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潭记》中「卷石底以出」之「卷」念作什么?

部分地区老师教 quán,但网上又有说 juǎn。此字在中古汉语的读音到底是什么?语委和教育部门又是如何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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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修远:《小石潭记》中「卷石底以出」之「卷」念作什么?

人教版、统编版语文教材对「全石」「卷石」的翻译大概率是错的。

关于今人读古书时的字音抉择问题,个人赞同「因义取声」,即据字(词)义定字音。初高中学生则以考试要求(教材)为主,即使课本在后来被认定是错的。关于文本的真伪问题、字音问题,若学有馀力,可自学或请教专业人士。非大学专业学生,只须记住一点:大学以前的课本为普及本,为学习者提供「一种编者所认可的说法」(参考),基本上不会涉及到专业的文献学知识(真正的版本、最接近原本的版本)及其他专业考证(学问)。

本游记原名《至小丘西小石潭记》,为「永州八记」[1]第四记。柳宗元发现的这个潭不大,故名「小潭」;其次潭中多石,遂名之曰「石潭」。因此柳宗元为之撰写的这篇游记被后人省称为《小石潭记》。又首句「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这个小丘指的是永州八记第三记[2]《钴鉧潭西小丘记》里的小丘,所以文章全名《至小丘西小石潭记》。

中华书局《柳宗元集》
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如鸣珮环,心乐之。伐竹取道,下见小潭。

(小石潭)水尤清冽。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3]

传统断句有一点问题,或者说还有更好的断句。

  1. 传统——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如鸣珮环,心乐之。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
  2. 笔者——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如鸣珮环,心乐之。伐竹取道,下见小潭。

闻水声→伐竹取道→发现小石潭。自然引出下文,作者看见的小石潭到底是怎样的?

(从前,省略主语小石潭)水尤清冽。

此段文字,由远及近、由整体到局部第一印象(整体)清澈而清凉的潭水,直视无碍,一眼即可望到潭底,同时暗示潭水不深;接着近岸(卷石);然后转向岸边四周(青树);最后再回到潭中(游鱼),打破了「水至清则无鱼」的诅咒。其实水清也可以有鱼,没有人来捕杀(影响)它们就可以。

注:今人阅读、翻译文言文,最好的处理方式——一字一词。即应当把「清冽」看作「清」+「冽」统编版教材把「清冽」翻译为「清凉」,毫无疑问,是错的。除非此处的「清凉」同样是指「清」+「凉」。正确的翻译「清澈」+「清凉」(清冷)说到这里,又有一个问题需要我们思考,柳宗元在说水「清凉」时,他到底用手或脚感受过潭水没有?笔者认为没有(不需要)。此处之「清凉」着重强调的是清澈的水面泛起的那种带给人的一种清清凉凉的感觉。故纸君小时候住在河边,每到夏天,看着河水,也有此种感受。其次,水的真实温度本来就是清凉的,不需要特意强调;而「清澈」需要强调(水尤清澈)——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那如何翻译「(小石潭)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呢?只要确定了它们相对正确的意义,那读音相对来说就更好确认了。单纯通过音韵学定音先不考虑。要解读「全石」与「卷石」的意义,则必须结合现实生活实际经验、上下文语法。

@屠龙少年周旭 知友认为:

其中「语法不通」,不知何解?即便是「卷石」(弯曲的石头——名词性词组),放在「卷石底以出」一句中,也没有语法问题。即

(小石潭)以全石为底;近岸,卷石于底出。

此处将原文的「以」释为「于」(缺乏直接的语料证明,以后等我将陈尚君先生的《全唐文》、敦煌唐文献及后人的全唐文补读完再来看看)。

不过从语义上来说,「弯曲的石头」确实不太通

这个「出」字,可结合永州八记第五记[4]《袁家渴记》对照解读,「有小山出水中皆美石,上生青丛,冬夏常蔚然」。

那从小石潭水底冒出来的卷石什么呢?

为坻、为屿、为嵁、为岩。

把「卷石」翻译成「拳头般大小的石头」是没有错的,为何?文学中的艺术真实与想象——岸边冒出来的石头,看起来像坻、屿、嵁、岩。而不一定要像现实中的坻、屿、嵁、岩那么大,只是形容冒出来石头的形状而已。即强调的是「形状」,不是「大小」。

训诂时要注意变通(词性转变、省略、倒装现象……),彼时古人还没有现代人所谓的系统语法体系。于是现代人编的古代汉语字典,尤其是规定的动词、形容词、副词、介词……只能作为一种参考,作为现代人分析古人句子的工具

几个月前发了一条想法:

