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秘密想說 05
「竟然說我是大白癡,她還真敢說。」騎著單車,我腦子一直重複回想著剛才的畫面。
入夜的天空是淡藍色的,可能是剛下過雨的關係,傍晚的風吹來有點微涼。街燈沿著河堤通往公園的方向,逐漸亮起照亮夜色的光芒。
我突然想到,今天是我負責要做晚飯。所以我繞路先去了便利商店一趟。買了幾袋做晚餐的材料回到宿舍。
會想要自己做晚餐,不是因為我們三個學生特別窮,吃不起學生餐廳。而是想說宿舍內有附廚房,所以理所當然地要鍛鍊一下廚藝才說得過去。
「自己會煮飯的話,以後跟老婆吵架就不怕餓肚子了。」那時候的宇恩說。
我和政揚則是聽著他說得口沫橫飛天花亂墜。
「你們怎麼不說話?」那時候的宇恩問。
「你會不會擔心的太多?小心年紀輕輕就少年白頭。」那時候的我問。
「而且,你怎麼確定老婆一定會煮飯?說不定沒吵架你還是沒得吃。」那時候的政揚說。
「就找一個會煮飯的老婆不就所有問題就解決了。」看著那時候的宇恩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我和政揚都有點無言。
我知道雖然他講得有些誇張,但跟現實狀況其實相差不遠。畢竟他身邊無時無刻都圍繞著可愛的女孩子,連專屬的後援會粉絲團應有盡有,有看過連續劇的校園偶像嗎?那狀況大概就跟他一個樣吧。所以這樣的他要找一個會煮飯的老婆根本就像吃飯夾菜一樣容易。
「最好有像你說的這麼容易。」那時候的我指著他鼻子說。
「抱歉,身為帥哥的我實在不能了解你們的困難在哪裡。」那時候的宇恩聳聳肩。
「這話怎麼聽起來這麼欠扁啊。」那時候的我說。
「待會晚餐的飲料我請,無論如何拜託讓我打幾拳你的臉。」那時候的政揚一臉正經說。
「哇靠!你不要亂來啊。」那時候的宇恩對我投以求救的眼光。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撫一下他。
「宵夜的飲料我請,政揚你打完換我。」
那時候的政揚笑著跟我擊掌。算一算,也該有人讓他嚐一嚐忌妒的怒火了。
不過從那時候之後,我們就規定一個禮拜每人輪流做兩天晚餐,至於多出來不能整除的星期天就一起到外面去吃。
但也因為這個蠢規定,害我們開學不久,就連續吃了好幾頓,類似懲罰遊戲輸了之後會被要求吃完的食物。
我剛打開門,政揚就迫不及待地靠過來了。
「今晚吃什麼?」政揚開心地打開塑膠袋翻來翻去。
會對晚餐這麼敏感也不能怪他,誰叫昨天宇恩說什麼系會有事情,在桌上仍下一百五十塊零錢和紙條就出門了。紙條的內容是叫我們去超商買滿漢大餐的泡麵,然後順便幫他的份也泡好,他大概九點回來吃。
這招真絕,他人不在宿舍,連想口頭上抱怨都沒辦法。於是我們只好把三包辣醬全加進他的泡麵裡面,以示抗議。
「玉米、黑輪、米血、菜頭、筍子......」政揚的眼睛滿是笑意。
「你買這麼多,今天該不會要吃火鍋吧?」
「想得美!今天我想試做做關東煮,配飯。」
「也好,關東煮這種簡單的料理,至少有很高的機率可以確定不會變成可怕的廚餘。」
「關於這點你就放一百顆心吧。」我說。
「你上次煮出難吃的食物前也是說這句話。」政揚吐槽。
為了更快吃到晚餐,我和政揚一起處理手邊的食材。在等鍋子內水滾的之前隨便聊了一下。
「對了,你今天不是去見筱柔嗎?」
「是啊。」
「瞧你一臉失望的表情,該不會她沒出現吧?」
「少在那邊看面相,她有來啦,只是......唉。」我嘆了口氣,一想到筱柔就等於巫婆,我實在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別賣關子了,快說啦。」政揚停下切菜頭的手。
「我只能說命運弄人。」
「難道是......」
他用一臉驚恐的表情看著我。
看他的表情,我猜他大概已經猜到了,就算猜錯也不會差太多。畢竟巫婆的事情我沒有瞞他。
他拍拍我的肩膀。雖然我們常吵架,但在某些程度上我不得不說我們很有默契,可以互相理解。
「MSN用這麼可愛的暱稱,我早就猜到會是恐龍妹了。」
我手上切黑輪的菜刀差點滑掉。
「雖然不是你說得那樣,不過差不多糟糕。」
「跟恐龍妹一樣糟糕?該不會是什麼蜥蜴妹還是爬蟲妹吧?」真不清楚為什麼政揚可以一臉認真地胡說八道。
「你在胡扯什麼啦。」我憋住笑。
「啊不然勒?」
「依你的智商我很難跟你解釋。」我故弄玄虛地想釣他胃口。
「所以我可以理解成,我們的智商相差太多,你不知道該怎麼跟天才說明這樣嗎?」
「隨便你說,手腳快點好嗎?肚子太餓了都沒力氣跟你計較了。」我把黑輪全倒進鍋子裡。
「好啦,我邊切你邊說。」
我把巫婆事件先說了一次,然後又把筱柔就等於巫婆的公式跟他說。然後命運之神又很隨便地讓她變成了我同事,害我現在每個禮拜要見她五天。這樣祂夠開心了吧?可以笑我了吧?
