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体会到心寒是什么感觉？

谢 @Seasee Youl 邀。

门被推开，我爸冲进来扇了我俩耳光，他力气蛮大，我头有点晕，原地转了一圈，再抬头时，他已经被好几个老师拉开。

“狗日的，好的不学，你学偷东西。”

因为头晕，我摆摆手，没有说话。

“那你说，两天前你在学校干嘛！”

两天前，学校放假，我跟弟弟从家里拿了羽毛球拍，在教学楼后面的操场上打了一整个下午的羽毛球。路上还碰见了一群年级更低的学生，我相信他们可以作证。

“他们已经承认了，两天前就是你跟他们一起，撬开了学校小卖部的窗户！”

我打了一个下午的羽毛球，哪里也没去，那群小孩我一个也不认识。

“不然就凭他们的力气，不可能撬开窗户，一定有你参与！”

我打了一个下午的羽毛球，哪里也没去，我相信，我弟弟也可以作证。

门被关上，一个小孩被领进来，是我弟弟，我得意地望向我爸。校长让他站好，让他说话。我俩对视了一眼，他涕泗横流，边哭边说

“哥，是你撬开了窗户，你就承认了吧。”

那年是2010年。夏天。天气燥热，阳光刺眼。我9年没跟弟弟说过话。所有这些回忆，都像发生在呵气成霜的冬天。

原本热乎着，掏出来带着新鲜劲的心，不被妥善保管，也不挑块地方安放，而是随意吊在户外，看雪漫乾坤，席卷苍穹，这就心寒。

16年在一家公司上班。

老板从央视挖来一哥们，姓很奇特、罕见，所以就不暴露了。

他是东北人，也就简称他为东编导好了。

那天中午刚下飞机，晚上安排了宿舍，一个星期后开始上班。

上班位置就安排在我隔壁。

当天中午，我请了他吃一顿猪脚饭。他说感动得鼻涕眼泪都快下来了，这是他来广州后第一次被人请吃饭，更令他感动的是猪脚饭的饭量充足，他再不用一下买两份吃了。

你能想象？一米八四的高个，肥肥胖胖满脸横肉，长得跟黑社会大哥似，就差一条大金链子，搂着我的肩膀说：“兄弟，我太爱你了。”

一开始我们之间工作并没有交集，但他总找我出去抽烟，借机打听公司的虚实，我也就挑挑拣拣，拎些能说的告诉了他。

我发现他烟有点意思，是那种小根的黄鹤楼，通黄色包装，刚问他这种烟怎么卖，第二天就扔了包给我。

说实在话，一开始就让我感受到东北人的直爽，豪迈。

慢慢的，我也乐意和他称兄道弟起来。

东编导读书时候是街舞社的，擅长跳POPPING，那身段那爆点，血帅。

我老叫他教我，但他使坏心眼，教的都是高难度动作，连POP都没掌握好的我，自然就跳不出那种感觉，所以经常下班的时候，拉着我在办公室里练。我都能想象到，其他同事看我在抽搐时内心OS：这是个傻子。

周末他常跟我说，在广州人生地不熟很无聊。

那时上班周围有一个万达广场，我就约他一块儿去电子娱乐城打拳皇97。这逼可能当年是街机厅一霸，叼着烟骂骂咧咧，使了蛮力把街机晃得飞起，就靠一个莉安娜把我干到怀疑人生。干完后他一掐烟，摁在电子屏幕上，就指着我说垃圾。太贱了。

气得我打秘籍调疯狂八神，然后依旧被干掉。

东编导也来找我玩。

那时候我住的地方到处是物美价廉的吃食，他一看太喜欢了，恨不得就搬过来这边住。在晚上银行门口，我们坐在那聊天，说梦想，说职业规划，他还说早就见过我。

具体是去三亚执行一个发布会的时候，他也在场。就是那次发布会之后，才被老板挖来广州。

但他说起三亚期间另一件事，我让恨得牙痒痒。

那时候住香格里拉酒店，因为会场就在酒店里面，所以跟着体会了一把五星级酒店的服务。酒店有射箭场，有酒吧，有游泳池，有单栋带游泳池的别墅，按摩理疗场所，餐厅等等。最有名就是一片白沙滩，和别的酒店共用一大片白沙滩，沙滩边缘是带白纱的幕帐，里头摆着沙滩椅。