文字学上(尤其是古文字)的追根溯源先不谈。谈一般意义上大多数人对待一个字词错误处理方式

(1)不认识——查资料(网络、字典)——「死守」所见之义项。视此字典以外的「义项」为错;或不懂变通灵活运用(自我推导引申义)。

(2)认识——只知其一不知其众。很多字词的义项是繁多的(有些字典只收初始义,不会也不能尽收),如《现代汉语词典》。现代人往往只记得常用的单一义项,执一而行天下(读古书)。自然,以这样的方式读古书,《现代汉语词典》是不够用的;而《王力古汉语字典》则适用于本科阶段。阅读古书,读者要做到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联系上下文、根据语境)。并且以「现代汉语」命名字典,显然是为了普通人(现代人)编的,当然与「古代汉语」有所区别。即使古人编的字书、韵书也有不全或有错的情况。

(3)固执褒贬——绝大多数字词是没有褒贬、中性的,定褒贬要具体到上下文。如现代初高中语文讲的那些「褒贬」问题,听听即可(适用于一个阶段)。那些被判定为贬义词的,未尝不能用为褒义词。

(4)不懂词性变化——一些字典只列了某个字的某种词性,名词。有一天突然见到某人用成动词,直言用错。

如《汉语大字典》「沼」字条,辑录有两个义项:

  1. 池也(名词);
  2. 清也(形容词)。

周翔宇《或多难以固邦国论》云:

兴汉心无;沼吴志没。

结合语境,显然「兴」、「沼」都被用为「动词」,而且还是「使动」。不过古人没有这种说法,是现代人研究语法后创造的术语。

  1. 使(光武)兴汉室的志向——无;
  2. 使(勾践)沼吴国的志向——没。

则此处的「沼」(使吴国陷入沼池)就可以引申为「攻陷、打败」。即不能固执一义,需根据上下文推测符合当今用词习惯的「引申义」。

此四类情况(加上省略、倒装现象)特别适用于阅读古典诗词(字少义丰、省略、倒装)。笔者在初高中阶段,观书不多,很多诗词,字认识,但是凭借「中学阶段的文言知识」,总是隔了一层,朦朦胧胧,好像读懂了,仅略通大意。为了彻底弄明白,翻阅字典,还是找不到契合的义项。逐字逐句翻译一遍,时有卡壳,甚至理解错误,原因就在于不知变通。字典也只能作为一种参考(有错)。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一个说法:

懂外语,不读翻译本;
懂文言文,不读白话本。

以上两种翻译,都会有流失,文言文转译成白话文则因时代、区域而流失。

下面接着讨论「全石」与「卷石」的训诂问题。

自2018年春季起,在原来使用人教版语文教材的地区,开始使用统编版语文教材。教材上的大改动必然会招致或多或少的争论,于是作为八年级下册的责任编辑不得不撰文回应广大学生、家长、网友的质疑,其中就包括《小石潭记》中「卷石底以出」的「卷」字读音问题。其辞云:

人教版课标教材中,「卷石底以出」的「卷」注音为「quán」,解释为「弯曲」。此次编写过程中,编写组、审查组经过反复讨论,认为读「quán」是不妥的。读「quán」的意思是「弯曲」,形容词;但卷石底以出」的「卷」从语法和意义的角度看都应该是一个动词,所以这里读「juǎn」,意思是「翻卷」。我们删去「quán」的注音,但并未加注「juǎn」,是因为教材文言文注音有一定的原则,一般只注生僻字或易误读字,如果与「现代汉语常用音义」差别不大,则不加注。不注,就意味着读「现代汉语的常用音」,即「juǎn」。

先不谈字音、字义,仅谈此段话中的一个结论(观点):

读「quán」的意思是「弯曲」,形容词;但「卷石底以出」的「卷」从「语法」和「意义」的角度看都应该是一个动词,所以这里读「juǎn」,意思是「翻卷」

笔者评:

  1. 此编写、审查人员惟字典是从,太固执,无逻辑——是形容词就永远是形容词、是动词就永远是动词。
  2. 只分析「卷石底以出」一句,即便「卷」作为「弯曲」义解释,此句也没有语法问题。而语义上(弯曲的石头)若强行解释,也说得过去。
  3. 结论不严谨绝对

说句题外话,我对「语文老师」四字的看法:

有一种语文老师,默认中文系毕业,自毕业后,不再(或从未)深入研读本专业的古典文献学、古代汉语、现代汉语、历史、文学理论、文学批评、西方文论、美学……等学问,几十年如一日在几本语文教材上重复深耕。这样做,当然对语文教材是越来越熟悉,不过学识水平(知识)并不会相应提升。

且看此教材的注释:

「清冽」翻译有误,见上文。
全石以为底——以整块的石头为底;
卷石底以出——石底周围部分翻卷过来,露出水面。

此处翻译依然有牵强之处(错),为什么要「翻卷过来」才露出水面?事实上,有过生活经验的都知道,是岸底的石头,越靠近水岸,水越浅(高出水面),自然石头(不需要翻卷)就露出来了。而这些露出水面的石头,奇形各状。于是柳宗元描述为

