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迎春被欺负,探春太犀利,为什么没人得罪惜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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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惜春是宁府的小姐,油水不好捞,可能也捞不到什么油水。

惜春很特殊,她是宁府的小姐,住在荣府,日常费用是荣府出的,但是其他的用钱可能是宁府出的。由于书里这方面几乎没有什么介绍,所以只能根据惜春的宁府出身和部分的原文推测一下。

比如说,惜春住的地方很小。理论上来说,钗黛迎探惜等住进大观园,虽然各自屋子的布局大小不一,但是应该并无好坏之分的,惜春的房子就很小。

结合全书来看,迎春那里住过岫烟,李纨那里住过李纹李琦宝琴,宝钗那里住过湘云香菱,可是贾母委托薛姨妈照顾小姐妹的时候,惜春那里都不能住下人,薛姨妈就搬去和黛玉住了。

惜春处房屋狭小,况贾母又千叮咛万嘱咐,托他照管林黛玉……(《红楼梦》58回)

比如说,惜春的贴身丫鬟,编制还是属于宁府的,犯了事凤姐也不敢(不愿)直接处理,而是等着宁府来发落。

昨儿我立逼着凤姐姐带了他去,他只不肯。我想,他原是那边的人,凤姐姐不带他去,也原有礼。(《红楼梦》74回)

所以说,惜春是宁府那边的人,贴身丫鬟也是属于宁府的,那么其他的丫鬟媳妇婆子呢?估计最贴身的可能还有那么几个也是宁府过来的吧。

住的地方小,贴身人员是宁府的,这种地方很难捞到什么油水的,所以贾府的下人们不太会想着来打惜春的主意。

二个是,惜春年龄小。

惜春年纪是大观园里最小的,一直到74回,还处于“尚未识事”的阶段。

这里的“识事”主要说的是惜春还不大懂得社会层面的比较复杂的事情,而不是说她是个傻子,啥也不懂。

因为年龄小,估计多数人也不会想着去“得罪”一个这样的孩子吧。

因惜春年轻,尚未识事,吓的不知当有什么事故,凤姐也少不得安慰他。(《红楼梦》74回)

三个是,惜春和李纨住的近。

她俩是邻居。

李纨是贾府年轻一辈的大奶奶,凤姐病了,李纨管事,由于住的近,要是有人惹了惜春,李纨立马就能知晓。这有没有可能也是一般下人不去得罪惜春的原因之一呢?

彼时李纨犹病在床上,他与惜春是紧邻,又与探春相近,故顺路先到这两处。(《红楼梦》74回)

四个是,惜春的性格“孤介”“廉介孤独”,冷心,不是个好惹的。

这算是一个主要原因。

①“孤介”“廉介孤独”。

孤介:性情孤高,难与人同。(周定一《红楼梦语言词典》1995)
孤介:谓操守谨严,不肯同流合污。《南史·臧严传》:性孤介,未尝造请。(《大辞海》)
廉介:清高,洁身自好。(周定一《红楼梦语言词典》1995)
廉介:清廉耿介。(《汉语辞海重排2019》)

惜春因为入画之事,当面就和她的嫂子尤氏吵起来了,探春听说之后,也说惜春“孤介太过”“我们再傲不过他的”。

谁知惜春虽然年幼,却天生成一种百折不回的廉介孤独僻性……(《红楼梦》74回)
探春道:这是他的僻性,孤介太过,我们再傲不过他的。(《红楼梦》75回)

②冷心。

入画是惜春的贴身丫头,犯了事,其实也不算严重,凤姐尤氏都觉得没啥大问题,但是惜春坚决不留入画,让人把她带走,可知惜春的心是很硬很冷的(这也是她“孤介太过”导致的)。

惜春胆小,见了这个,也害怕说:我竟不知道,这还了得!二嫂子,你要打他,好歹带他出去打罢,我听不惯的。(《红楼梦》74回)

五个是,惜春不傻。

入画藏她哥哥带来的东西,惜春一下子猜到中间人是张妈,可见惜春不糊涂。

惜春道:若说传递,再无别个,必是后门上的张妈。他常肯和这些丫头们鬼鬼祟祟的,这些丫头们也都肯照顾他。(《红楼梦》74回)

综合起来说,惜春是宁府来的小姐,近身丫鬟也是宁府编制的,住的地方狭小,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且和李纨是邻居,年纪又小,一般下人们犯不着去得罪她;惜春为人也不傻,性格孤介廉介孤独,冷心,得罪了她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惜春对宁国府的态度非常冷漠甚至反感。

