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电影《情迷六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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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初,风情万种的巴黎迎来了毕加索、庞德、菲茨杰拉德、海明威、约翰·多斯·帕索斯、詹姆斯·乔伊斯、亨利·米勒、达利等弄潮儿,成为全球不可多得的艺术重镇。

1924年海明威在巴黎寓所

海明威回忆:

如果天赐幸运让你在巴黎度过了青春时光,那么在以后的岁月里,无论你身处何方,巴黎都将永远与你相伴,它是一场不散的筵席。

《情迷六月花》(1990)、《午夜巴黎》(2011)用影像品味了这场盛宴。

亨利·米勒认为自己的创作“是无休止的亵渎,是啐在艺术脸上的一口唾沫,是向上帝、人类、命运、时间、爱情、美等一切事物的裤裆里踹上的一脚”。

不难想像,爱上这样一个愤世嫉俗的穷光蛋如果不算危险,多少也会有些麻烦。

宁(1903~1977)

1931年12月,28岁的美艳贵妇宁不仅爱上了正在写作《北回归线》的亨利·米勒,还爱上了他的妻子琼。问题更加复杂了。

琼(1902~1979)

1986年,宁的日记《亨利与琼》出版:

我们走过尘世,走过现实,忘掉了自我。她细嗅我的手帕,也吸入了我的体香。当我用霓裳装点她的美丽,我们互相拥有。

考夫曼根据这本轰动文坛的日记拍摄了《情迷六月花》,扮演琼的乌玛·瑟曼年方19,神秘高贵而又放荡不羁:

在一家华人开设的酒吧,她与宁翩翩起舞,一边诉说内心的喜悦:

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原谅我。我想和你一起吸食鸦片。
心醉神迷

扮演宁的葡萄牙才女玛丽亚·麦戴罗斯精通六国语言,在《情迷六月花》和《低俗小说》中的演出令人过目难忘。

24岁的她,一双清澈的母牛似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胸、羞怯的微笑、狂野的内在,一个简单的从椅子上起身的动作都流淌着无尽的风情:

与丈夫观看付费的女同志演出,通过细微的表情变化将矜持与隐秘的冲动和盘托出,真是个天才演员:

宁先是被米勒的才华与活力吸引,接着又被五光十色的底层生活和欲望俘获。

亲爱的,你必须原谅我,我只是忘了怎么抗拒美的诱惑。

考夫曼用酒池肉林、音乐和舞蹈还原纸醉金迷、香艳浮华的巴黎,令人目不暇接。

与大放异彩的两位女星相比,米勒看上去象是一个蹩脚的私家侦探,糊里糊涂地卷进了一场载入史册的三角爱恋:

三人行

《午夜巴黎》

以穿越的形式再现巴黎灿烂夺目的人文之美,传说中的莎士比亚书店让好莱坞的编剧吉尔流连忘返:

书店

当午夜的钟声响起,吉尔鬼使神差地坐上一辆老爷车,回到1920年代:

穿越

参加让•考克托(法兰西学院文学院士、画家、设计师、电影导演)的派对,菲茨杰拉德、科尔•波特(音乐家)等风云人物悉数登场。

菲茨杰拉德夫妇

意犹未竟的吉尔,随爵士时代的先驱、比戴安娜王妃还要拉风的菲茨杰拉德夫妇来到美国女艺人布利克托普(1894-1984)的夜店狂欢,巧遇正在大跳康嘉舞的美国舞蹈家、歌唱家约瑟芬·贝克(1906-1975年)。

为提高美国工人的生产积极性,让他们买得起汽车,福特公司1924年将日工资从2美元升至5美元,而1920年24岁的菲茨杰拉德的年收入就已高达1.8万美元。

菲茨杰拉德、泽尔达这对金童欲女陷入“史上最豪华奢侈的狂欢纵乐”,灯红酒绿、夜夜笙歌。沉浸在高脚杯里的空虚和幻灭,菲茨杰拉德在《人间天堂》、《了不起的盖茨比》等杰作里有细致入微的呈现。