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

其次把「全石」翻译成「整块的石头」同样值得商议。

那相对正确的翻译到底怎样?先录周振甫先生在《古文选注译释》里的相关译文:

从小丘向西走一百二十步,隔着竹林,听见水声,好像玉佩玉环相撞击的声音,心里喜欢它。砍掉些竹子,找出条路,向下看到小潭。水更(尤其)清澄寒凉(清冽)整块石头做底;靠近岸,像一斗多大容量的石块从底上高出水面,有的面平的、有成小岛的、有成山岩的、有成岩石的。[5]

其中「卷石」的翻译有前后两个版本,1985年徐名翚将周振甫讲诗文的旧稿编成《诗文浅释》一书,是为前本。在这本书里周振甫将「卷石底以出」翻译为「潭底石头翻卷过来,露出水面」,不知统编版的说法是不是来源于此。但此说不符合现实,故周振甫后来有所修改

柳宗元的《小石潭记》称「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查中华书局本《柳宗元集》是据《百家详补注唐柳先生文集》标点的,这个本子里对「卷石」没有注,再查高步瀛《唐宋文举要》,对「卷石」也没有注。因此,我把「卷石底以出」解作「潭底石头翻卷过来,露出水面」。完全错了。
原来这个「卷石」的「卷」读「quán」(拳)。「卷石」本于《礼记·中庸》:「今夫,一卷石之多。」注:「(ōu)也。」《左传》昭公三年:「齐旧四量,豆、、釜、钟。」注:「四,四区。[6]原来「区」是齐国的度量单位,一区等于一斗六升容量,卷石,指相当于一斗六升容量大的石头。所以,可作为坻(水中高地)、为屿(小岛)、为岩(岩石)。在上本《浅释》里注错了,特向读者道歉。[7]

「卷石」笔者不反对此说,不过周先生直接借《左传》把「区」解释为「量器」稍显牵强。「近岸,卷石底以出」即「近岸,以(于)底出卷石」,靠近岸边,从潭底冒出形态各异约一斗六升大小的石块。它们看起来,有的像坻、像屿、像嵁、或岩。可参《“卷石”即“翻卷的石头”?》[8]

所以,按照「因义取声」的原则,故纸君赞同「卷」读「quán」(区)。

清晨按:《礼记注疏》[9]关于「今夫,一卷石之多」的注释,汉郑玄《注》:「山之广大,本起卷石。……也。」;唐陆德明《音义》曰:「。」唐孔颖达等《正义》疏:「言山之初时,唯一卷石之多。多少惟一卷石耳,故郑《注》云『卷犹区也』。」

此处陆德明、孔颖达等人并没有直接注释「卷犹区也」(区到底表示多大),也没有说「卷通拳」,但可以确定「卷石」是表示大小的。细读《礼记》及《小石潭记》原文,是我被他人言论影响了,「卷石」翻译成「拳头般大小的石头」没问题。并且《礼记》此处是从小、大两面,反衬天、地、山、水的广大。其次「文学」就是「文学」,不能失去文学特有的「个性」。类似你在玩具店看到很多车子模型(近岸卷石底以出),它们有的像火车(为坻)、有的像面包车(为屿、有的像公交车(为嵁、有的像货车(为岩。 你难道能以现实生活中的车子大小,比对你看到的模型,即此处强调的是「车子的形式」,非强调「真实车子的大小」。玩具车与对应的现实中的车子样子一样,大小不一样。

综上而论,笔者更赞同把「卷石」翻译成「拳头般大小的石块」;而「区」指「小也」。

此外「卷石底以出」明显是倒装句,按刘基《太師誠意伯劉文成公集》卷之十六《題烟波泛舟圖》诗:「小艇曲穿花底出,遊魚相伴鏡中行。」显然「小艇花底出」省略了一个「于」字,即「小艇于花底出」。同样,「卷石底以出」也是「卷石以(于)潭底出」的倒装。

全石以为
近岸卷石底以出。

「全石」与「卷石」在这里都是偏正结构「全石」大部分人都翻译成「整块石头」。结合现实,此翻译仍然牵强(有错)。「以整块石头为底」,给人的感觉好像这个天然的水潭「底部只有一整块大石头」。若把「卷」翻译成「翻卷」、「全」翻译成「整块」,试问你怎么把底部的整块石翻卷过来?露出水面是因为「近岸」。按原文,这是小石潭,人迹罕至(伐竹取道),是在山上(小丘西),所以这个小石潭可看作小溪的上游。此处的山泉汇聚成小石潭,故而水尤其清澈,而潭底正常的情况应该是充满「很多大、小各一的石块」。所以「全石以为底」的原文大概率为「泉石以为底」,详后文。