画大观园不过是刘姥姥一说,一时兴起的主意。现在贾母催着惜春画大观园应是另有隐情。惜春是宁国府贾珍的胞妹是嫡女,其地位是高于迎春和探春的,起点与元春相当甚至更高,因为宁国府只有惜春一个女孩。因此惜春的联姻价值非常高,贾母把玩笑之言当成正经事,催着惜春画画,应是有计划以此画为惜春相亲。借惜春的婚事为贾家联络一个好亲家,目标家庭应是喜好绘画的。惜春不善诗词歌赋,性格孤僻,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绘画了。

惜春作画只是消遣,并不特别擅长。然而这是惜春能拿得出手的技能。所以贾母逼着惜春“赶到年下”显然是年底要拿出来相亲用。如果真是给刘姥姥,那既不用这么着急,更不用一定要把人物画上去。从贾母“第一要紧把昨日琴儿和丫头梅花,照模照样,一笔别错,快快添上。”的态度来看,这幅画的欣赏者可能包含梅翰林。

惜春小小年纪不但能和嫂子尤氏正面硬碰硬(详见第七十四回),顺带连贾珍乃至整个宁国府都嫌弃,因为惜春是宁国府正牌嫡出的大小姐。别看探春脾气大好耍威风,她是不敢这样跟凤姐说话的。探春和凤姐二选一的话,王夫人当然站在凤姐一边了。

关于惜春的身世:

当她发现身世的秘密以后,内心受到重大打击愤而出家。

冷子兴说惜春是贾珍的“胞妹”而不说是贾敬的女儿,胞妹二字大有讲究,可以理解为同父同母或同母不同父。一奶同胞是常用的说法,同母应是无疑的。

为什么说惜春的身世有问题呐?

惜春是宁府嫡孙女,住在荣府。——可以解释为贾母喜爱,希望孙辈们住在一起。

被贾母称为孙女。——可以解释为贾母泛指孙女辈的后代。

惜春基本不与宁国府来往。——可以解释为惜春不耻宁府家风,性格孤僻,不愿来往。

贾珍至少比惜春大了三十岁。——可以解释为贾敬老来得女。

贾敬葬礼惜春未出现。——可以解释为作者未做描写或惜春不愿去宁府那边对出家的父亲也没什么感情。

王熙凤算花销的时候,迎春的嫁妆由贾赦出,很正常。惜春的嫁妆居然由荣府贾政这边出。——这如何也解释不过去了。惜春作为贾珍的胞妹宁府的嫡孙女,嫁妆应该由宁府出,而且,按照宁国府的实力和惜春嫡出的身份,宁府给惜春出的嫁妆应该比庶出的迎春、探春更加丰厚才对。无论如何也没有让贾政这一支出的道理。

可能一:惜春是贾敬过继给贾政的。

惜春生母死于难产,贾敬一心修道,贾珍作为兄长纨绔不成器,年龄又过大,其子贾蓉比惜春还大,贾珍、惜春长兄幼妹生活起居在一处多有不便,惜春又没有母亲教养。因此在贾母主张下,贾敬把惜春过继给了贾政,在过继时宁国府就已经给了荣国府惜春的嫁妆。

故而,冷子兴不说惜春是贾敬的女儿,而是说惜春是贾珍的胞妹。惜春后来知道自己是被过继的,感觉是被原生家庭抛弃了,贾政王夫人这边并不把惜春当成自己的女儿,不过是领养而已,在荣国府这边惜春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性格。

惜春长大发现,哥哥贾珍人品极差又形同路人,贾敬死后自己再无至亲,宁府给贾政的自己的嫁妆早就在王熙凤的管理下因入不敷出花光了,自己不过是被宁府丢过来的累赘。荣国府“可着头做帽子”哪里还有惜春一万银子的嫁妆?自己虽是嫡出,哥哥根本不管,无人给撑腰做主,自己的下场很可能还不如抵了五千银子的迎春。惜春又看到贾家危机四伏,或将面临灾祸,故愤而出家。八十回后惜春出家反而躲过了抄家。

可能二:惜春是贾政和贾敬妻的私生女。

先补一条焦大提供的线索:“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爬灰指的是贾珍通秦可卿,这个基本是共识,养小叔子指的是谁?有很多说法,一般认为是秦可卿通贾蔷,前文分析过就是指秦可卿怀孕,还有一种可能是:贾敬妻通贾政。

这样就可以解释很多事了。因为贾政是惜春的生父,所以:

