人比起来都可以说是个很幸福没有压力的人。

硕博的学位当然不是人人必备。我家里希望我读博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我奶奶年轻时作为一个学历不高的职业女性明里暗里受到过不少性别歧视,我爷爷一直看在眼里,所以从我出生后不久就在思考我要做什么工作拥有什么水平才可以少受一些性别歧视,他希望我的本事比大部分的同龄男性更加过硬,其次是因为我的专业是艺术创作,就业前景不够稳定。综合这两个考量家里一致认为我读最好的学校,然后考研考博,在学校里教书是最好的出路。

但我从小是真的没什么压力,甚至可以说没付出过多少努力,不是我谦虚或是凡尔赛,而是我自己很热爱我的专业,以及我家里在我的教育上的投入非常非常高。家里虽然很完美主义,但是学艺术是我自己的选择,在家里或是旁人看来是努力,可我自己是真的没什么感觉,只是被自己的兴趣驱动着一直在往前跑。当你找到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的时候,你为之付出再多也不会有疲惫的感觉。

一直到读完一硕,这辈子都没有过任何曲折甚至任何挫折,所以也没有想过别的,曾经我也以为我会一直安稳下去,读完书然后开始教书,在校园里安稳地过完这一生。但是这一切逐渐改变了,我的母校不授予博士学位,因此一硕毕业时我不得不开始思考未来的去处,当时家里更希望我留在美国换个学校接着读博,然后早日毕业,开始教书。但是我那时突然有一点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再加上导师的建议,于是毕业后我离开了美国,来到英国攻读第二个硕士学位。但是在英国我接触到了学校之外的艺术市场,加上接触到几位前辈,对于目前的行业产生了更大的兴趣,校园生活对我的吸引力越来越小。于是博一那年我毅然选择了退学。

现在赚得不多,工作也确实不是很稳定,要是哪天再来个什么疫情或者经济危机我会被迫无薪休假甚至被裁员也说不定。相对于很多领域很多岗位或者大学老师来说我这一行工作辛苦待遇却并不好,但是我热爱现在的工作,兴趣使然我也乐于为之付出。

我这一篇回答也没有拉踩任何人的生活方式,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非要觉得我在鼓励大家润北欧那是你的看法,而不是我的本意。我的目的只是为大家呈现出我在短短两个月内在北欧体验到的生活看到的世界。

希望大家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