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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風塵》意義深遠,攝影大師李屏賓:侯孝賢讓全世界看見台灣

沒想到一部電影居然影響了這麼多人,甚至改變了他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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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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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帶我走向遠方》/Photo Credit:國家電影及影視文化中心官網
《光,帶我走向遠方》/Photo Credit:國家電影及影視文化中心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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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5編按:國寶級導演侯孝賢傳罹失智症,攝影大師李屏賓曾訴說:「《戀戀風塵》讓我相信電影具有改變人生的力量,也讓我覺得,如果一部電影能夠影響一個人、改變一個人的人生,這部電影就是成功的。」(本文摘自《光,帶我走向遠方》一書,作者為李屏賓,以下為摘文。)

《戀戀風塵》拍攝的某一天,正是颱風天,我們已收工,侯導與美術組還在現場陳設明天的場景。一群人走到山坡上的停車場,準備將器材搬上車,我忽然看到遠遠的山上,飄著一層厚厚的烏雲,一小束陽光透過雲層的空隙處灑在遠山上,跟著雲層的飄移,那一小束灑在山頭上的陽光,也緩緩地移動著,風吹雲走,那一束光若隱若現,這一刻的感覺,我被深深的打動,和電影劇本的情境簡直完全一致。

那時導演不在場,我也不能等他來再問要不要拍,等他來時這個動人的畫面恐怕就不在了。於是我立刻請助理把機器架起來,我快速處理好鏡頭與濾鏡,等待我想拍攝的光影進入畫面,當雲層和縫隙間的光慢慢移動過來,我暗自祈禱雲層千萬不要變化,不要遮蔽了那一束陽光,最後終於如願讓我開機了!雲層陽光緩緩地滑進畫面之中。

一般長的空鏡大約2、30秒,這個空鏡我拍掉了400呎底片,4分45秒, 換算成新台幣是6千多塊,在當年是夠奢侈的。

當時我真的無法預知結果,可能沒拍到,也可能拍到了並不合適,導演不用。總之我是拍了,鏡頭是靜止的,只有那一束若隱若現的光,隨著雲層緩慢移動,從畫面右邊挪移到左邊。那是真實的自然光影,卻有如文字一樣在敘述著什麼。

拍完後,過了一會侯導來了,我告訴他剛才拍了什麼,我感覺可以用在電影結尾,他聽完說看一看再決定吧。後來,劇本裡提到的那些空鏡也都沒有拍,他真的只用這個畫面做為結尾。什麼都不用說,就以這樣的光影,讓觀眾看到了:時光流逝,景物依舊,人事已非,還有希望。

一個鏡頭就把所有的事都說完了。

灰暗的雲層中洩漏出一點陽光,我認為這是老天給的,但必須是準備好的人才看得到。我看見也拍到了,但最終還必須是導演肯用這個鏡頭,否則它就不存在,一切彷彿從未曾發生過。

這觸動我往後對光與色的運用。我發現我愛上這種山水畫的留白,不是只用鏡頭去拍人物、講故事,而是在某個需要用感覺的時候,用空鏡把人與大地和自然的關係表現出來,經常能觸動人性深藏的內心底層,產生超越文字的魅力,動人心靈。

兩年後與吳念真合作拍攝《上海假期》時他告訴我,在日本,《戀戀風塵》這個結尾鏡頭,大概有一、兩百篇影評在討論影像和導演的意境,造就了侯導在日本人心中的大師地位,日後揚名國際且孺慕追隨者眾,吸引了同類電影人的目光。往後我有機會與行定勳、是枝裕和合作,也是《戀戀風塵》牽起來的緣分。

《戀戀風塵》就是這樣一部奇妙的電影,它的影響力既深又遠,穿越好幾個世代,大大超過我的想像,幾年後我拍行定勳的《春之雪》時,一組人馬在鐵路旁拍火車經過,火車過去了,導演突然興奮地喊說:「我在想,剛才那個畫面好像《戀戀風塵》鏡頭啊!」他突然緊緊地抱著我:「我差點忘了《戀戀風塵》的攝影師就在我旁邊!」

是枝裕和的父親,年少的歲月也是在高雄度過的。他告訴我他在《童年往事》裡看到父親講述過的童年風景,這部電影正是他日後成為電影導演的一粒種子。忘了是行定勳還是是枝裕和說過,每當心情低落,他就會回家躺在沙發上看《戀戀風塵》,或許兩位導演都是這樣吧。

2020年第57屆金馬獎,我擔任評審團主席,侯孝賢獲頒終身成就獎,是枝裕和來台隔離14天後上台致詞。他說:「我就像是沒有血緣的、侯孝賢的兒子。」對我來說,那是典禮上最真摯動人的一刻。

侯孝賢導演、是枝裕和導演與攝影大師李屏賓同遊九份,好感情不言可喻。(《光,帶我走向遠方》,平安文化出版)

侯孝賢導演、是枝裕和導演與攝影大師李屏賓同遊九份,好感情不言可喻。(《光,帶我走向遠方》,平安文化出版)

拍《珈琲時光》時,有天製片人山本一郎說起他的回憶,他還在唸書時就喜歡侯孝賢的電影,去戲院看完還想再看一遍,就躲進廁所等下一場,結果被戲院經理逮到。

查看他有上一場的票,明明已經看過為什麼還想再看?經理不明白,他回答說:「因為太喜歡了,想再看一次。」經理是個好人,就安排他以後想看第二遍,就幫忙掃廁所、清理環境,以工代賑,免費再看一場。

這部電影就是《戀戀風塵》。

還有一次我的一位法國友人在台北開國際會議,我約他餐聚,他說有一位他的同事想認識我,不知道可以嗎?我說:「非常歡迎啊!」一會兒他的朋友笑著走過來, 一見面就說:「謝謝你們拍了《戀戀風塵》這部電影。」

他是一個新加坡人,小時家裡很窮,覺得人生沒有希望,《戀戀風塵》給了他走下去的力量,現在他是某國際公司的新加坡負責人。

他不斷向我致謝,我告訴他要感謝的人是導演侯孝賢,我說:「謝謝你看了《戀戀風塵》,我會幫你把謝意轉達給侯孝賢,他聽到後一定會很開心的。」

他有如孩子般完成了一個心願,高高興興地走了,我的心情也很高興,沒想到一部電影居然影響了這麼多人,甚至改變了他們的人生。

《戀戀風塵》讓我相信電影具有改變人生的力量,也讓我覺得,如果一部電影能夠影響一個人、改變一個人的人生,這部電影就是成功的。

隔年的金馬獎《戀戀風塵》全軍覆沒,有評審認為,這是一部不像電影的電影,不專業的演員,太多不知道要幹嘛的大遠景,從頭到尾淺淺淡淡的近乎「沒有故事」的故事,喜歡和不喜歡的人都有,對錯成敗雖然只有一念之差、一線之隔,但認知的距離又像南極到北極般遙遠。

後來我們的獎都在國外獲得,侯孝賢在葡萄牙特羅伊亞影展得到最佳導演獎,我拿到法國南特影展最佳攝影獎,還有最佳音樂獎。

某種程度上,是侯孝賢讓全世界看到了台灣,決定了外人眼中的台灣樣貌。

《光,帶我走向遠方》,作者:李屏賓,平安文化出版

《光,帶我走向遠方》,作者:李屏賓,平安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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