关于「全石」的翻译,汪克谦的翻译深得吾心。

柳宗元在《柳州山水近治可游者记》[10]中有「石鱼之山全石,无大草木,山小而高,其形如立鱼,尤多秭归」,这里的「全石」名词性描写句,谓满处的石头,因此说山上没有成片的草丛和高大的树林。如果将「全石」解释为「整块石头」,那么后面一句就不能说「无大草木」,只能说「无草木」,怎么会招引许多子规鸟来栖息于其间呢?
因此,「全石以为底」的「全石」,不能作「整块石头」讲,应理解为「满处(到处)的石块」。……(全句)应解释为「到处的石块成了(潭)底」(即潭底是积石的意思)。[11]

注:汪克谦此文洗稿于王正畦、顾必先的《“全石”、“卷石”解》一文。

汪克谦在翻译过程运用了两个知识点:(1)训诂时优先用作者自己的词句互注。如上引《柳州山水近治可游者记》中的「全石」注释《至小丘西小石潭记》中的「全石」,信而有征。(2)运用古人作文的习惯(相对)解释「卷石」。既然「全石」名词性词组,则「卷石」顺理成章被理解成名词性词组

根据「利用作者自己的词句互注」[12]的原则,于是王正畦、顾必先特地撰了一篇文章[13]收集《柳宗元集》中出现的「全」字以释读「全石以为底」。

吴寅密对「全石以为底」(全以石为底)的理解有些不同,不过同样认为既然以一整块石头为底,就不可能有「翻卷过来」(卷石)的情况出现。

「全石以为底」,盖即「全以石为底」,这里是介词的宾语前置。这「全石」二字是两个词,「以」的宾语是「石」,而不是「全石」。「全」是副词,作「完全」或「都」解都行。……作为这个底的石头不可能是一整块的,而是有许多块。……(才有)露出水面的情况出现[14]

故纸君赞同他对「卷石」的反驳;也赞同他把「全」理解成副词「完全」(全以石为底),两说皆认为不能把「全石」理解成「整块石头」,是也。

「全石」翻译成「整块的石头」真的可以用「大误」来形容。此处之「全」宜翻译成「月亏月全」之「全」,即「盈」、「满」。转换成白话文,可用「充满」一词表示。其实副词「全」与「盈」「满」均是引申义(词性转变)而已。两说实际上可看成一说,都强调「潭底石头很多」。于是故纸君综合两说,把「全石以为底」意译为「潭底遍布石头」。如下图。

全石以为底

想了解「柳宗元」?

「泉石以为底」OR「全石以为底」?

有论者因字典把「泉石」翻译成「山水」,遽以「泉石以为底」。笔者不得不对此类惟字典是从的人表示遗憾。不知「山水」是对「泉石」的引申,即「泉——水」、「石——山」;并且他们大概率没有考虑过「泉石」其实是「泉」+「石」是两个词。原因是什么呢?受现代汉语双音节词影响甚深。用这种先入之见阅读古书是非常容易造成歧解的,此为熟悉古书、古文体例、古汉语语法者所共知,不待笔者详论。

「泉石以为底」可以翻译为「以受山泉冲激孕育的石头为潭底」(转变词性)或「潭底错落着大小不一的受山泉冲激孕育过的石头」,个人喜欢后一种翻译。且此种版本非常符合柳宗元《小石潭记》中的具体情形——水尤清澈。小石潭里的水是流动的山泉,则必然保持清澈。如果是死水,试问不会脏吗?于是鱼儿们在流动的山泉里嬉游,如果是封闭的死水,游鱼从哪里来?存活率高吗?

一、别集

  • (一)哈佛大学汉和图书馆藏《京本注释音辩唐柳先生集》卷之二十九
  • (二)东京图书馆藏《增广注释音辩唐柳先生集》第三册卷之二十九
  • (三)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藏《增广注释音辩唐柳先生集》卷之二十九
  • (四)钦定四库全书荟要本《柳河东集》卷二十九
  • (五)钦定四库全书本《柳河东集注》卷二十九

二、总集

  • (六)钦定四库全书本《文苑英华》卷八百二十三
  • (七)钦定四库全书本《唐文粹》卷七十一
  • (八)钦定四库全书荟要本《御选唐宋文醇》卷十六
  • (九)钦定四库全书本《钦定全唐文》卷五百八十一

判定版本真伪,在不考虑其他因素的情况下,一般以存世的个人别集为准、后人编的多人总集为次。个人别集,如《鲁迅全集》;多人总集,如《民国文人散文全集》。

(一)哈佛大学汉和图书馆藏《京本注释音辩唐柳先生集》卷之二十九

泉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15]

(二)东京图书馆藏《增广注释音辩唐柳先生集》第三册卷之二十九

泉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16]

(三)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藏《增广注释音辩唐柳先生集》卷之二十九

泉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17]

(四)钦定四库全书荟要本《柳河东集》卷二十九

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18]

