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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01 08:03:35| 人氣15,58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細讀】《史記‧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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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一場微不足道的飯局

1、史記〈項羽本紀〉挑選了項羽生平三件重要的大事:鉅鹿之戰、鴻門宴、垓下之圍,我們可以說,「鉅鹿之戰」講述了項羽崛起的過程,「垓下之圍」則是一個悲劇英雄的殞落,而「鴻門宴」正是其中轉折的關鍵。唯有一個偉大的史學家,才能獨具慧眼,看出「鴻門宴」的特殊地位。


2、從表面看來,鴻門宴之後,項羽獲得了勝利。他佔領關中,掌握了政權,自稱西楚霸王,封劉邦為漢王,自此退出關中,回到了吳楚。項羽挫折了秦朝企圖改革的「郡縣制」,而重新回到了古老的「封建制」。因此他最終沒有稱帝,而是把政權再次下放給各國,只維持名義上共主的地位。這是項羽失敗的客觀原因——他做出了錯誤的體制選擇;雖然他在性格上也有主觀上的缺失。此後楚漢持續相爭四年,劉邦終於打敗項羽,建立起漢朝——這個在上古時代,最輝煌的帝國。


3、因此「鴻門宴」是個重要的轉折,表面上,項羽經過這場宴會而獲得了勝利,然而終究養虎遺患,四年後自刎於烏江河邊,結束其短暫而閃耀的流星人生。實際上,「鴻門宴」正是項羽失敗的徵兆,這點范增實具先見之明,他在表面的勝利中洞見了失敗的跡象,這一場原本顯得微不足道的飯局,改變了天下的局勢。


4、這也正是司馬遷的眼光獨到之處,他將天下混亂的局面集中在一次小小的飯局上,而描寫這場飯局時,以表面的平靜無波,掩蓋背地裡的詭譎攻防。以事後諸葛的眼光看來,現在人人都知道「鴻門宴」的關鍵地位;然而,當時身處歷史之中的人們,以及後來面對一大堆瑣碎資料的史學家們,其實都並不那麼容易「看出」歷史脈絡與演進方向的。這就需要眼光,需要一種判斷,需要史識,在混亂的歷史過程中整理出一個頭緒,並且賦予其價值與意義。這才是司馬遷真正偉大的地方,作為一個史學家,他「看出」了徵兆與跡象。


5、偉大的歷史家挑出了事件,賦予了關鍵的判斷,並且進行了書寫,這就需要文才了。如何描寫項羽這個人?如何描寫這個事件?如何描寫天下局勢的變化?由小到大,環環相扣,如何藉由「鴻門宴」將三者關連一起?尤其是對於項羽,該如何塑造這個英雄/悲劇人物?司馬遷選擇了「掩蓋」,是的,掩蓋,司馬遷描寫鴻門宴中的項羽,處處皆是掩蓋,並非掩蓋他的「非戰之罪」,這點在贊語中司馬遷已經進行了批評;而是用一種「掩蓋」的筆法,來表達他對這位悲劇英雄的欣慕與惋惜。也唯有如此間接的表達,或者才能真正讓我們接近這位傳奇般的人物。


文本分析

第一、二段

1、「鴻門宴」節取了〈項羽本紀〉最重要的段落:起自項羽贏得鉅鹿之戰,揮軍西進之際,至劉邦從宴會上逃脫,回營立即誅殺曹無傷為止,可分為六段,兩兩為一個部分,一、二段分寫項羽與劉邦,可視為開始;三、四段寫鴻門宴本身,作為高潮;五、六段寫劉邦脫逃,可視為結束。六段自成一個單元,可單獨欣賞與分析。


2、開頭兩段,第一段寫項羽、第二段寫劉邦,可視為一個對比,對比項羽與劉邦兩人性格間的差異,這是在內容上的對比;更重要的是,在寫作的筆法上,兩段亦有對比的關係,這是在形式上的對比。