但我把公車站那段給省略掉了,因為我自己也覺得說出來很丟臉,會被取笑一輩子。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你一定上輩子偷過人家的鳥,所以才會發生這種鳥事情。」
「可以不要講一些自己才懂的冷笑話嗎?」我說。
「看來你這學期難過了。」政揚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
「我也是這麼想。」
「你怎麼不去參加衰王說故事比賽,我看你肯定能輕鬆奪冠的。」政揚一臉賤樣地虧我。
「如果你沒參加的話,應該可以吧。」我也不甘示弱地回嘴。
吃過晚餐後。
政揚打開桌上的檯燈,拿起了厚重的經濟學。墊在有點凹凸不平的桌上充當滑鼠墊,悠哉地打開BBS閒逛。
整個房間就剩下我跟他。
剛剛說到宇恩因為頗具姿色,所以早早就被系學會拉去當儲備幹部,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
我看著剛下完雨的窗外,外頭的風吹進來挺舒服的。就當飯後運動,我幫他送晚餐過去好了。
「你要出去喔?」
「對啊!我去一下系辦。」我披好外套,綁著鞋帶。
「這麼晚了,你的車沒裝前燈危險,還是騎我的車去吧。」政揚拿出了他腳踏車鎖的鑰匙。
「突然對我這麼好,你沒食物中毒吧?」
「什麼話,我是這種人嗎。」
「好啦,既然你堅持的話,那就謝囉。」我伸手準備接過鑰匙。
他給我的鑰匙中還夾帶了一個十元硬幣。
「我要麥香紅茶,謝了。」
你是哪種人?我不都想嘴你了。
騎著車一路狂飆,路燈在河的水面上搖曳著點點螢光,夜晚蟲鳴聲從草地上響起。
我帥氣地甩尾,一步不差地把腳踏車停在商學院門口,可惜這邊沒有人看見,不然早就一陣掌聲響起來了。
正覺得無趣,這時我注意到隔壁還停了一台粉紅色Hello kitty的腳踏車,從車頭的菜籃子到車尾的後座,全都有Hello kitty的圖案,不難想像車主到底有多喜歡Hello kitty。
我馬上發揮自己不輸柯南的推理腦袋。我敢以爺爺的名子發誓,這台一定是女孩子的車子。但我也只是稍微留意一下,並沒有特別記下車牌號碼。畢竟這麼顯眼的外觀,比車牌號碼要好認多了。
財政系的系辦在商學院三樓。商學院比較沒有社團的社辦在,所以夜晚的走廊總是空空盪盪的。除了幾間還在上課的教室仍亮著以外,大多數的教室都是漆黑一片。
「嘿,心理系的。」背後有一個甜美的聲音叫住了我。
我一回頭,便覺得一陣風吹向我。風中和著她淡淡的髮香。
她伸出右手撥順在夜風中飛舞的褐色長髮,一雙雙眼皮的小眼睛清澈無比。我記憶裡的藍山小天使就這樣毫無預警地出現在我的眼前。
「這肯定是命運之神給我的補償。」我不經脫口而出。
「什麼命運之神?」她好奇地問。
「不!沒事。」
「是說,你還記得我嗎?」她伸出食指比比自己。
不知道你們記得嗎?我可是好難忘。
「當然囉,妳在紅豆一待就是一個下午,我對妳的印象比教授還熟呢。」
「是齁。」
「是的喔,是說妳怎麼這麼晚還留在學校裡?」
「因為社辦是我的家呀。」她指了指一間亮著燈的空教室。
「是齁。」我學她說話。
「賞臉進來坐一下嗎?」
「有茶喝嗎?」我笑著,然後跟在她後面走教室。
「妳的房間還真大。」
「可不是嗎,是說你真的相信這裡是我的家嗎?」她摀著嘴呵呵地笑著,眼角滿是笑意。
「快要了,妳再多等一會兒喔。」
房間裡面擺滿了琴架跟譜跟一把古色古香的古典吉他。木頭桌椅整齊地擺放在中間,櫃子上都是書,雖然大小不一卻收拾得很整齊。而門對面有好幾個大落地窗,可以清楚地看見外頭河流的景色,只是窗簾有些泛黃陳舊,顯得有點年紀。可是卻讓整個空間有一種特別的味道。
「你怎麼不問我現在還留在學校在幹嘛?」
「我是怕妳沒話題啦,所以在等妳自己先開口囉。」
「最好是齁。」
「好啦,妳剛剛在幹嘛?」
「跟你說可別嚇到喔,我們社團下個禮拜要辦迎新活動,我留下來準備道具。下個禮拜三晚上你有空吧?」
「有啊。」
「那你一定要來喔。」她走近我一步,然後把一張海報伸到我眼睛前面。
「妳拿太近了啦。」
「你有遠視嗎?」
「不是這個問題好嗎。」我裝做無奈地聳聳肩。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因為她眼底滿是笑意。
「妳可不可以先告訴我妳是什麼社團的?」
「你想知道嗎?」
「嗯,我想知道。」
「要知道秘密可不是免費的喔?」
「妳得先說出來,我才能估算這個秘密值多少囉。」
「好吧。」我只跟你說喔。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吉他,很有架式地彈了兩下。「我是吉他社的哦。」
其實就算她不說我也看得出來,這麼晚還待在吉他社社辦,妳告訴我還會是什麼社團?