(五)钦定四库全书本《柳河东集注》卷二十九

泉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19]

(六)钦定四库全书本《文苑英华》卷八百二十三

(《集》作泉)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20]

清晨案:此「金」字当为「全」字之误。抄书人抄写时因形近而误;或认为「金石」是一个常见词汇而妄改。

(七)钦定四库全书本《唐文粹》卷七十一

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21]

(八)钦定四库全书荟要本《御选唐宋文醇》卷十六

泉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22]

(九)钦定四库全书本《钦定全唐文》

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23]

综上九种版本:

(一)哈佛大学汉和图书馆藏《京本注释音辩唐柳先生集》

泉石以为底。

(二)东京图书馆藏《增广注释音辩唐柳先生集》

泉石以为底。

(三)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藏《增广注释音辩唐柳先生集》

泉石以为底。

(四)四库荟要本《柳河东集》

全石以为底。

(五)四库本《柳河东集注》

泉石以为底。

(六)四库本《文苑英华》

(《集》作以为底。

(七)四库本《唐文粹》

全石以为底。

(八)四库荟要本《唐宋文醇》

泉石以为底。

(九)四库本《全唐文》

全石以为底。

中华书局点校本《校勘记》[24]云,「全石以为底」音辩本、《文粹》本、游居敬、济美堂、蒋之翘本均作「泉石」,但没有下断言。上文所引四库本《唐文粹》却作「全石」,与中华书局所见本不同。

「全石」、「泉石」两说皆可,如果两者必选一个作为原本,故纸君选后者。

补充一点,《全唐文》《全唐诗》似乎是初高中普及本最喜欢的底本(明清以来习惯成自然),如《蜀道难》,可参《十三個版本下的〈蜀道難〉》、《逐句對校:我心中的〈蜀道難〉》。

(全文完)


重读一遍本文,有诸多不满之处;奈何被西学所迷,只能暂时搁置了。

参考

  1. ^「永州八记」指《始得西山宴游记》、《钴鉧潭记》、《钴鉧潭西小丘记》、《至小丘西小石潭记》、《袁家渴记》、《石渠记》、《石涧记》、《小石城山记》八篇柳宗元在永州写的山水游记。
  2. ^柳宗元:《钴鉧潭西小丘记》,吴文治等点校:《柳宗元集》卷二十九,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10月,第765-766页。
  3. ^柳宗元:《至小丘西小石潭记》,吴文治等点校:《柳宗元集》卷二十九,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10月,第767页。
  4. ^柳宗元:《袁家渴记》,吴文治等点校:《柳宗元集》卷二十九,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10月,第768-770页。
  5. ^柳宗元:《至小丘西小石潭记》,周振甫:《周振甫文集》第九卷《古文选注译释》,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年01月,第258-261页。
  6. ^此处周振甫先生把注文与正文混淆,但不影响训诂。四升为豆,四豆为区,四区为釜,十釜为钟。均为容量单位,由小及大。区,十六升,即一斗六升。即「卷石」表示「一斗十六升那么大」(体积)。当然翻译成「拳头般大小」亦可。见杨伯峻《春秋左传注》第四册,北京:中华书局,2015年03月,第1235页。
  7. ^徐名翚:《编选说明》,周振甫:《周振甫讲〈管锥编〉〈谈艺录〉》,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11月,第5页。这段文字故纸君据《周振甫文集》第九卷《后记》有所修补。
  8. ^赵荷香.“卷石”即“翻卷的石头”?[J].语文教学通讯,2008(29):49.
  9. ^《中庸》,(汉)郑玄注 (唐)陆德明音义 (唐)孔颖达疏:《礼记注疏》卷五十三,明崇祯江苏汲古阁刊本,第9-10页。
  10. ^柳宗元:《柳州山水近治可游者记》,吴文治等点校:《柳宗元集》卷二十九,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10月,第775-777页。
  11. ^汪克谦.“全石”“卷石”注释质疑[J].语文知识,1994(09):39.
  12. ^钱锺书先生曾在《文学研究》1958年第2期上撰文评论钱仲联先生的《韩昌黎诗系年集释》,其中提到钱氏在「注释里喜欢征引旁人的诗句来和韩愈的联系或比较,似乎还美中不足。引征的诗句未必都确当,这倒在其次;主要的是更应该多把韩愈自己的东西彼此联系(自我互证),多找唐人的篇什来跟他比较(同代互证——时代风格)。……把题材类似的唐人诗句来跟韩愈的相比呢,那可以衬托出韩愈在唐代诗人交响曲或者大合唱里所奏的乐器、所唱的音调,帮助我们认识他的特色。……研究韩愈、孟郊、李贺等风格奇特的作家,我们得留神,别把现在看来稀罕而当时是一般共同的语言也归功于他们的自出心裁,或者归罪于他们的矫揉造作」。见钱锺书:《韩昌黎诗系年集释》,《写在人生边上·人生边上的边上·石语》,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7年02月,第345-346+348页。
  13. ^王正畦,顾必先.“全石”、“卷石”解[J].语文学习,1986(05):15-16.
  14. ^吴寅密.释“全石以为底”[J].天津师院学报,1982(04):97.
  15. ^柳宗元:《至小丘西小石潭记》,《京本注释音辩唐柳先生集》卷之二十九,哈佛大学汉和图书馆藏,明刻本,第382-383页。
  16. ^柳宗元:《至小丘西小石潭记》,《增广注释音辩唐柳先生集》第三册卷之二十九,东京图书馆藏,明正统十三年善敬堂刊本,第8页。
  17. ^柳宗元:《至小丘西小石潭记》,《增广注释音辩唐柳先生集》卷之二十九,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藏,明刻本,第5页。
  18. ^柳宗元:《至小丘西小石潭记》,《柳河东集》卷二十九,钦定四库全书荟要本。
  19. ^柳宗元:《至小丘西小石潭记》,《柳河东集注》卷二十九,钦定四库全书本。
  20. ^柳宗元:《至小丘西小石潭记》,《文苑英华》卷八百二十三,钦定四库全书本。
  21. ^柳宗元:《至小丘西小石潭记》,《唐文粹》卷七十一,钦定四库全书本。
  22. ^柳宗元:《至小丘西小石潭记》,《御选唐宋文醇》卷十六,钦定四库全书荟要本。
  23. ^柳宗元:《至小丘西小石潭记》,《钦定全唐文》卷五百八十一,钦定四库全书本。
  24. ^柳宗元:《至小丘西小石潭记》,吴文治等点校:《柳宗元集》卷二十九,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10月,第768页。

