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戰 (2013) (VCD) (香港版) VCD

《毒戰》：銀河映像的內地移植

今年恰逢是CEPA開始實施的十周年，香港導演的「北上神州」已經成為了一道道的亮麗風景，即使是以港式風味聞名的杜琪峰、彭浩翔、葉念琛等，也相繼北上執導了《單身男女》、《春嬌與志明》、《隱婚男女》等，只是受限於內地的審查制等機制，合拍片往往缺失了港式的味道，如《隱婚男女》已經跟香港或者港式風格沒有多少關係。不過，杜琪峰與韋家輝再度合作的這部《毒戰》，無疑在條條框框裡最大限度的保持了杜琪峰、銀河映像的典型風格，成為杜琪峰近幾年最好的作品之一。

故事﹕緝毒警察版的「非常突然」

日前，杜琪峰的新作《毒戰》在內地舉行過首映禮之後，便有觀眾大讚其為「黑社會3」，但很明顯的是，本片更像是緝毒警察版的《非常突然》，而不是《黑社會》，盡管影片當中也涉及到香港的黑社會。

影片講述車禍受傷而被送到醫院的蔡添明，剛好遇到津海禁毒大隊隊長張雷而被當成販毒疑犯禁閉，蔡添明知道自己大量製毒而在當下的法律體制下將會被判死刑，於是他想要帶功立罪而要與張雷合作，不僅是帶著張雷來到自己隱藏在民居的毒品加工廠，甚至假裝要與香港的毒販合作而讓張雷將他們繩之以法，只是，一心想要尋找機會逃脫的蔡添明，想要抓捕毒販的張雷等警察，還有香港來的大毒販「七兄弟」，以及原本幫忙蔡添明看管倉庫、製毒的大聾小聾，狹路相逢在一所學校門前的空曠馬路上……

杜琪峰的《黑社會》、《黑社會2以和為貴》可以說是非常具有野心的作品，他試圖將香港黑社會的昨天、今天以較為寫實的手法呈現於銀幕上，尤其是通過古天樂扮演的Jimy仔這個原本只是打手、後來當上律師，又身不由己的捲入了龍頭爭鬥的人物的命運變遷，表現出當下黑社會的身不由己的命運，甚至還可以從中窺見時代的變化。而《毒戰》儘管還是由古天樂主演且是演繹一個毒販，故事也涉及到香港的黑社會，但跟杜琪峰的《黑社會》系列已經沒有了多少關係，反而是接近於銀河映像的早期作品《非常突然》，特別是高潮戲時幾路人馬狹路相逢，警察們以為可以瓮中捉鱉，卻不料又是一場「非常突然」……

即使單從高潮戲的「非常突然」來看，已經可以看出本片的銀河映像的痕跡。這幾年杜琪峰的北上神州時相繼拍出的是《蝴蝶飛》、《單身男女》、《高海拔之戀2》的愛情片，從故事上雖然還有類似於黑幫爭戰的情感追逐戲（如《單身男女》），但顯然不是典型的杜琪峰或者銀河映像的黑社會或者警察電影——如《槍火》、《非常突然》、《黑社會》、《神探》等。而《毒戰》雖然是將香港警察改為內地警察，故事發生地也自始至終都發生在內地，但杜琪峰與他的創作團隊已經將他的典型風格移植過來，尤其是黑色、宿命。

風格：黑色、宿命

杜琪峰曾經說過：「以前導演對我來說，只是一個電影工種。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界定。1994年整整一年沒有拍電影之後，我意識到作為一個導演，應該要以自己的電影作品去跟人家比。不管電影是商業還是不商業，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電影本身應該帶有你的思想，你的看法。觀眾看完了電影以後，就會明確地評價這是哪個導演的風格或是哪個導演的意念。我覺得自己的電影風格要自成一個流派，這樣我的電影就能生存下去，電影生命力可能就比別人的要長一些，否則如果繼續走主流商業電影路線的話，時間拍的久了，可能自己就完全麻木了，可能還乾不下去。」（張靜：《映畫﹕香港製造》）而杜琪峰的風格，則主要是通過他創立銀河映像後的一系列作品而呈現。

杜琪峰最為人稱道的是其以黑色為基調的黑幫片或者警匪片，如《暗花》，影片自始至終的背景色調都很灰暗，甚至看不清人物的表情，而這正符合了影片的整體風格，陰沉、灰暗、凝重；《PTU》的情節發生在一個晚上，陰沉沉的天氣，昏暗的路燈，斑駁的牆壁，通往不同方向的三岔口，各人的命運卻都宿命般的在廣東道所交織……《毒戰》也充滿著這種黑色的基調感。最明顯的是那一場武警們夜襲製毒工廠的戲，夜幕掩飾下武警們炸門、開鎖，進入製毒工廠，然後與大聾小聾展開了一連串的槍擊、掩護、逃亡的戲，短短的幾分鐘基本上沒有臺詞，但通過人物的動作而使得緊張感十足。

逃不過命運安排的宿命則也貫穿在杜琪峰的銀河映像以來的作品裡。《十萬火急》時的逃出生天，到了《非常突然》時則已經是同歸於盡的宿命，《槍火》的小弟逃開一劫的輕快，到了《放．逐》那依然是躲不開同歸於盡的宿命。而《毒戰》最明顯的《非常突然》的影子，就是高潮戲的狹路相逢的決戰，只不過是兩路人馬的對決變成了警方、大聾小聾、七兄弟、蔡添明的四方博弈。

當然，《毒戰》也有一些對於過往杜琪峰作品的「叛變」，尤其是對於情義這點，在過去的《槍火》、《放．逐》、《文雀》、《PTU》等作品裡，杜琪峰都強調兄弟情義，但《毒戰》裡已經是不斷的背叛。

結語﹕杜琪峰的回勇之作

從《蝴蝶飛》到《單身男女》、《高海拔之戀2》再到這部《毒戰》，杜琪峰的「北上」之路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年時間（當年的《碧水寒山奪命金》雖然也是在內地拍攝，但不屬於CEPA框架下的合拍片），也雖然經歷了一些波折，但從《毒戰》的成片來看，影片盡管也在審查機制下創作，但已經盡可能的融入了導演的個人風格，成為杜琪峰的回勇之作，更是近年來尺度最大的合拍警匪片。

何況，就像Christopher Nolan的《蝙蝠俠》三部曲打破了原有美漫英雄的固有類型創作模式並帶給荷里活更為廣闊的視野與影響（Sam Mendes就直接承認「如果沒有《The Dark Knight》就沒有《Skyfall》」）般，杜琪峰的《毒戰》，也體現出一個導演如何在原有限制裡發揮自己的特長、能量，甚至將會影響到後來者的創作。

文／阿木﹙中國﹚ 〔原文出處：阿木的聲色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