我这个智障，晚上的时候只懂得偷偷跑去游泳池，然后被保安赶出来（晚上游泳池洒消毒的）。他倒好，陌陌上约了隔壁酒店的姑娘，相约在海滩。于是，海浪层叠的声音中出了不同调的异响，那是人家在大战。

他给我看过照片，两个字漂亮。他给我说的形容词让我印象深刻，哗啦啦一大片滴着。

说完这个的时候，东编导就问我，附近有没有‘那个’呀。

我心领神会，带去附近站街集中的地方，他一看眼睛放光，又拉着我的手说兄弟一起。

我对这些实在不感冒，起因是我早早就记住了很多种通过性传播的疾病，你们也可以试试，背诵下来在心猿意马的时候默读一遍，比什么经文都好使，绝对平心静气。

老久一段时间，他才扶着腰出来外面便利店找我。

东编导不会喝酒，过敏体质，一沾酒满脸通红，浑身发痒。

这件事是我最先知道的。他过生日，就找了我一个人，咕噜咕噜和我干了一瓶啤酒，然后就开始表演了。

后来公司聚会，他被同是东北人的领导笑话。

不会干酒，算什么好汉。

慢慢的，我们的工作开始有重叠。

他这个人，手多事多心眼也多，什么事入了眼都要问一问管一管。

开始我们还能配合到位，哪怕去外包公司通宵剪视频写脚本什么的，早上还能乐呵呵一块去吃肯德基，搭最早一班地铁回去补眠。

后来就不了。

我发现他口中的兄弟，比我认为的朋友都不如。我给予他的感情被低估，他给予我的感情被高估。这让我失望，有时候我也佯装不知道这些失望。

他爱在我耳边说公司谁谁谁不好，原本还算轻松惬意的工作氛围，在他形容下成了龙争虎斗。这也罢了，口风一转又说只有他对我是最好的，其他人巴不得把我干下。

一直记得请过我什么什么，从不记得我请过他什么。

每当有点意见分歧，总爱把这些鸡皮蒜毛的东西拿出来说事，然后用近乎泼妇骂街的方式，强迫让我屈从。

事情做完了，邀功比谁跑得都快，直在老板面前大夸自己，而我的存在被弱化到几乎可以不计，甚至有一次直白说：我就是个陪同的，是个背景。

上班的时候，一直用手戳我手肘，像调戏姑娘：“快快，把我这个先搞了。”

公司又挖来一名经理，他看不顺眼，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爬上来点的地位受到挑战。拉我出去，在楼梯口那跟我说，只要经理管我要什么资料，统统别给，拖着，回头再发一大堆让他自己挑去。

我应允了。

后来，他跟经理间的明枪暗箭，很多时候都把我派出去。

那时我最多当他是个巨婴，也感受到他试图在控制我。

有同事跟我说，你就别跟东编导走那么近了，你当他是兄弟朋友，他当你是条狗。

我还不信。

直到一次我吃过饭，走楼梯锻炼锻炼爬上十层回公司，在楼梯口听到他和那名经理在聊天，说我就是个逼玩意儿，啥破事干不了，净拖人后腿。

当头一击，才让我醒悟过来。

明明一点不了解对方，小人君子分不清，却错看对方，当做独一无二的挚友。直到真相揭露的时候，那种心寒，是悼词都念诵不了的。

他可真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呀。

这之后他再折腾我，都是以不耐烦回应。

在一次内心烦躁的时候，他又戳我的手臂，我一把推开，放狠话问他是不是想被揍一顿？

毕竟他不是广东的，服软了。

但过了段时间，经理找我谈话，说我工作态度存在问题。

再过段时间，我被辞退了。

这中间东编导出了多少力我不得而知，毕竟我是个简单没什么心眼的人。但他教会了我一件事情，社交场所交换而来的是利益、无聊、八卦，唯独没有友谊。真正的友谊是不喧嚣的。

人贵在自立。

希望大家都能删繁就简，寻找到真正的朋友兄弟，知心之交。