@故紙堆裏寄此生 君的回答,資料比較詳盡,其以“全石”爲滿石,或是(又欲解作“泉石”,則或非[1])。但詮釋“卷石底以出”一句,似乎不太能讓人滿意。今論如下,並略陳己見。


柳宗元《至小丘西小石潭記》相關文句如下[2]

從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聞水聲,如鳴珮環,心樂之。伐竹取道,下見小潭,水尤清冽。全石以爲底,近岸卷石底以出,爲坻爲嶼,爲嵁爲巖。青樹翠蔓,蒙絡摇綴,參差披拂。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遊無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動;俶爾遠逝,往來翕忽,似與游者相樂。

作者以爲“卷石”即見於《禮記》之“一卷石之多”之“拳石”,即一拳之大的石頭,並且進一步認爲:

此外「卷石底以出」明显是倒装句,按刘基《太師誠意伯劉文成公集》卷之十六《題烟波泛舟圖》诗:「小艇曲穿花底出,遊魚相伴鏡中行。」显然「小艇花底出」省略了一个「于」字,即「小艇于花底出」。同样,「卷石底以出」也是「卷石以(于)潭底出」的倒装。

其說或非。

首先,《題烟波泛舟圖》是韻文,而《至小丘西小石潭記》是散文,前者可以省略,不代表後者就一定是省略了的。

第二,作者舉《題烟波泛舟圖》爲省略介詞“於”爲例,那理應類比的結果是後者也是省略了介詞“於”,則當爲“卷石(於)底以出”,但作者卻將“以”解釋爲“於”,又用“倒裝”來解釋,以上爲類比不恰當。

第三,從事理上說,前文剛剛說了潭底全是石頭,此處若是又說“拳頭大的石頭從水潭底冒出來”,豈不是說“石頭從石頭出”?(此條責問略顯牽強

第四,從語法上來說,作者解作“卷石以(于)潭底出”,把“以”解釋作引動作發生的處所、地點的介詞,也是不可行的。

首先,作者找不到其他的“底以出”一類的句式爲證,特別是其中的“以”,頗不好解釋。

而無論是理解爲表始發處的介詞(翻譯作“卷石從潭底出”),還是理解爲表所在處的介詞(翻譯作“卷石在潭底出”),既與唐代的實際語法不合,也與唐人模仿的文言語法不合。唐代的實際語法中,從《全唐詩》、敦煌變文的情況看,“以”均不再用於引介處所[3],而用以引介處所的介詞所處的結構均爲“介詞+處所+VP”或“VP+介詞+處所”(以前者居多),所謂的“底以(於)出”的“處所+介詞+VP”的結構在唐時是不存在的。而史冬青通考先秦至魏晉時期傳世文獻中的方所介詞“以”,得出的結論是,其表示動作發生的方所或起點[4]的使用頻率不高,且漢以後此類用法明顯減少,而從句式上看,其結構仍然是“介詞+處所+VP”或“VP+介詞+處所”[5]。而先秦出土文獻中,則未見方所介詞“以”[6]。由此看來,在文言系統中,同樣不存在“處所+介詞+VP”的結構。因而更無所謂什麼“倒裝”了。