没等瞠目结舌的吉尔回过神来,菲茨杰拉德夫妇将其带到另一间酒吧,介绍给海明威。

泽尔达这位18岁就让一群飞行员魂不守舍、驾着飞机在她家屋顶盘旋的狂野少女,无法忍受海明威的批评,挽着西班牙著名的斗牛士胡安·加西亚(1892-1962)的胳膊转身离去。

吉尔结结巴巴地请求海明威读一下自己的小说,遭到断然拒绝。我讨厌它,海明威说。但你还没读过。是的,如果它写得糟糕,我会恨,因为我恨糟糕的写作;如果它写得很好,出于嫉妒,我会更加恨,你别指望从竞争对手那里得到好评。

海明威

海明威介绍吉尔认识了巴黎文坛的教母葛楚德·斯泰因(1874-1946),后者的名言“你们都是迷茫的一代”,作为海明威早期小说《太阳照样升起》的题辞广为人知,成为海明威、菲茨杰拉德等人的标签。

唯妻子马首是瞻的菲茨杰拉德和一再强调自己的硬汉形象、显得有些装腔作势的海明威,以及面对犀利的斯泰因,如同小学生一般的毕加索,让吉尔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毕加索的情人兼模特阿德里亚娜非常喜欢吉尔的怀旧小说,她心目中的黄金时代是更加多情和感性的19世纪。

第二次穿越,1893年5月21日开张的马克西姆餐厅:

劳特雷克(1864-1901)、高更(1848-1903)、埃德加·德加(1834-1917)等印象派大师抱怨当下缺乏想象力,要是能够生活在文艺复兴时期该有多好。

吉尔突然明白:

每个时代都有它的辉煌和焦虑。一味怀旧,可能就会永无止境

在我看来,《午夜巴黎》不只是伍迪•艾伦写给巴黎的情书,它包含着更丰富的寓意:对于年轻的美国,古老的欧洲具有恒久的魅力。

1900年,巴黎:

1960年代,巴黎:

.

一部具有李商隐气质和女性视角的情色片。


1931年12月,后来被称为现代女性性文学先驱者的阿娜伊丝·宁,经由因写下《北回归线》而出名(或者说臭名昭著)的作家亨利·米勒,第一次遇见了琼。

她写下日记:

“一张惊人苍白的脸,燃烧的眼睛,琼·曼斯菲尔德,亨利的妻子。当她从花园的阴影走入门厅的光亮中,走向我,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她的美貌淹没了我。”

“她的美貌淹没了我。”

这也正是我看完《情迷六月花》这部电影后扑面而来的第一感受。极度的绮丽颓靡,一如人们想象中,1930年代的巴黎。


同样是1930年代的巴黎,同样是文学家间的故事,《情迷六月花》和《午夜巴黎》的氛围却又微妙的不同。《午夜巴黎》更像是色彩明亮的万花筒式的光怪陆离,《情迷六月花》则更像是带着春夏之交特有的潮湿味道的迷醉幻梦。非常适合喝到半醉时观看。

电影讲述的正是阿娜伊丝·宁的故事,以她出版的日记《亨利与琼》为蓝本,电影其实直译过来应当也叫这个名字,《Henry&June》。只是香港在译制引进时格外喜欢对电影名作煽情的演绎,于是翻做《情迷六月花》。


故事并不发生在夏日六月,说是“六月花”,其实含蓄婉转地映着June这个名字,也衬得阿娜伊丝与银行家丈夫雨果、情人亨利米勒、堂亲艾奎多,以及琼之间的爱欲纠缠更多一分缠绵靡丽。


好的风月电影一定是有文学性和审美主题的,《戏梦巴黎》是奇幻漂流fairytale,《小姐》是成人式的黑暗童话,《情迷六月花》像是李商隐的无题诗。


那种蝴蝶迷梦的气质,不仅来源于导演在影片中大量引用德彪西、萨蒂和普朗克三位法国作曲家的作品作为配乐以烘托梦境、直觉、本能与情欲,来源于贯穿始终的仿佛隔着一层涂过凡士林的毛玻璃的柔光质感,来源于极度唯美的服化道和巧妙的镜头叠化(比如被撩拨的吉他琴弦与被弹奏的身体),也来源于两位女演员的绝色。