惜春住在荣府;

惜春被贾母称为孙女;

惜春是私生女,故基本不与宁国府来往;

贾敬修道后贾政才有机会通贾敬妻,所以惜春年纪小;

贾敬不是生父葬礼惜春不出现;

惜春的嫁妆由贾政这边出。

根据一些线索(贾珍称王熙凤“大妹妹”,和王熙凤“从小一起顽大”)合理推测贾敬妻应该也是王家人。贾政“起初天性也是个诗酒放诞之人(第七十八回)”贾政不像贾赦喜欢小姑娘,贾政只往赵姨娘那里跑,贾敬离家修道,贾敬妻独守空房,贾政通贾敬妻是有可能的,后来不去王夫人房里是心里有愧。

进而可以推测金钏跳井和贾珠之死恐和贾政通贾敬妻有关联:贾珠应是被人挑唆撞破贾政私通贾敬妻,挨了打,受了惊,一病不起而亡。这成为贾家不能说的秘辛。王夫人对此心怀怨恨。贾政暴打贾宝玉的时候,王夫人说什么都没用,直到说出贾珠来,贾政才住了手,可能心里有愧。

金钏之死根本不是因为名节贞洁什么的,王夫人发怒另有原因,前文第三十回已经分析过。因为这是让贾宝玉捉兄弟的奸。贾环虽是庶出,也是主子,宝玉的兄弟。挑唆宝玉去撞破贾环的私情是大问题。

王夫人说“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这“好好的爷们”包括贾珠。贾政通贾敬妻(来自王家)被贾珠撞破,贾珠因此而死,甚至贾敬妻因此受惊早产导致难产而死。贾珠去捉父亲的奸可能是赵姨娘教唆的。贾政通贾敬妻生下惜春,贾敬妻难产而死,惜春由贾政抚养。

可能一较为合理,可能二来自于几处线索的推测,没有过硬的证据,权当是一种猜测吧。


① “彩儿”仅出现一次,或喻“惨儿”。俗语有“出彩儿”的说法,旧时指戏剧表演杀伤时,涂红色作流血状,叫作出彩。后用以指出血,流血。这里指她因多嘴而挨打后被撵出。

彩儿“嘴很不好”,“他说的话也不敢回姑娘”且严重到要撵出去,可知所说的话非同一般,或十分恶毒或涉及男女私情、伦理大事。惜春虽然性格孤僻但不至于对丫鬟太差,彩儿应该不是咒骂主子。更有可能是说惜春出身的传言。按贾家对外说的出身,如果元春没有进宫的话,贾家女孩里惜春的地位其实是最高的。荣国府贾赦房没有嫡生的女儿,贾政虽有元春但贾政没有袭爵。惜春是贾敬的嫡生女儿,贾家族长贾珍的胞妹,且宁国府没有其他女儿了,所以说惜春的出身其实是贾家女孩里最高的。然而实际宁国府大小姐贾惜春却住在荣国府,在荣国府“惜春处房屋狭小”,除了贾母催着画画外,荣国府没有长辈关照惜春,惜春在众姊妹中也没什么存在感,且惜春和宁国府几乎没有互相往来。惜春的嫁妆还要荣国府这边出。从前文第五十五回凤姐算花销时对惜春出身的分析有两种可能性。可能一:惜春是贾敬过继给贾政的。可能二:惜春是贾政和贾敬妻的私生女。

这里彩儿可能说的就是这类传言,更恶毒的说法可能是说惜春是贾珍和贾敬妻子或小妾的私生女,是乱伦所生。古代贵族甚至皇家儿子私通父亲的小妾、妃子的事是有的。因此惜春之母为贾敬妻或妾。惜春与贾珍相貌相像,故对外称惜春是贾珍胞妹。这个说法可以称得上“嘴很不好”了,是必要撵出去的。以上关于惜春的奇怪之处尽人皆知,必然引起关于她出身的猜测和流言,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所以这里探春没有追问。

前面猜测惜春和鸳鸯可能是同性恋人,相约一起出家。但这两人藏得很深。而且两个女孩在一起除非有非常过分的行为,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中国古代对同性恋的态度是相对比较宽容的,一般有些戏谑、猎奇的态度。即便是彩儿说出女同性恋的事也不会是“嘴很不好”到要撵出去的程度。这里彩儿说的还应该是惜春的身世问题。

② 探春听到“他说的话也不敢回姑娘”就知道非同一般,十有八九涉及关于惜春出身的禁忌话题。故探春要请示大奶奶、二奶奶,这两个一个亲自推了,一个平儿做主代推了,探春便留给太太处理,自己不触碰,不深究。

