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用於任何人?】《願榮光》禁令能否在澳洲執行?

Hong Kong Protests

香港律政司司長月初針對示威歌曲《願榮光歸香港》向香港高等法院申請禁制令。 Source: AP / Vincent Thian/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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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律政司司長月初針對示威歌曲《願榮光歸香港》向香港高等法院申請禁制令,這條有意向「從事相關禁制行為的任何人」發出的禁制令一旦生效,是否亦適用於澳洲人?


《願榮光歸香港》(下稱:《願榮光》)是一首由香港示威者創作的歌曲,最先在俗稱「連登」的LIHKG網上討論區發佈,並在2019年香港反送中運動期間成為抗議運動的代表性歌曲之一。

香港律政司司長於6月5日向高等法院申請對這首匿名創作歌曲的禁制令,針對「以任何方式發佈或複製這首作品」的行為,同時公眾亦可能會被禁止在公開場合表演及在網上傳播。

港府提出的理由是不論是歌曲的旋律、歌詞或與歌曲相似的改編版本,均旨在意圖煽動他人分裂國家,違反《香港國安法》第21條,或具有《刑事罪行條例》第9條列明的煽動意圖,主張香港從中國分離出去。
4th year anniversary protest in London, UK - 11 Jun 2023
香港律政司司長於6月5日、向高等法院申請對這首匿名創作歌曲的禁制令,針對包括以任何方式發佈或複製這首作品,大眾還可能會被禁止在公開場合表演及在網上傳播。 Credit: SOPA Images/Sipa USA

任建峰:禁令在普通法地區極為罕見

曾在香港任職律師,現定居澳洲的美國喬治城大學亞洲中心高級研究員任建峰(Kevin Yam)在接受SBS中文廣東話節目的訪問時表示,禁令屬「全球罕見」。

「若你說是因為與版權無關的理由,由政府提出的(民事訴訟),這個做法基本是未試過。」

香港政府的發言人表示,由於歌詞內容含有已被法庭裁定可構成煽動的口號,而有關歌曲近期也多次被錯誤表述為「香港國歌」,對國歌造成侮辱,對國家和特區造成嚴重損害,於是決定向法院申請禁制令。

負責此案的《國安法》指定法官陳嘉信在初審時就質疑律政司未有清晣釐定禁令對象,並要求律政司必須釐清禁令對象「並不包括全世界」(not to include the world)。

律政司一方之後澄清確認,禁令只針對正傳播《願榮光》歌曲及干犯有關行為人士。法官最終將案件押後至7月21日正式審理申請。
Australian lawyer Kevin Yam lives in Hong Kong.
曾在香港任職律師,現定居澳洲的美國喬治城大學亞洲中心高級研究員任建峰(Kevin Yam)在接受SBS中文廣東話節目的訪問時表示,禁令屬全球罕見。 Source: SBS / SBS News
任建峰指,在普通法地區向「所有人」發出法庭禁令的做法,亦並非完全沒有可能。

「控告沒有定明或並無釐定界別的辯護人,這一點在普通法地區(亦有可能),(例如)針對示威問題,亦曾有人向『無名氏』提出禁令的案件。」

「個案顯示,無定名誰為辯護人但普通法地區會受理的案件,通常涉及大批示威者走到發電廠或煤礦等地方示威而亦令場地無法運作。工廠若認為有任何人進行示威是違反了我們的私有產權,法院亦有權頒發無既定被告人的禁制令。」

「但若果你說為了禁一首歌而同時亦無既定辯護人的案件,難以見到有一般的普通法地區會受理這類案件。」

陶建文:「沒定名被告」禁令在澳洲有限制

新州律師陶建文亦指,澳洲的法院亦有機會可以實施向「沒有定明被告」發出的禁制令。

「澳洲(法院)是可以批出這類的禁制令,傳統上在澳洲的普通法制下,如果一個人要提出民事訴訟,通常被告要是一個指名道姓的特定人士才能成立。」
新州律師陶建文亦指,澳洲的法院亦有機會可以實施向「沒有定名被告」發出的禁制令
新州律師陶建文亦指,澳洲的法院亦有機會可以實施向「沒有定名被告」發出的禁制令
「但隨著普通法的發展,現在非特定的被告似乎也可以立案。但亦有一定限制,而在不同的普通法地區,對這個問題的取態及處理亦有可能會有所不同。」

「關於這個問題最出名的案例,是《Maritime Union of Australia against Patrick Stevedores Operations Pty Ltd [1998] VSC 282》,是一個1998年在維州最高法院判下的案例。」

「在這案例中,最高法院的合議庭提出兩個主要法律原則,首先,澳洲基本上法院不能提出一個無限制地適用於全世界的禁制令。」

「第二,在一個涉及侵權的情況,若原告的權益被一大群人侵佔,他/她亦可以作出起訴,但原告人必須要在這一大群被告當中,找出其中一、兩個侵權者,作為『指名道姓』的被告,訴訟才能繼續。」

