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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評】《消失的情人節》:濫俗的笑點如何傷害一部電影?原來楊曉琪的眼淚只是在贖罪

【影評】《消失的情人節》:濫俗的笑點如何傷害一部電影?原來楊曉琪的眼淚只是在贖罪
Photo Credit: 牽猴子整合行銷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追究《消失的情人節》失敗的原因,我會把它歸咎在公車上那場失敗的召喚儀式,但就敘事的角度而言,《消失的情人節》願意提供給我們的一些以資共情的基本要素也不足。

文:林祐臣

先講結論,我並不喜歡《消失的情人節》這部電影。

不過不喜歡的理由和最近炎上的原因沒什麼關聯(先原諒我把大家炎上的原因簡化為阿泰的行為令人感到不舒服、不道德,以及關於主流意識的再生產這些面向),我知道每個人都是從不同的角度去觀看以及反省的,但就我在網路上接觸到的資訊,這些評論(同時也是讓一些人感到不舒服的評論)主要還是集中在阿泰是個噁男這件事情上面。

雖然我確實是抱持著「我要來看看是否真的跟大家說的一樣糟糕」的心態在閱讀,而這一因素也讓我在電影的前半部分(時間暫停之前)由衷地感到不耐與煩躁。之所以有這樣的情緒,就我自己的角度分析,是因為我沒有抱持著一種「通俗劇的想像」,雖然我的確知道陳玉勳在《熱帶魚》之後拍過《愛情來了》也拍過《總鋪師》。

不過由於我最近正在反省,自己是否被「作者論」這種批評取向影響的太深,以至於忽略電影劇組中協作的互動關係(就像有人指出當時拍攝時攝影師、副導會如何如何給出「建議」),所以我盡可能更開放地去看待這部電影。

我在此前對《消失的情人節》有很高的期待,它看起來非常有野心,我看到時間暫停這個奇幻的要素,也看到渴望愛情的人,看到一些有關遺失和拾回、關於欠債和償還的暗示。這讓我迫切地想要了解這部電影會如何去書寫,遺失的時間、遺失的回憶,是像《王牌冤家》嗎?還是像《今天暫時停止》一樣,被困在無窮無盡的循環裡?

至於渴望愛情的靈魂,又怎麼讓人不去想到侯麥(Éric Rohmer)的《綠光》,它會怎麼樣去呈現楊曉淇的苦苦等待,向侯麥一樣溫柔地捕捉那個在冗長的自我辯解中,令人感到不耐的、被厭棄的黛芬,活生生地呈現一個真實的人物,可是好像都沒有。

在一些訪談中和評論中,可以看到陳玉勳導演對於捕捉「日常生活」和「市井小民」有著很大的熱忱,他希望呈現一個「有血有肉」且「活生生」的角色,而他的影迷似乎也對這一點大表贊同,並認為他們確實在《消失的情人節》看見了他為此所做出的努力。

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影評人壁虎先生的評論非常精準(我不盡然同意他的觀點),他寫:

「……被塞滿每一場戲的譁眾取寵的僅僅稱得上是台灣低俗綜藝節目式的無腦笑點所替換……這些刻板的笑點和對女主人翁傻蠢的機械式的強調,支撐電影的第一大段。」

我不認為看到這些劇情橋段,會讓人感覺電影有試著捕捉「日常」的努力和企圖,它的宣稱與它的所作所為並不一致。它甚至也稱不上是一種嘲弄式的模仿法(parody),藉著擬造和嘲弄風格中的怪癖來重新肯定正典,它的目的只有單純引人發笑,而這點令我厭惡

就拿在公車上劉文森被幫派兄弟教訓的那場戲來說,其一的功能是為了補充敘述。因為在這之前阿泰(與觀眾)在暴雨中,看見劉文森從豪宅中走出並拍下照片(我們在視覺上見證了劉文森的背德),然而,暴雨令阿泰聽不清楚劉文森與富家女的談話。因此在這場戲中,電影讓阿泰在駕駛座上「聽」另一個傻蠢受害者天真的控訴,而我們則見證這名受害者的弟弟,帶著一幫「兄弟」對劉文森施予制裁。

我們在這邊重新肯認了「劉文森就是個渣男」,電影要阿泰也要我們確定這個事實。因此,黑幫兄弟的出現,實際上與「機械降神」(Deus ex machina)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們唯一的功能就只是代替觀眾作出裁定,宣讀劉文森的罪行(欺騙老實人)並懲罰他(透過暴力)。

劉文森和黑幫兄弟因此,只能是《鐘樓怪人》中,道貌岸然的克洛德孚羅洛(Claude Frollo)和面惡心善的加西莫多(Quasimodo)的閹割版本。因為《消失的情人節》既無力也無意(拜它的通俗劇取向所賜)去刻畫除了「惡有惡報」之外的事情了。

它不敢指出加西莫多那張「可憎的復仇的面孔」,也不敢指出(純粹或不純粹的)愛情的毀滅性本質。因此在這裡,最好的做法就是讓劉文森虛情假意的愛逼死天真的會計師,使她成為被吊死在絞刑架上的愛絲梅拉達(Esmeralda),然後再讓她的弟弟如同加西莫多將克洛德推下萬丈深淵粉身碎骨以完成他的復仇。不如此解讀我們不能意識到電影自身所宣稱的:「我姐不喜歡暴力,但我喜歡啦!」是何等的偽善。

我也看到了一些人指出黑幫兄弟很「可愛」,這些觀眾認為這代表陳導想要表現出「善與惡的模糊」。但我要指出的是,造成這些錯覺的最大功臣,實際上是憨厚的高大光頭手上的那杯珍珠奶茶——「欸你看!流氓喝珍奶好可愛喔!他們一定不是壞人!」

這些黑幫兄弟在這個場景中,實際上是三杯行走的珍珠奶茶,領頭的就是一杯會說話的珍珠奶茶。我的建議是把這些兄弟直接換成珍珠奶茶,讓珍珠奶茶去教訓劉文森,不僅可以讓《消失的情人節》維持一慣的通俗笑點,還更加地貼合它的超現實風格。

我的厭惡不只是針對那些在《總鋪師》和《大尾鱸鰻》或許還有《國光幫幫忙》和《全民大悶鍋》中,一再重複了無新意的笑點製造流程,另一方面也在於導演宣稱要拍攝的「有血有肉的人」,卻在這些場景中被無意義的消磨。

而在敘事、在劇情之外,我們也不能不注意鏡頭的表現是如何與這樣的內容互相進行火力掩護。我們可以在每一場拍攝人物的場景中,發現陳玉勳選擇使用淺景深的鏡頭,它讓我們別無所能地將視線焦點放在那個人身上。

我對這一點持強烈的批評態度,但理由不是因為我是巴贊(Andrew Bazin)的狂信徒,我對於攝影機應該怎麼樣去捕捉完整真實世界的義務,並沒有那麼嚴肅的主張,就像同時我也認為景深鏡頭如同透視法一樣,無可避免地具有一種霸權式的性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