3、先看形式上的對比。首先,我們可以發現,第一段與第二段在節奏上顯得不同,第一段明顯帶有一種「急促」感,而第二段則顯得「曲折」許多。第一段的急促感來自於發生事件的單純,並具有一種層層的推進感。項羽得知劉邦進入關中,兩次發怒,並決定明日發軍進攻,「為擊破沛公軍」;此後,他的這個決定再次得到了范增的加強,最後整個段落結束在范增所說「急擊勿失」一句上。


4、我們看見事件的單純——項羽兩次生氣,並且輕易決定攻擊劉邦;而這個單純的事件再次被范增加強且推進,他肯定了項羽的判斷,更在項羽決定「旦日饗士卒」之後,推進情節成為「急擊勿失」。因此整個第一段給人一種急促的節奏感:項羽發怒、項羽再次發怒且決定「旦日饗士卒」、范增加強這個決定並且更進一步地要項羽「急擊勿失」。整個情節亦呈現直線的發展,一路而下,無有收煞。


5、相反,第二段卻不斷給人一種「曲折」之感,與第一段的快速直線發展相較,第二段像是在原地踏步,迴旋往復地細細交代著情節,給人一種拖延、阻礙之感。首先與第一段相較,第二段明顯在份量上增長許多、並且在情節的推進上更加瑣碎。它主要涉及了三個人:項伯、張良、劉邦,事情很簡單,就是項伯見到劉邦、劉邦請他帶回口信,表明自己對項羽的忠誠。然而司馬遷怎麼講述這麼簡單的事件?


6、他先讓項伯夜見張良,請求張良逃走;張良拒絕,並且將此事告訴了劉邦;劉邦詢問張良,怎麼會認識項伯?張良交代他與項伯的情誼;張良引見項伯給劉邦,劉邦與項伯對話,最後要項伯帶回口信給項羽,表明自己的忠誠與歉意。


7、我們看見了一種精彩的敘述方式,也就是敘述不斷透過一人向另一人傳遞,意見在此過程中不斷地被轉知再轉知。可以簡單圖示如下:項伯→張良(要他夜逃),張良→劉邦(告知項羽將要進軍);劉邦→張良(詢問他為何結識項伯),張良→項伯(張良交代他與項伯的情誼);項伯→劉邦(兩人終於見面),劉邦→項伯→項羽(劉邦要項伯帶回口進給項羽,表明忠誠)。我們甚至可以發現,這組對話成為迴旋往復的兩次平行發展:首先是「項伯→張良→劉邦」,然後是再一次地「劉邦→張良→項伯」,兩次的次序恰成顛倒;再來是「項伯→劉邦」,再一次是「劉邦→項伯→項羽」,再次成為顛倒的重複。


8、一個簡單的事件,但司馬遷以複雜、瑣碎、間接的方式來講述,透過一人對另一人的報告、透過轉述又轉述的過程,第二段顯得無比「曲折」,它大大拖延了、阻礙了「鴻門宴」的來臨。這當然是第二段產生的作用,它要放慢腳步,然後製造一種期待,以迎接將要來臨的三、四段高潮。


9、然而這種形式上的對比不應單獨看待,更與項羽、劉邦二人的性格相關。與劉邦相較,項羽的性格顯得直接而獨斷,此由第一段項羽的兩次「大怒」已經呈現出來;更為細膩的是,項羽對於劉邦「王關中」的判斷,僅是根據「細說」——「聞沛公已破咸陽」、「曹無傷使人言於項羽」,然而范增的觀察卻有著具體的推論過程,雖然結論一致,但已襯托出項羽不經深思、慣逞血氣之勇的個性。


10、反觀第二段對於劉邦的描寫,即使比項羽來得更加大量且翔實,然而讀者卻不易掌握他的心理。他遭遇事情的第一個反應總是「為之奈何」,詢問他人的意見,而從不表明自己的立場;此外,他對張良與項伯的結識過程,從敏感懷疑到熱烈接待,從「吾得兄事之」更進而成為「約為婚姻」,也展現了牆頭草不會倒的政治軟骨功;最後他對項伯的一段話,更是低聲下氣、委曲求全,噁心得恰到好處。然而劉邦的性格正是如此,能屈能伸,時而果決、時而滑頭,無有中心思想。總歸一句:道義放兩旁,把利字擺中間。


