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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錦輝《日蝕之後》:許多人看我是一個打假球的罪犯,但是我沒有對不起棒球

曹錦輝《日蝕之後》:許多人看我是一個打假球的罪犯,但是我沒有對不起棒球
Photo Credit: AP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在這些聚會場合裡,有時候企圖牽線的退役球員會直接帶著一整個提袋的現金擺在那邊,然後暗示我說如果我願意配合的話,錢就可以直接拿走;但是每一次不管他們是用暗示的還是直接明說,我都會明確告訴他們我沒有意願,也不會配合去做這樣的事。

文:曹錦輝

那一年

在確定了每個周末先發的這個頻率之後,我每天的訓練和治療課表都可以固定下來,所以我整體作息都變得很規律,休息和空閒的時間也很固定,可以讓自己有一些社交的機會,我一直都是一個比較活潑外向的人,對於交朋友這件事也抱持著比較大方的態度,沒有給自己太多的限制;當時我剛剛從美國回來,除了以前的同學和一些一起打過球的前隊友之外,我並沒有太多的朋友,所以我對於一些社交活動的邀約都不排斥,都會盡量配合參加,想多認識一些朋友。

當時中華職棒正在從上一次的假球案風波中恢復,我知道有許多球員都非常小心,不跟不熟識的人見面吃飯,隊友之間也會互相提醒,要注意身邊不熟識的人,但是我並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同時我也覺得自己身為一位旅外回國的臺灣球員,在中華職棒比較低迷的這個時候,我有責任要盡量滿足球迷的需求,讓球迷重新再接受中華職棒,所以我對於這些邀約都樂意接受,也願意花時間和這些球迷和他們的朋友相處。

有時候會有一些已經退役的球員來參加這些餐敘聚會,他們會帶著其他的親友們來聚會,一個拉一個,什麼樣的人都有,我很快就感覺到有些人可能有一些不同的目的,並不是真的只是大家一起吃飯而已;但是我的想法很簡單,就跟我一直以來在美國所遵守的原則一樣,只要我不去配合,實際上不去做對不起棒球的事,那就沒有什麼能夠影響我,這是我自己心目中的認知,我也完全沒有想到外界對這樣的聚會活動會有什麼負面的觀感。

現在回頭想想,我當時的想法確實是單純了一點,也沒有想到後來這些事情會被大家看得這麼嚴重,在我心目中,我認為那些都是簡單的社交聚會,對於一些朋友的朋友我也不不會抱持什麼太大的疑慮,大家一起吃吃飯、唱KTV、就算去酒店消費也沒有什麼關係;如果有人對我說了些什麼奇怪的話,要求我配合做什麼不道德的事,只要我不答應、沒有配合去做犯法的事,外面的人要怎麼看我,實在不是我可以控制的。

在這些聚會場合裡,有時候企圖牽線的退役球員會直接帶著一整個提袋的現金擺在那邊,然後暗示我說如果我願意配合的話,錢就可以直接拿走;但是每一次不管他們是用暗示的還是直接明說,我都會明確告訴他們我沒有意願,也不會配合去做這樣的事。

我嚴詞拒絕過,也告訴過他們不要再提這樣的事,但是他們當然沒有那麼容易放棄,所以常常在聚會的時候、酒酣耳熱之際會再提起說,是不是能怎麼幫個忙、配合一下;我曾經聽說過以前職棒假球案有許多暴力威脅的例子,或是教練和選手被帶去旅館房間,桌上直接擺著刀擺著槍的情形,所以有時候為了避免場面變得太僵,我會不置可否、打哈哈帶過去,但是有時候還是必須直接拒絕。

我當然知道這些透過關係和我接觸到的都是些犯罪團體,但是在當時以我的理解和想像,他們算是很溫和的勸說,或是鼓勵你能配合他們做一些事,雖然我有時嚴詞拒絕了,他們也並沒有用任何暴力的方式來強迫我配合;或許也是因為這樣,才讓我在一開始的時候沒有什麼防備,只是把他們當成一起吃飯喝酒的朋友而已,如果一開始他們就來硬的甚至動用到暴力的方式,我一定馬上就被嚇跑了,不會再有後續的這些相處。

這些聚會一直到球季下半季都有持續,他們一直沒有放棄希望我能配合,但是幾次下來他們沒有辦法說服我,後來慢慢就不找我了,我不曉得他們是不是去找了別人,但是一直到球季結束整件事情爆發,我才知道這件事鬧得這麼大;現在這樣子說有點後知後覺,但是如果當時知道有這樣的嚴重性,我當然就會盡量避免這樣的聚會,不會再去跟這些人打交道。

我喜歡交朋友,也從不介意去認識各個階層的人,我覺得朋友交往就是有來有往,這是最基本的社交禮儀,所以即使是我知道這些人可能背景不是那麼單純,我還是會保持著合理的社交互動;我沒有接觸過那些幕後所謂的老大或是金主,但是對於這些中間聯繫的人,我還是把他們當成朋友,有時候吃飯喝酒會由我回請,不起訴書寫我佔盡便宜又吃又拿、還答應過要打假球,這些都不是事實。

不起訴書中說到有一場比賽是他們確切指定過的,希望我能夠配合做一些事,但是卻沒有寫到說我確實曾經有很明白的說我不可能會配合,而當那場比賽正在進行的時候,我在球場上感受到的壓力卻是沒有人可以理解的;我不知道除了我之外,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人被收買了要配合演出,我也不知道如果因為我沒有配合,而讓他們無法達到想要的比賽結果,在比賽結束之後我會不會有什麼危險?這些都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可以保證。

在那次比賽之後我擔心了很久,因為從小到大關於假球案的暴力事件我們都聽說過太多,有一段時間我甚至不敢單獨出門,盡量都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裡;後來我輾轉問了中間聯繫的人,那場比賽我沒有配合,會不會惹上什麼麻煩,他們才告訴我,這位幕後的人士並不屬於那種暴力的類型,所以我應該會是安全的,我才稍微放心了一點。

不起訴書裡寫了很多細節,我不會說那些事情都沒有發生,因為法律上的事情是不可能憑空捏造出來的,但是有些關於我的細節卻被忽略掉了,像是不起訴書裡隻字未提我曾經明確拒絕了犯罪集團的要求,而寫出來的那些東西,也可能是為了某種目的,而用了比較有誤導性的陳述方式,這讓我雖然沒被起訴,卻在許多人的眼中成了一個罪犯,這是對我最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