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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洪都拉斯第一位女总统卡斯特罗上任后，就将避孕药合法化提上日程。

此前，堕胎及事后避孕药都被明令禁止，意外怀孕的女性只能从黑市上获得堕胎药，被发现堕胎的人，会被判刑3～6年。

就在今年的国际妇女节，卡斯特罗正式签署了开放获取紧急避孕药的行政文件，撕开了阻碍洪都拉斯女性进步的裹脚布。

卡斯特罗签署开放避孕药使用的行政文件

图：NPR

这一行政法令的推进，对于这个保守的宗教国家来说，并不容易。

2009年洪都拉斯军事政变后，紧急避孕药一直被禁止使用。2021 年的宪法修正案禁止堕胎，并规定胎儿的“生命”应该“从受孕开始”就受到尊重。

妇女节当天，涌上特古西加尔巴

（洪都拉斯首都）街头的女孩们

为妇女健康权益倡议运动。

图：半岛电视台

不仅如此，根据修正案，该条如若再修改，需由全体国会议员四分之三多数通过才能修改，而此前仅需三分之二议员通过即可。这意味着，堕胎禁令被废除的可能性被大大降低。

甚至当地卫生部部长Dr José Manuel Matheu在接受BBC采访时都表示：“不会对社会放开避孕药，因为对自己性行为不负责任的人，需要自己承担后果。”

当地卫生部部长Dr José Manuel Matheu

图：Radio America

卡斯特罗上任后，力排众议，开始逐步兑现她竞选时许下的承诺。

2022年12月，通过法案允许被强奸的女性使用避孕药。

2023年3月8日，她将避孕药的合法使用权普及，任何女性都可以采取紧急避孕措施。

这不仅是尊重女性主权的一大进步，也是社会的一大进步。

此前，女性对是否保留胎儿这件事无自决定主权

图：WHO

在这之前，在洪都拉斯买避孕药就像买毒品一样危险，只能从黑市上获得。

黑市里流通的堕胎药，不是专门用于终止妊娠的米非司酮，而是一种主要用来治疗胃溃疡的特效药：米索前列醇。流产，原是这种药的副作用，后来才逐渐被人们正式用于人工流产。

意外怀孕的女性，将这种治疗胃溃疡的处方药塞入阴道，药物会导致子宫壁大量出血，从而达到终止妊娠的目的。

洪都拉斯的毒贩在寻找堕胎药

图：BBC

正确的药物流产是需要两种药同时搭配进行。首先服用米非司酮（mifepristone），阻断身体的黄体酮，从而软化宫颈，并杀死胚胎，之后再服用米索前列醇（misoprostol）使子宫收缩，将体内的妊娠囊排出体外。

如果单独使用米索前列醇，堕胎成功的概率会大大降低，且对母体伤害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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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两种药物搭配的正规堕胎药的样子

图：AP

堕胎违法，使得米非司酮这种专门用来避孕的药物，在洪都拉斯少之又少，而用于治疗胃病的米索前列醇却是有途径可获得的。于是，这也成了当地毒贩赚外快的一条产业链。

这门生意在洪都拉斯的黑市里，无时无刻都在火热地进行。

记者跟踪拍摄避孕药秘密交易，

毒贩讲解使用方法：

2片口服，2片塞至阴道。

图：BBC

毒贩通过医院认识医生，拿到米非司酮后，在网络上寻找买家。

接受BBC采访的毒贩何塞，已经在当地小有名气，他像是意外怀孕女性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在自己的命运面前做最后的努力。同时他还售卖补液盐，以帮助堕胎女性更快恢复健康。

补液盐的主要成分是无水葡萄糖等，

用于调节电解质平衡，

但应在医生的指导下服用。

图：Shutterstock

他贩卖药物的费用在1500～7000伦皮拉，大约400～2000元不等，主要定价标准是看买家的经济水平和是否为朋友介绍，如果是朋友介绍的、家庭条件较差，就会给优惠价格。

记者在采访从毒贩何塞那里购买药物的女孩

图：BBC

这种单一药物的堕胎方式，对女性身体的伤害显而易见，有时候会出现出血不止等并发症，或者胚胎未顺利排出体外而需要去医院清宫。被迫送去医院的她们不会感到庆幸，因为面临着被医生举报而被判刑的风险。

洪都拉斯医院内，被医生举报用药物损伤胎儿，

遭警察逮捕的Sara。

图：Twitter / Radio América HN

洪都拉斯法律规定，堕胎女性会被处以三至六年的监禁，协助或提供堕胎途径的人也同样会被判刑。有的医生虽然不会举报堕胎女性，但会不打麻药进行手术，目的是惩罚病人，让她产生肉体上的痛苦。

此前，与堕胎相关的责任人都会被判刑，

除了精子的提供者。

图：WHO

除了黑市上的避孕药，很多女性组织也在努力帮助洪都拉斯受到性侵或者意外怀孕的女性。

比如2017年秘密成立的La Línea热线电话机构，旨在为怀孕的女性提供“如何安全终止妊娠”的咨询服务。她们通过线下贴广告、线上投放广告的方式获得关注，中间曾被政府切断过电话线，但这项义务咨询始终都在秘密进行。