因此,這種解釋是不合法的。

另外,彼文評論區 @朴益顺安 君又云:

我以为,前文“全”解为副词甚是,此处“底”也应该是副词,相当于“尽”、“极”。如唐·樊宗师《绛守居园池记》:“西南有门曰虎豹,左画虎搏立,万力千气底发。” “底发”相当于“全发”。所以“某底以出”应该是“某便全部冒出”。这里“以”作连词,表顺承关系,和前文“全石以为底”的“以”作动词不同。空间顺序是:发现小石潭→潭水清冽→潭底全部用小石头铺满→近岸一看发现一个个冒出了头,有的像……有的像……注意到“小石潭”其实就明白石头并不大,就拳头那么大,水应该也不深,浅浅的,很清澈,可以见鱼(深潭则浑浊)。因为光的折射,远观是看不出石头在水下还是出了水面的,近岸一看才发现。

這樣的解釋,於語法倒是合,即“卷石全(而)出”。但是其一,“底”用作“極”、“盡”的唐代用例,《漢語大字典》、《漢語大詞典》均僅舉此例,孤證或有可疑之處(辭書對這一例“底”的語義的理解或許也有偏差)。第二,縱觀《柳宗元集》中的“底”,並沒有用作“極”、“盡”的用例。“底”或用作{底部},如《石澗記》“亘石爲底”、《酬賈鵬山人郡内新栽松寓興見贈二首》“青松遺澗底”、《種术》“違爾澗底石”、《序飲》“不沉于底者”;或用作{平定},如《送楊凝郎中使還汴宋詩後序》“未嘗底寧”、《代裴中丞謝討黃少卿賊表》“底寧下土”;或用作{致},如《道州毁鼻亭神記》“既底于理”、《禡牙文》“命底于罰”、《祭纛文》“永底于理”。解釋爲“極”、“盡”,與柳宗元的語言習慣不合。

因此,從語法考慮,“卷石”的若是看作名詞短語,無論是解釋爲“捲曲的石頭”還是“一拳之大的石頭”,“底以出”都無法解釋。那只有換一個思路,仍然把“卷”看作謂詞(即讀爲juan3)。這樣一來,就要判斷這幾段話的主語到底分別是什麼。我的看法如下:

伐竹取道,下見小潭——則以下均以“小潭”爲描述的對象(即主話題)
水尤清冽——此處的主語(次話題)爲“水”,表領屬的定語隱去
全石以爲底——此處的主語(次話題)爲“石”,表領屬的定語隱去(此“以爲”即“作爲”的意思,似不必解作“以全石爲底”)
近岸——“岸”上隱去定語“小潭”
卷石底以出——從下文作爲“坻、嶼、嵁、巖”的主語一定是“石”來看,此處的主語(次話題)應該是“水”,因而與前文所述先“水”後“石”可以相對應,主語(次話題)隱去
爲坻爲嶼,爲嵁爲巖——此處的主語(次話題)爲“石”,主語(次話題)隱去

因此,這一段實際上是引出話題“小潭”之後,分別從“水”和“石”兩個方面,從不同的角度進行描寫。前面的“水、石”,是從整體角度俯瞰(“下見小潭”)着手的,因此描寫的是水潭整體的水質情況以及最爲明顯的、一望可知的潭底的石頭的情況。而後面的“水、石”,則是從局部角度(“近岸”)着手的,因此描寫的是局部水流的情況以及山石的具體形態,次話題2可以承接次話題1而省去,這在漢語中極其常見的。作表如下:

若是,則或許這句話應該是“卷/石底/以出”,可以翻譯爲“(水)包裹着石頭的底部冒出來”。這樣的翻譯,需要解釋的地方除了上文已經說了的把“水”看作隱含的次話題之外,還有以下幾點:

第一,“卷/捲”有裹挾義。唐時的辭例如:李白《天門山銘》:“卷沙揚濤,溺馬殺人。”司空圖《詩品二十四則》:“大風捲水,林木爲摧。”而被包裹的對象並不一定需要移動,如岑參《天山雪歌送蕭治》:“北風夜捲赤亭口,一夜天山雪更厚。”韓愈《雙鳥詩》:“春風卷地起,百鳥皆飄浮。”其中的“赤亭口”和“地”,都是不能被帶走的,此處的“石底”也是如此,只是單純描寫水流的狀態,而不對賓語產生影響(即賓語爲處所格)。