这里林之孝带走后又是“不提”,按道理彩儿应被押送到宁国府处理。根据书中类似情况推断,彩儿很有可能是像瑞珠一样对外声称自杀,实际是被灭口了。

这段关于“四姑娘屋里的小丫头”的事,对四姑娘惜春却没有任何描写。从前文看“西边一桌,宝钗黛玉湘云迎春惜春”惜春是参加生日宴的。惜春应是在场的,当惜春听到“他说的话也不敢回姑娘”时就知道涉及自己的出身,惜春内心是愤怒又尴尬的,表面却不能有任何反应,以防节外生枝事情闹大。按常理,彩儿的主子在场,探春撵人要问问主子的意见才对。还好探春善解人意,明事理,照顾惜春的面子和感受,简单问几句话速速处理完,把人打发走了。

惜春的“廉介孤独僻性”有先天性格因素,但更多的是环境导致。从小被原生家庭送到荣国府生活,在荣国府没有亲人也得不到关心,与其说喜欢孤独,不如说被迫习惯了孤独。小时候惜春也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却只能和来访的小尼姑智能儿玩。“我这里正和智能儿说,我明儿也剃了头同他作姑子去呢,可巧又送了花儿来,若剃了头,可把这花儿戴在那里呢?(第七回)”智能儿逃走后,再也没见过惜春有什么像样的朋友。书中没有线索,不知道智能儿逃走后是否找过惜春。如果找过,智能儿的悲惨经历和爱情悲剧也是触动惜春出嫁的诱因。

承前文第六十二回“这是四姑娘屋里的小丫头彩儿的娘,现是园内伺候的人。嘴很不好,才是我听见了问着他,他说的话也不敢回姑娘,竟要撵出去才是。”至于焦大夜骂和凤姐大闹宁国府的事更是尽人皆知。宁国府的名声实在太坏“贾珍、贾蓉素日有聚麀之诮(第六十四回)”,惜春虽小却是贾蓉的姑姑,贾蓉和二姨三姨尤氏姐妹就不清不楚,惜春说“我若再去,连我也编派上了”并不夸张。

前面分析过“嘴很不好”可能是说惜春是贾珍和贾敬的妾乱伦所生,贾家为了掩盖一是把惜春挪进荣国府,二是对外强调惜春是贾珍的胞妹,即惜春和贾珍是一母所生,正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在贾家人多眼杂的情况下混淆生母是很难的,这种说法更像是恶毒的流言。惜春确实是贾珍的亲妹妹,但年龄比侄子贾蓉还小,惜春担心的是编排自己和贾蓉的闲话。

惜春和尤氏这番对话中尤氏为惜春小小年纪如此绝情而感到诧异。惜春并没有正面说出如此绝情的原因。言谈中倒流露出些出世的意味为八十回后出家做铺垫。

惜春成功激怒了尤氏,不但带走了入画,恐怕宁国府也断绝了和惜春的来往。“若果然不来,倒也省了口舌是非,大家倒还清净。”正是惜春的目的。

惜春借机如此决绝的和宁国府断绝关系,维护自己的名声并非主要原因。最主要的还是为自己的未来着想。惜春是宁国府的大小姐,贾敬若在婚事由贾敬做主,现在贾敬去世,婚事便应由兄长贾珍做主。惜春知道贾珍人品极差,是个酒色之徒势利小人。贾珍只会把惜春当成一件商品待价而沽。惜春不过是宁国府用来联姻的工具。贾家每况愈下,贾珍为了自救很可能把惜春像迎春嫁孙绍祖一样嫁给一个粗俗的暴发户,这是惜春不能接受的。前面第五十五回凤姐算钱时惜春的嫁妆是由荣国府贾政房出的,惜春的嫁妆应是贾母让惜春搬到荣国府生活时早就带了来的,用不着再找宁国府出。所以,惜春现在求不着宁国府,相反,需要和宁国府切割,以防贾珍把自己嫁给一个不堪的人家。不久前贾母把探春介绍给南安太妃(第七十一回),不但风光,而且南安太妃介绍的婆家不会差。探春不过是庶出,惜春是名义上宁国府的唯一的嫡出小姐,若是也让贾母出面介绍定会找个不错的人家。所以为了以后大半生的幸福,惜春一定要与宁国府断绝关系,才能让贾母出面给自己找婆家。当然,八十回后贾家出现重大变故,惜春最后出家是她现在还没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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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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