「真意外,看妳的氣質,我還以為妳是彈古典鋼琴的呢。」
「不怪你啦,我知道自己看起來很有氣質。」她說完自己笑了,那笑容像極了夏天的向日葵。
我一不小心就看傻了,嘴角也沾染上一絲開心的微笑。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下課後要去換一副眼鏡,度數有點深了。」
她收斂起笑容,一聲不吭地在我手臂上輕輕捏了一下。
「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哦。別看我這樣,我可是社長喔。」
「社長?什麼社長?妳說的社長該不會是吉他社的社長吧?」不是我在大驚小怪,實在是就連剛入學不久也不常跑社團的我都知道,吉他社是學校裡面幾個大社團之一。光是每個學院都設有社辦就不難知道吉他社有多大了。
「怎麼樣,嚇到了嗎?」她挺起胸膛。
「妳今天給我太多驚喜,把額度都用完了,明天請早。」
「天哪,你說話也太好笑了吧。」
「沒有啦,是妳的笑點太低了。」我說。
然後我感覺到我手臂又被輕輕地捏了一下。
「妳待這麼晚吃過晚餐了嗎?」
「還沒,我打算等等到學生餐廳去吃。」她說。
「現在學生餐廳早就關門了。」我指著左手上,顯示八點的手錶給她看。
「糟糕了,不知不覺待太晚了。看來今晚要強迫減肥了。」
「什麼是強迫減肥?」
「就是餓肚子囉。」她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
我突然想到我不是有帶晚餐來嗎?雖然我是帶來給宇恩吃的。
「如果妳不介意吃關東煮,那我這邊還有一點。」
「是你親手做的嗎?」
「是啊,不過我是第一次做,不要太期待喔。」我笑著對她說。
「太好了,我要吃。」
我轉身拿了兩個碗給她。一碗給她裝湯,一碗則是挖了一半要給宇恩的飯給她。
「好喝嗎?」我緊張地看著她表情的變化。
「不是好喝。」她搖搖頭。「是非常好喝。」
我心中有種東西化開的感覺,暖暖的。
「謝謝妳的誇獎。」
吃完晚飯後,我緩緩喝著她端給我的茶。這已經是我喝第五杯了,她應該會懷疑我是多久沒喝水了。
「今天好累喔。我要先回去了,謝謝你請我吃晚餐,改天換我請你吧。」她很快速地背好吉他,領著我往外走。原來剛剛那把古色古香的吉他是她的。
我陪她慢慢地走往商學院的門口。
「送我到這裡就可以了,我的車停在前面而已。再見。」只見她小跑步往前,一下就拉開了和我的距離。
特別是這種氣氛,我感覺到有些話如果現在沒有說出口,我應該會後悔一輩子。
「對了,還沒有告訴妳,我叫作林俊傑。」我終於還是鼓起勇氣說了,雖然我更想知道妳的名子。
「這我知道呀。」她一點意外的神情都沒有。「紅豆咖啡廳的林俊傑嘛,可能你自己不知道,但你很有名喔。」
「哦!是怎麼個出名法?」
「關於林俊傑這個名子。」
「我就知道。」
「別氣餒嘛,雖然你沒有林俊傑那麼迷人的歌聲,但你很高喔。」
「這是安慰嗎?」
「不!是讚美。」
「謝謝,但我還不知道妳的名子。」我鼓起勇氣,心臟砰砰亂跳。
「苡茹,我叫方苡茹。記住了嗎?下次見面考你喔。」她騎上粉紅色Hello kitty的腳踏車,揮手跟我說再見。我有點後悔當時沒有記住車牌了。
看仔細一看,在她離開的車旁邊,掉落了一本Hello kitty的筆記本。
*「我叫方苡茹!」
你們記得了嗎?我可是好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