11、也正是兩人的性格大不同,項羽獨善其身,劉邦長袖善舞,決定了兩人最終的命運,一是失敗的英雄、一是成功的帝王。因此第二段的「曲折」也不僅只有形式上的意義,更在內容上暗合著劉邦的性格,製造一種間接的態度,輾轉又輾轉、反覆又反覆,與第一段的直接加速度相較,第二段顯得冗長、緩慢、拖沓、牽扯不斷、欲拒還迎……,然而這不正是政治的本色?



第三、四段

12、第三、四段是「鴻門宴」的核心段落,司馬遷也透過這兩個段落來呈現項羽這個人以及他的心理。這兩個段落都有些奇特,第三段寫了項羽的「沈默」,第四段更是奇怪,它不寫項羽也不寫劉邦,轉而去詳細描寫了「樊噲」——一個在此事件上,不應該佔有如此重要地位的人物。


13、這兩個段落真是精彩,第三段把項羽變成了一個「空缺」,也就是它透過不寫項羽、來描寫項羽(正如〈晚遊六橋待月記〉);第四段則透過另一個人「樊噲」來描寫項羽,在他身上,間接地投射了項羽的種種特質與形象。總的來說,在「鴻門宴」這個關鍵的場合上,司馬遷總是避免直接描寫項羽,他企圖以「掩蓋」項羽、來表達項羽。這又是為什麼呢?首先當然與司馬遷對項羽的評價有關,但更進一步,其實與司馬遷對他自己的評價有關。


14、第三段發生了一些事:首先劉邦將他的忠誠再次表達了一次,只是前晚是對項伯、現在是對項羽。其次司馬遷詳細描寫了兩方人馬的座次安排,經由這樣客觀的紀錄,其實已經暗示出雙方的主客之別、實力懸殊了,這也是個精彩的筆法。再來司馬遷突出了范增的形象,他「數目項王」、並「舉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動作頻頻,心急如焚。最後引入一個新角色——項莊,他進入帳中,拔劍起舞、意在沛公。


15、琳瑯滿目,高潮迭起,既有客觀記實、也有動作比畫,只有一個人消失了,那就是項羽。司馬遷只以一句話描寫項羽的反應——「項王默然不應」,在此緊要的場合中,他「默然不應」。我們看不見項羽的外在形象,他既無言語、亦無動作,但他那「默然」的態度讓我們困惑了、不安了、震撼了,我們突然進入了他的內心,那一刻,項羽在想些什麼?


16、這是司馬遷高明的地方,項羽太難描寫了、正因為他太容易描寫了,他的形象太過強烈,強烈到成為了「扁平人物」。因此司馬遷放棄了所有對於項羽的描寫,他乾脆不寫了,他寫項羽「默然不應」,他讓項羽在當下成為了一個「空缺」,他讓項羽的心理成為了千古之謎。而唯有每個讀者都企圖思索項羽的問題,「項羽」才能變得立體、變得有生命。


17、第四段是「鴻門宴」最精彩的一段,也是最怪異的一段,因為它完全岔出了主軸,帶入了「樊噲」,然而也唯有這樣的岔出,我們看見了真正的項羽、我們也才看見了真正的司馬遷。在客觀的歷史之中,司馬遷要寫的是有意義的生命、有價值的人生,司馬遷要寫的是他的「志」,這是魯迅把《史記》評為「無韻之離騷」的真正意義,他與屈原都要在晦暗的世間中,唱出生命的光彩。歷史之客觀與否已不是最重要的事,歷史之中要有生命、要有人物、要有精神,要有「志」,這樣的歷史對我們來說才會是有意義的,這也是「成一家之言」的真正意涵。


18、第四段讓我們偏離了「鴻門宴」,但是看到了樊噲、看到了項羽、看到了司馬遷,看到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生命,一個壯士、一個俠。


