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年古城變chill！林智堅做了什麼，讓大師們爭相來把新竹變美？

週一下午1點半，新竹市政府第一會議室，近40人排排坐，除了局處一級主管、承辦人員，田中央聯合建築師事務所創辦人黃聲遠、嶼山工房創辦人林聖峰等建築師也在其中。

投影幕上，新竹市兒童探索館的工程進度，落後原訂時程。

「就是工地主任沒把這件事扛起來。會上不要行禮如儀，這沒有什麼用，如果我錯了請跟我講，」即使說話對象是多年友人，新竹市市政顧問、實踐大學建築設計系主任王俊雄仍直言不諱。

簡報最後，投影片列出需要市府協助的事項，由秘書長陳章賢逐一回應，並要求工務處一週召開一次會議，追蹤進度。「時間一直往後延，對我們來說，是不對的事，各位有困難可以提出，」隨後趕到的市長林智堅說。

重大工程會議，市長一定要參加。（謝佩穎攝）

結束1.5小時的第一場會議，會議室換了一批人。這次，是東海大學建築系前系主任羅時瑋，報告光武國中校園整體規劃，與新建校舍工程委託規劃、設計及監造案。

校舍模型擺在會議室中央，林智堅或站或蹲，手指向前，「這邊空間很緊張，要考量動線，」他轉個方向，「這邊的草皮可以多一點，讓孩子有活動空間。」

「重大」會議，孵出70座獎

這是固定每週一下午在新竹市府召開的重大工程會議（下稱重大），林智堅上任六年來，所有上路的公共工程，必定經過重大的淬鍊。他六年來每週一次親自開會、參與討論，從規劃到進度，將對城市的想法付諸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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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新竹公園、動物園到微笑水岸等工程，迄今獲得國內外70餘座獎項。關埔國小更在去年獲得台灣建築獎首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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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智堅任內推動的新竹重點建設

• 新竹公園再生計劃：重現百年公園風貌；打造類棲地、重視動物福祉的新竹市立動物園，並改善人行道
• 新校園運動：新建關埔國小、華德福實驗學校2校，整建24校共34棟建物
• 進擊的公園：整建23座公園
• 微笑水岸：共27公里長，串聯新竹左岸、漁人碼頭與17公里海岸線，兼顧生態、運動與觀光
• 南寮漁港：漁人碼頭整體發展規劃、改善周邊綠帶環境、打通南寮大道、整建漁港直銷中心
• 圖書館新總館：擴大使用空間、增加多元館藏、強化展覽功能與親子共讀空間等四大原則，預計2022年底落成啟用
• 大車站計劃：以一座百年古蹟，打造兩座南北公園，整合輕軌、火車與轉運站3個車站，整合周邊5處開發區，預計2022年動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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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住新竹市東區，25歲的鄒宇，大學畢業後回到交通大學念碩士班已3年，看到這座300年古城的轉變，他說，「彷彿變成一座真的很young（年輕）、很chill（放鬆）的城市了。」

「以前玻工館、新竹公園那一帶，縱使就在竹中附近，我們也不會去；但現在體育場接連著動物園、孔廟，變成一個開放空間，看得到改變，」鄒宇說。

新竹動物園（黃明堂攝）

點燃改變火苗的，是林智堅的一次次旅行。台東池上的穀倉策展、台南的老屋再生都是活化既有資源，創造新效益，讓他印象深刻。

2014年底當選市長後，他隨即展開城市改造。當時仍是城市治理門外漢的林智堅，先找上曾任台東縣副縣長，替當地公共工程融入設計、美學的張基義，請教如何以有限資源翻轉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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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基義告訴他，「要先找到好的人帶著你做規劃，遴選出好的評審委員，再去審這些案子，接著就會找到對的規劃團隊。」

經牽線，林智堅找來王俊雄，以及曾協助前宜蘭縣長陳定南打造「宜蘭經驗」，現為監察委員的林盛豐擔任市政顧問，中原大學建築系助理教授徐昌志則是景觀總顧問。顧問群參與決策、遴選規劃案評審，但不參與執行面。

出了會議室，市長也不能反悔

核心團隊成形後，接著是建立制度。王俊雄強調，公共工程如製造業，須每個步驟做到位。執政團隊在經費到位前，就該發想城市需要哪些工程、為什麼需要，「規劃、規劃，再規劃。」

因為前置作業是決定工程面貌的關鍵。「一般公共工程通常沒有前置作業，要花多少時間、多少錢，沒人做研究，都用喊的；工期跟首長的任期一致就對了，結果就是做不出來，」曾與許多縣市合作的王俊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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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林智堅邀請參與城市規劃的林盛豐，要求林智堅必須每月親自召開一次重大，結果林智堅每週開一次。「剛開始，我們常常從中午1點一路開到晚上9點，」林智堅回憶。但公共工程牽涉範圍廣，並非找來局處開會就能完成，「人」才是最大問題。