第二,“底”的出現是語境需要。從柳宗元的語言習慣來看,這個“底”應該用的是其常用義項{底部}。爲什麼這裏非要說包裹着石頭的“底部”而不徑稱“卷石以出”呢?從後文比喻“石”爲“坻、嶼、嵁、巖”或許可以看出端倪。“坻”,《說文》訓“小渚也”,段玉裁注:“坻者,水中可居之最小者也。”“嶼”,宋本《玉篇》:“海中洲。”《集韻·語韻》:“嶼,山在水中。”“嵁巖”爲高峻的山岩,柳宗元《永州新堂記》:“將為穹谷嵁巖淵池於郊邑之中。”可以發現,柳宗元所作的四個比喻,其基本的特點都是起碼高出水面的。因此,小潭的情況應該是岸邊的石頭均高出水面(從後文“影布石上”也可以看出石面當在水面之上)。柳宗元不說“卷石”而要準確表述出“卷石底”,是要爲後文對“石”的種種比喻作鋪墊。

第三,小潭岸邊的潭水包裹着石頭底部冒出來究竟是一個什麼狀態。柳宗元前文已經說了“聞水聲”,那潭水必是流動的。而後文云小石潭的“西南而望”的岸邊是“犬牙差互”的形態,故可以推知,此處“近岸”的情況,雖或不至於如彼,也應該是一些岩石錯出,方能有“坻、嶼、嵁、巖”諸多比喻。因此,在我的想象中,或許類似於在這些岩石兼雜的地方,有從石底汩動涌出的潭水:

若是,則這段話的“卷”自然應該讀爲juan3。最後按照我的想法,試譯相關文段如下:

原文:從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聞水聲,如鳴珮環,心樂之。伐竹取道,下見小潭。水尤清冽,全石以爲底。近岸,卷石底以出,爲坻爲嶼,爲嵁爲巖。
翻譯:從小丘往西邊行走一百二十步,隔着竹林,聽得到水聲,好像玉佩和玉環(碰撞發出)的聲音,心情爲之高興。(於是)剖分竹子,開闢道路(前進),往下就看見了(一個)小水潭。(潭)水非常清澈且寒冽,滿處的石頭作爲(水潭的)底部。靠近岸邊,(潭水)包裹着石頭的底部(冒)出來,(而靠近岸邊的石頭,)或是(像)水中的小洲,或是(像)島嶼,或是(像)高峻的山岩。

参考

  1. ^1. 從版本上說,故紙君舉例的作“泉”的為《京本注釋音辯唐柳先生集》、《增廣注釋音辯唐柳先生集》、《增廣注釋音辯唐柳先生集》、《御選唐宋文醇》、欽定四庫全書本《柳河東集注》,以及欽定四庫全書本《文苑英華》云“金(《集》作泉)石以為底”。前三種,在版本學上的價值較遜,所謂的“增注”、“音辯”等內容,大都是坊刻本了招徠顧客所加,全書校勘不甚嚴密,且均非宋本。而《御選唐宋文醇》,為清乾隆御定,也過晚了。《柳河東集注》後出,自然不如《柳河東集》有價值,而從中華書局點校本的校記看,所有宋本別集均作“全”,自是版本學上的明證。欽定四庫全書本《文苑英華》所云,覈查中華書局影印宋刊殘本配補明刊本《文苑英華》(1966:4344),作“金(《集》作全)石以為底”,館臣誤抄。2.從語言上來說,《柳州山水近治可遊者記》有“全石”,自然此處作“全”更加契合。3.《小石潭記》通篇沒有一處文句與“泉水”有關,而且此潭為什麽會形成,柳宗元都“不可知其源”。4.從《文苑英華》正文作“金”來看,由“全”訛作“金”自然是最直接的,而由“泉”改作“全”,然後再訛,則比較輾轉了。字誤有幾種,如一是訛誤為形近字,一是改作更易理解的字,一是改作音近而更加簡單的字。由“全”改“泉”,自然是因為“全石”後人已不可曉(迄今尚在討論),而全篇與“水”有關,故改作“泉”則稍顯明晰。若是“泉”訛作“全”,則不可知其緣由也。另外,以上一些版本未及詳考,權依彼文所引。
  2. ^[唐]柳宗元著:《柳宗元集》,中華書局,1979年,第767頁。
  3. ^葛麗娜:《敦煌變文介詞研究》,云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7年,第44-47頁,指導教師:羅驥教授。肖莽:《〈全唐詩〉介詞研究》,華中科技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9年,第14-15頁。
  4. ^引介起點的“以”,楊伯峻、何樂士已指出“‘以’表示‘從’義,例少見”,舉例爲《漢書·西南夷傳》“今以長沙、豫章往,水道多絕,難行”(《古漢語語法及其發展(修訂本)》,語文出版社,2001年,第414頁)。張玉金編《古今漢語虛詞大辭典》同(遼寧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827頁)。實際上這一句已見於《史記·西南夷列傳》。
  5. ^史冬青:《對先秦至魏晉時期方所介詞“以”的考察》,《菏澤學院學報》,2010年第3期。
  6. ^張玉金:《出土先秦文獻虛詞發展研究》,暨南大學出版社,2016年,第48-5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