当地较为活跃的女性组织“我不想被强奸”贴的海报，“我不想被强奸”也是她们的标语。

图：BBC

很多当地人将“意外怀孕”与“性放荡”相关联，但实际上，2018年无国界医生组织在洪都拉斯接诊的怀孕心理辅导个案中，90%都与性侵有关。

妇女研究中心的妇女人权观察站称，2017年有800多名14岁以下的洪都拉斯女孩因性侵怀孕。是中美洲少女怀孕率最高的国家，是全球平均水平的两倍多。

据统计，将近70%的性侵受害者均为未成年

图：CDM

性侵的主要受害群体，是最没有能力独自解决、处理意外怀孕这件事的未成年们。这也就导致了，在性侵受害者中，最终成功终止妊娠的未成年仅占成功流产人员总数的17%，大部分的她们都被迫放弃学业，独自生下了孩子，成为年轻的妈妈。

成功终止妊娠的未成年仅占成功流产人员总数的17%

图：CDM

洪都拉斯是世界上对女性来说，最危险的国家。

据统计数据显示，平均每22小时就有一名女性被杀，全国有1/4的女性遭受过身体或性虐待。洪都拉斯公共事务部的数据显示，每3.5个小时就有妇女或女孩在洪都拉斯遭遇性暴力。

据联合国不完全统计，洪都拉斯每年有5万到8万起不安全的堕胎，有40%的怀孕都并非本意。

洪都拉斯公共事业部19年与20年每月收到的性犯罪投诉数量，而20年数据略微减少的原因不一定是针对女性的性犯罪减少，而是因为新冠疫情。

图：CDM

洪都拉斯禁止堕胎的原因，与其深深的宗教背景有关。保守的基督教会对政治决策机构和公众舆论有巨大影响，不论是罗马天主教徒还是福音派基督教徒，都十分具备话语权，而他们分别占洪都拉斯人口的38%和43%。

位于洪都拉斯首都的天主教教堂和圣母玛利亚的雕像，雕像上用西语写着“Virgin of Life”“生命的处女”，这也是圣母玛利亚的另一个名字，因为她处子之身时受神感孕而诞下耶稣。名牌下面是反堕胎组织纪念未出生的孩子的牌匾。

图：人权观察

在宗教色彩浓重的拉丁美洲，洪都拉斯不是禁止堕胎的个案，它的邻国萨尔多瓦关于堕胎的刑期甚至会更长，短则30年，最长50年。在这里，妊娠并发症、意外流产都会被当作涉嫌堕胎而被捕。

2008年2月，31岁且处于孕晚期的曼努埃拉，因先兆性紫癜伴有大出血被送去医院抢救，虽然她的性命保住了，但孩子流产了，于是她被萨尔多瓦政府判处30年监禁。两年后，曼努埃拉因淋巴癌死于狱中。

曼努埃拉的卡通形象成为当地妇女维权组织的标志

图：FRANCE 24

根据堕胎合法化公民组织的数据，在过去的二十年里，约有181名经历过产科紧急情况的妇女，在萨尔瓦多被指控堕胎或严重杀人罪而被起诉。

08年因流产被判严重杀人罪的萨尔多瓦女性

Teodora del Carmen Vásquez，

她被判了30年监禁。

图：FRANCE 24

服刑11年后的她被减刑释放，与侄女拥抱

图：路透社

在一个国家或地区，当堕胎被禁止时，堕胎率并没有降低，反而将女性暴露在危险的堕胎渠道中。根据WTO于2020年发布的报告显示，不安全堕胎导致的死亡，每年占全球孕产妇死亡人数的4.7%至13.2%。据估计，洪都拉斯如果能够适当获得避孕药具和堕胎服务，孕产妇死亡率将下降约70%。

2020年“绿色浪潮”运动之后，阿根廷

成为拉丁美洲第一个合法化自由堕胎的大国。

图：Shutterstock

2022年“绿色浪潮”袭卷哥伦比亚，

现在妊娠24周内可以合法堕胎。

图：路透社

联合国发布的报告中指出：在堕胎具有极高法律限制的国家，保证女性安全地人流甚至成为富人阶级的特权。她们可以随意买机票去往任何一个不限制堕胎的国家，甚至可以找最好的妇产科医生进行人工流产手术。

而贫穷妇女别无选择，在经济压力、生活压力，甚至是学业压力与被侵犯的精神压力之下，只能向不安全的堕胎途径提供者寻求帮助。

洪都拉斯特非营利组织Centro de Derechos de Mujeres（妇女权利中心，CDM）办公室内有关性权利和生殖权利的小册子

图：人权观察

宣传堕胎权的标语走上洪都拉斯街头

图：人权观察

来自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学者表示，针对洪都拉斯女性的生殖自主权的问题，最有效的解决途径就是普及教育，并增加当地对教育的重视程度。

接受教育可以促进增加就业机会，虽然教育本身不能保证减少陷入贫困的可能性，但教育可以增加女性对生育的自主选择意识，同时教育往往会推迟妇女生育第一胎的时间，可以学习更多关于性与避孕的知识。

生殖自主权框架，该框架承认了可用资源如何促进个人行动与决策，进而导致怀孕与生殖结果的产生

图：Grace Nelson，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

洪都拉斯，作为拉美曾经严格禁止避孕药与堕胎的国家之一，在女性解放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今也算是迈出了的重要一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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