电影淹没了我。她们的美貌淹没了我。


那种淹没不是洪水滔天的当头浪打,是甘心情愿地沉入湖底,深深浸没于无边无际的暗碧色水体,静静看仰面上方,涟漪的余波漾出铅色的光晕。


原来肉身之美,是具有神性的。


玛丽亚黛德洛,几乎是贴着阿娜伊丝本人在长。额头光润饱满得赏心悦目,完全没有内眦赘皮的坦荡荡的大眼睛,竟然还有如此精巧到令人颤颤巍巍的优美线条,丝毫不会让人觉得空洞。眼波流转之间,所有稍纵即逝的微妙情意都被放大无数倍。

极为古典规整的上半张脸,配鬈曲得一丝不苟的深色卷发本是相得益彰,但收得饱满又急促的下半张脸和神来之笔的苹果下巴,又在古典之外添了不易察觉的异色。


而乌玛瑟曼那种母豹子般带着挑衅意味的艳丽,被香烟蚀过恰到好处的沙哑声线,完美溶解进琼的角色。

甚至她的发色——那是一种极难分辨的、介于烟银色、灰色与金色之间的暧昧颜色——都仿佛在呼应本片的迷离气质,连她颊侧微微凹陷的阴影,都仿佛能尝出一种颓废扑朔的美艳。

玛丽亚黛德洛站在乌玛瑟曼身边,就是天使与艳鬼的相遇。


这相遇出人意料,也出人意料地动人。阿娜伊丝同剧中几乎所有男性角色发生过关系,却只和琼达成了理解。


不知道是出于自私还是傲慢,亨利同阿娜伊丝说起,妻子琼隐瞒了出卖身体以换取对丈夫写作的金钱支持,向阿娜伊丝不解地发问:

“她为什么生气、伤心、吃醋又残忍?她为什么骗我?”

阿娜伊丝回答:

“也许是你没有问对问题。”


“是吗?那你会问什么?”
“我会问,她为什么非骗人不可?”
“她在害怕什么?”
“她在害怕谁?”


而琼对阿娜伊丝的爱与理解在故事里体现得更为隐晦。

Anaïs,一个法国名字,按法文发音类似“阿娜伊丝”,念起来音韵流转其实有种独特的美感,在片中却很少被叫起。


丈夫雨果只会叫阿娜伊丝”Pussywillow",类似“甜心”一类的亲昵称呼,而亨利米勒要么称呼她为”kid"或”kiddo",要么按英语发音叫她“安妮斯”(亨利米勒是美国人),甚至会在争执时表达,并不喜欢阿娜伊丝带着法国口音的英语腔调。


只有琼,从始至终都以本名“Anaïs”称呼她,不止一次地纠正其他人“安妮斯”的叫法。只有在琼这里,阿娜伊丝才不仅仅只是一个被怜惜的情人,一个被爱欲投射的对象与客体,而是她自己本身。

(附上一个剪得非常动人的B站电影片段。)

但可惜的是,这个故事里,只有琼是真正在生活中生活的人,全身心地在其中投入、生存与搏斗,而同为作家的亨利米勒与安娜依斯,无可避免地要做生活冷酷的观察者,一边刻意地体验,一边冷峻地抽离,抽离出一部分的自我,无法回应对方100%在场的热情。

忘了自己曾在哪里写过一句话,“不要成为诗人,离灵魂太近是件危险的事。”


那么也不要成为作家吧,离自己太远是件无情的事。


本片的叙事结构并不破碎,时间线也并未被打乱,但看完却很难记起这是一个故事,也许正因为情绪与氛围太过漫溢,因而不觉之间,故事便在其中消解掉了。


这种感觉很难不让人联想起后来的王家卫,只是《春光乍泄》的迷幻更近似于出租车后座摇摇晃晃的空镜,是湿热粘滞的夏日午后,水汽缓缓蒸腾让人胸口隐隐闷住一阵眩晕,《情迷六月花》更像是贫民窟里的纸醉金迷,混杂着酒精与咖啡气味,从逼仄狭小的空间里窥见烟雾缭绕的恍然仙境。


但这仙境维持的时间并不比欧洲大陆保持和平的时间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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