關埔國小由田中央團隊設計，還沒蓋好時，招生名額即已爆滿。（黃明堂攝）

無論是市府局處與規劃團隊之間的溝通，或是，建築師與營造商如何取得規劃與實作的平衡，都有賴林智堅居中協調。

事實上，過去不乏縣市首長邀請知名建築師合作的案例，卻常遇到承辦人員「穿小鞋」（意指用各種理由卡關），久而久之，消磨了他們投標公共工程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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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智堅決心做出改變。所有與市府簽約的規劃案一定排進重大討論，由林智堅與顧問群說明案子方向，若建築師看法不同，當場提出，並凝聚共識。出了會議室，各局處不能私下再指手畫腳，連林智堅也不能反悔。

攤開新竹市近年合作名單，郭中端、邱文傑、黃聲遠、林聖峰，都是國內頗具聲望的建築師，也不乏林柏陽等後起之秀。如今，風城不只是科技城，還是年輕建築師練兵場。

「台灣的建築師已經做得很好了，他們真的會花很長時間在這座城市，回饋給你的往往超乎你想像，」林智堅說，竹市初期受限預算規模，不辦國際競圖，反而發現國內建築界蘊含的能量。

最有利標，而非最低標

林智堅邊解決人的問題，邊調整影響工程品質的招標制度。以往政府單位多採最低標，由開價最低的施工廠商得標，但常有廠商得標再透過變更設計或拖延工期，迫使追加預算，也影響人員考績，以此施壓政府單位。

林智堅花了兩年與局處溝通、調整制度，金額超過500萬，未滿2億元的工程，採評分及格最低標或最有利標；超過2億元，一定採最有利標。

「現在我們不需要邀請，因為好的團隊自己會來投標，」他說，新竹市突破以往地方政府標案，長期有固定團隊到固定縣市投標形成的「綁標」沉痾。

新竹公園（黃明堂攝）

或許因為林智堅是土生土長新竹人，也當過議員，他心中有張清晰的新竹人際地圖，當規劃團隊告訴他要在何處進行什麼工程，他能立刻說出那裡居民樣貌及可能反應，提供參考，「補足我們在社會性的不足，」王俊雄說。

在他眼中，林智堅對空間美感有一定品味。他往往挑中專業者最喜歡，卻非多數市民能接受的案子。好比護城河旁公廁，當一級主管全反對，林智堅仍堅持要以看似鏽蝕多年的耐候鋼製作。

有美學品味，更尊重大師專業

林智堅有所堅持，但也尊重專業，是許多大師願合作的主因。「他不懂就會請教專業，問我的東西都記得起來，」環藝工程顧問負責人、景觀設計師潘一如說。

既定行程外，林智堅不是在市府，就是在工地。他事必躬親，不只看整體進度，「也會說這裡的草該整理一下，」潘一如對林智堅的細膩直呼不可思議。

嫁到新竹7年，從事平面設計的市民洪千惠觀察，林智堅上任後，針對標誌、人行道、施工告示等物件，規劃出一套色彩系統，也規定圖文比例，「若來新竹看到有地方在施工，它的告示不是一般看到廠商隨便做的樣子。」

新竹市能有現在成果，林智堅固然是重要角色，但不可諱言，當地較小的生活尺度，確實也助了一臂之力。

市府團隊從宜蘭經驗出發，做出「新竹經驗」，卻在新竹市串起一個個案子，打造出步行城市，發揮更大的綜效。

只是步行城市這個目標，顯然還有段路得努力。「我有點過度自信，」林智堅說的，是前陣子公布新竹燈會交通管制範圍，因為規模太大，引起市民反彈。

今年台灣燈會在新竹，錦華主燈「乘風逐光」結合宗教藝術與文化，外圍「108片竹子」象徵 108數字祈福，內含54個燈籠將與新竹在地廟宇合作，請各廟方協力裝飾燈籠。圖為模擬圖。（新竹市政府提供）

他原本想做的是讓參觀者進入城市後，能恣意遊走在馬路賞燈的燈會，「如果能做到，這是在步行城市，或是行人優先上很大的突破，」林智堅說。

市府團隊足足花了一週，提出調整方案，減少交通管制時間、縮小燈區範圍。但經過這次事件，「有很大的反省，」他說。

剩下兩年任期，林智堅不只要面對市民，還有下任市長能否延續、維護他累積的心血。20年前的新竹市長蔡仁堅，也試圖以東門城的「新竹之心」作為翻轉公共工程的起點。但接棒的市長政黨不同，沒有延續政策並維護。

不過王俊雄認為，竹市已建立新典範，重點是下一位市長有沒有心想做，政黨是其次。

而對林智堅來說，眼前最重要的，是把握剩餘任期，繼續以美學和品質填補城市各處角落。（責任編輯：曹凱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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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智堅

• 出生／1975年
• 現職／新竹市長（第二任）
• 學歷／台大國發所、中華大學企業管理學系
• 經歷／新竹市議員、民進黨新竹市黨部主委
• 榮譽／2019年國際景觀建築師協會亞太區景觀建築傑出人物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