19、「俠」是在戰國時期新興的一個階層,歷來對這樣的人多持負面評價,比如《韓非子》裡便說:「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將「儒」和「俠」斥為危害社會最深的兩種人。然而司馬遷卻公開讚譽「俠」,甚至為他們寫作了「遊俠列傳」,對社會裡這種動盪不安的份子,投以深情的眼光。司馬遷認為俠「言必信、行必果,己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阨困」,是重要而美好的品質,特別是在黑暗的世道之中,體制倫理衰喪殆盡之時,有人堅守一己之信念,且可以為此信念捐軀而在所不惜,實在讓人動容。司馬遷欣賞「俠」,他們輕生而重義,可以為知己者而死,活的自自在在、瀟瀟灑灑,讓人擊節讚賞。因此《史記》裡也充滿了對於「壯士」的熱情讚美,他們都是同一種人,雖然出身黑社會,卻有著高貴的靈魂。


20、這是第四段突然轉而描寫「樊噲」的原因,嚴格說來,司馬遷要寫的仍然是項羽,只是與前一段相同,司馬遷並不直接讓讀者審視他,而是透過樊噲,從側面間接地「輕觸」這個形象。第四段一開始便寫出了樊噲的義氣,他擔心劉邦的安危,急於「與之同命」;接著以一連串的行動,展現了樊噲的「壯士」行徑,他撞門而入、頭髮上指目眥盡裂、飲斗酒吃生彘肩……;最後司馬遷竟然讓樊噲以一小人物之姿對上敵軍大將,把項羽痛罵了一頓,且罵得正氣凜然威武不屈,這種地位上的不相稱反而彰顯出了另一種價值感,在政治上雖有高低之別,然而在更高的「義」的標準上,兩人旗鼓相當、平起平坐,誰也屈服不了誰。這是樊噲可以大罵項羽的原因,這也是項羽連稱樊噲兩次「壯士」、並在最後被罵得狗血噴頭仍「未有以應」的原因。


21、項羽兩次讚嘆樊噲為「壯士」,並在最後接受了樊噲的痛貶,其實正因為項羽本身也是一壯士,他在樊噲身上看見了自己。不僅項羽在樊噲身上看見了自己,司馬遷在樊噲與項羽身上,也同時看見了自己。司馬遷對「俠」的欣賞、對「壯士」的讚美,在在顯示出他冷靜的理智背後,有著滿腔的熱血,隨時等待噴發。誰人可以遭受宮刑之屈辱,只為了完成《史記》之志業?誰人會選擇在漢武帝面前,為李陵之事勇敢挺身、慷慨申言?誰人作為一個史學家,卻時時忘記客觀的事件記錄,而創造出一個又一個更加真實的生命?是這些精彩的人物、受挫的靈魂、可貴的精神,創造出值得一讀的歷史,如果歷史背後沒有這些人,我們又該學習什麼?


22、這也是司馬遷將項羽立於「本紀」的原因,他破壞了自己的體例,他再次忘情地超越了歷史學者的身份,然而沒有人批評,反而招來更多的理解與同情。歷史注重「方以智」,這是一貫以來,對待歷史書寫的標準;然而只有司馬遷、只有《史記》,得到「圓而神」的評價。他寫活了歷史,因為他的眼光、他的判斷、他的史識,他在事實與價值之間、本然與應然之間,探究天人之際,他回首過往、又瞻望未來,思通古今之變。他要成其一家之言,以無數人物作為標準,共同為生命立下一個典範。


23、「鴻門宴」得以單獨成篇、成為千古傳頌之作。在此,我們看見了司馬遷的歷史眼光,他選擇了一場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飯局,作為轉變天下局勢的關鍵;他要寫鴻門宴中的項羽,一個值得欣賞卻不值得同情的悲劇英雄,司馬遷選擇將他描寫成一個「空缺」:在第三段裡他「默然不應」,在第四段裡更進而讓讀者透過樊噲,另一個真正的英雄,來「輕觸」他。司馬遷透過層層的「掩蓋」,才讓我們真正接近了這個又直接又複雜的形象,讓項羽在鴻門宴當下的「默然」,在楚漢相爭四年裡聲音逐漸擴大終至消散,更轉而在往後千百年讀者心中,得到源源不絕的回響。