「如果原告完全不能確認任何一名被告的情況下,根據這個案例,似乎原告就不能在澳洲繼續過行訴訟。」

陶健文:普通法法院不應「被迫立法」

陶律師又指,如果要在澳洲對任何人作出禁令亦有限制,當中一項涉及三權分立的概念,他認為情況令有關禁令或難以在澳洲實行。

「澳洲實際上是三權分立的國家。 這不單是政治概念,也是法律的概念及法庭的要求。」
Hong Kong Protest Song
陶律師又指,如果要在澳洲對任何人作出禁令亦有限制,當中一項涉及三權分立的概念,他認為情況令有關禁令或難以在澳洲實行。 Source: AP / Vincent Yu/AP
「在這樣情況下,法庭是只能做司法的工作,而不能立法—亦即是指,法庭不能假借司法名義,去進行立法之實。」

「而在上述的禁制令案件中,原告人必須要滿足的條件之一,亦包括說服法庭,第一,就是他有已存在的法律權益,而需要法庭作出保護,這樣法庭才會批出有關禁令。」

「 第二點是,若有關被告牽涉整個社會,法庭是否還會頒出禁令,這點令人值得懷疑。因為若被告或禁令適用者是整個社會,是否亦等同是要法庭立一條新法例呢?」

被問及普通法在香港是否仍然適用時,陶律師相信香港仍屬於普通法地區,但卻並沒有三權分立之實。

「我覺得香港仍是普通法地區,但以我所知香港並沒有正式的三權分立,若我這個講法成立,以上所講的(這一點),即『法庭不能借司法名義行立法工作』是已經不存在。」

任劍峰:連串反示威案例下 未排除高院會受理

任劍峰則認為,雖然案件己押後審理,但高院受理這件案的機會仍然頗高。

「因為(之前)已有一連串反示威的案例,亦已有同類的辯護人類別。第二,以今時今日香港的法律與施法環境,我很難排除法院會受理這宗案件。」

而過去幾年涉及《願榮光歸香港》的案例,包括:
  • 2021年,一名網媒記者將香港擊劍運動員張家朗在東京奧運會奪得金牌的頒獎片段配上《願榮光歸香港》發佈於網絡,並在商場內高舉「港英旗」。他在一年後被控侮辱國歌罪,入獄3個月。
  • 2022年9月,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舉行國葬之際,香港民眾前往英國駐港總領事館弔唁期間,有市民在馬路用口琴吹奏《榮光》,被警察帶走。
  • 2023年1月農曆新年期間,港英時代的最後一任港督彭定康透過非政府組織「香港監察」發佈一段影片,以《榮光》為背景音樂向香港人拜年,並在影片中批評中共打壓香港自由,稱香港代表的價值會比任何獨裁政權更長久。
任劍峰亦提及,目前仍很難確認是否會有人自願為辯護人申辯,若果只有控方一方的意思,辯護勝訴的機會亦不大。
CHINA HONG KONG TRIAL
過去幾年香港曾出現多宗涉及《願榮光歸香港》的案件。 Source: EPA / Bertha WANG/EPA
假若香港的高院判處律政師勝訴,同樣的禁令可以有多廣泛?是否可以在澳洲適用?任劍峰認為,即使香港法院日後判決有關禁制令生效,相信在澳洲落實執行的機會不大。

「若一般頒發的禁制令,就只會限於法院的司法管轄範圍。但亦有一種是稱為『全球性禁制令』,理論上若有人在全球任何角落做違反有關禁令的事件,都是可以觸犯該禁令...... 通常是涉及一些商業糾紛下,例如,(控方)可持著香港的『全球性禁制令』,要求澳洲法院去幫助及執行,讓銀行去凍結辯護人的戶口。」

「但是(港府)是否能執行『全球性禁制令』,我自己是有所懷疑...... 如果涉及政治性的議題,即使他在香港獲得禁令, 我會質疑在一般的西方普通法國家(是否)會確認或執行這樣的禁制令。」

陶建文:澳洲人播《願榮光》仍有風險

陶律師補充,在澳洲及任何普通法地區,要執行一個外國法院所頒發的裁決或禁令,可以選擇根據普通法或澳洲的《外國裁決條例》(Foreign Judgement Act)在澳洲進行註冊,否則禁令在澳洲並無法律實效。

「不論根據普通法或《外國裁決條例》,有關安排一般令商業裁決得以在澳洲執行。但同樣的條例下,外國的禁制令(Injuctions)一般是不能在澳洲登記,意味它在澳洲亦沒有法律效力。」

「而在澳洲,除非有關的民事裁決已根據該條例在澳洲的最高法院註冊,否則有關的外國裁決或禁令並無效力。」

另外,陶律師亦指,即使有關禁令能在澳洲登記,還有兩大針對有關禁令的法律疑難,香港當局需要克服。

「第一,原告人要向澳洲的法院證明,申請禁令時到底是否符合程序公義。就著澳洲的觀點而言,即是港府申請禁制令時,是否有邀請澳洲所有全體國民參與訟訴?若不,我所說『要符合程序公義』就並不符合。」

「第二,正如我上述所講,澳洲是三權分立的國家,如果法庭的裁決會令澳洲多出一個新的法律要求,澳洲的法庭未必有權如此執行。」

「有關禁制令即使獲批出,要在澳洲實行幾乎是無可能。」

但陶律師亦提及,如果香港仍可以透過《香港國安法》或香港的刑事條例去控告涉事的澳洲人,仍然是可以。

「如果有澳洲人想傳播這首歌曲,禁制令未必有太大影響,但礙於《香港國安法》或其他刑事條例,在澳洲若有人想做這事亦要特別小心。」

(嘉賓意見不代表本台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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