24、在鴻門宴的那一刻,項羽在想些什麼?我認為便是這個「義」字。「義」與「利」的對比,恰恰就是項羽與劉邦的對比。我們再次聽見了孟子從戰國初年傳來的聲音:「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這困難的「義利之辨」,讓每個深思它、看重它的人在政治裡遭受最大的挫敗,卻在歷史裡贏回更加廣泛的聲譽。儒家如此、項羽如此,司馬遷也是如此。



第五、六段

25、事件的最末開始於劉邦的一個動作:起如廁。似乎劉邦的性格,便該有如此的脫逃選擇。在這兩段裡,我們再次遇見了劉邦的無助與軟弱,他第三次發出「為之奈何」的詢問,並且出於自身的安全考量,對張良做出了兩點要求:第一、在項羽與范增盛怒的時候,代替他獻上白璧與玉斗各一雙,第二、與此同時,他準備落跑,並且更進一步苛責張良,「度我至軍中,公乃入」。在此,我們看見了一個自私又窩囊的漢高祖形象。


26、對比〈項羽本紀〉與〈高祖本紀〉裡的「劉邦」形象是有趣的。在高祖本紀裡,「劉邦」知人善任,能屈能伸,懂得運用各種政治權術;而在〈項羽本紀〉中,就只是個手忙腳亂方寸大失毫無主見的流氓混混。也許「劉邦」正是這麼複雜,讓人難以從單一角度做出評斷,因此司馬遷也選擇了在不同的紀傳中,表現他多種面向的性格。值得注意的是,〈項羽本紀〉中不僅「項羽」寫得與眾不同,寫「劉邦」亦見精彩,而「劉邦」之精彩正又可作為「項羽」之對比。「劉邦」的部分總是交代的詳盡又細膩,有絮絮叨叨的對話,也有各種難堪猥瑣的反應;「項羽」的部分總是反高潮,除了開頭兩次大怒,他便一路「沈默」了——項伯為劉邦說話時,他「許諾」無言;范增要他立下決心時,他「默然不應」;樊噲慷慨陳詞時,他「未有以應」;最後當張良獻上良璧一對時,他「置之坐上」……。整個「鴻門宴」,扭轉天下局勢的關鍵場合,項羽皆無有動作與回應,而他的無所作為,最後也讓他失去了天下。項羽最後向天發出「非戰之罪」的控訴,這次連司馬遷也搖頭了。


27、「鴻門宴」是個反高潮,在這場反高潮的飯局中,天下易轉了形勢,表面的勝利其實已種下了失敗的苦果。司馬遷對於「項羽」的描寫基本上也是個反高潮,他以「空缺」作為表達,怪異地讓項羽的無所作為,成為勝負的支點。這些都是精彩的筆法,在慧眼獨具的史識之外,《史記》裡司馬遷展現的文才,也成為了後代文學爭相仿效的對象。最後,這場平淡無奇、又驚心動魄的「鴻門宴」,不斷讓主題岔出、主角消失的奇特寫法,結尾出現了兩個「暴力」,進而快速地結束了文章:一是范增「受玉斗,拔劍撞而破之」,這個動作讓我們回想起第一段的急促感,兩次大怒,並且急擊勿失,然而轉機已變成了危機,項羽的命運注定「為之擄矣」;二是劉邦「至軍,立誅殺曹無傷」,在一連串劉邦的無助、軟弱、窩囊形象之後,展現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讓我們驚心動魄地看見了劉邦(真正)的另一面。這個決定下得當機立斷、心狠手辣、沒得商量,項羽不只沈默太久、也拖延得太久了,不管項羽當時想的是什麼,世界已經把他遠遠拋到了後頭,最後只留給他一匹駿馬、和一個同樣感到無可奈何的女人。








台長: 陳雋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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